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半月,院内的杏花开得更盛,纷繁似雪。
昭明侯夫人守在庭院中,眼下天气一点点回暖,倒也不像齐儿刚走的时候那样难捱了。
“夫人,世子前日来信说到了咸阳郊野,眼下应该也快到家了。”
听侍女一左一右闲聊着家常,许觅如脸上一直泛着笑意。
这是齐儿第一次独自远行,她这个做母亲的刚开始还放心不下,反倒是儿子来安慰她:“孩儿已近冠礼之年,阿娘不能还把孩儿当稚子看待啊。”
即便如此,还是总为孩子担忧,不知扬州的风土适不适应得了,天冷了不知会不会老实加衣服,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好在家中还有个小阿均陪着她,不然这一月以来自己都要愁得吃不下饭了。
“娘,娘,抱......”阿均脆生生的稚嫩童音为冷清的庭院添上几分活泼的色彩。
许觅如将阿均从奶娘手里接了过来,嗔怪道:“快到启蒙的年纪了,怎么还整天缠着娘亲。”
话虽如此,脸上笑意却不减。
许觅如手里拿着拨浪鼓逗着孩子玩,耳朵却竖着听门外动静。
听见有阵阵脚步声传来,她一时心中激动,不住地往门房张望着。
走进来的却是个中年男子,容貌俊美,只是面上有些许岁月风霜的痕迹。
许觅如有些失落,唉,回来的不是孩子。
“侯爷回来了。”她调理了一下情绪,柔声问候着。
阿均见是父亲回来了,用力地挣脱出许觅如的臂弯,往卫文山肩上爬着。
小小的身躯,像一柄将要起飞的竹蜻蜓。
卫文山接住小儿子,单手抱在怀中,关切着妻子:“觅如怎么不回房候着,虽入了春,庭中仍旧风大,吹坏了可不好。”
“这不是等着侯爷下朝吗?我估摸着齐儿白日是赶不回来了,走吧,我们回前厅去。”
卫文山想起长子,心里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言齐从小便智识过人,性格也沉稳,前些时日刚被荐举到刑部任职,此番奉命前去查探要案,足以见圣上对他的赏识。
昭明侯夫妇算的八九不离十,卫言齐是当日晚上到的长安城内。
回到府上,是夜深了,想着爹娘都已经睡下了,叮嘱下人莫要吵到侯爷和夫人,自己放下行李回了小院。
一身风尘仆仆,沐浴完已将近丑时了。
卫言齐熄灭了灯盏,眼前漆黑,冷静得像独自待过的许多个在扬州的夜晚。
尽管疲累不堪,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熟,好像受杂乱思绪侵吞一般。
卫言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也是一个阳春三月,风轻云净,日光暖融融地洒在嫩绿杨柳叶上。
潜意识里自己是咿呀学话的年纪,出奇的是,在这个梦里他能清楚地听懂旁人讲话。
卫言齐趴在父亲书房的窗沿下,此时昭明侯正与友人谈论着什么,氛围随和融洽。
他将耳朵贴在岩壁上,正好听见里头的话语声。
“我准备为小女取名‘知意’二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文山,你说如何?”
知......意?
卫言齐骤然摔倒在地,顾不上疼痛,眼前画面便换了个场景。
面前睡篮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裹巾的样式昭示着:这是一个女娃娃。
鬼使神差地,他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婴孩的脸颊。
乳儿皮肤细腻莹润,有些像刚出锅的糯米团子。
睡篮中的婴孩感受到触碰,眉头皱起,嘤咛了一声,又侧着身继续熟睡。
卫言齐接下来干脆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
小婴儿不出意外地被吵醒,突来的疼痛令她大哭起来。
卫言齐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大功告成”的顽劣感。
小婴儿扯着嗓子大哭着,却一直不见大人来,卫言齐将头埋进睡篮,不知该如何安抚。
“好了好了......”他尝试哄着。
面前的小喇叭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图,卫言齐很是头疼。
霎那间,他注意到小婴儿脖子上挂着的、鲜红绳索系着的长命锁,坠着小巧精致的银铃。
因为她的哭闹,长命锁叮叮当当地轻响。
卫言齐仔细盯着,上面似乎刻着字,两个相同的字——
但他只看清了一个三点水的偏旁。
你到底叫什么呢?
到这时,梦却醒了。
卫言齐兀地睁开双眼。他看了看窗外,天已大亮,还听到了外面莺啼鸟啭的声音。
他边起身边想着,真是好古怪的一个梦。
霎那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知意?上次在汴州遇到的李娘子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那便更古怪了。
他面色不太好。
他推开门,若水已在外候着了。
“世子醒了啊,夫人说世子昨夜回来的晚,特意叮嘱小的们不要吵到世子。”
卫言齐一愣:“阿娘还在前厅等着么?”
“夫人早就起了,眼下正同礼部陈侍郎夫人说着话呢。”
“我这就去。”
-
还未走进厅堂,便听见夫人们的婉转笑语声。
许觅如一见来人,脸上笑意更盛,招了招手:“齐儿还站那儿干什么,快过来。”
卫言齐跨过门槛,撩袍便跪:“孩儿昨夜回来得晚,劳母亲挂怀。”说着一顿首,“孩儿给母亲请安。”
许觅如忙制止他:“好孩子,舟车劳顿,不必讲这些虚礼,起来吧。”
卫言齐甫一起身,又对着另一方向躬了躬身:“陈夫人安。”
陈夫人也笑笑:“这孩子有心了,你也来得巧,快入座跟阿姨说说话。”
一旁侍女赶紧给世子奉了茶,陈夫人仿佛接着刚刚的话头讲下去:“还是你家孩子出息,前些日子上刑部做事去了吧?我们家大郎是个让人操心的,前些天又被夫子留堂打了手心,功课简直一塌糊涂。”
说完叹了口气,很是苦恼的样子。
许觅如客气说道:“哪有,侯爷不过是想让齐儿在基层历练历练。羽儿年岁小了这么多,你别心急,慢慢来总不错。”
“还是女儿贴心,大郎要是有他姐姐一半省心就好了。上月我一个不注意染了风寒,还是龄姐儿守在我床边日夜侍奉汤药,有她照顾,我好得比从前都快了许多。”
“呀,芝龄过两月就要及笄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呢。”说着突然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卫言齐,搭话道:“言齐你还记得芝龄罢,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卫言齐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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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茶,听了这话险些被茶汤呛到。他抬起头来,面不改色说道:“芝龄妹妹近来可还好?”
陈夫人笑笑:“芝龄比以前大方了不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咕碌一转,凑近了说:“世子到相看的年纪了吧,不知有没有中意的,伯母倒可以给你说个媒。”
她面上笑吟吟的,卫言齐却泛起一阵冷汗。
陈夫人有些时日没上府上拜访了,前面刚在说陈芝龄如何,现在又问他的亲事,莫不是暗戳戳地想让他娶陈家女儿?
卫言齐小心瞥了一眼母亲的眼色,见她笑得不如方才开怀,只面上维持着端庄。
他轻咳了两声:“夫人,晚辈方入职刑部,杂事繁多,倒也没闲暇考虑自己的亲事。况且晚辈年岁尚小,不急这一时,多谢夫人好意。”
陈夫人倒也没做过多计较,乐呵呵嘱咐他说要是有瞧得上的一定不要瞒着她。
许觅如借机换了个话题,让陈夫人帮她看看这新得的南红玛瑙镯子成色如何。
卫言齐借故告了辞,终于出了厅堂。
他回想起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他原本都快忘记了,今日陈夫人的话,又让他找回了些蜻蜓点水般的记忆。
还是小时候的事。
那一次是乐宁的皇祖母,也就是当今太后做寿,圣上为表孝心,在宫中宴请百官,排场豪阔。
他当时极少有机会进宫,肯定觉得新奇不已,便在御花园同另几个孩子玩了起来。
他们不知怎的跑到了一口枯井附近,这一处周遭比方才不知荒凉多少。
当时几个孩子也不觉得怕,大胆上前意图探个究竟。
却听后面一个小娘子劝他们别去,说她以前听过一个传闻,有妃子死在了这井里。
卫言齐回头一看,是方才在席上母亲给他介绍的陈家小娘子,他们还说了好些话。
但众人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滋味。
卫言齐对她说:“你要是胆小,就别过来了,我们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说完跟着大伙人一起走到井边。
没想到陈芝龄听到这话不仅没得到宽慰,还有些气鼓鼓地跟了上来。
卫言齐趴在井边好奇张望着,井下是空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头探出去很远,突然间一股大力踹向他,卫言齐不设防便摔下了井。
其余井边的人都吓坏了,纷纷后退不少,大些的孩子连忙跑去叫了大人。
卫言齐膝盖、手肘都擦破了皮,疼得站不起身来。
井里虽然没有水,却十分阴冷,只因为他比寻常孩子心志强,才不至于在黑暗中哇哇大哭。
后来很快有侍卫过来用绳索将他救了上来。
回家之后卫言齐便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太后还特地命太医前来诊治,但仍是许久才有好转。
因只是小孩玩闹出的意外,也没生出什么波澜,但井附近却被封了起来,再也不许人靠近。
卫言齐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过妃子死在里面,但这口井实实在在让他吃了苦头。
他到今日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真是意外掉下去的,还是有人故意让他摔的,当时身旁有谁也记不清了。
从此之后他便鲜少同玩伴一起出去了,到现在除却几个要好的同窗,也没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