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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同行

作者:栗肉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长公主撂下话便离开,留下沈知意和林怀瑾商讨国子监订书的事宜,一切敲定好,两人走出樊楼,天光已淡,外头下起一片如雾春雨。


    雨丝绵绵,风一吹就像一层轻纱拂过脸上,带着丝丝湿润的凉意。沈知意听见身旁窸窣声响,转过脸来,一把油纸伞已在头顶撑开。


    “我今日只带了一把伞,”林怀瑾撑起伞,低头看她,“沈掌柜不嫌麻烦的话,便共行一段吧。”


    没来得及探究他怎么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把伞,沈知意下意识点点头,她不想淋雨,有人打伞是再好不过了。


    同行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林怀瑾是个温润到极致的人,从不会让气氛陷入僵局,无论她说什么,话都不会落在地上。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沈掌柜要的牌匾,我明日会差人送到书局。”


    她随口应承着,余光扫过林怀瑾湿了大半边的衣衫。


    这么大的伞,他俩之间的距离,安全得起码还可以站一个人。


    这人倒是很懂礼数,不过要是真要避嫌成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把伞借她,他几乎站出伞外了,这雨挡了和没挡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身旁脚步却停了。


    沈知意抬眼,到了樊楼前的巷口了,雨陡然下大了,巷口旁的店铺修了连廊,不少游人在此处躲雨。连廊向两边延伸,国子监和永宁侯府是两个方向,是时候要分别了。


    “沈掌柜,此处开始便不顺路了,雨天路滑,回家路上要多加小心。”


    果不其然,林怀瑾停在廊下,伞沿绕过她又收于她身前,小心翼翼的,依然没让她沾上一点水珠。


    她正准备顺手接过伞,顺便客套几句,却看见对方熟练抖落油纸伞上的水珠,一顿操作后,把伞揣进了自己怀里。


    “在下就先告辞了。”林怀瑾语气正经极了,好像丝毫没听到背后唰唰的雨声,也没看见她变黑的脸色。


    沈知意:?她决定收回对于此人守礼亲和的评价。


    看着眼前少女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双杏眼里先是震惊,后来才是反应过来的羞恼。


    表情呆呆的,林怀瑾想,像极国子监里那只爱趴在窗栏上发呆的狸奴。从前常有学生拿柳条绑了食物去逗弄,待那只狸奴费力衔住后又迅速抽离……


    就是这幅表情。


    林怀瑾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他以前总觉得这事无聊至极,如今倒是品出几分逗猫的乐趣了。


    不过还不算恶劣到底,他走之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对面看。


    沈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连廊尽头不知何时停了一架马车。


    马车帘子的纹饰她认得,那是状元府的车架。


    但应该……不是来接她的吧……


    樊楼一事,信里提了,江清晏却从没说过要来。


    人声嘈杂,一阵风夹着雨丝吹过,马车上的窗帘忽的卷起,她隔着层层人海、湿润烟云,朦胧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一如既往的深邃,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引人探究。


    鬼使神差的,她抬脚走了过去。


    车驾前的小厮看见她来,颇有眼力见的放下脚垫,她微一踌躇,最终还是敛了裙摆踏上脚垫,一手撩开门帘。


    门帘外一束日光被她引进,点点碎印洒落在男子眉眼立体的脸上,察觉她来,他也未抬眼,低头看着手中书卷,仿佛刚刚隔着人群的那一眼是她的一场幻梦。


    江清晏今日穿了一身月白常服,不同于官服的威严,显得淡雅近人,倒像一个世家公子。


    沈知意在马车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他身侧独有的清冽墨香萦绕而来,平白冲淡了几分她今日的殚精竭虑、周旋谋算。


    蹄声嘚嘚,马车车轮轧过青石官道,声声入耳。


    沈知意半天见他没反应,开始自己找话题:


    “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樊楼?”


    “是路过?还是是有同僚宴请?还是来听乐伎唱曲……”


    “今日樊楼有说书的,先生也爱听说书吗?”


    “还好我遇上了先生的马车,不然这么大雨可如何是好……”


    叽叽喳喳问了一堆,被问话的人头也不抬,她撇撇嘴,有点自觉没趣了。


    差点忘了,这人一直是个不爱说话的木头,当了状元也没有比以前好上多少。


    她还是闭嘴吧,免得有人嫌聒噪,将她赶下马车,那就连躲雨的地方也没有了。


    面前人如玉指尖刚翻过一页,刚好寻着她停下的话口,抬起头来看她。


    “来接你。”


    “什么?”她正走神,乍一听有些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专程来接她?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没有还到如此熟稔的地步吧,沈知意还没品出这句话的意思,便听他道。


    “我出门前下了大雨,婢女通报说你独自去了樊楼,料想是没有带伞的,便改道来了。”江清晏低下头去,语气平静,指尖又落在书页上。


    是了,沈知意摸摸鼻子,她从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都是宝珠和瑞珠替她备好,今日她独自出门,没有料到会下雨。


    不过这一句话,倒是让她想起从前他还在侯府教书的时候,她常常贪玩逃学出去逛铺子,遇了下雨就眼巴巴的等着雨停。


    等着等着,就等到一帘雨下,江清晏一袭青衫带着伞赶来。


    那时他说话倒不如现在直接,明明看到她湿了一片衣角就急急忙忙四处找帕子,面上却板着脸斥她没有规矩无心向学。


    记忆里青涩的书生长成眼前面带疏离的男人,沈知意有点恍惚,现在她往他怀里塞一包饴糖,再笑骂一句“老学究”,他还会无奈地轻揉她的发顶吗?


    “不过,”江清晏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只听他语气悠悠一转,“林祭酒办事向来妥帖周全,今日是我多虑了。”


    这话一出,沈知意便知晓,她刚刚和林怀瑾共乘一路的画面,想必是尽收于他眼底了。


    这话说的倒没错,基于对林怀瑾人品的信任,就算他不来,她应该也淋不着。


    但是当他面,沈知意是不敢这样说的,她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


    江清晏却敛了眸华,垂目不语,蝶翅般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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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垂,在脸上投下一道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是在吃味吗?念头纵起,却被她旋即打消。


    他话的深意总是似有似无,从前的她猜不对,如今的她不敢深究。


    于是绮思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抹谄笑,“没有的事,林祭酒不顺路,不过同行一段罢了,要是先生不来,今日我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良久,她听见一声轻笑,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流转又沉凝,他启唇却是公事公办的问询。


    “今日之事,可还顺遂?”


    沈知意说不清楚心头那点情绪是失落还是什么,只盯着自己不知何时交叠的指尖:“尚可,殿下允了些便利,但也需魁星书局替她办事。”


    朝中势力争斗诡谲复杂,她虽懵懂,却下意识不想他牵扯太深,于是刻意隐下了些细节。


    “只是书局现在盈利不过微末,长公主殿下恐另有所图。”


    她隐隐感觉这场合作并不如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是不得其解。


    “她既有所图,此事必有机遇,我们借势而上,未尝不可。”他语气漫不经心,似并未将此事放于心上。“你今天独闯樊楼,应对自如,比我想象中更为胆大心细。”


    听起来像是长辈对小辈的随口夸赞,沈知意反应过来了,自二人重逢,交谈之间,他一直是这般语气,顺带着她也潜移默化遵循这从未有过的师生礼节。


    之前只觉得是久违重逢有些疏离,如今方品出对方的几分刻意来,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一时之间不知为何有些气不顺,她赌气开口:“利益交换罢了,谈不上胆大,若无状元郎的名头镇着,恐怕我连樊楼的门都进不去。”


    江清晏微微倾斜侧向她落座的方位,像是想要看清她的神色。马车狭窄,不过微移,他的衣袖几乎就要垂落她的脚踝。


    “若是这名头对你有用,想用便用吧。”


    马车路遇颠簸,沈知意身子倏然前倾,他却未曾退避半分,两人身影几乎重叠。


    她指尖微微一颤。他离得太近了,近到她仿佛看见清他眼底映着的小小的自己,近得她突然发觉他的神情变得格外认真。


    “京城这条路,看似平坦,暗地里难免有坑洼。”他透过珠帘望向窗外流动的夜色,话里意有所指。“不过……”


    他转头看她,目光温如玉,直直看向她。


    “你只管向前走。”


    她心口猛的一跳,攥紧手中袖口。


    “若是跌了跤呢?”她听见自己的语气微涩,却带点期盼。


    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气息温热,吹过她耳根一阵滚烫。


    “无妨,”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


    “我总在后面看着。”


    沈知意对上他的目光,窗外疏影横斜,映着她脸颊微烫。


    他没有说“护着你”,也没有说“别怕”,可每一个字,似乎都比那些承诺更重、更沉。


    车内一时寂静,沈知意难以敛下心跳如擂鼓。仿佛那夜飘零梅花、那方墨竹帕子又隔着岁岁年年,飘荡至眼前,只是忆起结局愀然,她控制不住地想怀疑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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