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会哭的孩子有糖吃(2)
销售助理与销售不是同级别的,每月基本工资差两千。这两千,对于梁承来说,太重要了。
“梁承,你说呢?”赵雪拔高声音问道。
一桌的人都在看着她。
梁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从旋转着的透明圆桌上捞起红酒瓶,往自己面前的高脚杯里咕嘟嘟倒满。随后,小心翼翼端起它起身,绕过圆桌来。赵雪和冯克成挨着坐,梁承走到他们两人中间。
“不好意思,冯总、雪姐,我经验不足,给公司添麻烦了。那个,我先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酒杯就要往喉咙灌。
赵雪匆忙拦下她:“诶,这可不是喝酒就能解决的事情,小梁,我也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建议的。”
梁承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但是我确实给公司惹麻烦了,得先道歉,这杯酒必须得喝。”说着,也不管赵雪劝阻,一仰头就咕嘟咕嘟把酒喝完了。
“小梁酒量不错嘛。”冯克成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眉头侧着头看她。
梁承对冯克成笑笑:“冯总,雪姐说得挺有道理的,按理说以我的资历确实不太够。但是公司也有规定,销售入职三个月之内开单满足总额十万就算转正,我现在已经达标了,公司制度肯定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更改吧?否则以后招了新人,标准就不好定了呀。”顿了顿,“而且我觉得,我做销售跟雪姐的提议不违背的,我做销售也可以兼助理嘛,我不介意帮大家做做方案什么的,确实我懂得不多,是得堆案例积累经验。大家以后有什么方案来不及做的,都扔给我,我帮忙做。”
没人应声。
客户方案都属于隐私,平时防都来不及,又怎可能丢给竞争者去做。
冯克成脸上挂着笑,手指梁承,转头向他左手边坐着的程默道:“瞧你带的兵,跟你一样厉害呀。”眼睛里却是没有笑意的,“小梁,酒量不错,不过你不应该敬我,你应该敬敬程总呀,平时他照顾你比较多。”
梁承闻言,二话没有,欠着身子将转盘上的红酒瓶又转到面前来,捞起酒瓶给自己结结实实倒了一杯。
程默笑笑,“不用干,随意。”
“诶,怎么能随意呢,小梁啊,接下来还得程总给你公关客户呢,这杯酒得好好喝。”
梁承看了冯克成一眼,没多话,一仰头喝尽了。两杯酒下肚,胃里面又酸又胀。
“回去吃点菜,别喝醉了。”冯克成这么说道。
梁承走回自己的座位,专心吃起菜来。
忽然的安静之后,又一阵短暂的热络敬酒,好像被书写的磁盘,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覆盖。就在她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插曲的时候,在嘈杂的环境音里,她听见赵雪颇为不满的声音响起。
“冯总,这下可怎么办呢?上次杜总给我打电话发了好大的火,我以后生意难做了呀。”
沿着声音,梁承隔着桌子望见赵雪说这话时半认真半玩笑的样子,被缠住的冯克成始终笑眯眯的,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将锅一推,说:“程总才是销售总监,这个事情应该找他呀,找我有什么用?”
程默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只问:“什么?”
赵雪凑近冯克成和程默,“程总,这个客户搞砸了,怎么办呀?”
程默这回听见了,想了一下说:“明天一起去客户那儿道个歉,后续这个客户大家一起好好服务。”
“我是不好意思去了,杜总电话里都差点把我骂哭了。”
程默笑了一下,“不会吧?”
赵雪立马急得要跳起来,“是真的呀!不过,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杜总那边我相信好好跟他说,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程总,我的人脉资源也不是这么白白被消耗的呀,这件事情你一定要补偿我的!”
程默垂下眼,手轻轻敲在白色桌布,似笑非笑的:“那你要什么补偿呢?”
赵雪粲然一笑,龇出她红唇下有些泛黄的虎牙,“运西板块那边有个新项目,我跟他们负责人认识,能不能换我去对接呀?”
公司里所有人知道,这个项目体量不小,程默不放心别人,一直是他自己在跟进,已经有段时间了。
只见程默愣了一瞬,点着头,非常爽快地,从透明圆桌上捞起红酒瓶,倒了半杯递给她,“肯定没问题啊,不过项目都给你了,这么点酒喝了总可以吧?”
赵雪接过杯子说:“谢谢程总,那一言为定哦,明天我就跟项目负责人沟通这事。”而后将杯子郑重其事地放到自己面前,说:“程总,酒我一会儿喝。没说什么时候喝完吧?不算违规的哦。”说完,俏皮一笑。
梁承看到,直到聚餐结束,那杯酒都还完好无恙地放在那儿。
走出包厢时,梁承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周瑜白和韩敏文看她脚步不稳,一人一边挎着她的胳膊一同往外走。
赵雪和冯克成就走在她们前面不远,不知在聊什么,时不时听见赵雪咯咯咯的笑声。
“咯咯咯,跟个老母鸡似的。”韩敏文对着背影直瞪眼,将大衣外套边裹紧边说:“那么大的项目,就这么被她拿过去了。”
周瑜白隔着梁承,瞄她一眼,“原本程总有意让你去跟的是不是?”
当时饭桌上那么吵闹,原来不止梁承听见了,大家都听见了。
韩敏文将长发一甩:“给谁都行,就是不想给她。”
周瑜白抿着嘴笑。
“为什么啊?”梁承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看她不爽!”韩敏文咬着牙说。
周瑜白看看韩敏文,又看看喝得晕了吧唧的梁承,说:“你看看,就让你哭吧,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哭一哭大项目都到手了,都学着点。”
“学什么呀?”突然程默从周瑜白身边擦过,把她们三个都吓一跳。
“程总你怎么走我们后面呀,脚步声都没有的,吓一跳!”韩敏文说。
程默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不行,我亏心事做得可多了。”韩敏文咧咧嘴巴,随后放开梁承的手臂,快步追上程默,问:“程总,你找代驾了么?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
程默瞄她一眼,“你没开车?”
“车子坏了,扔修理厂了。”
“又跟谁撞了?”
韩敏文嘿嘿一笑,“什么撞了,怪难听的,擦伤!”
程默笑着说“行啊”,转头问身后距离越拉越远的周梁二人:“你们怎么回?”
周瑜白接话:“那就把我俩也带上呗。”
回去的车上,韩敏文聒噪得很,从车子内饰评价到车内香氛,终于是程默忍不住说了句:“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她还挺厚脸皮:“我喝多了就是话多。”说着,趴到副驾位后头,脑袋挨着头枕,问程默:“程总,你怎么把那么好的项目给赵雪了呀?她都是销冠了,不缺客户的。怎么不给梁承呢?梁承手里才一个客户。”
程默没说话,也没回头。
周瑜白也忽然发话:“程总,赵雪太喜欢抢客户了,就像梁承这次的客户一样,每次都跟得七七八八了,她就突然冒出来抢过去,我们这工作做得也蛮没意思的。”说着叹口气,“我们跟一个客户前期要花很多精力的,大节小节都要送礼,按照制度这些都从最后佣金里出不给报销,到最后都打水漂。”
车子轧过深坑,狠狠地颠簸了一下。车内的氛围也像是陷入了深坑里,忽然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梁承迷迷糊糊地转头,看向周瑜白和韩敏文,黑暗中,她们两人都半撑着身子,双目炯炯地目视着前方,似乎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在前方等着。
关于这一晚,梁承只觉得既沉重又模糊,不知是因为酒精,又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她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公司里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和谐,在她看不清的地方有暗潮涌动着。
周瑜白说赵雪是会哭的孩子,而她自己和韩敏文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一项似乎人人都擅长的事,可她偏偏不会。那一夜,她头痛欲裂的脑袋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不会哭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吃得到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