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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作者:星期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阿尔法和专属司机


    苏城下车的人并不多,梁承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远远望见了谢恍,他昂着头,边走边打电话,步伐迅捷。


    “你怎么回?”赵雪问她。赵雪是开车来的,并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


    梁承没指望她,晃了晃手机,“打车。”


    “那行,那我先走了啊。”赵雪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已深,湿润空气扑面而来,不同车型的网约车从面前驶过,司机探出脑袋来对她望一眼,报尾号犹如对暗号,失败后手扶方向盘滑向下一个等车人。


    不远处,同是等车人——谢恍,脚上那双深绿运动鞋在夜色里发亮,他一直在埋头发消息,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双手似乎都在键盘上用力。不多久一辆黑色阿尔法滑至他的跟前,他利落地上了车。车门阖上,车子掉了个头,从她面前驶过。


    看似距离很近,实际距离却极远,即便同桌吃过饭,似乎也不是她能够得着的。他是组局的人三请四邀过去的,坐了片刻就走了,而她只是饭局上的点缀,没有被交换人脉的价值。


    八分钟后,她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那一辆网约车,打开车门的这一刻堪比灰姑娘踏上南瓜马车,说不出的安心。这个年代,谁还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专车呢。梁承想着,不自觉笑了。


    司机沉默地踩着油门,一句多的话也没有,电台里播着一首DJ曲,嘣嘣嘣的节奏像是生怕司机疲劳驾驶。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灯火通明的街头,阒静无人,偶有几辆车蹿过,车影都难留,沿街店铺里头黑黢黢的,只留了一家亮着灯的,在一整排黑格子里尤显得突出,仿佛异类,是通宵营业的藏书羊肉店。


    “老小区了,这家藏书羊肉蛮灵的。”下车道别时,司机终于说话,带着克制的善意,“别忘拿行李。”


    梁承道了谢,脚步匆促地走向自己的楼栋,经过羊肉店时,隔着玻璃往里探了一眼,店里只坐了边角一桌人,锅上热气袅袅升腾,桌面两三只黄酒空瓶,醉酒的人扶着另一人的肩膀,红着脸孔说话。


    楼道里墙体发霉的气味提醒着她,她的生活并不富余。可是她不禁乐观地想,自己今年才刚满二十四岁,未来大有可为。总有一天,她也能坐上阿尔法,也能配个专属司机。ANY这个大单,就是她梦想的开始!


    她初步盘算了下,如若能够顺利签约,按照公司的佣金制度,自己大概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费用,甚至在入睡之前,就已分配好了这笔钱的具体用途。


    梁承幽幽坠入美梦,而此时有的人还在开会。


    *


    谢恍人还未下高铁,就收到了祝家盛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站,邀请他过去喝一杯,并且给他发了个定位,地址是个会所。他不由得皱了眉。


    原本是去北京谈事,临到总部门口总要进去坐一坐,这前后不过半个钟,不消一天功夫,消息就传到苏城这边了。祝家盛这人实绩寥寥,但眼线多,心眼也多,不好对付。


    谢恍这边刚回了消息,司机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说是已经出发,让他等等。开过来的是祝家盛常坐的黑色阿尔法,谢恍颇为不屑地想,这是早就准备好了,鸿门宴可不好吃。


    隔着车窗玻璃,他瞧见了梁承,她穿着风衣和短裙,乌黑直发落在锁骨,瘦削得很。漂亮归漂亮,只是他对她印象不佳。


    上次熟人喊吃饭,他到得晚,熟人将他推到某领导左手边坐下,要他自罚三杯。绕过圆桌来给他倒酒的人,就是她。


    当日苏城天气还算热,她穿一袭新式的鹅绒黄旗袍,发髻挽在脑后,看上去沉静婉约,倒酒时脸已通红,站都站不稳。席间有人说要听她唱评弹,一桌子的男人都在起哄。还以为会推辞,没想到她倒大方,说了句好呀,立马开嗓来了一段清唱。


    嗓音清甜,曲调婉转,眉飞色舞,百转千回,在座男人虽听不懂,但都很受用,素里夹着荤话哄笑做一堆。一曲毕,酒桌台上一个个原形毕露,酒杯送到她跟前,她如春风拂面,来者不拒。


    终究是,有些无趣。


    司机钟清怕冷场,同他寒暄:“谢总,北京冷不冷?”


    谢恍视线从窗外移开,眼风扫过去。只见钟清脸色乍变,后半程缄默不语。寻常话落在耳里都似敲打,谢恍也明白过来,是自己敏感了。但他这人向来不屑解释,下车时从随行的背包里翻出一包天叶,丢给钟清,算是赔礼了。


    谢恍出手大方,钟清接得诚惶诚恐。自动门开阖,谢恍下了车,抬头看会所门头,霓虹灯珠是暗着的,亮着的灯在三楼。他在门口踱了两步,点了根烟,也不抽,等它缓慢燃尽、摁灭,这才抬手按下电梯。


    已经有人候在电梯口接他,见人一下电梯,就将他接到包厢里。灯光大亮,墙壁的电视屏幕上播着MV,静音了,也听不见是什么歌。祝家盛一人穿一件灰领羊绒衫,坐在黑色长沙发里,眼睛边看着手机屏幕,边专心剥花生吃。


    见着谢恍,笑了笑,问了句和钟清一样的话:“北京冷不冷?”


    “还行。”谢恍将包甩向沙发一角,用纸巾擦了擦手,也坐下来剥花生。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啪嗒啪嗒剥壳的声音,服务员端了果盘上来,问谢恍要喝点什么。谢恍说不用了,坐会儿就走。


    祝家盛听了,笑笑,没说话。过了好几分钟,才问:“陈总还好吧?”


    谢恍眼皮都没抬,“挺好。”


    服务员倒了杯与祝家盛相同的红茶,递到他面前。


    “还用的他最喜欢的金骏眉招待客人?”祝家盛问。


    “这倒没留意,茶是还行。”顿了一下,“我也不能算客人,日常汇报工作。”


    无话。


    此刻的沉默好似无声角力。一个意欲套话,一个从容不迫,都是老江湖,谁也别想轻易撼动谁。


    谢恍挂副总职务,向总经理汇报工作理所应当,顺势便将话题引到项目进展上。祝家盛听着,没问话,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茶喝尽,花生见底,剥完的花生壳码成小山,摇摇欲坠。祝家盛起身拍了拍手,将落在身上的碎屑掸尽,看了眼手机,“哟,快十二点了,走吧。”说着,又拍了拍谢恍的肩,随后便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墙壁屏幕上的光闪烁,晃眼,谢恍盯着看了会儿,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服务员站在门口等候。他也起了身,对候着的服务员微笑点头:“辛苦。”


    下到楼下,阿尔法还停在门前,祝家盛从后座探出半截身子,“怎么这么慢?”但口吻并无责怪,甚至脸上挂着和善调侃的笑,仿佛方才那场凝滞的对话从未发生。


    真如老陈所说,祝家盛不愧是搞关系上位的,恩威并施这套被他玩得炉火纯青。


    谢恍也笑:“朋友来接我,你们先走吧。”


    “这么晚,女朋友?”祝家盛那张挤满皱纹的脸上,堆起促狭的笑。


    谢恍暧昧笑笑,没接话。


    车子平稳滑走,谢恍望着鲜红车尾灯,打开手机APP叫车。这点小恩,他也并不是一定要受的。


    *


    上午一到公司,梁承就主动敲了程默办公室的门,汇报此次去北京的成果。


    贴身白色薄线衫勾勒出完美曲线,开叉灰色裙摆截至膝盖上方,进门时,程默将她上下扫了一眼,随后接着讲他手里那通电话。


    “怎么样?”挂了电话,他主动问。


    梁承说:“没什么难点,接下来我做标书。”


    程默笑了一下:“做过标书吗?”答案当然没做过,这一点,程默比谁都清楚,但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梁承摇摇头,“但是我看不是太难,就是准备资料繁琐。”


    程默盯着她的眼睛,“不懂的可以问我。”


    事情已汇报结束,梁承却还坐着不走。


    “还有事?”


    梁承踌躇了下,想问问谢恍的来历,但她顿了一下,又觉不妥,毕竟是她不确定的事,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她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


    又忽然被叫住。


    “那个,晚上没安排吧?”


    梁承回身,“没有。”


    “晚上有个饭局。”


    梁承笑着点头,“行。”没有抗拒,应酬嘛,对于她来说,是拥有阿尔法和专属司机的第一步,是无可避免的重要步骤。


    成年人为了生计应酬不可耻,可耻的是既要又要,明知道需要付出才能收获回报,却又放不下身段,舍不下脸面。对于她来说,开两句黄腔算得了什么,生存不下去才丢人。更何况,跟跑码头卖唱的日子比起来,吃两餐饭就能交换到一些人脉,已经很不错了。


    从程默办公室出来,赵雪端着泡着三合一速溶咖啡的杯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程总都问些什么了?”


    “哦,也没什么。”梁承说,“只是说了下做标书的问题。”


    “哦。”


    梁承又问:“雪姐,你之前有没有做过标书啊?”还没有开口求她帮忙。


    赵雪倒是先自我防御起来,瞄她一眼,连忙说道:“我之前做得也不多的,哎呀,标书不难的,你先自己试试嘛。”端着热气腾腾的杯子,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工位,放下杯子,就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起字来,生怕谁来打扰她忙碌的工作。


    梁承扯了扯唇角,翻看起招标要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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