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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一夜波澜

作者:桥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卧看落月横千丈,起唤清风得半帆。①


    往事在李绍成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一一闪过,他紧紧地盯着晏熙,“你到底是谁?”他一步步靠近晏熙,“当年的那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晏熙正色朗声道,“我已飞鸽传书,查明你李县令就是当初和一家被火烧死的莫徐行校书郎同时进入崇文馆的另一位校书郎。当年人人都赞你二人是双壁交辉,听说你与那姓莫的校书郎私交甚好,怎么这全洛阳都知道的大事,你竟然不知?”


    “而且,那位姓莫的校书郎一家出事之后没多久,你很快便直升县令,凭借的恰恰是只有那位莫姓校书郎的娘子才会织的浮光锦。知道了这些,剩下的事情便不难猜了吧?”


    李素织看向晏熙,“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父亲的?这云娘店这么多人,你为何只怀疑他?”


    晏熙轻轻一笑。


    “首先,那日明武明礼一来到云娘店,便惹得众人不快,但是和明武明礼最直接发生冲突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是契苾月姑娘,另一人则是被他故意推到受伤的阿信。”


    “阿信虽然为此感到难过,但既然做了店小二,遇到不讲理的客人便是常有之事,他早已习惯。他生性平和,习惯了忍让,以明武明礼的身量,阿信断然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再者,云娘于他有恩,他在这云娘店也已经待了五六年,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有了感情,他是不会在这里用这种鬼魅传说来杀人的。更何况,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山魅阿紫’。”


    “至于另一位契苾月姑娘,她虽然知道山魅传说,但是较之阿信,她更不会在这里杀人。”晏熙看了一眼契苾月,“对于月姑娘而言,她很清楚地知道这间云娘店,是云娘和师先生以及其他几位店员后半辈子的所依,所以她绝对不会拿这间店去冒险,将他们和这里的其他客人置于险境。恨或许是有,但是杀人这件事,绝无可能发生在契苾月姑娘身上。”


    “至于云娘,她竭力主张山魅作祟乃是无奈之举。她既然看到了明武明礼遇害时的景象,自然无法视而不见。为了维持云娘店的稳定,也为了保全云娘店中的所有人,即使心存疑虑,也只能推说山魅。”


    晏熙讲出了契苾月和苏云碧不可能是凶手的理由,但是帮她们瞒下了当年的事情。


    “云娘店剩下的人中,丁文元丁大厨自然不可能作案,我们已经多番验证过,他确实如自己所言,晚上睡着之后便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这一点,想必那天晚上大家也都已经看到了。而师玄温师先生年事已高,他平时走个路都会发出巨大的声音,根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潜入明武明礼的房间并且和他们二人对抗。而至于顺平,他和阿信一样,见多了明武明礼这种人,同时哪怕是出于对云娘的感激,也不会在云娘店动手。”


    “所以我们断定,凶手不会是云娘店中之人,那么剩下的便是来此借住的客人。”


    晏熙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谁都不会想到,凶手是李县令,所以起初我虽然先行询问了你们,却并未对你们产生过怀疑。”


    晏熙每提到一个名字,便会从他们脸上扫过。“我首先怀疑的其实是张大虎张大哥、齐怀章齐生、还有杨远杨公子以及商公子。”说到商隐之的时候,晏熙移开了眼睛。


    “但是商公子坦坦荡荡不似作伪,且他与明武明礼并无实际的摩擦,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杀害明武明礼。再加之商公子有一定的破案经验,于是我便让他来协助我破案,在其间我也仔细观察过,断定商公子和喜松不会是凶手。”


    “而根据我对张大哥的观察,他本人生性忠厚耿直,做事喜欢单刀直入,所以这般麻烦造作之事,装神弄鬼之事,不会是他所为。他虽然嘴上说了一堆关于山中禁忌之事,但实际上,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对鬼神的敬畏,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假借鬼神之名来行不义之事,他害怕自己会遭到反噬。”


    “至于齐生,一开始得知当年之事后,我觉得此事不论放在谁身上恐怕都难以释怀,而齐生仅仅下了点泻药便算了结,实难相信。但后来我仔细思索了一番,其实齐生不是释怀,而是失望。他是对着世间的所有人都感到失望,所以这么多年才屡屡考试不中,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考中。而且他来到这晋桑县时间已久,若是为报复李县令而来,怕是早就该有所行动,而不是就这么平白在云娘店等着某一日李县令自己送上门来。万一李县令这辈子都不来这云娘店呢,他难道就这么等一辈子吗?所以我相信他所言皆真。”


    “而至于杨公子,我一开始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后来弄清楚了他的意中人是谁,我便明白了他此番的用意。”


    晏熙说着走到了李素织面前,紧紧盯着她,“但是一个新的问题随即产生了,那就是明武明礼曾当面嘲讽威胁杨公子,李县令更是他与你不能在一起最大的阻碍,他用情至深,会不会为了和你在一起而动了杀机?可是后来再仔细一想,明武明礼出事的晚上杨公子都曾醉到不省人事,若他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这一系列行动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那估计李县令也不会阻止他与你之间的交往了。更何况,杨公子是明事理之人,他很清楚的知道他若是动了你身边的人,伤害了你的父亲,那么你与他之间便再无可能,所以他哪怕自己再痛苦,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所以无论怎么想,凶手都不应该是他。”


    晏熙看了一眼李绍成,“在今天之前,我与商公子推断,按照凶手的行凶过程,他首先应当至少是迷晕了明武和明礼,然后潜入了他们的房间,唤醒其中一人,在对方衣服上涂抹上硫黄与易燃物,接着控制其心神,让他自己走到后院点燃自己,凶手则趁这段时间回到自己的房中,等到火焰燃起时假装被吵醒和大家一同观看那凄惨瘆人的一幕。”


    “要做到这些,就要求首先凶手的手中要有迷药和硫黄,还要轻功极好,才能在整个过程中不被人发觉。当然,凶手应该是有经验的,因为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痕迹。”


    “谁脸上也没写着自己曾经有过假借山魅之名行凶的经验,我观店中众人,也未曾发现谁的脚步轻盈,有着绝世的轻功,所以此人显然很善于隐藏,但是迷药和硫黄是藏不了的。这云岫山上并没有可以采集硫黄的地方,所以这些东西定然是凶手提前准备好的。可是,这里有谁能在之前就知道了明武明礼要来这里呢?”


    晏熙似笑非笑地看向李素织和李绍成,“所以我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了你们的身上。”


    “秋琴虽对明武明礼的野蛮行径并不是全无怨言,却忠心老实,平时乖顺惯了,且她的母亲还在生病吃药,药是你给的,所以她断然不会私自做出这种事情,而且我猜,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她才来我的房中寻找册子的吧。”


    晏熙看了一眼秋琴,秋琴立刻跪倒在地,“晏大人,求您原谅秋琴,秋琴真的是迫于无奈才偷了您的东西的,您就原谅我吧。”


    晏熙走过去将秋琴扶了起来,“我知道。真正应该对此事负责的,是胁迫你的那个人。”


    晏熙继续说道,“杜仲和秋琴是同样的道理,他虽然对明武明礼心存不满,但无论是出于对主人的顺从还是自己的胆怯,都不会去真正下手的。”


    “比起这两个人微言轻的小侍从,根据我的调查和观察,王嗣虽然表面对明武明礼以礼相待,但明武明礼却依仗着背后有李县令的支持,从来不把王嗣放在眼中,对于王嗣的示好更是当作一种对他们的讨好,所以王嗣对他二人颇有怨言,实际上,王嗣对李县令也心有不满吧?且他来到云娘店的时间比其他人都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提前观察地形做好准备,可问题是,王嗣一向明哲保身,他这种人是不会贸然冒险的。就看他对待李县令的态度,便知他心中有再多愤懑,也只会忍下去。毕竟他私下与李县令有着诸多密切的合作,若是出了问题定然会一损俱损,所以他不会因此就和李县令撕破脸皮的。”


    晏熙转回李素织面前,“如此一圈排查下来,有嫌疑的人便只剩下了李小姐你本人和李县令。李小姐你或许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我不觉得你有过做此类事情的经验,第一次作案很难不留下线索,而且,明武明礼实际上待你倒还算客气,所以你其实没有什么要动手的理由,所以在你和李县令之中,我选择了怀疑你的父亲。”


    “李小姐你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李素织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晏公子将这里每一个人都分析的如此清楚明了,那我想问一问,你本人呢?难道因为你是黜陟使,便全无可疑之处了吗?”李素织看向晏熙,“还有,我竟不知,咱们的黜陟使大人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位女子。”


    晏熙瞳孔一震。


    李素织此言虽然语出惊人,但在场众人的反应却并没有晏熙想象中的强烈。


    苏云碧和契苾月早就已经向晏熙挑明了此事,阅人无数的师玄温也早就看了出来只是从未声张,张大虎更是凭借着猎人的本能第一眼就知道了她其实是女子,齐怀章、丁文元、阿信、顺平见多了人性,也早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杨远当场跳了起来,“什么,你是女的?你怎么会是女的?这么长时间我居然没看出来,当初还和你争风吃味来着,晏公子,不晏小姐,你真够可以的。”杨远绕着晏熙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她的脸,“难怪你睡觉都要穿这么厚。我原以为你只是长得清秀喜欢干净而已,你确定你真的是女子吗?”他试探性地想伸手去戳一戳晏熙的脸,被商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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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掌拍了下去。


    喜松一脸不明所以地打量了一番晏熙,然后疑惑地询问商隐之,“公,公子,李小姐在说谁啊?”喜松没有听到回答,一抬头,他家公子脸上是一副谜一样的表情,既惊讶又意外,既喜悦又羞涩。


    看得出来,他家公子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师玄温拍了拍喜松这个傻小子,“当然是晏大人啊,你每天在她身边打转,居然没看出来吗?”


    呆愣了半晌之后的商隐之轻轻开口,“她说的,是真的吗?”


    晏熙深吸了一口气,“是。”她原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原来这么多人早就已经猜到,只不过配合着她一直没有说出口罢了。


    李绍成冲着晏熙扑了过来,却被旁人拦住,他伸长了手臂挥舞着想要抓住晏熙,“说,你到底是谁?如此陷害我究竟有什么阴谋?”


    晏熙释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再隐瞒诸位了,我确实假冒了黜陟使大人。我是一个女子,正是李县令口中的游侠‘一夕烟’。”


    “在来此之前,我曾探听到有一位黜陟使大人马上要来晋桑县巡查,而晋桑县的李县令这些年草菅人命,行贿受贿,手下的冤假错案不计其数,为了能顺利度过此次巡查,他决定提前来到黜陟使大人的必经之路上假装与其偶遇,届时他会携带大量的财宝以及自己的女儿。”


    “我想得到那些财宝,于是提前做了准备。我一共做了两个计划,一个是假造了册子打算假冒黜陟使骗走财宝,另一个是直接偷走所有的财宝。但是李县令上山那天我发现大雪封山,真正的黜陟使被挡在了山下还没有上来。于是我便顺理成章的冒冲了黜陟使,在查案的过程中从李县令和王嗣的手中拿走了不少好处。”


    李绍成大笑出声,“我就说,真正的黜陟使怎么可能在查案时像你那般草包。你可知道冒充朝廷命官是要被砍头的。你想把这桩祸事栽赃在我的头上,到头来,却是你先要掉脑袋喽。”


    “是吗?”商隐之上前一步,借着袖子的遮挡握了握晏熙的手让她安心。“可若是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在真正的黜陟使的授意之下呢?”


    李绍成和李素织脸色骤变,李绍成眼睛里似有一股火焰,“你什么意思?”


    商隐之伸出手,喜松把真正的册子放在了他的手中。商隐之举起册子,让众人检查确定是真的无误。“这一路巡查过来,沿途有不少官员私下向本官行贿,企图破坏朝政的安稳与公平,故而我安排了晏小姐先行假借我的名义试探各位官员,我则隐藏在其后收集证据待日后回禀圣上。”


    “晏小姐既然是为财宝而来,李县令已经将财宝送到了她的手中,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杀两个人呢?更何况,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本官的授意之下。”


    “对此,在场诸位还有疑问吗?”


    刚才知道晏熙其实是女子的众人没有多大反应,此刻倒是一个接一个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来话。


    晏熙一回头,撞进了商隐之的眼睛里。不合时宜地,晏熙从那眼神中品出了几分温柔与几分怨怼,然后脸颊泛出了红。


    晏熙小声道,“我早看出你来路不凡,我应该想到的。干嘛骗我这么久。”


    商隐之附近晏熙的耳朵,握着她的手用了点力,“明明是你骗得我好苦。”


    被李素织当众点出身份的那一刻,晏熙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劫。此刻峰回路转,晏熙安了心,卸下了力,于是轻轻倚靠住了商隐之。商隐之悄然上前一步,让她靠得更安稳一些。


    李绍成嗤笑一声,“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你们从一开就谋划好要馅害我是不是?明武明礼不是我杀的,我不会承认的。”


    商隐之一边悄悄支撑着晏熙,一边冷冷地看着李绍成,“根据本官多日的调查,李县令假借山魅一说谋害自己亲信明武明礼之事证据确凿,当与十五年前莫徐行校书郎一家之事并案调查。同时,本官还掌握了李县令私自经商以及行贿受贿的证据,这十五年来李县令所经手过的所有事件本官都将一一调查。现在,将李县令带到明武明礼的房间看管起来,没有本官的同意,谁都不许见他,更不许与他传话。”


    “商人王嗣,明知官员不得从商,却知法犯法为李绍成等人打掩护,还行行贿受贿之事,一同关押。”


    张大虎和丁文元等人帮忙把李绍成押入了明武明礼的房间,晏熙帮忙检查了一下房间,临走时,趁着众人不注意,她悄悄靠近李绍成,“你不觉得,‘一夕烟’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李绍成瞬间想到了什么。


    一夕烟,莫袭烟。


    李绍成疯狂拍打着房门,“素织,素织呢,我要见素织,我有话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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