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带点钱!”
梅易刚走到清风殿外就听见一道清悦的声音,随后李霁从朱红门后出来,脸上挂着笑,见到他便上前来打招呼,“梅相。”
“殿下。”梅易捧手,瞧了眼随行的姚竹影和浮菱,“殿下要出宫?”
李霁坦诚相告,“倚风今早给我递了帖子,说今日万宝楼有拍卖会,兵器古玩乐器古画……什么都有,我闲来无事,就去瞧一眼。”
说话时,他正大光明地打量梅易——小髻,双耳旁垂着柔顺的蝶纹白发带,底部缀一颗同色玉珠发扣,和那截裸露在外的鹤颈一样,散发着瓷白的光泽。紫罗蝶纹圆领袍系宫绦牙牌,没佩玉佩香囊之类,华美优雅,恰似一尊合该被珍藏的紫釉彩蝶瓶。
世间的确有人珍藏过。
李霁问:“梅相刚从紫微宫回来吗?”
梅易不怪罪他的冒犯,“文书房。”
哦,李霁想起来了,皇帝不问政事,梅易代为主持小朝。
九殿下合眼又睁眼,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委屈。梅易面色平淡,“殿下眼睛不适?”
“是这里。”李霁指了指心口,轻轻叹气,“外廷的人能和梅相同殿议事,抬眼就能看见梅相,我和梅相是邻居,一日却难得见一面。”
“朝臣的心思不似殿下。”梅易说,“况且殿下擅长‘登门拜访’,一道墙、一座门又算什么?”
这是嘲讽李霁那夜的爬墙之举,李霁不以为意,说:“我登了门,却没见到门内的主人,不知那位主人收到我的礼物,有没有弃若敝履?”
梅易看着他,眼神那样平淡,“这不就见到了吗?”
李霁说:“后面那句不回答吗?”
梅易捧手,“殿下慢走。”
“好,我走。”李霁笑了一声,转身走了,袍摆迎风,腰带和发带都飘飘地扬着。
姚竹影面色紧绷地向梅易行礼,转身快步跟上李霁。他算是看明白了,九殿下看梅相的眼神,赤|裸得逼人,胆大得惊人。
李霁这一路心情都好得很,在万宝楼下见了游曳就笑,“倚风!”
“殿下!”游曳笑着迎上来,“哟,瞧你眼睛亮的,有什么喜事儿?”
“出门路上瞧见只漂亮的鹤,摸了一把。”李霁说。
两人往楼中走去,游曳没让人引路,“鹤?笼鹤馆里的?”
“嗯哼,出来放风的。”李霁说。
游曳带路,“这边……你住梅相隔壁也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李霁心说:明明很好。
“梅相是御前的人,是陛下的耳目,殿下们在他跟前都拘谨得很,生怕被抓住什么把柄。”
“我和皇兄们不一样,父皇眼里没我,哪里会管我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梅相最懂分寸,哪怕我有不得体的地方,也不会拿去搅扰父皇。”
李霁语气里没有哀怨,游曳便也没有安慰,总归都是假话。
拍卖台在三四层中间的位置,游曳定的雅间在四层,两人边说话边上了楼梯,正好撞上从对面楼梯上来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八目相对,各自无言。
李霁发现游曳的脚步顿住了,浑身透露出一股子心虚,正纳闷呢,四皇子面色沉沉地走过来,对游曳说:“不是说今儿要出城跑马吗?马呢?”
游曳眼神乱瞟,“丢了。”
李霁懂了,老四约了游曳,游曳托辞要出去跑马,实则是单独约了他,现下叫老四逮了个正着。
四皇子冷笑,“我看该丢的是你!”瞥了眼李霁,又骂游曳,“小畜生!”
“别骂了别骂了。”游曳捧手赔罪,“好表哥,饶了我吧,下次一定陪您,行吗?”
老四嗤笑,“我稀罕你陪?从今儿起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游曳讨饶,“千万别,我的腿断了,谁陪您去爬山打猎啊?”
“小侯爷现下想陪的恐怕另有其人吧。”四皇子瞥了眼李霁,后者木头似的杵在那儿,鼓着双大眼睛,很怵他的样子。
游曳招架不住,笑着看向五皇子,“殿下,给我说句好话呗。”
“你们表兄弟亲热,哪有我说话的份儿?我还是和九弟说吧。”五皇子笑盈盈地看向李霁,“想拍什么,若是钱不够,五哥给你出。”
“谢谢五哥,我就是随便看看,有相中的再拍。”李霁腼腆地说,“我带了钱的。”
“哟,几位爷,杵这儿干嘛呢!”裴小侯爷转着把折扇从后面的楼梯口上来,身后跟着一票穿红着绿的妖童媛女。
“九殿下,又见面了。”裴小侯爷在楼梯下就瞧见李霁了,背影那叫一漂亮,转过脸来时更是惊为天人。上回在浮白台没看够,现下当即殷勤邀请,“殿下对万宝楼不熟吧,不如和我同席,我带了乐班子,还有隔壁丰楼的‘十大盒’。”
那日姚竹影在单子上提过一嘴,丰楼是京城极富盛名的大食楼,十大盒就是他们楼中的十种小食。李霁有点馋,却没答应,他赴的是游曳的邀。
游曳知道李霁喜欢吃,但怕他不乐意和裴昭同屋,便把人揽到一边,光明正大地说悄悄话,“裴昭是没个正形,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殿下若不讨厌他,咱们就和他同屋,蹭他的饭,顺便交个朋友,以后也多个人照应。”
这是在替他作打算,李霁心里微暖,笑着说:“好。”
“殿下大发慈悲,许你同屋侍奉。”游曳转身朝裴昭挑眉,“带路吧,裴小侯爷。”
裴昭见到美人,心情便好,和游曳拌嘴的心思都消停了,立马请李霁一道去雅间,走了几步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转身看向后面——
“四殿下五殿下,你们要来吗?”
“……”四皇子气笑了,“劳驾您现在才想起咱们!”
裴昭确实只顾着看李霁去了,也不心虚,“我替您照顾弟弟,您还不乐意?”
“你照顾我不放心,我跟着一块儿吧。”五皇子笑着跟了上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了。
四皇子站在原地,脸上五颜六色的,半天才憋出一句:“反了天了!”
“您还不是天呢,这话不能乱说。”亲卫小声提醒。
“闭嘴!”
“是。”
雅间够大,有一股香椽果香,金桂屏风前设的是软榻和靠背,坐着躺着都舒服。李霁等老五坐下才选了个侧面的软榻坐下,裴昭见状立马占据了正对李霁的那把靠背,他的那群蜂蝶立马围绕上去。游曳见状啧了一声,和李霁坐一张榻。
五皇子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还带着臭着脸的四皇子。两人坐一把软榻,五皇子始终笑盈盈的,不知与四皇子小声说了些什么,四皇子面色微霁,应该是被哄好了。
游曳发现李霁的小眼神,附耳和他说笑,“五殿下最能哄表哥。”
李霁小声说:“感情真好。”
“贤妃身子不好,五殿下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到凤仪宫由姑母教养,他俩是一块儿长大的,自然好。”游曳说。
“原来如此。”李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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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宝楼的掌柜轻步进来,俯身同游曳说:“您在这屋,隔壁雅间可否挪给其他客人?”
都是熟人,说话没那么多讲究,游曳随口说:“谁啊?讨厌的不让。”
掌柜说:“是元督公。”
游曳点了头,掌柜便退出去了,他对李霁说:“我去敲诈元春来一笔。”
“好,”李霁握拳鼓劲,“祝成功。”
游曳走了,裴昭立马推开窝在怀里侍奉酒水的莺莺燕燕,起身凑到李霁身边,笑着说:“殿下听南戏吗?我带的人里有人会唱。”
南戏从裴昭嘴里说出来,李霁不免就想到了不知所踪的长亭。他摇头,说:“这里的南戏,总觉得不是那个味。”
“殿下是在金陵待久了,还没习惯京城的山水。”提起金陵,裴昭脸上的笑淡了些,“说起南戏,殿下没来之前,京城有个乐伶叫长亭,一把嗓子赛黄莺啊……可惜了,命不好。”
作践长亭的不是命,是人,李霁冷冷地想。
“算了,旧事不提。”裴昭话题一转,和李霁谈起金陵的风土人情,期间,他的眼神殷殷地落在李霁的脸上,但和花瑜的目光不一样,欣赏却不带淫|邪,因此李霁也不介意,和他聊得很畅快。
游曳回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说琵琶。李霁侃侃而谈,显然是个中好手,裴昭嘴上没个把门的,竟然说:“可否有幸听殿下的琵琶?”
臣下让皇子给自己弹琵琶,这话实在冒犯,游曳瞪了裴昭一眼,“滚蛋!”
裴昭察觉失言,正要赔罪解释自己没有侮辱轻贱的意思,李霁却爽快地说:“好啊。”
与此同时,隔壁雅间的侧门开了半扇,梅易穿着素色常服,独自入内。
屋内果香清新,梅易耳朵尖,一绕过屏风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嗡嗡声。他循声,看见瘫软在元三九怀中的少年。
“稀客,贵客。”元三九等梅易在对面落座,好笑道,“请你你不来,非要不请自来,我的好六哥,君心似渊,我真猜不透。”
他怀中的少年十六七岁,面颊潮|红,撑着被弄软了的身子艰难地向梅易行礼,“千岁……”
杏眼含春,声音化水,勾人心肠。
梅易淡声说:“回府路上,讨杯茶喝。”
说顺路也行,但不如梅易常走的那条路近,元三九给梅易斟茶,试探道:“来都来了,不如瞧瞧,若有能入眼的,弟弟孝敬您。”
梅易说:“怕你破费。”
看来不是为拍卖来的,元三九更好奇,爽快地说:“只要六哥高兴,我散尽家财也没有二话。”
少年蛇似的扭着,柔软的嘴唇不断地触碰元三九的脖子,他被闹得痒了,“安分点儿,我这位六哥最正经,你若打搅他……”
元三九笑着捏了捏少年纤细的脖子。
他指腹有茧,掐的力道不轻不重,那少年却浑身一抖,脸更红了,颤声服软,“督公,真不成了……拿出来吧,求您了。”
元三九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搭理,只和梅易说话,“最近江因和仇酽在划线,李弥那个废物老了,管不住下面的人,咱们要不要?”
他用指尖在少年柔软的喉咙口划了一下,少年白眼微翻,整个人流水般从他怀里淌了下去。
“时机未到。”梅易说,“让他们闹。”
弦音水似的从隔壁流过来,隔着墙,更朦胧,一把清悦的嗓子含笑又带情,春风似的徐徐吹来。
屋子里的情|色和危险都散了,只剩下那道从金陵吹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