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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难驯

作者:竹间听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茶馆出来,日头已过了正午,南无歇慢悠悠地晃着,摇来摇去。


    “侯爷。”


    卫清禾的声音从侧边阴影里传来,人已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南无歇脚步没停,目光扫过街边挑着担子的小贩,声音压得极低:“去查查薛家。”


    “薛家?”卫清禾愣了瞬。


    “看看他们的商路铺到了哪,跟宫里有没有牵扯。”南无歇咬下来颗刚买的糖球,嘴里含糊不清,“听说薛家那位二公子性子野得很。”


    “是,属下明白了。”卫清禾又隐入阴影,像从未出现过。


    南无歇独自转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斑驳的木板墙,墙头上探出几枝枯黄的藤条,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


    他刚至巷口,便见一人伫立前方。


    灰衣沉肃,目如鹰隼,身形笔挺如松,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冰冷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南无歇眉梢微挑,停步驻足。


    此人他虽不识,但那扑面而来的索命之气他却再熟悉不过。


    “阁下拦路,是为问路,还是讨钱?”南无歇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糖球,“问路我不熟,讨钱嘛……你要多少?”


    灰衣人没说话,只缓缓抬起手,掌心一柄短刃寒光乍现。


    “啊~是来要命的啊?”南无歇语气里没半分紧张,反倒带着点看戏的兴致,“谁派你来的?李昇?”


    灰衣人没应声,脚下一动,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扑了过来!


    身如游龙,矫若流云,短刃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南无歇的咽喉!


    南无歇侧身避开,短刃擦着他的颈侧掠过,削断了几缕发丝。


    “身手不赖啊。”他“惊”叹一声,出手如电,直扣对方腕脉。


    灰衣人应变极捷,腕势陡转,短刃易刺为划,逼得南无歇退后半步。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南无歇渐觉对方招招皆蕴赴死之决,那股“目之所及唯标靶,心之所向尽杀伐”的笃定,唯有死士方能具备。起初他尚存几分闲适,直至对方一记扫堂腿携风袭至,势大力沉,他方眸光一凝,握紧了拳头。


    “有点意思。”南无歇低声轻笑,终现认真之色。


    他不再退避,倏然欺身近前,左手格开来刃,右拳携劲直取对方心口。


    灰衣人侧身避过,同时提膝猛撞向南无歇腰腹!


    南无歇不闪不避,同样抬膝硬撼!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各退数步,南无歇但觉膝骨发麻,灰衣人亦闷哼一声,面色骤白。


    没等灰衣人站稳,南无歇已再次欺上,脚下横扫,逼得那人不得不跃起躲避。


    就在此时,他忽然借力腾空,右腿抽出横踢,带着雷霆之势,直取对方的侧耳!


    灰衣人反应也快,猛地后仰,这一脚擦着他的鼻尖掠过,重重砸在身旁的木板墙上。


    “咔嚓——!”


    半面墙应声破开大洞,木屑纷飞如雨。


    灰衣人趁机反扑,短刃直刺南无歇的后心,南无歇反手一擒,精准扣住其腕脉猛然发力。


    骨裂声清晰可闻,伴随一声压抑的痛哼,短刃应声落地。


    南无歇就势将他重重按在墙上,膝头顶其后腰,声里仍含笑意:“现在能说说是谁派你来的了?”


    灰衣人紧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却半个字也不肯说。


    南无歇挑了挑眉,刚想再逼问,却见灰衣人忽然猛地仰头,竟欲自撞墙面求死!


    “这么不惜命?”南无歇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的后颈,“还是别了吧。”


    他目光扫过灰衣人腰间的玉佩,那玉佩雕着朵兰草,与温不迟袖口的暗纹一模一样。


    “啧,温不迟倒是舍得,遣你这等好手来。”


    说完,他轻笑一声,抬手一记利落手刀。


    灰衣人软倒在地,再无意识。


    南无歇拍了拍手,看了眼地上的人,又看了看碎成一片的墙,为难似的“啧”了一声。


    ***


    温不迟府邸的院门是被南无歇一脚踹开的。


    他扛着晕过去的戎珂,像扛着袋寻常货物,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两条大长腿迈起来带起一阵风,管家吓得脸色发白,但根本不敢拦。


    温不迟正在书房翻阅账册,听到动静时,抬眼就见南无歇站在门口,肩上还负着一人。


    “温大人,”南无歇唇角一勾,随手将戎珂如卸货般仍在地上,“你的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温不迟合上册子,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沉默片刻,他才缓声开口:“有劳侯爷了。”


    “不妨事,”南无歇踱至案前,俯身逼近,垂眸看他,“毕竟是冲我来的,总不能让他死在外头,污了温大人的清名。”


    他目光掠过温不迟袖口精致的云雀绣纹,轻笑一声,“不过说真的,温大人派来的这位身手着实不错,差点把那巷子里的墙给拆了。”


    温不迟未接此话,只淡声道:“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不恕,”南无歇低笑一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迫他抬头,“温大人开口我就必须要恕吗?啧,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温不迟未挣扎,只冷眼相视,“侯爷待要如何?”


    “我想如何,温大人不知?”


    南无歇的拇指揉过温不迟的唇,肌肤接触间带着狎昵,目光沉邃似要将那人看穿。


    随后,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调侃,“说起来,你与李昇,倒不似传闻中那般亲近。”


    温不迟的目光一冷,浑身的刺瞬间竖起:“侯爷这话是何意?”


    “字面意思,”南无歇指节滑下,钳住他下颌,“若温大人真是他榻上之人,那夜不会是那般生涩反应。”


    他凑得更近,“那晚你疼成那样,哭喘得那么凶,显是未曾经历过的。”


    温不迟拳心蓦地攥紧,羞愤与怒意交织翻涌,那夜的狼狈与屈辱顷刻重现,他猛地偏头欲躲,却被南无歇更用力地扳回。


    “怎么?被我说中了?”南无歇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温大人装了这么久‘龙阳客’,早就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了吧?”


    南无歇是个不知收敛的,他那夜察觉温不迟与李昇并非床笫关系,按照道理来说,在得知这人并非龙榻上的人时他南无歇应是感到徒劳无功的,可事实却并没有。


    自那时起,他与温不迟之间便跟李昇再无关系了,但他好似并未察觉这层变化,也并未追其根源,他只沉浸在激怒眼前这人并欣赏对方炸毛神情的心理满足中无法自拔。


    温不迟看他的眼神里发了冷,带着极致的怒意,却没吭声。


    南无歇笑得更欢了,“原来温大人不仅嘴硬,脸皮还这么薄。”


    这话带着毫不掩饰的狎昵,像根针,扎得温不迟的脸色微微发白。


    他蓦地侧首避开那侵扰的触碰,“侯爷若只为折辱下官,便请回吧。”


    “折辱?”南无歇直起身,笑了笑,“这怎么能叫折辱呢?我今日只是想来告诉温大人——”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昏厥的戎珂,“下次若再想取我性命,不妨温大人亲自前来,或许,我还能让你几分。”


    温不迟默默攥紧了案上的账册,纸页被攥出褶皱:“侯爷的意思,是要与下官不死不休了?”


    “死不死的,太没意思。”南无歇摆了摆手,“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你派人行刺,我送他回来,顺便……看看你。”


    他倏然勾唇,笑意染上几分邪气,“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温大人那夜的——”


    “侯爷,”温不迟冷声打断,“你我二人,何必至此?”


    “如此是哪般?”南无歇一步步逼近,直到两人只隔半步,“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你面前?还是……像那日在榻上那样?”


    温不迟看着南无歇的脸越来越近,只冷眼而视,没躲,也没回答。


    “你杀不了我,也拦不住我。”南无歇抬手轻轻滑过他的颈侧,停在那处尚未消退的红痕上,“温大人,你说,这是不是命?”


    脖子上轻痒的触碰令温不迟瞬间炸毛,他猛地抬手去推南无歇,却被那人顺势抓住手腕,“砰!”的一声,反压在书案上。


    温不迟满腔怒火地仰视着,愤懑的目光直逼对方的眼睛,而南无歇却依旧持着笑容,俯身贴近,轻语如叹,“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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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微微一顿,继而深深嗅过温不迟颈间的气息。


    随后,他松开手,直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衫,“人还给你了,我走了。”


    言毕,他转身就走,行至门边忽又驻足,回眸望向仍僵立原处的温不迟,唇角勾起一抹深长笑意,“对了,下回我会换个宽敞的地界,我那单人榻实在有些挤了。”


    门扉轻合,满室寂然,唯余昏迷的戎珂侧卧在地上。


    温不迟缓缓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能感觉到颈侧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像烙铁似的,烫得他心头又恼又慌。


    ***


    南侯府的灯亮到深夜,南无歇坐在书案前看着残棋,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影。


    “侯爷。”卫清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南无歇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


    卫清禾推门而入,将一纸密报递了上去:“薛家查清了。”


    南无歇这才停了手,接过密报慢悠悠地看着。


    烛光透过薄薄的纸页,将上面的字迹映得清晰:


    薛涉川,长子,主掌薛家明面上的产业:绸缎庄、粮铺、漕运商号,皆是见得光的营生,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在户部的备案比官衙的卷宗还齐整。


    薛淑玉,次子,专管“暗处”的勾当:走私、火药、子钱,甚至是销赃、杀人越货、黑吃黑,性子桀骜,京里几个棘手的钱庄老板“意外”身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倒是分工明确,”南无歇低笑一声,目光在“薛淑玉”三个字上顿了顿,“这薛老二,倒比他哥有意思。”


    卫清禾垂眸道:“据说是薛老爷子当年特意分的工,薛涉川稳重,守得住家业,薛淑玉野,敢闯敢拼,正好替薛家扫清路障,有意思的是这兄弟俩倒没嫌隙,薛淑玉替哥哥干脏活,干得心甘情愿。”


    “是吗?”南无歇挑眉,将密报丢回案上,“薛涉川明面上是掌舵的,可薛淑玉手里握着的‘脏活’才是薛家真正的根基,他若想当家,薛涉川未必压得住。”


    “那他为何……”


    “不知道,或许是觉得跟着哥哥比自己单干省心?”南无歇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沉沉的夜色,“也或许,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薛家的财权,是别的。”


    卫清禾没接话,因为他更不知道。


    “薛淑玉的性子比平常商人野多了,”南无歇继续道,语气里带了点兴味,“贺醒的精明是挂在脸上的,像算盘,噼啪一响就知道要算什么。可这薛淑玉野得藏不住,这种人,要么是真疯,要么是真聪明。”


    他转过身,“查过他常去的地方吗?”


    “查了。”卫清禾答,“城西的拳场,北郊的马场,还有……贺家的赌坊。”


    “去贺家的赌坊?”南无歇笑了,“跟贺家抢生意,还敢去人家地盘上晃悠,是挺疯的。”


    他走到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薛”字,又在旁边画了个圈:“贺家跟嵇家绑得紧,嵇舟那人心思太深,跟他们合作得时时刻刻防着被算计,薛家不一样,他们只认钱,不认人,反倒干净些。”


    “那……侯爷您要接触他吗?”


    “急什么。”南无歇放下笔,“先让小七去拳场晃晃,跟薛淑玉‘偶遇’几次,这种野性子,硬来没用,得顺着毛摸。”


    他顿了顿,添了句:“顺便叮嘱一下,别想着试探,就当去看热闹,薛淑玉这种人最烦别人跟他玩心眼。”


    “是。”卫清禾应下,又道,“侯爷,薛家在北境的商路,据说比官方驿站还灵通,若是能合作,北境的粮草调度——”


    “不止粮草。”南无歇打断他,目光深邃,“钱这东西,从来都不止是钱,贺家能帮嵇家洗钱,薛家手里的‘脏活’,未必不能变成咱们的助力,京城里的路,光靠刀枪是走不通的,得有钱铺路,有人搭桥。”


    卫清禾此刻才反应过来,南无歇查薛家从来不止是为了钱,他是想在贺家之外,再找一枚能撬动京城经济格局的棋子,而薛淑玉那股桀骜难驯的野劲,或许正是自家侯爷看中的地方。


    “薛淑玉……”南无歇望着窗外的月,唇角勾起抹淡笑,“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头野豹子,到底多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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