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见色起意（2）
车子沿着商业区兜了大半圈后转入主干道，谢恍不记得究竟拐了几个弯，又过了多少个红绿灯，杜光瑞的车最后在一片旧小区门口停稳。谢恍迅速将车开到下一个红绿灯口，掉转车头，隔着马路和绿化带将车靠边停下，车身簌簌抖动，夜晚引人注目，他干脆熄了火。
车里的人迟迟没有下来。
黑暗中，谢恍手扶方向盘，瞪着左前方，脑袋微微作痛。
过了约莫五分钟，副驾位的人才推门下车。下车时，梁承将一件白色羽绒衣裹得很紧，关上车门，头也没回就往小区里走。可是下一秒，杜光瑞也跟着下车，绕过车头，快步上前拉住了她。冬夜寒风里，杜光瑞连外套都没穿，只着一件褐色羊绒衫，扯着梁承的胳膊，将她往回拽。力道之大，将原本向前的梁承拉得回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谢恍的身体不自觉前倾，手已经下意识地搭在了车门把手上。
但见梁承忽然稳住身体，大力将杜光瑞一把推开。后者贼心不死，又意欲上手揽住梁承的肩膀，被她侧身躲开。风很大，她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脸上表情似乎也乱糟糟的。
杜光瑞不依不饶，又要抬手帮她捋发，梁承往后退了一大步。
谢恍从车座上捞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的，给杜光瑞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杜光瑞都没有反应。手机他没带在身上。
他皱着眉挂断，又从微信列表里翻出了梁承，给她拨语音。视线中，梁承迅速拉远距离，低头接起语音，像是找到救星一般。
“谢总！”她的声音急迫又亲切。
但他却一时词穷，该说什么呢？他感觉嗓子里犹如塞了一把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冲动是魔鬼。他后悔万分地，坐在黑暗中，保持着沉默。
一阵静默之后。
梁承机敏爽朗的声音穿透听筒而来，“谢总您说的是那个设计稿要重新修改是吧，来得及的，我马上跟设计沟通！”又连连说了几个“好的”、“我们尽快”，仿佛谢恍真在电话这头一个劲地催促她。
电话挂断了。
谢恍瞧见梁承似乎对杜光瑞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杜光瑞悻悻甩开手，走回车旁，哐当关上了车门，声音之大，震得夜色都在发颤。
而谢恍只觉得握住手机的手心滚烫，从身体里腾起一股无法克制的寒意，他目送梁承进入小区后才驱车离开。胃部似有一把冰火，一边燃烧，一边融化。
回到家，他就发起了高烧。
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临睡前，他看着梁承的那条微信久久出神。
「谢总，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脑子如同浆糊，一切都很混乱，他的手指在九宫格上来来回回，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三个字：「打错了。」
被窝冰凉，身体滚烫，浑身都在颤抖，雪人窝在他脑袋旁帮助他升温，但那远远不够。陷入昏睡前，他仿佛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喊：“谢总，谢总……”如同潮水一般。
这场病持续了十多天才好透，每个人见着他都问，感冒怎么还没好。这之间，梁承没再到项目来，因此他也没有再见过她，也没听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过年前，郑意浓给他来过一个电话，问他哪天回家，“我约了几个校友小聚一下，学长，你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呗？”
左右无事，谢恍便去了。校友聚会不比应酬，用不着喝酒，随意一些，也自在一些。加上他一共六个人，胡扯了一些当年学生时代的陈芝麻烂谷子。席间，无可避免地扯起终身大事，六个人中，只有他和郑意浓还单着，另外几个便起哄说：“干脆你俩凑一对呗。”
谢恍望见郑意浓略带羞怯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不合适。”
回去的路上，郑意浓搭他的车，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袋子药，“学长，听你声音，感冒似乎还很严重，特意给你买的。”
谢恍迟疑地道了谢。
到了地方，郑意浓却不下车，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学长，真的不合适吗？”
谢恍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前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车里的暖风呼呼吹着，郑意浓侧过头看他，充满期待地等待他的答案。大约有一分钟那么长，谁也没有说话。郑意浓转过头去，望着车窗，笑着说：“我觉得还挺合适的呀。”
谢恍顺着她的视线，望见倒映在窗户上他们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他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样啊。”郑意浓颇感失望，她问：“那从今天起，学长能不能认真想一下？”
谢恍心想，自己恰好要整理一下思绪，便郑重地说：“好。”
这之后没几天就过年了，除夕夜当天，他开了四个钟头的车，赶回浙江过年。
父母经商多年，平日里比他还忙，根本无暇顾及他。他大包小包到家，结果家里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叔叔一家从福建回来过年，全聚在他家，凑了两桌麻将，他不爱玩麻将，便只能对着春晚的节目发呆。这期间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人发来的祝福短信。当梁承的消息进来时，他有些不自觉的愉悦。
他迅速点进消息：
「年年皆胜意，岁岁都欢愉。
梁承祝您和您的家人新年快乐，笑口常开，阖家幸福！」
一眼群发，毫无诚意。
他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恰巧谢恍母亲急着上厕所，让他过去替一下，见状忙问：“怎么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没有。”他否认。
面对这条群发的短信，他只简短回复了四个字：「新年快乐」。这之后，与梁承的对话框再也没有亮起。
之后几天，朋友约他吃饭喝茶，将在家的几日时间打发掉。谢恍慢慢地找回了对于自己的掌控，他感觉之前支配着全身的情绪正在慢慢退却，一切都在重新步入正轨。
然而，过完年后，当他再次在项目上碰见梁承，准确地说，是撞见梁承沉着面孔，匆促地从他身边走过，又在发现是他之后迅速折返回来，执拗又郑重地同他打了声招呼：“谢总！”
他发现自己那逐渐退却的情绪再度在身体里复苏了。
他望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问：“怎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