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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更衣

作者:莫莉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凌晏一直提防着他突然有什么举动,连捏着杯身的手指都时时紧绷着,但这人真的只是慢吞吞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水。


    他安分得有些诡异,半点瞧不出一个时辰前那副要把人撕碎的愤怒模样。萧凌晏一时不大习惯,站了一会儿才语气冷硬道:“还喝吗?”


    见人摇头,他转身便走,却不想没两步这家伙又把他叫住了。


    萧凌晏本不欲搭理,可鬼使神差的,却还是转返回来:“又做什么?”


    “衣服。”


    萧凌晏嗤了一声:“穿衣服作甚?你又出不去。”


    “冷。”


    “……做树时不见你穿衣服,这会儿倒是事多。”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从衣橱里挑了件厚实的丢人身上,又给炉子里添了几条碳。


    萧珺披上衣物,腕上铐着镣圈,袖子穿不进去,只能这样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他转了转手腕,继续开口使唤人:“纸笔。”


    萧凌晏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面色不善:“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萧珺神情依旧淡然:“我要写信。”


    写信?萧凌晏气笑了,拔腿就走。


    “遗书。”


    轻飘飘两个字哐当砸他头上,将他双腿钉在原地。


    “你说什么?”他阴着脸回头瞪他。


    “我要交代些身后事。”萧珺随意后仰,背靠床头,“没有纸笔便罢,左右不过几句话,你听着便是。你若能活过明年,往后应是没什么坎坷了,切记莫再酗酒,实在馋了,不慎喝坏了胃,也别服那药,那东西是躁虫的胚卵,于你无益;大臣里头有几个好的,名字都给你记下了,在桌肚里,第一本册子便是,你若瞧着人顺心便用,不喜欢也莫苛待,免后世人口诛笔伐;母后身体弱,耳疾久治不愈,冬日又见雪目盲,我放不下她。你要替我多尽孝道……”


    他没能说完,萧凌晏一把掐着他削瘦下颌,俊美面容被愤怒扭曲,显出几分可怖:“怎么,爽过了便翻脸不认人,同我玩寻死觅活的戏码?”


    他可不信这人到了需要写遗书的地步,才不过二十六岁,说话这般中气十足,巴掌能抽得人眼冒金星,踹人时几乎弄断他肋骨,谁能有他康健?可心底莫名的慌乱又骗不过自己,真什么事没有为何突然说这种晦气话?


    萧珺面无表情拨开他的手,自顾自又躺了回去:“不爱听便罢,说来说去也不过这些废话。你可以走了。”


    萧凌晏将人从被褥里一把薅起来,咬牙切齿:“你给我解释清楚,没头没脑说这些话作甚?”


    萧珺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忽轻声道:“你能不能,变回从前那样?”


    萧凌晏恼火:“别扯什么从前,你到底想怎样?想寻短见我现在能送你一程。”


    “那还废话作甚?”萧珺拽起他的手搭在伤痕累累的颈上,“要掐死我还是旁的什么,都可以。”


    “你!”萧凌晏哪能真下死手,他一肚子火没处撒,撂下狠话道“回来再收拾你。”便甩开人拂袖出门,可没走多远又飞快折回来,冲着他气急败坏:“你究竟发什么疯?被我睡一回能给你气成这样?非寻死不成?”


    萧珺牵起床头铁链,漫不经心道:“这么粗,许是不大能勒死人。若我没能死透,记得给我补上一刀。”


    萧凌晏:“……”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若敢死,我便敢把你的尸首送到母后跟前。”


    萧珺顿住。萧凌晏抢回链子,俯身凑近他耳畔沉声威胁:“母后多疼你,你不会也狠心都忘了个干净吧?她若见你以这副模样死在榻上,会作何感想?”


    眼瞧着人没再开腔,他不紧不慢直起身,伸手抹去他唇瓣残余水渍,又将他衣领拉紧,扯起被褥给人裹成粽子:“我还没玩够,休想死得这么容易。”


    他言罢要走,不想萧珺竟是又拽住了他,他有些不耐,刚要开口,对方抢先一步:“你若真念着她,便放我走。”


    “做梦。”


    萧凌晏想扯出衣袖,不想没了那□□效,这人手劲大得出奇,顺着衣袖又攥住了他的手臂:“她若知你我兄弟阋墙,心头该是何滋味?”


    “……”萧凌晏猛地抽手。他和萧珺在向母后报喜不报忧这方面总有奇怪的默契,他被萧珺设计丢去北疆,信中却告诉母后是自愿;他起兵造反,萧珺则同母后说他是回京游玩,仗着母后耳不聪目不明,双双营造一副他们还如过去那般亲近的假象。他确实不敢想,若母后知晓他两实际已如此剑拔弩张,会心碎成何等境地。


    但很快他又笑了,目光阴冷,神情却戏谑:“不奇怪么?此处为何只有你我,地裂这么大的动静,都无人前来?”他沉声道:“这个院子,从今起,只我能进。她不会知道你在此处,无人能晓。在外人眼里,你不过只是个贪生怕死,丢下臣民逃命的懦夫而已。”


    萧珺很轻地叹了一声,声音低得似自言自语:“……你怎么能这么恨我?”


    萧凌晏心道这话你也好意思问?可盯着他颇有些落寞的神色,不知为何,已至嘴边的冷言冷语突然如何都说不出口,大抵又是他那将断不断,理不清明的余情作祟。


    他最终还是未置一词,叮铃哐啷将屋内一切锐器皆收了去,连能摔碎割人的瓷器也尽数处理掉了,屋里几乎被清得空荡荡,一切能用以轻生的物事都除了个遍。


    他合上门,准备落锁,犹豫片刻,却是又改了主意。此去来回需三日,足足近四十个时辰,凭这人的作妖能力,难以想象会出多少岔子。


    “你与我同去。”他从衣橱里又翻了几件衣物出来,“现在更衣,穿这个。颈上这些都遮住,别叫母后瞧见。”


    萧珺嘲讽地嗤了一声,像是在嘲他敢做怎么不敢叫人看。


    萧凌晏面色不善地瞥他一眼:“怎么,要我帮你穿?”


    萧珺没接话,举了举手上镣铐。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东西不解我怎么穿?


    萧凌晏思忖须臾,为他解了镣铐。果不其然,刚得自由这人便抬手偷袭,他早有预料,一把截住劈来的手刀,飞快从袖中摸出两段稍短的铜钱绳,不由分说缠在他双腕上。


    萧珺双手瞬间脱力,哆嗦着抬不起来,仿佛有无数长针扎进腕骨。他只得目光阴狠地瞪着他:“真是……好手段。”


    “过奖。”萧凌晏又俯身解开他足上镣铐,故技重施,在脚踝两处也各缠上红绳,如此一来便完全限制了他的动作,叫他只能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见人气得面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他颇有些得意,真不枉他足足穿了近一个时辰的铜钱绳。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要多长有多长。


    “可以了。更衣吧。”萧凌晏抱臂倚在案边,边盯着人穿衣边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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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催促两句,见他动作慢吞吞,下床花了老半天,系个腰带又磨磨蹭蹭,这么久了连发都未梳,还散在身后,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勒紧,“腰带而已,有这么……”


    他看着突然跌坐在榻,弓身捂着腰间直抽冷气的人,瞬间没了声响。


    “解开……”萧珺的声音抖得厉害。萧凌晏这才记起他腰间也被缠上了红绳,他皱起眉头:“有这么痛?”


    “你……用锯子……锯自己一回……便知了……”


    “方才怎么没见你这样?”萧凌晏第一反应便是他在撒谎,骗他解缚。这红绳只能缚妖,并无杀伤之效,何至于如此大反应?但见人面色扭曲,像是真痛得难受,他只得弯腰将他腰间系带放开些,“这样总行了?”


    萧珺靠在榻边捋顺了气,忽然道:“我不去。”


    萧凌晏闻言目光转冷:“这可由不得你。”


    “那你倒是给我解开。”萧珺冷笑,“这样锁着我,我如何行走?你要我爬到母后跟前?”


    “我扶你走,像这样。”萧凌晏强行将人拉了起来,半拖半抱着摁在镜台前,拿起梳子,阴恻恻道:“连束发都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帮你。母后只会觉得你是骑马摔断了手脚,而我是在悉心照顾你,同往日一样。”


    萧珺:“……”


    萧凌晏撩起手中长发,透过镜子看着人面无表情的脸,“这般伺候你,你还给我甩脸色看?”


    “这么折腾,又是何必?”萧珺抬眼望向镜中的他:“你往日可没这么多事。”


    “多事?”萧凌晏本该这两字大动肝火,可出乎意料,抚摸着掌中长发,他心里突然静得出奇,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叫嚣的愤怒莫名止息,他久违地重拾了十五岁前的灵台清净。


    十五岁前,他不曾酗酒失眠,不曾暴躁易怒,不曾想过要这般凌辱玩弄他的兄长,他总是很平静,漠视万物,唯有兄长能让他心起波澜。他是兄长口中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哥,我这些年……是不是变得很奇怪?”他忽轻声问。


    镜中的萧珺瞬间睁大眼睛。他以为这辈子再听不见他这般唤他了。


    萧凌晏轻轻从背后环住他,埋进他长发中轻喃:“我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也好想同你回到从前。”


    他变得突兀,甚至叫人有些毛骨悚然。萧珺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身后人无声无息,只缓缓将他搂紧,两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后颈上,又顺着肌理没入衣中,“哥,我好喜欢你,可又好恨你……我不懂……你明明说过我很聪明的,但我现在变得好笨,什么都想不通……头好痛,从没停下过……别生我气,别离开我……”


    他开始语无伦次,叽里咕噜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叫人听不懂的话,不多时,声音又逐渐变轻,听不真切。


    萧珺以为自己已彻底冷下去的心又不免为他颤了起来。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躁虫胚作祟?可那东西不过药材,何至于此?简直像发了癔症似的。


    他急切地想转过身看看他,可四肢同腰间的红绳叫他动一下都痛得钻心,他只得和声劝道:“先给我解开这些绳,让我看看你。”


    可身后人却是彻底没了声响,只余清浅而平稳的呼吸落在他颈间发上。


    这人竟是就这样拥着他,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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