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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云渺(十)

作者:李彧鲤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剩下的红袍人都被揍晕了,大豹没有主人,被定住不动,低声吼着,朗颢齐与门四个打两个,勉强将人压住。月白舍瞅着徒弟们的进度,将公孙葛压到接近绝境,公孙葛狂笑不止,将功力又提高两成。


    强弩之末,又这样强行爆发修为,这是自毁。


    ……月白舍企图压制让他不要自毁,奈何公孙葛几近癫狂,只好打其穴位小心引导控制,思考这人的目的和需求。


    红袍人已全部倒下,李暄和没什么事干了,将顾香雪韵带离战场,边调息休整,边看掌门和公孙葛的对决。看出公孙葛的自毁行为,以及掌门的引导压制后,李暄和疑惑了。


    躲了两年,在云渺重现踪迹,李暄和以为是厌倦躲藏,前来寻找解脱之道的。初见的谈话和几场打斗,都佐证了这个想法。现在公孙葛引人来此,又自爆法力,看着竟像求死。


    好吧死亡也是解脱之法,但这人眼里藏着难言的东西,会这么简单求死吗?又何必专门到云渺来?


    再对抗下去,公孙葛真要自毁而亡了,但他两次濒死边缘总能爆发力量,不顾生命也要殊死一搏,是想赢吗?


    月白舍总算找到了思路,公孙葛这样,倒像是求败。人都想赢,但有的时候,也想失败。于是在公孙葛再次拼尽全力后,将其震飞撞倒几座石雕。好歹保住了他性命。


    公孙葛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流血,头发变得灰白,一下老了几十岁,有风烛残年之感。他自爆法力,内伤很重。可他还在笑。


    月白舍问:“现在能谈了吗?”


    那十几头被打迷糊的大豹嘶吼着,有点打扰氛围,李暄和把御兽师都叫醒。公孙葛示意他们离去,红袍人不语,深深鞠躬,带着大豹,很快消失不见。


    王雨梵和廖常安默默站在一边。


    公孙葛无力叹气,摊开掌心,现出一柄约八寸长的青铜器,咣当扔在地上,道:“这就是你们想问的。”


    这就是潮漪湖圣宝了。瞅着地上的青铜,众人不知道说什么。


    “没错,宝心被我拿走了。现在,圣宝就是废物。”


    公孙葛得意笑了,很放肆张扬。


    “说说起因?”月白舍问道。


    “不想为了所谓的责任浪费一生罢了。我的四十年,我祖辈的数百年,都为了这个东西活着,困在巴掌大的小岛上,虔诚守护这个东西。看着是了不得的使命,可公孙家族对我们不屑一顾。这东西到底重要不重要?若是重要,别人怎么会这样对我们,若是不重要,为何让我家几代人都搭进去了。我想不通,索性把它取出来,什么守宝人,我要据为己有做圣宝主人。我不要再让它左右我的人生了。就是这样。”


    说完后公孙葛无所谓笑了笑,状态很轻松。


    也许曾经的守宝人身份,真的给了他很重的枷锁。


    “没有用宝心吧。完全没痕迹。”


    公孙葛不笑了,虚握拳头,手指有轻微颤抖,半晌,他恨道:“我用不了它,我就把它毁了。”


    “为什么来云渺?”


    “不想躲藏罢了,不然我夺宝意义何在。我也不想和人斗来斗去的,自认为功力增进,若是能打败云渺掌门,其他人就不会来找我麻烦了。我也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抱歉,打乱了你的计划。”


    “败了就败了,没什么好说的。”公孙葛望向王雨梵廖常安,“只是,这俩小兄弟,与我投缘,一路相伴,他们与此事无关,请月白舍莫要追究。”


    月白舍道:“这事待会说。”拿出一封信 ,道:“我是受了公孙右委托,来处理此事的。”


    公孙右,是公孙家主的弟弟,和公孙葛一起长大,有过一段“是兄弟就肝胆相照”的热血岁月。


    在成年后渐行渐远。


    公孙葛受困守宝人的责任,只能呆在小岛上。公孙右是次子,家族重任由兄长担着,自己能常年游历在外。


    听到公孙右,公孙葛眉毛动了一下。


    月白舍靠近他,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东西不是你拿的吧。”


    他用的肯定句。


    众人旁观猜测,都沉默着,知道现在不好说话。


    公孙葛在拼命压抑,握着拳头,几乎要再现那种不要命的癫狂。


    月白舍看了眼这么多人,轻声道:“有什么事,都放心和我说吧,我来处理。”


    不然他为什么特意来云渺呢。


    公孙葛再也忍不住,痛苦道:“不!” 这个老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捂着脸,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公孙葛想此事该怎么说呢,想来想去,扭开脸道:“我没有拿潮漪湖圣宝。”


    “但确实是在我看管下弄丢的。”


    说出来了,藏了两年的秘密,让他觉得丢脸的错误。


    没有人惊讶,都在认真思索。


    “很平常的一天,我照例巡视潮漪湖,发现湖面异动,探查后,”公孙葛叹气,“湖心圣宝不见了。我接受不了这个事。”


    当时可以说是五脏俱焚。


    无法选择,只能作为守宝人安居小岛,谨小慎微二十年,没有任何快乐可言,为了家族荣耀,他也算兢兢业业,认真守护着到了四十岁,努力从这份使命中得到价值感,哪怕极其微弱。


    可东西突然丢了,在他手里丢的,当天过去了都缓不过神来,完全被恐惧占据了心头,以后潮漪湖怎么办,公孙家怎么办,百姓不会信任他们了,还有他怎么办?


    辛苦半辈子的使命,祖辈父辈几代人的努力,都毁了,再提到守宝人,人们以前是不以为意,以后就会是厌弃鄙夷了。


    湖心圣宝有重重法阵,他只需要看管而已,而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后来,他开始怀疑守宝的意义,自己付出一生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值得吗?


    他有将潮漪湖看管好二十年,没有任何嘉奖,这都是他应该的,他自己也没有收获到价值感,可一朝丢失,他就要为此跌入泥潭,为什么?


    他觉得不公平,二十年的辛苦,和犯错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怨恨,让他痛苦到发狂。四十岁了,本该被人仰仗,却要被别人唾弃。


    他无法接受,无法面对别人的失望,也就无法和本家坦白。


    混乱压力下,他失控了。


    他在本家来责问的时候,打伤他们,称自己盗了湖心圣宝,说他不想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了,说自己没必要受本家管制,说他们不过是因为出生在本家,说他们本质不配。


    口不择言骂了一通,之后就是逃匿生涯,日夜苦修。


    宁愿别人认为他强大到将宝物占为己有,也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无能失败。


    躲藏了两年,修为大增,但这件事并没有过去,只要闭上眼,就是他下水查看异动但湖心宝物不见的画面,恐惧侵蚀着他,内心的黑洞越来越大。


    渐渐的,他开始麻木,甚至在白天睁眼时候,都能看到自己潜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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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遍又一遍,寻找圣宝,寻找不到。


    他麻木做着任何事,在山路上行走,蹲在河边喝水,摘野果充饥,烤火,练功,躲在草丛里等路人走过。


    直到三个月前,他在一处山洞找到了圣宝的残骸,它和发臭腐烂的动物尸体一起被泥沙掩埋,那场景真让人难过,像极了他糟糕的人生。


    他将残骸扒出抱在怀里,睁着眼在洞中枯坐了一整晚。


    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出来后变得很精神,简直容光焕发春风满面。


    他一路向东走,不再躲避人群,会买下果农刚摘下的果子,看见闲聊的人会过去说笑,有侠客请他喝酒,他笑着答应,有人挑衅,笑着化解,有人受伤,他帮忙救治。


    偶然救了红袍人,又认识王雨梵和廖常安,他们听说他想去的地方,就结伴而行了。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微笑,没人知道他在溃烂。


    到云渺之前,他谋划了几天,想干什么呢,有好几个想法。最想拼力一搏,想尝尝用尽全力甚至付出生命后仍然失败的感觉。


    想知道,真的失败,被众人看到的失败,到底有没有那么可怕。


    和月白舍交手,自爆法力,他逼自己使出全部力量了,几乎面临死亡了,他却只想笑,死亡一点都不怕,这样的失败也不可怕。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准备坦然赴死。


    月白舍看出他的想法,巧妙护住他性命。无所谓,认罪就是,后面再死也行。


    可是月白舍说中往事,说你没有拿那东西吧。


    他终于奔溃,原来最可怕的,还是那件事。自己拼尽半生留不住的微光。看护圣宝这样的简单的事,做了二十多年,却把东西弄丢。看守圣宝从没给他带来荣耀,丢失后,却让他生不如死。


    公孙葛讲完了,众人沉默。


    他终于将最怕的事都说出来了。


    当然是可以私底下和云渺掌门说的,月白舍绝对能悄悄处理好,可是他不愿意这样了,错过最佳坦白机会,选择躲藏,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内心,甚至一度害怕有人敲门。


    过去这些恐惧交织成笼将他困死,现在,他要自己解开牢笼,就袒露在人前吧,暴晒在阳光下。


    至于其他的,该他承受的就去承受,他已经逃避了太久。


    “恭喜你能面对这个事情了。感觉好一点吗?”


    公孙葛缓慢点头,继而这个老人有点害羞:“很难理解吧,觉得我小题大作吧。”


    月白舍摇头:“不需要旁人理解,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公孙葛悄悄长舒一口气,仍然绷着。


    月白舍道:“既然敢盗走公孙家族的圣物,一定做足了准备,再查吧。我们先回去。”挥手冲弟子招呼,“都过来一点,咱们回去了。”


    有几个徒弟瞧着都晕乎了,还有几个离得很远静静盯着黑夜里的远方,月白舍觉得好笑,连连吆喝:“散的太远很耗法力的,体贴我这把老骨头吧。快点。顾香!雪韵!还有那个李暄和,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快回来!”


    在掌门声嘶力竭吆喝中,几人磨磨蹭蹭回来了,月白舍点了人数,打手势,须臾间众人已经回到酒馆之内。


    有一人在大堂等候很久了,见众人回来,急冲冲迎上来,看过众人,难以置信地抓住公孙葛的手臂。


    “葛兄。”


    公孙葛舒展的面容又皱起来,他垂眼看地面,想将手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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