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兰阁是长安出名的绸缎庄,所售衣料华服是不多见的上品,加之阁中绣娘手艺精湛,很受城内贵人的欢迎,每季预定的单子极多。
于是知意跟着兴致勃勃的江寻月到芳兰阁挑些衣料,为赴宴做准备。尽管她们姐妹几个的衣裳都是提前几月配好的,但叶静珍仍是让她们多备上几身,若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做打算。
知意见着一匹水蓝底色的云锦,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自己妹妹从头到脚皆以此种颜色作饰的模样,心里有些许激动。
她吩咐着伙计将看上的布料包下,又去二楼找江寻月的身影。
踏上楼梯最后一步,映入她眼帘的是江寻月有些怔忪的情态。
知意走过去碰了碰阿月的肩,她好似才回过神来。
“在看什么呢?”知意瞧了瞧她手中捏着的,是一副云天图案的绣样,流云飘逸灵动,但仍是常见的花式,知意又扬起脑袋打量阿月。
“没什么。”江寻月将绣样放下,牵起知意的手往外走,“濛濛你说,这个花样若是我来做,会成什么样子呢?”
说这话的时候,江寻月将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很高兴。
“阿月你预备送人么?”
“对,送给一个人。”江寻月低着头,眼神却亮亮的。
“送给谁?”知意凑过头来,贴着江寻月的发丝,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江寻月轻哼一声,“话说回来,你居然这么早就跟昭明侯世子打过交道了,你来说说他人怎么样?”
知意没想到她竟然把话头挑到了自己身上:“嗯,是个很好的人吧。”
江寻月挑了挑眉:“眼光不错嘛,昭明侯世子可是小时候长辈口中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长相出挑不说,才学品行也样样过人,是长安城内多少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知意没想到阿月能把此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诶,我可没那个意思......”
两人一路打趣着上了马车,知意按照习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奇怪的是今日的手感竟意外干瘪,她发觉不对,猛地从腰间扯下,拿到手上一看,发现底部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正好能让她的长命锁从中掉出去。
后背一瞬间都被汗浸湿,知意仿佛都被定住了双腿,不知该如何动弹。
她将破洞的荷包摊在手里,无措地扯了扯江寻月的衣袖:“阿月,我有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重要么?”江寻月捏起荷包,里头空无一物。
“一只长命锁,对我很重要,我不知道在哪里丢了。”
江寻月本想让她先回家,再派些下人去找,但看见知意眼眶里隐隐有泪珠,意识到什么,朝外喊:“林伯,沿回路走,快!”
车外的伙计见自家娘子语气如此坚决,果断将车头调转,一抖缰绳往回开去。
江寻月陪知意下车沿着街道一路走回了芳兰阁,又从芳兰阁走回了江府。两人全程集中精神找着长命锁的踪迹,连石板缝都翻过,但是一无所获。
“也许是在家里丢的呢?说不定有下人已经见过了。”江寻月安慰着知意。
一回到府上,知意就去找了姨母身边的兰溪姐姐,问今日有没有在府上见到她的长命锁。
兰溪问过几个小丫鬟,说是不知,又派了几人去找,都说没有看见。
知意大失所望,心里难受得像堵了块大石头,晚膳也没吃下几口。
天黑了下来,知意靠在榻上发呆,视线移转,那破洞的荷包皱成一团,摆在桌上。
心里还是不踏实,趁着未到宵禁时刻,知意决定还是再出去找找,要是这次再找不到,只能就此作罢了。
她翻了翻衣柜,这个时辰出门还是得小心乔装一番,但方便行动的衣装似乎就只有上次小书童的一套装扮了。
知意心想不管这么多了,就装作晚间出门为少爷买灯油的小书童吧。
洒扫的小童正打着鼾,知意自己将院门推开,提着灯笼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从她的小院到府上大门,中间会经过几道回廊,四下安静异常。
知意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团状的光没法看得很清,但她注意到,那尽头的拐角,似乎站着一个人。
知意停下了脚步,那人却自顾自地从黑暗中走近。
皎白的月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半,但他的神情却与月色不符。
知意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二房的长子,江成琨。
她与此人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对于他的亲弟江俊才,知意都有几次被烦扰过的经历。她很善于察言观色,但对眼前这人的品性,竟然没有一点印象。
“知意妹妹在找这个么?”江成琨伸出手,指间悬着一个闪着光亮的东西,缀着的小铃铛轻荡着发出声响。
知意打了一个寒战,这就是她丢的长命锁,是她整整找了一天的物件。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还未想好措辞,便听对方人再次开口:“知意妹妹今年刚好满十六吧,表哥今日不巧捡到了你的物件,或许正是亲上加亲的一点缘分呢?”
知意艰难地扯出一点笑意,回他道:“并不是我的物件,表哥从哪儿寻来的,许是认错了呢?”
江成琨将长命锁连着红绳收回掌内,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不妨事,与这串东西无关,重要的是,知意妹妹有没有跟我一样的心呢?”
他越靠越近,知意下意识连连后退。
却听江成琨话锋一转:“你这身打扮......”他好似想起了些什么,“跟在江亦舲那榆木脑袋身边晃悠有什么劲,二表哥不比旁人差,还能保你后半生衣食无虞......”
知意心中不悦,论血脉,江成琨与大表哥的关系甚至比她更加亲近,怎么能容他如此失礼。
“二表哥慎言,知意有幸得江府容留,府上诸位于我而言都是亲人,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还请表哥以后切莫再提。”
她心一横,转身大步往回走,没想到江成琨竟还未死心,在原地自顾自说着:“你倒是个刚烈的,不比你妹妹那块软玉......”
知意一惊,胸前宛若涌起狂涛骇浪,她一改去向,快步流星,电光火石间,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回廊间,这动静惊起了不少栖在树上的鸟,使它们纷飞逃窜。
江成琨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的面颊,火辣辣的,想必已留下鲜红的掌印。
知意颤抖着收回了手,但怒意仍未平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阿妹起歹心,我让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能人道!”
江成琨像是被这一耳光打蒙了,听到知意这番话才回过神来,一手捂住半边脸,一手指着前方的人,想骂又骂不出:“你,你——”
知意还想继续反击,却听闻身后好似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她回头一看,是衣着单薄、披了件外衫的姨父。
江深表情蔼然:“怎么了这是,你们俩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知意连忙行礼:“姨父。”
江成琨却木在一旁,江深走上前打量他的脸,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呀,琨儿你脸上这红的一片怎么弄的,活像被什么东西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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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江成琨脸色难看,江深继续说道:“看来得尽快回去仔细上药了,若没什么事,我带知意先走了。”
言毕留江成琨一人在暗中握紧了拳。
知意跟在江深身后,心里有些忐忑,嗫嚅道:“多谢姨父。”
江深依旧言笑自若:“何来言谢?不如先跟姨父讲讲发生了何事。”
知意将方才的对话向姨父讲述了一遍。
“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丫头性子这么硬气。”虽说如此,江深面上笑意却不减。
知意讪笑,要是被责备一通也就罢了,不过若是再来一次,她这一耳光还是会毫不犹豫扇下去。
“姨父并不是那般不辨是非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什么法子比今晚上这一遭来得更解气而又隐蔽的呢?”
知意疑惑地“啊”了一声,还有什么比直接给一巴掌更痛快的?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①知意你虽不用上前线排兵布阵,可也须学会以智取胜。”
以智取胜?
知意似懂非懂,不过心里却很感激,姨父并未对那满嘴污言秽语的人有所偏坦。
“现下不明白没关系,今后慢慢想吧。”
说着就快走到了她的云舒苑,月下树影婆娑,微云和淡月两个婢子连忙迎了出来。
“就到这儿吧。”江深预备告辞,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听说你还有东西没拿回来?”
知意点了点头,很是沮丧。
江深摸了摸她的头:“放宽心,此事交给姨父来做,时辰不早了,回去歇下吧。”
知意踏进院中,立马就去寻了小阿瑾。
李知瑾看上去与平常无异,换了衣裳靠在床边,还未入睡,不知是不是正等着她回来。
“阿瑾。”知意轻声唤她,语气还是难掩焦急。
“阿姐。”李知瑾似乎等了很久,用小手轻轻拍抚着阿姐的脸颊。
“你这几天有见过江成琨表哥么?他对你说过什么,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知意上下打量着妹妹,又掀起她里衣的领口,心乱如麻,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没有什么,她的阿妹还是好好的。
“阿姐,我冷。”李知瑾用手挡住自己的身体,对姐姐的举动感到很茫然,“二表哥么?之前见过一回,他给了我饴糖吃,但是......”
“但是什么?”
李知瑾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话时会挨得很近,令我不太舒服。”
知意顿时如冷水浇背,但所幸的是她发觉得及时。
她正了神色,贴近妹妹说着:“听好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见此人,若是江成琨主动找你,也不要理他!”
“这是怎么了?”李知瑾从未见过自己姐姐如此严肃的神情,但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如果二表哥执意要找我们呢?”
“那就去找姨母帮忙,大表哥和阿月也可以。这几天你先去姨母那儿住,阿姐以后想办法再送你去学堂。”知意整好妹妹的衣衫,再替她掖了掖被角。
学堂?李知瑾张了张嘴,虽说她不舍得离开阿姐,但预感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阿瑾会想阿姐的。”
知意双臂揽过妹妹的肩膀,明明记忆中阿瑾还是奶声奶气的一团,何时长得这么大了呢?
“阿姐也会想你的,但是阿瑾已经长大了,不能一辈子赖着姐姐吧。”知意小心地吸着气,不敢在妹妹面前哭出来。
知意久久地抱住妹妹不放,欲言无声,她没办法再接受身边任何一个亲人发生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