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珣回罗府时,已是后半夜。
阎寺卿深夜造访惊动了罗老夫人,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担惊受怕地等了半个晚上。
见儿子回来了,急切问:“发生了何事?”
罗珣只道是公事,安抚了母亲几句,便回了锦园。
夏如蔷也是一夜未睡,请罗珣的大概是靖国公。毕竟能让阎寺卿亲自出马请人的,除了他也没旁人了。
夏如蔷强自镇定迎出房门,温声道:“夫君回来了。”
罗珣一言不发,径自进了房内。
夏如蔷跟进去,便见罗珣已解去大氅,坐在堂屋主位,静静看着她。
夫妻间说话,通常是去里面的次间或者内室,哪里有在明堂这般郑重其事的?且他眼神虽平静,却隐含威压,似一个审判者。
夏如蔷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且恐怕是与那支簪子有关。她最担心的,便是那支簪子。
她面色如常,接过菡萏手里的茶,让她们都退下。
缓步走到罗珣身边,为他斟上热茶,“夫君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罗珣没有喝茶,只道:“你先坐下。”
夏如蔷依言坐下,就听罗珣道:“我记得今秋见你时,你发间戴了一支翡翠簪子,可是靖国公带走的那一支?”
夏如蔷心下一沉,轻轻点头,“是。”
罗珣又问:“上面刻有‘乔’字,可是你让人抹去的?”
夏如蔷:“是。”
罗珣:“为何?”
夏如蔷苦涩一笑,“我虽恨裴二爷毁我一生,可木已成舟,我必须要做好萧二夫人。他虽已亡故,可他还有父亲、嫡母、兄嫂,我若将他亲手做的簪子束之高阁,要引来多少揣测?至于那个字,若是被旁人看到,难免惹人遐想,让裴罗两府的名声受损……”
罗珣端起茶盏,缓缓喝着茶。
她的解释不无道理。
以如蔷的性情,无论她嫁给谁,都会是最合格的佳妇,哪怕她心里装着他,也会将他人妇的角色扮演好。
思虑周全,不肯让人挑出一点错处,一向是如蔷的行事作风。侯府龙潭虎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不谨慎些如何活到现在?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如蔷是他唯一动过心的女子,是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他为何会对她生出不信任。
可联想到如蔷离开侯府时,带走了侯府的聘礼,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还是不得不多想。
半盏茶饮下,罗珣再看向夏如蔷时,眉眼已恢复平和。
“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这一层。”
夏如蔷却无委屈责怪之意,反而是替他开脱,“靖国公有心针对,难免寻些所谓的破绽强行攀扯,夫君哪里提防得过来?”
罗珣若有所思。
他身在其中,自然能从细微处察觉出一些不寻常来。可靖国公不过是局外人,是如何仅凭一支簪子,就捕捉到如蔷的微妙心思的?
若这些与案情有关也就罢了,可靖国公偏偏将常伴左右的阎寺卿支走了,那架势,倒像是在处理私事。
夏如蔷观他神色,便知已成功将矛头引向靖国公。
她言语间轻松了许多,“多思无益,只要你我夫妻同心,就不必怕他从中作梗。”
罗珣一时没有头绪,暂且压下心头疑虑,按着八仙桌起身,“好,不想了。”
夏如蔷起身往内室走,一边笑着说:“夫君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罗珣却拿起大氅,“今日有早朝,睡一个来时辰就该起了,我还是去外院,免得扰了你。”
成亲两日,罗珣都不在她房中歇息,这算什么?
夏如蔷心下急切,面上却不显,只笑着挽留,“侍奉夫君是为人妻的本分,横竖我白日里还能补眠。夫君若是就此走了,婆母怕要怪罪妾身侍奉不周了。”
罗珣披上大氅,“母亲那里我会解释,你早些安置吧。”
言罢,便出了房门,留夏如蔷怔怔站在原地。
他到底,还是没有信她。
-
如今的户部就是个烂摊子,因着牵扯进通敌案,在户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畏罪自尽后,谁也不愿、也不敢来趟这趟浑水。是以尚书和右侍郎之位一直空悬,所有的公务都压在罗珣这个新上任的左侍郎身上。
他除了要顾及朔北战后恢复,还要协助大理寺查案。
连续三日通宵达旦,协调各方,终于将第一批银粮调拨出去,以确保朔北不生民乱。
这三日,罗珣都宿在户部值房。
李四每晚都会去户部衙门的房顶上溜达一圈,然后回府禀报主子。
“罗大人今晚看起来不忙,此时正站在窗前赏雪呢!这人也是怪,咋还喜欢开着窗吹冷风呢?”
“看情形,他是对新妇起疑心了啊!要不然,为何连续三日不回府?”
“国公爷你可想好了啊,他要是跟时姑娘和好如初,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
萧烬刚从大理寺审讯回来,身上血腥尚在,眸中戾气未除,他一言不发,脱去染血的衣衫,走到盆架前不紧不慢洗着手。
他洗得很细致,每个指缝都不肯错过,连换了几遍水,方洗到满意。
他从张三手里接过帕子,“他不会这么容易为人所左右。好好盯着他,什么时候他想回府了,就请他过来喝茶。”
李四:“是!”
国公爷这是不打算让罗侍郎圆房了啊!帮时姑娘留好罗大人的贞洁?
国公爷我看不懂你!
心里腹诽着,却还是出言提醒,“国公爷可要小心,别让阎寺卿猜出点什么,那可是个人精。”
萧烬擦干手,将帕子扔进盆里。
他们更该提防的人是罗珣。此人心智超群,非常人可及。就像威远侯通敌之事,连常年和威远侯打交道的雍王都没察觉,罗珣却敏锐察觉到了。所以罗珣连夜赶路,先他一步抵京占了先机,让他无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阻止赐婚。
说不定现在,罗珣已经在怀疑他了。
萧烬换上干净的衣袍,周身干干爽爽再无血腥,这才问起时乔:“她今日如何?”
说话时,眼中的血腥气已然散去,只余化不开的墨色。
李四晓得他问的是时乔,自时姑娘进京后,这已成为是每日的例行公事。
“时姑娘今日咳了两回血,高太医又重新调整了药方。只是那药实在太苦,姑娘服药后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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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太好……”
他话未说完,就被萧烬打断,“玉清什么时候到?”
“明日就到。”李四笑嘻嘻道:“卑职让人给他带话,他明日若是不到,您就打断他的腿!”
萧烬点头,“你继续说。”
李四将时乔今日做了什么、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细禀了一遍,又道:“何七还说,时姑娘让他打探您近几日的行踪。”
萧烬原本坐在太师椅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描绘着她做这些事时的样子。
闻言他睁开眼,“打探什么?”
他眼中乍然涌上的希翼让李四鼻头泛酸。
国公爷这是在希翼什么,横竖时姑娘认不得他了,即便两人见了面,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李四压下酸涩,回道:“打探国公爷喜欢去哪个酒楼、茶楼,通常什么时候过去。”
萧烬微怔。
旋即,他似乎猜到了时乔要做什么。
他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无力地闭上了眼。
终究是,迟了。
-
雪后初霁,檐角冰棱垂坠,日光折过冰晶,在熙和客栈的窗棂上投下一片碎金。
时乔坐在书案前,静静看着书案上的一摞账册。
素心端着药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时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漫过喉间,她却连眉梢都未皱一下。
素心忙递上蜜饯,“姑娘快吃颗蜜饯压一压。”
时乔摆手推开蜜饯,“不必了。”
自那日罗珣拂袖而去,已过了三日。
这三日里,她将庆原府的账目誊抄成册,有厚厚六本,又让何七暗中打探靖国公的行踪,如今万事俱备。
“素心,备笔墨。”
她起身走到八仙桌旁,提笔蘸墨,“该请罗大人喝一盏‘清茶’了。”
-
正值休沐,户部衙门里静悄悄的。
值房里一个炭盆也无,冷飕飕的,只书案上的那盅甜汤是温热的,梅花瓣点缀其中,散着阵阵甜香。这是如蔷差人送来的。
只是罗珣无心享用,伏首书案前,誊写请旨追加赈灾银粮的折子,墨迹未干的“以安民心”力透纸背,却忽被一滴墨染了边角。
他蹙眉搁笔,目光落在案头一摞誊抄工整的账册上——这是午后何七送来的,附着一封时乔的亲笔信,字迹瘦劲如竹,锋芒暗藏:
“罗大人明鉴,成亲三年所耗银粮皆在此册。若君一意孤行,此册当呈靖国公案前。城东春和茶楼,恭候大驾。”
“时乔,你果真……”罗珣低喃一声,指节叩在账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怎会不知这账册的分量?
虽说罗府也资助了他不少银钱,可大头却是时乔出的。两人夫妻一体,那功劳原也不必分得太清楚。可如今两人在闹和离,就另当别论了。
靖国公若是将账册呈给皇上,再有有心人推波助澜,难保皇上不会取消赐婚,以对时乔有个交代。
那么如蔷,该何去何从?当初皇上为赐婚准许她和离归家,可还作数?万一不作数了,她岂不是要为威远侯陪葬?
时乔的手段,与当年断亲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