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安话撂下,人已经转身朝门外走。
姜畔捧着那纸杯,刚被热水焐暖的手又开始发凉。
再看李砚安背影,瘦高男人后脖颈那块骨头都透劲儿劲儿的。
她心里那报复得逞的快意,一下无影无踪。
他生气了。
肯定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轻。
……但她做错什么了么?
她拿到了证据,把刘小慧她们钉死了。
姜畔磨磨蹭蹭站起来,腿有点软。
她跟在李砚安身后几步远,踩着他踩过的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打架。
她做错什么了?
应该……没有吧?
她不把证据拍出来,难道看着她们逍遥法外?
就这么胡乱想着,楼梯口到了。
光线暗一些,李砚安在楼梯拐弯那块不大的空地上停下,转过身。
他个子高,往那儿一站,楼梯间就显得更逼仄了,跟要吃人的恶鬼似的。
姜畔也停住,离他两步远,说不上的心虚一阵一阵往上涌。
李砚安腮帮子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就在他嘴唇刚张开的刹那。
姜畔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的一声。
脚下踩着的楼梯台阶好像变成了棉花,软绵绵往下陷。
她身体忽然摇晃,手里的纸杯脱了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伸手想扶墙。
“哎!”
李砚安那声没出口的质问,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担忧。
他动作快得吓人,一步跨过来,手臂一伸,捞住了她往下坠的肩膀,把姜畔半个身子靠在了自己手臂上。
姜畔那股晕乎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天旋地转的。
她喘了两口气,勉强站稳,甩了甩头,想把那嗡嗡声甩出去。
“……没事。”她声音有点虚,抬眼看李砚安,又飞快垂下去,“……就是有点累,站久了。”
“你想问什么,可不可以等一会儿,我有点难受。”
李砚安没撒手,就那么让她靠了会儿。
那张小脸煞白,嘴唇失了血色,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身形单薄如同风里细草,摇摇欲坠。
他刚才憋了一肚子火,准备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拿自己当诱饵,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可看着她这副鬼样子,那些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李砚安腮帮子绷得发酸。
姜畔缓了会儿,推开他自己站直了。
周警官也跟了过来,看着姜畔这状态,一脸担忧:“李队,这孩子脸色太差了,额头这伤……要不要叫救护车?或者通知她家里人来接?”
“家里?”李砚安毫不掩饰自己的烦。
他当然知道她家里什么样。
他松开扶着姜畔的手,烦躁地抓了把后脑勺的短发,对周警官说:“你……给他们那个什么,通知一声。就说人在配合调查,让他们爱来不来,随他们便。”
“明白。”周警官点点头,立刻转身去处理。
李砚安又看向旁边另一个警察:“张儿,这儿后续笔录你先盯着,按程序走。我带她出去一趟。”
小张有点懵:“李队,带她去哪?笔录还没……”
“看病。”李砚安打断他,“人快晕这儿了,看不见?”
小张赶紧点头:“哦哦,好,好!”
李砚安不再废话,“能走?”
姜畔没吭声,扶着墙,慢慢往下挪。
警车就停在校门口路边。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不大,但冷飕飕的。
李砚安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姜畔:“上车。”
姜畔看了一眼那干净整洁的黑色皮座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
她校服裤子膝盖以下全是泥浆,外套也蹭得灰一块黑一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泥水。
整个人像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泥猴子。
她往后缩了一步,摇头。
“太脏了,不能坐。”
李砚安眉头又皱起来了:“哪那么多讲究,上车。”
“不行。”姜畔很坚持,又往后退了一步,“我身上都是泥。”
李砚安盯着她看了几秒。
姜畔梗着脖子,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上去的架势。
“行。”李砚安没辙,砰地甩上车门,“那走。”
他锁了车,迈开长腿就往前走。
姜畔愣了一下,赶紧小跑着跟上。
雨丝凉凉打在脸上。
李砚安走得很快,步子迈得大,背影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很宽阔。
姜畔跟在他斜后方,努力想跟上他的速度,但腿软,又冷,走得深一脚浅一脚,鞋底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雨声,脚步声,远处马路上车流碾过湿路的噪音,循环往复。
走过两条街,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点的老路。两边是些低矮的居民楼和小门脸。
李砚安在一家挂着灯箱招牌的店前停了下来。
灯箱上写着四个红字。
大众浴池。
姜畔抬头看着那招牌,有点懵。
李砚安已经推开了玻璃门。
暖烘烘的浴室味道扑面而来,冲散了外面的阴冷潮湿。
“哟!李警官!”柜台后面一个烫着卷发,穿着花毛衣的胖老板娘热情招呼,“今儿不是工作日吗,怎么有空……”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了李砚安身后,那个浑身泥水的小丫头身上,声音卡了一下。
“老板娘,帮个忙。”李砚安指了指身后的姜畔,语气倒是挺客气,“这孩子摔泥坑里了,冻得够呛。麻烦您带她进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费用算我的。”
老板娘回过神,立刻笑起来:“哎哟喂!瞧这可怜的!快进来快进来!姑娘,跟阿姨来!”
她绕过柜台,就要来拉姜畔。
姜畔的脸一下就红了,火烧火燎的。
她实在是没有追上李砚安的思维,为什么竟然把她带来了浴池。
她以为去个诊所就行了。
姜畔如临大敌,往李砚安身后躲了一下,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李砚安像是没看见她的窘迫,对着老板娘笑了笑:“麻烦您了,给她找个干净的隔间。我出去一会儿,等她洗完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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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来个电话。”
说完,他真就转身走了,边走边摸出手机低头看。
“嗨,不麻烦不麻烦!”老板娘连声应着,又热情去拉姜畔的手,“走走走,姑娘,别害臊!阿姨这儿干净着呢!”
姜畔被老板娘往女浴区那边带,内心说不慌是假的。
她大概从十二三开始,就再没有来过浴室,都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烧点水擦洗擦洗,不然用了热水器,李雅慧是要骂街的。
“姑娘,你跟李警官什么关系啊?”
老板娘一边推开女浴区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边好奇问。
里面更暖和了,水汽氤氲,白茫茫一片,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和模糊的人声。
姜畔被扑面而来的湿热蒸汽呛了一下,脑子懵。
老板娘的问题在耳朵里转了个圈。
关系?
什么关系?
她看着老板娘,脑子里闪过教导处里李砚安的,他的背影,手臂,还有刚才他把自己带到澡堂子前那副操心的样子。
亲戚?朋友?认识的小孩儿?
好像都不对。
她憋了半天,终于干巴巴吐出几个字:
“……警察和罪犯的关系。”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姜畔没敢再看老板娘,趁这当口,像条泥鳅,一头扎进了往浴区的那道帘子后。
温热潮湿的水汽伴随香皂味,一下子包裹了她。
*
老板娘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讪讪缩了回来。
姜畔心里明镜似的,倒没有流露出一点不满。
换谁听到警察和罪犯这种话,都得懵。不怪人家老板娘。
她低着头,避开老板娘有点尴尬的眼神,自己动手去解身上那件沾满泥浆的校服外套。
手指冻得有点不听使唤,加上胳膊上的淤青被牵扯到,疼得她很是费劲。
“哎哟,看你这孩子,冻坏了吧?手都僵了。”
老板娘那尴尬劲儿很快被她的狼狈冲散了,她叹了口气,重新伸出手,“来,阿姨帮你。”
湿透的外套、毛衣、校服裤子。
一层层剥下来,老板娘嘴里嘶嘶抽着气。
“老天爷……”她声音低了,难以置信的心疼,“你这身上,这……这都是怎么弄的啊?”
姜畔没吭声,只是微微侧过身,想挡住点什么。
可没用。
浴室里昏黄的光线下,少女瘦削单薄的身体暴露无遗。
皮包着骨头,肋骨根根分明,脊椎的骨节清晰可见。
皮肤苍白,却没有光泽,衬得上面那些伤痕触目惊心。
青紫的淤痕层层叠叠,有的发黄发绿像是快好了,有的还透着新鲜。肩胛骨、腰侧、手臂内侧,还有几道颜色深些的疤痕。膝盖上蹭破的地方,边缘还沾着泥巴。
老板娘拿着那堆湿衣服的手都在抖。
她看着姜畔背上那块明显的淤青,声音都颤了:“这……这还有新伤呢?摔的?还是谁打的?”
水汽氤氲,姜畔抱着胳膊,微微发抖,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垂着眼,“……学校里弄的也有,但大多是在家里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