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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过年(下)

作者:韭菜猪肉大水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如郝粮所说,过年,果然非常累人。


    即便是万山雪,整个绺子的大柜,也得被她抓壮丁:她似乎对这一天的当家作主非常满意,指挥着几个崽子在厨房里头打下手,信心满满,威严十足。万山雪在旁边按照她的指示,用筷子搅和着饺子馅,给馅子上劲儿。


    济兰是因为刚来到绺子,逃过一劫,可以继续去核实下山过年的人员名单。路过收拾年猪的几个人,他被血腥气激到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万山雪打好了馅子,已经提前从厨房溜了出来,假装要去帮忙收拾猪下水,实则一头扎进了后山。


    等他打光了子弹,晚饭时分偷偷溜回来的时候,屋里的大炕已经烧热了,又把桌子都在屋里架好了,菜都齐备了:热腾腾的杀猪菜,里面炖着新杀的猪肉,现灌的血肠和一整个冬天的酸菜、红烧白鱼、拌好的几大盆凉菜,晚上的漂洋子也已经调好了馅和好了面,饭后再包。


    四梁八柱都下山了,只还有一个闷闷不乐的邵小飞,留在山上过年,他坐在万山雪左边,郝粮坐在万山雪右边,济兰则挨在郝粮旁边。


    在深冬里,没有比热腾腾的杀猪菜更好的晚饭了,暖和,香。即使是出身甚高,十分嘴挑的济兰也吃了不少。邵小飞咬着筷子,吃饭忸忸怩怩的,被万山雪在后脑勺量了轻轻一巴掌。


    “吃啊,怎么,给你嫂子包的漂洋子留肚子呢?”


    邵小飞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万山雪却把长颈的小酒瓶拿过来,给他斟了一杯酒。


    “得了,别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了。今天过年,破例让你喝一口,山串(醉)一回。”


    邵小飞一愣,马上又把酒杯送到嘴边,一口干了!干了之后,眼睛却红红的。万山雪大笑起来。


    “行了,别跟你哥怄气了。”说罢,又随手揉乱了人家的头发。话音一落,邵小飞突然“嗷”地哭了一声,趴在他的肩膀抽噎起来,他哭笑不得,只好像是给襁褓中的小孩儿拍嗝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过年是个好日子。


    只是留下来的,往往都是无家无口,没有牵挂的。这时候,要是真的山串了,哭的也有,笑的也有。尤其是郝粮已经端着酒杯下去,喝倒了一片。一群醉鬼拍着巴掌起哄让万山雪唱一段。剩下几个清醒的,去灶台下漂洋子。


    “唱唱唱,唱什么?”


    “唱个搞对象的吧!”


    此话一出,大家伙儿都粗野地笑了起来。胡子们大多都是光棍,有相好的,也都在今天或者前几天下山去了。当了胡子,天好的姑娘也不兴你动心。


    万山雪坐在炕头,用筷子敲起了碗沿。


    “一更里呀,月牙才出来呀啊


    貂蝉美女呀啊走下楼台呀


    泪流满腮啊,


    恨只恨董卓贼,恨只恨董卓贼


    他把那个良啊良呀么良心坏啊


    哎咳呀哎咳呀


    二更里呀,月牙出正东啊


    南塘报号啊,名叫小高琼啊


    收下小姐刘凤英啊


    刘小姐呀为高郎,刘小姐呀为高郎


    才得那个相呀相呀么相思病呀


    哎咳呀哎咳呀


    三更里呀,月牙照正南呐哎咳呀


    韩湘子出家呀,就在终南山哪


    一去三年不会还哪


    三渡啊林英啊,三渡啊林英啊


    夫妻那个重啊重啊重呀么重相见呀


    哎咳呀哎咳呀


    四更里呀,月牙偏了西呀啊


    马国母啊,被围在禅宇寺啊


    救驾多亏伍子胥呀


    伍子胥抱幼主,伍子胥抱幼主


    闯出那个禅哪禅哪禅呀么禅宇寺呀


    哎咳呀哎咳呀


    五更里呀,月牙出北方啊


    征西先行啊,名叫罗章啊


    对松关收下洪月娘啊


    洪月娥呀为罗章,洪月娥呀为罗章,


    才把他的爹呀娘啊爹呀么爹娘忘啊


    哎咳呀哎咳呀……”


    他本是一个低沉的嗓子,唱起戏来,却粗犷高亢,唱起这缠绵悱恻的小曲儿,别有一番风味。唱到第一句的时候,堂下醉鬼一个劲儿地鼓掌,唱到后头,起哄声渐停了,都听得有几分恻然。万山雪自顾自地唱他的小调,单手托着腮,另只手敲着碗,油灯照着他水水的,孩子般的眼睛,显得亮而忧伤,像是关外孤冷寒天上的星子。


    唱完这首,万山雪突然抬起脸来,看见济兰正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他,嘴角倏尔向上一勾,勾出一个带着微醺的坏笑——他一点也不忧伤,还是那个酷爱残忍恶作剧的年轻的胡子头儿。


    济兰将眼睛挪开了。


    “都山串了?漂洋子上来了,能吃就吃!”万山雪突然嗷唠一嗓子,震醒了趁着他的小调,在他膝头睡着的邵小飞;邵小飞脸上还带着泪痕,稀里糊涂满面通红地跳了起来:“漂洋子……漂洋子……吃……”


    “粮姐,让他去靠(睡)吧,就放咱们那屋就行……”万山雪一开口,郝粮已经轻车熟路地把邵小飞扶了起来,送回屋里炕上睡了。


    邵小飞和郝粮一走,万山雪自然和济兰挨着了。奇也怪哉,济兰只是肉票的时候,万山雪总是乐意逗逗他,臊臊他,可是他真成了他的翻垛,万山雪和他的距离却一下子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就比如现在,万山雪只是喝酒,谈笑,看也没有看上济兰一眼。


    “大概也到子时了。”郝粮回来了,在万山雪的另一边跟他说话。屋子里大家伙儿都醉了个横七竖八,郝粮的脸儿比平时更红了,也有几分微醺,具体表现在说上一两句话就咯咯直笑,万山雪只是微微笑着,看她说话,等她笑完,“这帮马拉子,没一个喝得过我!欸呀……你看看下面这些杯盘碗碟,全都空啦!”


    万山雪说:“因为你做的年夜饭太好吃了。行啦,你也累了,回去睡吧。这些杯啊盘啊的,等这帮犊子醒过来自己收拾。”


    “行……当家的……我去睡了……”郝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下了炕,“可真是把我累坏了——”


    万山雪脸上现出温情的神色,刚要张口说话,突然——


    “咣当”一声!正堂大屋的门被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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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摔进了门,原来外头正在下雪,于是这个人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雪沫子,就像一个雪人。他猛地脸朝下往地上一扑,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万山雪下炕的动作比谁都快,那人在地上挣扎的时候,他已经扑上前去,两只手搂住来人的腋窝,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那人栽栽楞楞地勉强站住了,一抬起脸来,正是于敏讷!只见他额头又白又红的,是血浸透了雪,混在一块儿,慢慢滴了下来。


    “秀才?你回来干啥?咋的了?”


    于敏讷眼里包着两包泪,把嘴一咧,哭了起来。


    “大柜,秧子房的……掉脚(让人抓住)了!”


    万山雪浑身一凛,皱眉道:“怎么能掉了脚呢?拿准了是掉脚?是不是碰上外哈(其他胡子)了?”


    于敏讷一个劲儿地摇头,身子还冷冰冰地打着哆嗦;他本来不会骑马,为了报信儿,硬是借了匹马,跨上就跑,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几回,脸上的雪化了,更看出来鼻青脸肿的。


    “不知道。昨天我还见过正青,他说要去围子里头,上花果窑子找小白龙去。然后今儿我就听人说围子里头响(打)起来了!乱成一片……昨天我俩分手之前,我跟他说,今天来我家过年,结果到了晚上他都没来……我出去打听,又听说围子里那帮人劫走一个……听他们说长啥样……我猜是正青……”


    “你先别急。”屋内一片冷寂之中,济兰从炕上下来了,思索片刻,说,“今天是过年的日子,是谁也不能是跳子(兵)。围子(村)里头‘响’,肯定是一小绺人,大年夜纠集起来专上围子里去找事儿?那更不会是跳子。”


    “按你的意思,是外哈?”万山雪道。


    “只是在我看来,最大的可能是外哈。”济兰的胳膊夹着另一只胳膊,摆在胸前,一只手摸着下巴,边想边说道,“而且,应该是那种盯了很久的外哈!一下子抓住了今天这个机会,才把秧子房掌柜给劫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济兰脸上,他却浑然不觉一般,一边在屋子里徘徊,一边说:“我初来乍到,不敢随便断言。但我猜测,是不是大柜有什么仇家,盘行话怎么说……就是‘黑吃黑’?”


    万山雪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


    他英俊的脸庞只在一瞬间就阴沉下来,没有人敢说一个字,于敏讷抖得更厉害了。


    郝粮静悄悄走到了万山雪旁边,两条胳膊抱上了万山雪的胳膊:“当家的,是……是三荒子吗……”


    她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名字,万山雪忽然将手从她温暖的怀里抽了出来,转头喝道:“备马!”


    “当家的!”郝粮惊惶地将他一拉,到底拉住不放,“这醉的一地,又有一半崽子都下山了……史田他们也都不在……怎么救?”


    “我一个人也照样去!”说罢,万山雪猛地看向旁边瑟瑟发抖的于敏讷,“还不快去!”


    秀才猛地“哎”了一声,又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郝粮急得直跳脚,病急乱投医,又转向济兰:“快拦拦你大柜,他个傻子,要跟人拼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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