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上下打量着小乞丐,叮嘱护卫将他看好,小乞丐几乎是一路被架着同行。
眼下时节并非寒冬腊月,因此住着的人家早就将灯笼取了下来,这小乞丐口中挂着灯笼的人家倒是显眼。
知意走了段路,一路谨慎地四处张望,终于在巷子尽头捕捉到了那抹不能忽视的红。
这灯笼很旧了,还破了些小口,摇摇晃晃挂在屋檐下,同斜后面破败的木门相呼应。
知意有些踌躇,放慢了脚步,斜睨一眼小乞丐。
小乞丐很识趣地主动跟她搭话:“就是这儿,娘子不必害怕,进去吧,里头人正等着你。”
知意仍是放心不下。
小乞丐坦然笑道:“你瞧我人都在这儿了,娘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几位大哥可自行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知意轻哼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轻推门,昂首大步走了进去。
跨过这简陋的小院,屋子内里光线很差,地上扑满黄土,木柱上也满是灰尘。
知意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摸着往里探。
她终于看清了,西侧的卧房门敞开着,榻上躺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看上去,快要死了。
“终于来了,是么。”躺着的人说话都不是很利索。
是一个皓首苍颜、行将就木的老者,他全身上下拢共没多少肉。
“李知意......过来吧。”
他为何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小乞丐似乎注意到知意身子在微微发抖,主动先一步走到了榻前,握住了老人的手:“齐叔,人我总算带来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知意默默走到了小乞丐的身后,能越过他与榻上之人对上视线,老人似乎用全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不知是否为她的错觉,见到她之后,老人精神仿佛好了不少。
“我等了许久......这把老骨头撑着最后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故人所托。”
“你看起来要死了,要不还是直接说正题吧。”知意似乎没有多少耐心等着他叙旧。
老人非但不恼,还呵呵笑道:“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可真是随了你爹。”
知意没有接话,但微微抬眸,眼瞳照进些光。
“说正事吧,你爹知道了个不得了的大事,被一伙人追缉,为了隐藏行踪,都没来得及同家里人好好说说,并非弃你们姐妹不顾,你别埋怨你爹,眼下有件事只能由你来完成。”
“我?”知意指了指自己。
“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接近如今的丽妃娘娘,然后告诉她这句话: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①由你来说,娘娘会明白的。”
知意点了点头,老人接着说:“好孩子,照着我说的做,你爹会平安回到你身边的。”
知意鼻尖一酸,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苦衷,母亲是,父亲也是。他们没有故意丢下她不管,但还是让她孤单一人留在这里。
她偷偷地用袖子拂了下眼睫:“我会的。老人家,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还没来得及做完的事?”
老人摇了摇头,叹道:“老夫我并没有这般的夙愿未了,唯有一句话告诫娘子:望娘子好好珍惜眼前之人。”
知意不知所以,还未开口,老人已经下了逐客令:“好了,如今我这老骨头行动不便,未能好好招待娘子......该说的说完了,娘子可以离开,再留下去,怕是不好......”
“不好什么?”知意想问,却被小乞丐扯住了袖子,示意她出到外面去。
知意在心里笑自己,来的时候不敢来,走的时候又不愿走了。
房舍周遭很安静,知意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时有时无的长长鸟鸣声。
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又抓不住。知意回头看了一眼卧房,一声长叹消失无影了。
身边的小乞丐对她说:“齐叔曾对我们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②他只是回归鸿蒙了,很快又会回来。不过,他还是不希望我们亲眼看着他故去。”
知意盯着小乞丐看了片刻,不必回头也能在脑海中重摹房内场景,她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
她不是第一次见识生死,从前的还未放下,眼下情形又冲荡她的神思。
“齐叔他......怎么办?”她清了清嗓子,轻声问身旁的人。
“我会好好安葬他的。”小乞丐半蹲着,手边不停扒拉着狗尾草。
就他这样一个小孩?知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本来没有名字,齐叔说捡到我的日子是十五,于是他们就都唤我十五。”
“他们?还有别的跟你一样的人么?”
“有的哦,而且我的数字还是最小的一个,可能齐叔只在上半月捡人回来吧,还有十三哥哥、初六哥哥、初九姐姐,我最喜欢的就是初六哥哥了。只是等我们年岁一到,齐叔就会放我们出去自行谋生了。”
知意看他兴致勃勃地说着,心里的阴霾散了不少。
这世界上为数不多能让她同父亲再产生连接的人,她不舍得就这样离开,同他说了好些话。
“你们为何知道我今天会来?”
十五将草连根拔起:“其实是不知道的,只是齐叔让我们每日在巷子口等着,直到今天才等到了他想找的人,也就是你。”
知意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了下来,十五的年岁跟妹妹相差无几,两人性格却天差地别。
阿瑾怕生,不善言辞,十五为求生计,在外摸爬滚打,有时候也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来。
她翻出荷包,将一袋银钱丢给了十五:“给你的,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知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十五接过钱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嘴里却推拒:“我不能接,齐叔说了,靠别人的施舍是走不长远的,只有靠自己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你别看我像个乞丐,其实我一直有找活计做事的,只不过这些年给齐叔买药花了不少钱......”
知意动容,摸了摸他的头:“那你更得接了,我只是想起了自己,曾经也这样双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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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人的善意。你只是短暂接受他人的帮助,又不会一直都是依附别人的蛀虫。”
“你也知道买药很费钱了,银钱虽不多,你现下就去吃顿饱餐,或者留着以防不时之需,都行。”
十五热泪盈眶,险些都要流出鼻涕来,连忙谢过知意:“姐姐实在是个善人,一定要早日和家人团聚!别看我现在这样,日后要是有用得着十五的地方,随时听命差遣!”
知意莞尔一笑,原来从给予者的角度,施善举并非想要对方如何回报,而只是出于简单真挚的诚意。
她先前想证明自己、想回馈这份恩情,而从不同的角度思索,发现也不必那样苛求自己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高在上,她和小乞丐、乃至王公贵族都是平等的,人也不会一直都是作为接受的那一方。
知意同十五告了别,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不过交代她的事,她还得好生谋划一番。
知意让两个护卫不用贴身跟着她了,事处理完了,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她正要拐弯出去,在尽头遇见个不太想见的人。
卫言齐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也忍不住回过头来,待看清人,他心里暗忖,这是不是太凑巧了些?
而这巷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眼看两人将要碰头。
“世子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知意狐疑,按理说他们关系还是陌生人,卫言齐家世显赫,她认识他是理所当然的,而他这是主动承认自己认出了扮作小书童的她,或者其实早在慈安寺就看出她了?
卫言齐心道自己可是出于公务来此地调查的,而这个小娘子又来做什么,还拙劣地乔装一番。
知意稍稍欠身,往旁边让出了路来:“世子,请。”
卫言齐出示了自己的官印:“慢着,此地刚出命案,还请李娘子为下官交代一下事由。”
知意打量了一下卫言齐,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官,对哦,当时他都能来审问自己。
仔细一看,是挺像人样的。
不过,出了命案?难道榆柳巷还藏着什么秘密?
“回世子,我来榆柳巷寻一位友人,并不知有什么命案,眼下事了,该离开了。”
“下官自然不会唐突娘子,不过职责所需,还请李娘子自查一下随身之物。”
李知意在他面前抖了抖衣袖,又拍了拍胸前背后,从容证明自己没问题。
卫言齐草草看了一眼,本身也没怀疑过她,轻抬下巴:“好,娘子可自行离开了。”
知意交着手,面不改色从他身后绕行。
没走几步,一股奇特的直觉拉拽着她。
不对,不对劲,她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望着那人阔步走的背影,出声叫住了他:“世子,等等!”
卫言齐顿住了脚步,诧异地转头看她。
知意快步追了上去:“对不住,我想起一样重要的物件落在了巷子里,可否随世子一路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