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乙方》 1、001 【1】两个世界的人 “阿嚏——” 刚下火车,裹着驼色长款风衣的梁承,站在冷冽的空气里狠狠打了个喷嚏,向深秋的首都宣告自己的到来。 “还是低估了北京的气温啊。”她抬手揉了揉鼻子,自我调侃道。 走在她前面的赵雪突然回头,眼睛瞄向她的下半身,笃定地说:“就说你要着凉了吧,还不信,非得光个腿。” 在赵雪半认真半嘲讽的目光中,梁承垂下头来,看向自己风衣里的深棕麂皮绒短裙,以及短裙下方、棕色粗跟方头皮鞋上方那一截白花花的腿,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一个大跨步上前,挽住赵雪的臂弯,略带讨好地说,挤挤就不冷了。 卧铺摇晃了一整晚,梁承睡得并不踏实。出站时脑袋微微发胀,冷风一吹,整个人被冻得一激灵。清晨阳光慵懒,照在身上绵软乏力,梁承缩着脖子操作着打车软件,在寒风里听赵雪唠叨了近二十分钟,车子驶来的那一刻,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上了车,两人分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气垫和口红,方才在火车上已经简单洗漱,且化了妆,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两人都觉得,经过北京狂风洗礼后的脸,颜色都褪却了几分。 赵雪边抹气垫,边瞄梁承的动作,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满满的胶原蛋白。” 气垫上方的镜子面积有限,但足以映照出梁承白皙弹嫩的肌肤,明亮的眼眸,高挺秀气的鼻梁,还有弧度优美的红唇。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嘴唇,转头,指着唇边新长出的一颗痘,对赵雪道:“哪有,我皮肤差死了,天天冒痘痘。诶,雪姐你皮肤好好哦,好像从来都不长痘。” 听了这句奉承,赵雪方才敛了酸味,十分受用地说:“年轻才长痘呢,不长痘有什么用,人又老又黄的。” 梁承将自己的口红递过去,“新款,很衬你今天这件风衣,你试试。” 赵雪穿深色风衣,杏粉高领羊绒衫,她将信将疑接过,旋开口红盖,还是支新的。赵雪唇色偏深,平日里看上去暗沉,磨砂红一经抹上,气色提升不少。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雪姐,这支就送你吧,适合你,不适合我,买来我就后悔了。”话语间,似乎还是梁承占了便宜。 只见赵雪愣了一下,推辞几番,而后心满意足地收入囊中。 梁承终于借此获得了片刻的宁静。她很早就学会该如何跟比自己年长、资历深的人相处,保持谦逊讨好的姿态,总是没有错的。 从北京站到朝阳区,司机一路开得飞快,但不巧遇上早高峰,耗费了近五十分钟才抵达会场。赵雪匆匆忙忙下车,将梁承一人落在后面,等到她进入到会场里时,赵雪已经在四处派发名片了。 跨上台阶时,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梁承点开看,是程默发来的消息,简短的四个字:「还顺利吗?」 「顺利抵达会场(yeah)」 顺手拍了张照片一起发了过去,照片里,赵雪正在回头看她。 「不错。」程默说。 大厦已十分陈旧,前台处并不敞亮,最深处的墙壁上大大的三个红色字母——“ANY”,也已经褪色,不再鲜亮。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写着当日的会程安排,媒体的释标会 甲方正式开标前,针对标书进行解释所召开的会议。(非必定流程。) 安排在上午十点。无论是装修,还是单独召开释标会的行径,无一不凸显着ANY这个集团的老派。 也正是因其老派,许多年未有营销动作,一度沉寂,这才令初出茅庐的梁承有机会在招标网上发现了它。毕竟资历深的销售拥有自己的人脉网,早已不需要依赖招投标网站上的公开信息去拓宽业务。 报名投标后,梁承收到了ANY集团邀请参加释标会的邮件,她选择了第一时间向公司汇报,毕竟这是她从事销售工作之后,第一个跟进的客户。但是程默却安排了赵雪配合她,因为全公司只有赵雪之前有过参加释标会的经验。 站在公司角度,程默这样的安排,梁承完全能够理解。ANY集团这个标的额一百五十万,公司是不放心将这么大的单子交给她这个新人独立完成的。 只是…… 现场来了不少全国各地的媒体单位,从二十一世纪后兴起的网络媒体到逐渐没落的纸媒,不乏媒体行业大佬。赵雪化身蝴蝶,穿梭其间,手持名片,借此机会拓展人脉。还碰见了苏城其它几家媒体单位,热络得好似远房亲戚。 而梁承跟在她身后,俨然跟班模样,名片都发不出一张。 倒是有人以工作名义找她搭讪,她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旋转门推拉不开,也不知谁将它关闭了,只留下边上一道小门供人进出,梁承走出去时,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额头磕在对方的下巴上,她吃痛地捂住,抬头。 蓦地撞进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隐约记得在哪儿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他头发短且浓密,一对剑眉横卧在突出的眉骨,眼神凌厉,看人时十分疏离。 无论如何,她攒起满面的笑意,想要同对方打个招呼。对方却已抬手轻擦了下下巴,冷淡地绕过她,不带一丝停留地走进了大楼。 经过前台时,只听前台的姑娘清脆地喊了一声:“谢总。” 这才恍然想起,上个月的饭局,梁承见过他。当时他来得晚,她已喝多,晕乎乎地听人介绍,只记住了“谢总”两个字,还有那双沉静中带着审视的眼,仿佛一下子就能将人看穿。梁承觉得在他的目光里,自己全身都被剥光了。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他怎么也出现在北京?难道他是ANY集团的? 梁承抓不住一点线索。 释标会开始,梁承将偶遇抛诸脑后,抓着笔记本奋笔疾书。赵雪却在忙着发消息,答疑部分她完全没听,甚至在结尾时长叹了口气:“都快听睡着了。” ANY集团毕竟不做慈善,无意留众人吃饭,赶在十一点之前结束了释标会。出来时,苏城的几家媒体公司过来寒暄了两句,客套地“刺探”完各自的行程安排后,默契地分道扬镳。大家都是竞争对手,都要从甲方爸爸的口袋里抢预算,没必要动真感情。 公事办完,赵雪并没打算立即赶回苏城。她说自己还没来过北京,要趁这个机会好好逛一逛。她问梁承有没有来过。 梁承说,有过那么一次。那一年她们被选上了戏曲春晚,急匆匆地来,录完节目又急匆匆地走,也没能好好逛一逛。对于北京的记忆,仅剩录影棚内的屏气凝神,还有女孩们的窃窃耳语。 然而半天时间,也只够在什刹海边走一走,吃完爆肚、糖葫芦,还有凉透的驴打滚,张开双臂拍了两张“到此一游”照,就又急匆匆地往高铁站赶。湖水、垂柳、胡同、银杏……全部浓缩在小小的取景框里,梁承无不失落地收起手机,北京的深秋很美,是她辜负了它。 险些没有赶上回程的高铁,赵雪拍着胸脯庆幸,感慨道:“这释标会真是没意思,纯属浪费时间,害得我好几个客户的方案都没时间做。” 有那么一类人,无论事情好坏,总要抱怨几句,赵雪就属于这一类人。她总能在餍足之后,从平整的肌肤里挑出刺来,只为扎一扎听的人。 梁承了然地说:“不就是方案嘛,我帮你做!” 赵雪笑笑,“不用不用,那个客户方案太复杂了,还是我自己回去慢慢搞吧。” 梁承又接话,“多复杂啊,让我学习学习。” “你哪还用学这个,都有程默带你了,他可是我们公司最厉害的。”赵雪的话半真半调侃,又岔开话题,“好饿啊,去搞点吃的来呢。” 梁承扫了码,可是网速有点慢,她干脆起身去往餐车。她对着密密麻麻的餐牌点单,极贴心地与赵雪沟通完,点了两份盖饭、两杯拿铁。 但没想到,一回身,竟又见着了谢恍。他穿一件藏青抓绒运动衫,坐在餐车的藏青沙发里,几乎与之融为一体,他已经用完餐,正在收拾餐桌,一抬头看见梁承的脸,也是微微一愣。 很显然,他认出了她。 “谢总,好巧啊。”梁承上前一步,热情地打招呼,弥补早上的遗憾。 谢恍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身,客气又疏离地说了句:“你好。”随后,侧着身子,擦过梁承的衣襟,从她身边大踏步地走过,没有一丝一毫停留的意思,更没有寒暄的意愿,径直往商务座的方向走去。 梁承回身望去,他个头很高,一身休闲行头,脚蹬一双骚包的深绿运动鞋,热烈与冷淡这两种相悖的气质在他身上巧妙融合。 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梁承不禁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02 【2】阿尔法和专属司机 苏城下车的人并不多,梁承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远远望见了谢恍,他昂着头,边走边打电话,步伐迅捷。 “你怎么回?”赵雪问她。赵雪是开车来的,并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 梁承没指望她,晃了晃手机,“打车。” “那行,那我先走了啊。”赵雪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已深,湿润空气扑面而来,不同车型的网约车从面前驶过,司机探出脑袋来对她望一眼,报尾号犹如对暗号,失败后手扶方向盘滑向下一个等车人。 不远处,同是等车人——谢恍,脚上那双深绿运动鞋在夜色里发亮,他一直在埋头发消息,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双手似乎都在键盘上用力。不多久一辆黑色阿尔法滑至他的跟前,他利落地上了车。车门阖上,车子掉了个头,从她面前驶过。 看似距离很近,实际距离却极远,即便同桌吃过饭,似乎也不是她能够得着的。他是组局的人三请四邀过去的,坐了片刻就走了,而她只是饭局上的点缀,没有被交换人脉的价值。 八分钟后,她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那一辆网约车,打开车门的这一刻堪比灰姑娘踏上南瓜马车,说不出的安心。这个年代,谁还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专车呢。梁承想着,不自觉笑了。 司机沉默地踩着油门,一句多的话也没有,电台里播着一首DJ曲,嘣嘣嘣的节奏像是生怕司机疲劳驾驶。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灯火通明的街头,阒静无人,偶有几辆车蹿过,车影都难留,沿街店铺里头黑黢黢的,只留了一家亮着灯的,在一整排黑格子里尤显得突出,仿佛异类,是通宵营业的藏书羊肉店。 “老小区了,这家藏书羊肉蛮灵的。”下车道别时,司机终于说话,带着克制的善意,“别忘拿行李。” 梁承道了谢,脚步匆促地走向自己的楼栋,经过羊肉店时,隔着玻璃往里探了一眼,店里只坐了边角一桌人,锅上热气袅袅升腾,桌面两三只黄酒空瓶,醉酒的人扶着另一人的肩膀,红着脸孔说话。 楼道里墙体发霉的气味提醒着她,她的生活并不富余。可是她不禁乐观地想,自己今年才刚满二十四岁,未来大有可为。总有一天,她也能坐上阿尔法,也能配个专属司机。ANY这个大单,就是她梦想的开始! 她初步盘算了下,如若能够顺利签约,按照公司的佣金制度,自己大概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费用,甚至在入睡之前,就已分配好了这笔钱的具体用途。 梁承幽幽坠入美梦,而此时有的人还在开会。 * 谢恍人还未下高铁,就收到了祝家盛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站,邀请他过去喝一杯,并且给他发了个定位,地址是个会所。他不由得皱了眉。 原本是去北京谈事,临到总部门口总要进去坐一坐,这前后不过半个钟,不消一天功夫,消息就传到苏城这边了。祝家盛这人实绩寥寥,但眼线多,心眼也多,不好对付。 谢恍这边刚回了消息,司机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说是已经出发,让他等等。开过来的是祝家盛常坐的黑色阿尔法,谢恍颇为不屑地想,这是早就准备好了,鸿门宴可不好吃。 隔着车窗玻璃,他瞧见了梁承,她穿着风衣和短裙,乌黑直发落在锁骨,瘦削得很。漂亮归漂亮,只是他对她印象不佳。 上次熟人喊吃饭,他到得晚,熟人将他推到某领导左手边坐下,要他自罚三杯。绕过圆桌来给他倒酒的人,就是她。 当日苏城天气还算热,她穿一袭新式的鹅绒黄旗袍,发髻挽在脑后,看上去沉静婉约,倒酒时脸已通红,站都站不稳。席间有人说要听她唱评弹,一桌子的男人都在起哄。还以为会推辞,没想到她倒大方,说了句好呀,立马开嗓来了一段清唱。 嗓音清甜,曲调婉转,眉飞色舞,百转千回,在座男人虽听不懂,但都很受用,素里夹着荤话哄笑做一堆。一曲毕,酒桌台上一个个原形毕露,酒杯送到她跟前,她如春风拂面,来者不拒。 终究是,有些无趣。 司机钟清怕冷场,同他寒暄:“谢总,北京冷不冷?” 谢恍视线从窗外移开,眼风扫过去。只见钟清脸色乍变,后半程缄默不语。寻常话落在耳里都似敲打,谢恍也明白过来,是自己敏感了。但他这人向来不屑解释,下车时从随行的背包里翻出一包天叶,丢给钟清,算是赔礼了。 谢恍出手大方,钟清接得诚惶诚恐。自动门开阖,谢恍下了车,抬头看会所门头,霓虹灯珠是暗着的,亮着的灯在三楼。他在门口踱了两步,点了根烟,也不抽,等它缓慢燃尽、摁灭,这才抬手按下电梯。 已经有人候在电梯口接他,见人一下电梯,就将他接到包厢里。灯光大亮,墙壁的电视屏幕上播着MV,静音了,也听不见是什么歌。祝家盛一人穿一件灰领羊绒衫,坐在黑色长沙发里,眼睛边看着手机屏幕,边专心剥花生吃。 见着谢恍,笑了笑,问了句和钟清一样的话:“北京冷不冷?” “还行。”谢恍将包甩向沙发一角,用纸巾擦了擦手,也坐下来剥花生。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啪嗒啪嗒剥壳的声音,服务员端了果盘上来,问谢恍要喝点什么。谢恍说不用了,坐会儿就走。 祝家盛听了,笑笑,没说话。过了好几分钟,才问:“陈总还好吧?” 谢恍眼皮都没抬,“挺好。” 服务员倒了杯与祝家盛相同的红茶,递到他面前。 “还用的他最喜欢的金骏眉招待客人?”祝家盛问。 “这倒没留意,茶是还行。”顿了一下,“我也不能算客人,日常汇报工作。” 无话。 此刻的沉默好似无声角力。一个意欲套话,一个从容不迫,都是老江湖,谁也别想轻易撼动谁。 谢恍挂副总职务,向总经理汇报工作理所应当,顺势便将话题引到项目进展上。祝家盛听着,没问话,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茶喝尽,花生见底,剥完的花生壳码成小山,摇摇欲坠。祝家盛起身拍了拍手,将落在身上的碎屑掸尽,看了眼手机,“哟,快十二点了,走吧。”说着,又拍了拍谢恍的肩,随后便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墙壁屏幕上的光闪烁,晃眼,谢恍盯着看了会儿,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服务员站在门口等候。他也起了身,对候着的服务员微笑点头:“辛苦。” 下到楼下,阿尔法还停在门前,祝家盛从后座探出半截身子,“怎么这么慢?”但口吻并无责怪,甚至脸上挂着和善调侃的笑,仿佛方才那场凝滞的对话从未发生。 真如老陈所说,祝家盛不愧是搞关系上位的,恩威并施这套被他玩得炉火纯青。 谢恍也笑:“朋友来接我,你们先走吧。” “这么晚,女朋友?”祝家盛那张挤满皱纹的脸上,堆起促狭的笑。 谢恍暧昧笑笑,没接话。 车子平稳滑走,谢恍望着鲜红车尾灯,打开手机APP叫车。这点小恩,他也并不是一定要受的。 * 上午一到公司,梁承就主动敲了程默办公室的门,汇报此次去北京的成果。 贴身白色薄线衫勾勒出完美曲线,开叉灰色裙摆截至膝盖上方,进门时,程默将她上下扫了一眼,随后接着讲他手里那通电话。 “怎么样?”挂了电话,他主动问。 梁承说:“没什么难点,接下来我做标书。” 程默笑了一下:“做过标书吗?”答案当然没做过,这一点,程默比谁都清楚,但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梁承摇摇头,“但是我看不是太难,就是准备资料繁琐。” 程默盯着她的眼睛,“不懂的可以问我。” 事情已汇报结束,梁承却还坐着不走。 “还有事?” 梁承踌躇了下,想问问谢恍的来历,但她顿了一下,又觉不妥,毕竟是她不确定的事,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她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 又忽然被叫住。 “那个,晚上没安排吧?” 梁承回身,“没有。” “晚上有个饭局。” 梁承笑着点头,“行。”没有抗拒,应酬嘛,对于她来说,是拥有阿尔法和专属司机的第一步,是无可避免的重要步骤。 成年人为了生计应酬不可耻,可耻的是既要又要,明知道需要付出才能收获回报,却又放不下身段,舍不下脸面。对于她来说,开两句黄腔算得了什么,生存不下去才丢人。更何况,跟跑码头卖唱的日子比起来,吃两餐饭就能交换到一些人脉,已经很不错了。 从程默办公室出来,赵雪端着泡着三合一速溶咖啡的杯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程总都问些什么了?” “哦,也没什么。”梁承说,“只是说了下做标书的问题。” “哦。” 梁承又问:“雪姐,你之前有没有做过标书啊?”还没有开口求她帮忙。 赵雪倒是先自我防御起来,瞄她一眼,连忙说道:“我之前做得也不多的,哎呀,标书不难的,你先自己试试嘛。”端着热气腾腾的杯子,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工位,放下杯子,就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起字来,生怕谁来打扰她忙碌的工作。 梁承扯了扯唇角,翻看起招标要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