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霜降》
1. 前言
一
幽黑野林深处,惨白月光勉强照亮一隅,巨大的深坑冒出青烟瘴气,周围有残余禁制。
这是为抓妖设置的陷阱,妖兽巨蛇已经倒地,黏腻鳞甲上污血流淌滑下。草叶不慎沾到,滋啦一声被腐蚀得蜷曲起来。
巨蛇半睁的眼里有将熄未熄的寒光,冷冷盯着坑底,十几个白影交错,利剑穿梭。
这些人都穿相同白衣,沾染鲜血,围着中间一个人。
很久后,森林寂静了,从坑里伸出一只手,扒拉着泥土爬出来,一个人对战十几个,居然还活了下来。
不过和死了也差不多,衣服仅能看出一点白色,满身伤口,血流不止,凌乱的头发下,半张脸竟有四五道划伤,伤口发黑在腐烂,没一会已现白骨。
对疼痛麻木,凭最后一点意识向前爬,直到力气全无,她居然闻到了杏花香,怀疑这是死亡幻觉,她咬了自己,挣扎出一丝清明,继续往前跑。
要活!
大树后面走出一只庞然大物,良久,缓缓靠近,毛绒脸上,两只巨眼发出幽蓝的光。
刚打晕一条巨蛇,又打倒十几个同门,她没有余地再去对付这只怪兽。
一阵绝望。
任自己被叼起,看着模糊晃动的地面,她竭力握起拳头,静待时机。
等四脚兽带人离开,坑底又传来动静,爬出了另一个姑娘。相比起来,这人受伤轻多了,喘息片刻,还能慢慢站起来。
惊惧,愤怒,下一刻被吓倒在地。那巨蛇眼睛睁开,猛地张开巨口,往坑底冲去。
二
天未明,庚生山小道上出现人影,步步坚定向山上走去。
露水打湿了僧衣罗袜,和尚也不在意,这是他最后一课,完成即可接任方丈。
去收服一只妖。
庚生山绿树繁茂,鸟鸣清脆,山头云雾缭绕,半山腰处几个小山峰还积了一潭池水,水汽氤氲,鱼儿雀跃。
这山灵气非凡,本能供养一方,却隔三五载就会发生火灾,死伤无数,就是有妖作怪。
和尚终于登顶,气喘吁吁,捉到了野树莓甜甜的香味,一抬头,山脉起伏绿意繁花,晨曦一点一点从云边透出,像打翻了流金沙,倾洒在庚生山。
他欣赏一会,眺望四周寻找消失的妖气。
良久,他眼神一点一点聚焦,望着远处山峰上的一棵百年巨树,枝丫上似乎坐着一个光脚少年。背着光,看不真切。
跋涉十里,狼狈而至。但少年又坐在另一座山峰上的另一棵树上了。
这绝对是那厉害大妖,不然哪有这样捉弄人的!已近傍晚,摸摸一天没进食的肚子,没话说。
如此往复折腾几次,第三天早上,终是这个少年可怜他年纪大,不溜和尚了,在一山洞里坐着。
而和尚也终于能看清,这只是像少年形态的灵体。
它坐在地上,拿小石头丢出去,砸在石壁上,落到地上,滚到面前,又拿起,又丢出去。
这妖灵居然有几千年修为,难怪那么多高人来除妖却失败。
只是它有千年修为,早就能化成人形,如果修心得当,可以脱离苦海成仙,却偏偏抗拒成人,以灵体存在,又为非作歹祸害一方。
和尚觉得很可惜,还觉得很饿。
“还不动手吗”妖灵淡淡开口,像在问一件无关生死的事。
手里又扔出小石头,在山壁地上滚一遭,咕隆咕隆响。
背影萧索。
三
仙人出关,深吸天地间自由的空气,一阵心旷神怡,转眼瞧见云渺仙境,凝滞,重重叹了口气。
最后一批弟子了,马上就熬出头了,坚持住,有人在等他。
故意用走的,欣赏风景,面带笑容,直到看到一头白色灵兽,和它背上的……女孩?
世间恩怨灾难见多,仙人早就接纳世事无常,只是才十几岁的丫头遭遇这些,还是有些不忍。
这丫头血衣已经变成暗红色,勉强辨别出是道衣,粗看有十几道剑伤,多处骨头断裂,面目全非,还中了妖毒。
居然还有一股强大妖力……在冲撞佛家封印?
仙人目光转向隐在几米外的和尚。
和尚沉默,双手作揖。
灵兽走近几步,蹭了蹭仙人的手。
它奔波千里,将孩子送到这儿,一是为了她能远离以前的是非恩怨,二是这孩子惹的祸事不小,目测以后还会闯更大的祸,得找个能罩得住的人!
今天豁出去也要把这位仙人拿下,哪怕付出它作为神兽的尊严,或者象征神意的犄角。
仙人沉默,点头回礼。
事情很严重,他在想怎么做,不自觉抬手摸了摸灵兽毛茸茸的脑袋。
形似麋鹿有长长的角,毛发雪白,眼睛是冰蓝色的,非常稀有,每百年才会诞生一头。
它们生来就有悲天悯人情怀,能听到弃婴啼哭声,它找到后会把婴儿叼起,送到别处人家,等这家确定收养才离去。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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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中它们一般只捡弃婴。而这个明显是大孩子了。
感知到善意,神兽泪目,衔出一块拳头大的宝石递给这位仙人,这是它给娃准备的食宿花费。
已经很麻烦人家了,不能太麻烦了,人情世故也要做一做的,毕竟它是神兽。
娃娃,以后就安心修行吧,其他都给你搞定了。
刹那间天雷轰鸣,云层翻涌,闪电蓄力,一气劈向远处!
和尚看到那藏了妖灵的方向,茫然惊呆。
四
十七岁的女孩,在之乎者也,乎得昏昏欲睡,干脆撸起袖子上房揭瓦,引来山鸟盘旋,一高兴,伸手让它们带自己飞,啪叽掼地上。
不困了。
突然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爬起来揉膝盖,看见师父抱着个血人进来。
人被抱去照水池——疗伤圣地,她这才看清血人全貌,脸上只剩眼睛还是好的,其他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她突然心跳如雷。
师父眉头紧锁,脸色深沉,施了术法急匆匆离开。
境外传来阵阵雷声。
血人突然抽搐起来,捂着胸口强忍痛苦,照水池竟然遏制不住。
她冲去抓住那人的手,冰凉刺骨,接着又灼热异常。
照水池翻涌,灵气四散。
这要怎么办?这时又一道雷声传来,那人似乎更痛苦了。
压抑的叫声催动她本能施法,奇迹似的,人竟然渐渐平复下来了,可是……
掌心疼痛,耳边有裂开的声音。
雷声停后仙人赶回来了,看到姑娘中了妖毒的伤口在愈合,但是小徒弟,却倒在了地上。
五
最后一课没有完成。
和尚向方丈辞行,古稀之年的方丈隐去怜悯,点头应允。
想也不会得到什么警世良言的,最后一课就是要他自己参悟的。
和尚去庚生山收妖,仔细看过,灵根清澈,并未害人,想着终有一日它也能修成正果。
便说好带它回佛门,为它念经去除魔性。
却在山脚下,遇见一个命在旦夕的孩子,受伤之重,无可奈何。
这妖灵大笑,提出救人的方法。反正,它不想活,不如让这个濒死几天还在挣扎的人活吧。
独留和尚为难烦恼。不救,人会死。救了,可能会变妖。
我佛怜悯众生,可众生哪能简单得到怜悯。
和尚自嘲,牵着渡了天劫的少年仙神,踏向万千红尘。
2. 云渺(一)
午后休憩,李暄和独自对着照水池练习凝霜冻冰,哈欠连连。
这是她每日特别功课,对着这潭池水努力两年风雨无阻。至于结果,能坚持就是一种胜利。
今天很幸运,凝结了一片小小霜花。正激动,突然刺啦一声铿锵,如魔音来袭,震脑伤肺。
手一抖,霜花被震飞。
紧急去捕捞,小爪子挥舞出残影,也没能把霜花召回来。
敢三番五次在李暄和练功时候来挑衅,云渺上下,除了闻兮,再无旁人。
愤恨抬头,在蓝悬小山峰边上,果然看到闻兮往下瞧。
荷花色淡雅衣裙,一张玉脸笑意盈盈,证明刚刚是故意的!
李暄和憋不出骂人的话,丢给她一个生气的后脑勺。
闻兮叹道:“又不理人。”
李暄和无奈的很,山上这个姑娘来抚琴,喜欢趁人聚精会神时候来个伏魔曲,弹得杀气肆意,山间小兽都吓跑了,独留李暄和心惊胆战,每次辛苦凝聚的雾气顿散无形。
被活活折磨两年多了!
还想早日学会这门法术,可以早点下山呢。在云渺练功五年,想跑路很久了。
她决定不为所动再试一次,山上雾气重,她随手一拈,聚拢所有雾气,费了大力气,再度凝成一片小小的霜花。
李暄和得意非凡,忽而琴声停了,随即听到有人来拜会。
传来“聘礼、信物、抱歉”等话,李暄和被锤了下心,有些胸闷气短,猛地往上抛了霜花,阴沉着脸爬山去。
去年司空家来退婚,被李暄和打了一顿,今年看来是养好了,又来人了。
李暄和踏上山峰,看到闻兮远远走来,手上拿着一个锦盒,大概就是那个信物了。
她别开脸,打量来访者,衣着华丽端庄气派,唇角带笑面容温和,但是目光中似乎冷漠轻视。
李暄和确定那不是错觉,顿时怒火上头。
闻兮的声音传来:“久等了。”
这个老头表现他家主君有苦难言身不由己,说以后有任何需要,司空家都会鼎力相助。
闻兮客气礼让。
李暄和对着风景平复内心,失败,盯上来人:“这位老先生,天色已晚,我送您出去吧。”
老人一时错愕,随即假笑:“我还没没说完,明年三月,想邀请你们来参加司空家和路家的婚宴。”
刚退婚就订婚了?
李暄和忍了忍,咬牙道:“不去。把话说清楚,东西已还,再无瓜葛,以后不准你们谈论这件事。如果外面传出流言,我就把你们少主绑来,左边浇上化尸水,右边送回司空家。”
完了换上虚假笑容:“沿着这条小路就能下山了,小心路滑!”
这个老人气度不凡是管事,才不怕小孩张牙舞爪,笑里藏刀:“你在用愤怒掩盖心虚吗,莫非你也觉得这婚事是因为你才被取消的?”
李暄和脸色煞白。
“说来也是,谁能想到一个天生地养的神明,会冒出个凡人姐姐来,还为了救你,几乎丢掉半条命。”
闻兮及时拉住险些冲上去的李暄和,道:“您先回去吧。”
李暄和眼睛泛红,骂道:“说起来更丢人的是司空家吧,如果路家知道内情,会和你们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家结亲?”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两家世代交好,路家千金也没有会害她倒霉的姐妹。”
去年来退婚的人一半被打伤,今年换了个厉害的。
李暄和狂怒聚起掌心火焰,闻兮赶紧抱住她,回头想让人赶紧走,李暄和脸都憋红了,含恨道“滚!”
老人气定神闲,拂袖离开。
闻兮正想说什么,李暄和却一把挣开她想跑。
空中冷气嗖嗖,狂风吹来。
有人大吼大叫:“我靠又下雪了!”
是那霜花散去法力,没有控制,大肆下雪。
李暄和一愣,赶紧奔去学堂。一堆人被砸得四处躲闪,掌门出来看热闹,看到李暄和仓惶奔波,乐道:“慌什么,又不是头回闯祸。”
李暄和没理,直奔目标——学堂旁边的菜园子,逛逛逛施法罩一层屏障,才保得刚长出来的瓜果没被砸死。
被砸到的人无言仇视她。
李暄和咳道:“这是咱们下个月的凉拌菜,你们不吃?”
被砸到的人想想也对。
同辈弟子凑过来,踩了踩雪,龇牙咧嘴道:“今年第八次了啊。”
李暄和回以微笑,抬抬手,团了雪,糊了他。
肇事者被安排扫雪去了。
扫雪就扫雪,正好可以避开闻兮。
扛着扫把,在厚厚的雪里艰难前行,自己种的因,结果子自己吃。等扫出路,就去邙山逛逛。
邙山是后面第四座山峰,这里是云渺主山。云渺存在六千年了,原来是五大天神之首——辰穹鸢在人间修炼的地方。
辰穹鸢飞升后镇守三界,风光无限,是下一任帝君人选,故事鼓舞了数万女修。
但一千五百年前,东洲大陆被万里野火吞噬,南洲大陆被连日海啸淹没,辰穹鸢率众神救世,不敌因果,在这场浩劫中陨落。
云渺现在的右掌门叫月白舍,当年由辰穹鸢点化得道,飞升排第二,有半师之谊,浩劫过后,和帝君大吵一架被贬。
辰穹鸢的好朋友峁慧清,看他灰心丧气,邀请他到云渺任右掌门兼教学老师。
果然他一扫颓废,为了守好半个师父的云渺,勤勤恳恳数年,弟子三千成才者两千九。
慧清上仙欣慰,放心去四海闯荡,有时会想碰运气,找朋友转世,每半年回来一次。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仙缘的,云渺也并不以教人成仙为目的,适合最重要,所以弟子遍布三界。千百年过去,月白舍堪堪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眼眶乌青,非常显老。
不过他很高兴,甚至有点兴奋,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带徒弟,打算把雪字辈六个人带出来,也去找辰穹鸢转世。
掌门掐指算过好多回,就十二年之内的事。
只不过中途多出她这个烫手山芋。
李暄和是五年前被送来的,那时月白舍名为闭关实则修复沧桑内心刚出来,被奇异组合堵路。
一个年轻和尚,一个千年大妖,一头百年神兽,以及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
掌门当时眼皮直跳,说果然要退隐之前,总会出点大事。
五个都是第一天认识的,叽里咕噜,定了昏迷的姑娘此后留在云渺。闻兮给取的新名字,叫李暄和。
鉴于下次带徒弟估计要六千年以后,李暄和肉体凡胎等不了,就被破格安排和雪字辈弟子一起修习。运气好的话就能得道成仙跳出六道轮回,再差也能平安顺遂安度一生。
刚入门时,和其他弟子一样,要拜师,李暄和腿脚没好站不稳,但脸就是冰冷着不说话,心里十分膈应。算命的说她会欺师灭祖,那还拜啥?
月白舍带过三千个熊孩子,包容量海斗大,说不拜师也行,送她来的神□□了很多钱,仍然可以在云渺修习。
李暄和心弦一松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也担忧了一阵,怕没拜师会被排挤,起初几个月都很不自在,但想学什么能学什么都可以,甚至算得上被优待,渐渐放下心来。
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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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在养伤,走路都费劲,正经修炼也就这两年多,较同门雪字辈而言,起点晚了很多,只能起早贪黑追进度。
此外还要干些杂活,比如要给仙门种花养草,兼学做晚饭熬汤,兼挑水种菜,兼修一条从学堂到弟子居所的小路。
这时候她又会怀疑钱交少了,她得干活抵学费。
说起这条小路,那真是血泪和肉痛齐飞。
她从所剩无几的时间里硬挤,投入修路大业,一开始勤勤恳恳,用石子密密麻麻铺路;后来学会借道,将少有人走的现成的路衔接上;遇到勤劳难发挥的地方就用石墩连成线,可以让人一下一下跳过去;至于两山之间,甩了一根老树藤搞定。
只不过老仙藤得来不易,是在山林深处寻到的,附在一棵老树上,移它的时候被一只大鸟攻击,因为树上有它的巢,她没看到。
大鸟记仇,不给她另寻它藤的机会,总能找着她,给她炫两个蒲扇大的利爪,几次险些被抓瞎。
李暄和脾气也上来了,从空手相博到拿啥啥就是武器,不计成本和它博杀了一个月。
五胜十九败。
大鸟掉毛她狼狈。晚上缝着破烂的衣服,一时不知道哪种铺路方法更累。
也许是双方都没有下死手的友谊,在李暄和终于放弃捷径老实搬砖时,大鸟叼着老藤来了。
歪头不正眼看她,冲天挥挥翅膀,身后探出了三颗小脑袋。
这条路修好后,掌门自然要过问的,问她怎么从树藤上走?她说那是仙路,专门给修士走的,玄门修士踏雪无痕,何况是结实的树藤呢。
劝她木板易腐,最好不要用在下雨容易积水泥泞的地方。她说木头腐烂只是回归了大地,慈爱消失那就真没了。
让她在石墩路旁再弄一排石墩并列,方便两人并肩交谈而行。她说多的是两人谈心的地方,但人生总有一段路是要一个人走的。
又让整体再改改,她说改一百遍后你还是会喜欢最初的样子,因为它凝聚了弟子最大的热忱最好的心意。
掌门语塞。闻兮倒笑得很欢乐。
总之她七拼八凑加强词夺理糊弄完了这条路,耗时数月,腰酸背痛蓬头垢面。李暄和虽然脾气不好,但不为此抱怨。
之前养伤,夜夜梦魇,高烧不退,是闻兮照顾她,折腾了两年啊,用掌门的话来说,连损两员大将。所以伤好后身兼多项使命,受千锤百炼。
李暄和从弱柳扶风到虎虎生威,也就小一年时光。
主山云渺,是弟子们呆的地方,有三座主殿。
左边十一轩囊括各种术法秘笈,通过初级教学后的弟子可根据自己兴趣和能力任意去学,由繁允师姐、古生师兄及几个资深前辈指导。
实在要学能力以外的术法也不会阻止,反正吃到苦头后就会乖乖脚踏实地的。
右边十二阁藏了诸多古籍名典神兵灵器,另有几间屋子装满了灵器,修炼到一定阶段的弟子可以去挑选,咳咳应该是被挑选,因为看不上的话,灵器不会跟你走的。
至于李暄和为什么知道,往事不堪回首,三进三出,空手而回。
中间就是弟子们听课的学堂。
云渺子弟,学有所成后就会下山游历,或者回归生活,是以山上也就百来号人。李暄和起早贪黑勤学苦练,就想早点下山。
偏偏那个闻兮老是捣乱!
这雪成一片一片飘落了,云层里透出一点阳光,照的云渺如梦如幻。李暄和吭哧吭哧扫着雪,圆脸通红,额头沁出薄汗。
扫着地上的雪,感觉心头上的雪也被扫过一般,畅快了许多。
立马收拾东西去邙山办事。
3. 云渺(二)
邙山没有人住,这里全是丛林,住在这里的都是异兽邪物,其他弟子在外捉了妖兽,不甚危险的就丢在这里,危险的会镇压。
外有三层结界,普通人不会误闯进来,倒数三届的弟子,也是不准独自进去的。
李暄和入门不久,觉得自己不知道这个规定。三五下开了一条缝隙钻进去。
被扑面而来的阴风吹得抖了三抖,不愧是妖魔鬼怪镇压之地,大白天就黑乎乎阴森森的。
往里走了几步,选了个地方撒下诱饵,飞跃上树,接下来等猎物上门就好了。
等待的时间太长,不自觉就走神了。
其实李暄和也不想躲着闻兮的。
五年前闻兮天天照顾她,给她拿各种秘笈学习,给她准备好吃的,讲笑话,带瘸腿的她去闯祸,有时还偷偷下山玩,然后回来罚站,坐着等沙漏漏完。
李暄和再抗拒别人,也喜欢上温柔调皮的闻兮,两人关系亲密。
可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呀,知道了以后,就没法坦荡面对了。
她手背上有一道细疤。
闻兮幼年时有婚约。两年前,司空家来谈闻兮的婚事,却发现闻兮修为损伤过半,于是事情暂缓,没过一个月,写信提退亲。
掌门生气,压着怒火说行,让人过来面谈。
司空家不敞亮,也不敢对云渺太横,有点闪烁其词,总之是想退亲,又怕落下口舌,扯一堆有的没的。
掌门看透那份虚伪,就故意说闻兮受伤会好的,过几年就行。
果然司空家脸色都不好了。
双方僵持。
来的人里有一个婶婆,好像是司空家旁支某个夫人,就跑去质问闻兮为何不愿退婚,非要难为司空家。
李暄和在练御剑术,看闻兮那样被动难堪,没站稳从空中掉下来,提着玄木剑就过去了,彼时她说话不利索,支支吾吾地显得笨拙。
这夫人又讥笑她,闻兮终于反应过来了,说自己会处理,拉着她离开。
这人就动手了,也是想试探一下闻兮的身手吧,一下使了十分力,闻兮下意识挡了李暄和一下,被震伤,疼得说不出话来。
李暄和哪能忍,微薄修为,一把木剑,以手背为代价,在修行了四十年的某夫人身上留下七八道剑伤,又冲到外面把十几个司空家人打了个半死。
她被罚去思过一个月。
这门亲事也顺理成章黄了。
思过的地方是辰穹鸢闭关过的九榆峰,有个四面透风的山洞,三面石壁写满了她自创的心法,一面写了浮光掠影四个字。
她看不懂,每天静坐发呆,拿石头在地上刻字。
刻“为难”二字,磨得一手血泡。
又刻“慈悲”二字,手心都是血。
她才知道闻兮为何修为受损。
出来后,闻兮如往常一样,好像根本没有被退婚影响,也没有因此不待见她。
但李暄和心里别扭,小心躲着人,每天埋头苦学。想变强,想下山。
忽而瞥到树下的诱饵居然被吃完了,再回头看,吃饱的小虫们泛着火光正扑闪离去。
“别呀。”李暄和着急忙慌的,身法却很神速,飞身追上光群。如一片星河璀璨夺目。
察觉危险逼近,那虫子们瞬间散开,李暄和得以落入星河,跟着缓缓飞行。
虫子们变得更亮了,一阵灼热包裹着,它们在合力御敌。
她缓慢穿梭着,想找到厉害的一对,所以只散了一点灵光护身,衣服已经被烧了几个洞。
终于,选了一对频繁攻击她的小虫子,收进口袋。
任务完成,心情好,回去继续扫雪,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她捉的虫子叫火萤,和萤火虫差不多,不过它浑身略透明,特别凶,发亮的时候就跟着火似的,靠近会被灼伤,往往千只万只群聚而出,即使遇到高阶猛兽,搏一搏也能杀死。
她捉了两只很凶的,放袋子里先养一养去魔气,等晚上的时候建立契约,就可收为己用。
想到此处,干劲十足,石阶上的雪结成冰,她就用扫帚另一头捣碎了再扫到一边。
过段时间打开袋子看火萤情况,这会只发着微光,金灿灿的,和玉色玲珑锁很配。
玲珑锁,说是锁,实际上是一对玉佩,中间有镂空雕花,以灵力为介,互相牵绊,也可以承载灵兽。
火萤,族群特性可以互相召唤,生死不惧,在袋子里去了魔性,只要建立契约,再放到玲珑锁上。
这样一方有危险,另一方就可以收到警示,继而顺着火萤指引赶到救急。
弄好一切后,把两片玉佩碰了一下,“叮”的一声清脆,两个火萤在各自新地盘爬来爬去,找了个舒服角落,与之融为一体。
大雪过后,云渺恢复春色盎然。
李暄和别扭地将玲珑锁送出去一只,放到桌子上就跑了。
闻兮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但看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掩面笑。
李暄和接着找秘笈练功。
突然玲珑锁亮了,李暄和霎时一愣,这么快就上工了?勤快的哩。
接着才忙忙慌慌跑过去,一脚踹门。
闻兮左拿菜谱,右手握铲,震惊错愕。
再一扫那玉佩上的火萤,一动不动。
沉默,关门。
错觉?还是失误?还是做饭要烧火,火萤以为危险?
李暄和在小道上边走边思量,用火萤来缔结联系,是在古书里看到的,前人说用得挺好啊!可这种好是什么程度呢?
这火萤很仗义,很快就向人展示它怎么好了。一次次示警,一次次赶过去,只看到闻兮拿针给人治病、弹琴手疼、拿锄头挖药、梳头发戳到自己!
李暄和啪地关上门。风吹草动都要提醒,这好得有点吃不消。
去了外面,直接将虫子架火上,威胁道:“再不听话,烤了你们!”
然而普通火对它们一点伤害都没有!李暄和只得将火萤拿回来,用掌心托着,有气无力哀求加恐吓道:
“我献了供品的,定了三年契约,希望你有做妖灵的素养。不然,我真的只能炼化你,不得轮回的那种。”
火萤扑扇着翅膀抖了抖。
这时火萤亮了,在玉佩上爬来爬去,不时喷火。又来了。叹气。在云渺,其实是出不了事的,大概率这火萤又在小题大做。
李暄和飞奔数里到弄学堂,正好听到怒骂声,让人着实心惊,狠狠踢开一扇紧闭的大门。
这一脚下去后,李暄和只有一个念头,火萤死定了!
这里是至觉师伯讲学的地方,他也有亲传弟子,其他想听课的人也随便来,至觉和掌门不同,他脾气爆,嗓门大,听着很像骂人,有雷霆灭霸之势。
此刻数名弟子在听教,听此动静,齐刷刷转头看她,那严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至觉见到麻烦精,怒火快把胡子烧没了,拍着桌子起来了,用了十二分力气,怒吼道:“李暄和!出去罚站!”
报复,绝对是火萤的报复。
它在嘲笑,区区凡人也敢操纵火萤;它在反击,一顿供品罢了竟妄想让它臣服,还想让它臣服三年,还敢威胁它。
今天教你知道,什么是萤烛之火可与日月争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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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又是草木之势亦可直冲云霄。
呵,契约,呵,灵主,就你!投降吧,弱者。认清现实吧,凡人。
凡人一通脑补,心力交瘁,差点就认了。
在听课的闻兮捂住脸,也叹气不已,忙不迭取下玲珑,在手里摩挲,和那只火萤小声商量。
然雷霆之声已消,危险过去了,火萤安静无声。
闻兮冷眼瞅了瞅,出手掐住火萤。
火萤老实了!
李暄和去峰石那罚站,峰石是一片石柱,个个高耸入云,顶端尖锐粗细如长枪,只能立一只脚,要站在那顶端上三个时辰,反省自我领悟天道。
有十几个顶端被踹了,不用说,是某人发疯时候干的。
李暄和想把火萤丢掉了,捉了火萤后,没一件愉快的,还把大家都卷进来,可以说就是来捣乱的。
初心多简单啊,遇到危险,通过火萤告诉她,她冲过去救人即可。结果……算了。山峰湿漉漉的,衣摆都被打湿。
三个时辰后,火萤又亮了,爬来爬去,还很焦急的样子。
李暄和看它一眼,没有新的表情。
不去了!
今天是闻兮下山的日子,要去三面小镇,云渺不危险,但外面……现在应该走在林间小路吧。
捏紧拳头,头疼。
李暄和御风,超快,也超耗力量的,火萤还不稳定,七绕八绕才在山路上看见人。
只见有十几人彪形大汉,和一男四女,看着像一家五口。有三个大汉在抢夺钱财,有四个在调戏女儿,还有七八个匪贼逼向闻兮,前面两个甚至动起了手脚,闻兮挡了几下,嘴里在说什么,脚步连连后退。
火萤终于发挥作用了,这次是真的,但不值得高兴。火萤都想骂人了。
赶来的李暄和见此情景,怒火能烧干二里地。
如风过去,揽着闻兮退了几步放下她,一掌掀翻他们。
这几个人,是打劫惯了的,虎背熊腰,脑满肠肥的,李暄和瞧了两眼,抬手向上,切了一根树枝,当……鞭子使。
“不能杀。”闻兮没有惊讶,只是劝她。
李暄和回头,见她面有不忍的样子,心中一动,扯了一下嘴角,再回头已是冰冷神色。
可巧,那几个匪贼很自信,挥着拳头冲过来,那就别客气了!
树枝抽过,骨头碎裂,树叶划过,道道血痕,一时惨叫连连,李暄和麻木地挥了几百下,直打得那十几人变得血红才停。
“你们快走。”闻兮对着那一家人说的。
那一家人赶紧跑了。
那树枝都变黏腻了,血液沿着树叶滴下来,被她随手一丢,她打完人,心情很好。
闻兮你不是总来找她吗,今儿个就让你看看她是什么人。
背着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腥风血雨跟在身旁,衣摆翻飞,头发起舞,瞳孔泛红,似乎魔化,十分诡异,和妖艳。
闻兮脸色复杂,看着这些。
李暄和停在两步外,微微俯身,笑眯眯道:“怎么了闻姑娘,我可是依你,没有杀他们哦。”
五年了,居然比闻兮长高了几分,传言骨头碎过后会长得更好,看来不假。
如此近距离注视她,能看到她美丽惊艳的脸庞,一双似水的眸子,以及眸子里和她九分相似,但面相凶残十分可恶的自己。
然而这个云渺最美的姑娘,终是沾上岁月的痕迹,眼角有了疲态。
涌起的心酸无法消解,李暄和捏诀化咒,右手聚了八道符,躲过闻兮想要阻拦的手,狠狠打向那群匪贼。
闻兮轻轻道:“李暄和。”
4. 云渺(三)
李暄和侧过身子不想看她,却又硬生生转回来,逼自己对上一双柔情眼,假笑道:“如果他们再做坏事,就会被符咒吞噬,死得极惨。自作孽的话,老天爷都没办法呢。”
说完要走,闻兮叹气,拉住李暄和胳膊,说:“我要去镇上,路途遥远,你保护我去吧。到那带你吃好吃的。”
李暄和垂下眼,看着拉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白净纤长,骨节分明,夜夜喂药掖被的手。
可她还要罚站,抄书呢,被发现中途跑出来,恐怕要加倍了。
撇过脸,腥风血雨不见了,杀气也散去了,她抽回手臂负在身后,高昂着头,撇向一边,说:“那好吧。”
闻兮觉得好笑,没给她装的机会,拉起她的手往前走。李暄和被人拉着,脸上不情不愿的,脚步倒挺快的,跟的很紧。
走着走着察觉异样,但是右手被紧紧攥住了,正想抽出,突见闻兮脸色一冷,挥袖向身后打去。
蓝光闪过,将飞来的弩箭打回了,凑巧射入一人膝盖,那人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李暄和怔住:“……”
而举弩箭的莽汉祸首趴在地上哆嗦着,见没击中恼怒要骂,不待骂出声便倒地嚎叫又哭又笑,因为身上又痒又痛。
符咒效果。
闻兮:“……”
她赶紧拉着发呆困惑的李暄和走了。
云渺附近原是有居民的,聚成一个大镇。战乱频发,加上天灾,让很多人无家可归,少部分流落到这里了,随着人越来越多,云渺自然要管的。
闻兮就来牵头帮忙,寻这里安家,叫三面小镇,开垦荒地,种植粮食果木。最艰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小红小火蒸蒸日上。
这里只有两条街,做些小生意,各类美食,面馆,馄饨摊,酒楼,客栈,商行,茶水摊,铁匠铺,医馆,裁缝铺,杂货铺,琳琅满目,边上有小村落,拢共加起来三千多人。
现在还早,街上人来人往。有人朝闻兮打招呼,她也热忱回应,还有一堆小孩跑来闹的,闻兮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闻兮带她进了医堂,已经有七八人等着了,闻兮寻了个凳子给她,自己坐那开始看诊。
李暄和并不想坐,就站在四处看看,这里什么都有,大夫也有,闻兮在帮忙。
看诊很快就好了,两人又到后厨煎药,十几个药罐同时熬煮了,混杂了各种药香,浓郁地让人皱眉头。
不过两人都面色平和,都习惯了,李暄和前两年一直喝药,多苦多难闻的都喝过了,不怕这些。
药罐咕嘟咕嘟冒热气,她摇着蒲扇,有些怅惘,这种生活,难怪那些征战杀伐刀口舔血之人要金盆洗手了。
可惜啊,累累血债,能退隐到哪里去。
葛大妈给病人换药,看到一小孩愁眉苦脸成这样,哎哟一声,中气十足喊道:“嘿!”
李暄和看过去。
葛大妈派活了,劈柴,捣药,切咬,晒草,挑水,洗地。
一圈抡胳膊下来,李暄和面色红润,热气腾腾,浑身都是劲。
吃午饭,一桌十几号人,葛大妈一大海碗嘭地砸过来,满满面条和卤子,油光发亮。“饿了吧,吃!”
吃完后,葛大妈问有什么心事说说呢?李暄和吃撑了,说没有。
葛大妈哼一声,忙去了。
大妈出手,什么伤春悲秋,矫情伤感,全给你治好了。
晚上又去吃了特色焖饭加鲜汤,厨子从岭南来的,那里不知怎的发了旱灾,一个大湖泊生生干涸了,他走了好远,才决定在这里安顿下来。
走进这家店的时候,旁边的饭馆直勾勾盯着她们,目光哀怨,出来以后那店主又投来哀怨的目光,李暄和皱眉,瞪过去,差点要抄家伙了。
那店主幽幽开口道:“下次要来我们家吃馄饨啊,都是祖传七十年的手艺。”
闻兮扳起脸,道:“胡说八道,我哪有七十岁。踏实一点!”
转头和李暄和解释了几句,这手艺她研究出来的,没有特别高深的秘方,就是汤底加了鲜果草药,平心降噪调理五脏,教给这人助他谋生。
店主哈哈一笑,挥手目送她们离开。
因为常来,在村庄边上搭了一座茅草屋,有时晚上会在这里留宿。
闻兮说今日迎来一位贵客,寒舍蓬荜生辉,等将来李暄和飞升,这里就能成为一大名胜古迹,她收个几钱参观费,晚年只管享福。
屋里简单整洁,李暄和点头同意,觉得闻兮收费十分良心,这里果然几钱就可以。直到闻兮拿出了一颗夜明珠放在桌上,屋里顿时明亮如昼。
李暄和困了三天,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房间里有洗脸水,饭桌上留着饭菜,还有纸条画路线告诉她去哪里找人。
出门后没有去找人,而是去了街上的铁匠铺,昨天路过时候,瞅到一块好铁,心动了,这会来,想用它打一把匕首。要锋利无比坚不可摧的随身匕首。
这块铁还挺大。
铺子老板体格强悍,眼神如炬,一见人来,脸上慈和,乐呵呵笑着,见李暄和指着那块铁,眼露赞赏之意。
不过这人是云渺弟子,有这眼光也不奇怪,也就隐去赞赏,问什么打算。
“做一把匕首。”
这倒新奇,云渺弟子不要剑,要匕首。匕首要贵一些。
“能有多贵?”
铺子老板说了个数。
李暄和直接吸口气,啥玩意?
铺子老板忍笑道:“这块铁贵,做匕首耗费时间精力多,重要的是我手艺贵,加在一起,就这么贵了。”
李暄和有点闷道:“我打两把匕首,会便宜点吗?”
“行呀。”
“送刀鞘吗?”
“送。毕竟是闻兮姑娘的朋友。放心,会送上好材质做的。”
“我自己打,手艺费可以不收吗?”
“……”
两把小匕首,花了李暄和四年压岁钱加辛苦攒下的零花钱。摸摸空了的荷包,心生感慨,这赚钱和花钱的难易程度完全不一样啊。
四年的积蓄,一可钟就能花完。
收好匕首,李暄和在一片稻田里找到闻兮,稻谷开始泛黄,谷穗饱满,再过段时间,就能丰收。
田里几十人,看样子在除草,闻兮带着草帽,衬得脸圆嘟嘟,看到她招手,示意还要忙一会。
李暄和撸袖子,走进去拔草,回想昨晚的谈话。
意料之中的谈话,在昨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期而至。闻兮一直想找她谈话,李暄和也一直不想谈。
择日不如撞日,这事逃避不了。
于是深夜,帏帐里,闻兮点了灯,理被子,正想说什么,回头看,李暄和四仰八叉酣睡大呼。
这人装的真像,她一顿咯吱,把人薅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一人裹一床被子,大眼瞪大眼。
闻兮问:“有什么感想吗?”
李暄和说:“我挺困的。”
看这要谈话的架势,李暄和排斥的很,她以前经常被叫去谈话,个把时辰的聊,聊得她头疼,也不知道要让她干什么,越聊越糟糕,之后挨得骂越多。
现在的李暄和,拒绝被洗脑。
闻兮继续说:“看到了吗,一切都很好。”
李暄和疑惑说:“被流氓欺负,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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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兮说:“人生怎可能没有意外,抛开意外,是不是挺好。”
抛开受的罪,谁过得不好?这话说的。
李暄和说:“没有落差感吗?”
闻兮说:“有,正是如此,我才真正了悟明道。”
李暄和说:“说点我能听懂的。”
闻兮说:“师父收了三千徒弟,我让三千人有了庇护所。我一点都不逊于师父。”
李暄和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退婚呢。”
闻兮说:“因为我受伤来退婚,应该庆幸才是。”
李暄和转过脸:“可是让你很难堪,让你被人笑话。”
闻兮说:“面子有什么重要的,难道比婚后过得不好还要紧?”
李暄和规规矩矩:“哦。”
闻兮见她这样,笑了一下,继续说:“事情过去有五年了吧,如果我一直苦闷伤心,哪里还会医术,也不会看了那么多古籍名典,也不能有今天的三面小镇。这难道不比一个虚名强?”
李暄和嗯了一声。
闻兮将她掰过来,表情很严肃,认真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件事,所以我今天和你谈一谈。还记得我曾经借给你一本我最心爱的书吗?”
“《霸道天神爱上我》?”
闻兮连忙捂住李暄和的嘴:“哈哈,咳咳,当然不是。是至高至难至密至绝至无双的《无机术》。”
“哦,里面术法挺难的,我学了大半年,怎么了。”
“没错。很难,但你到底学会了,所以等你再厉害些,就可以把神元还我了。就是辛苦你了。”
这个李暄和是知道的,初时练功,只是掌门看看她会怎么样,能不能适应,不能就作为普通人平稳过一生。
可知道闻兮因何修为受损后,她就一门心思修炼,疼得要死,但还是要练,这样可以早点把东西还回去。应该不超过七十年,她设想是再有三年就差不多了。
五年前,李暄和重伤,当时危急,就剩一口气了,被一头神兽驮着,来到庚生山。
碰到一个佛门高人,高人捉住了一只妖,这妖用妖丹救了她。
可是妖丹太强,李暄和把握不住,容易成魔,后来被托付给云渺掌门,回山后,被闻兮瞧见,闻兮就用神元压住妖丹。
凡有好处,皆有代价,李暄和不觉得会有这样天大的好事,有,那也是以后要索取的。这么多年她小心谨慎,就等着哪天报应来。
而不管是妖丹,还是神元,对李暄和一个凡人来说都太强了,所以几人只能加封印把力量控制在微妙的程度,保她能活。
简单来说就是药性太强药量过多,人体承受不住,要削减药量。
所以李暄和身上有八道封印,以前所学化为乌有。
然而,太太微妙了,只能保活命,身上的伤还需要小心静养,李暄和躺了两年,灌了两年名贵中药,能下床后还一瘸一拐的学走路。
每一天都会受罪,修炼了受罪更大,这是报应之一。
这都不算,她伤势太严重,还有剧毒,来云渺当天,毁了疗伤圣地照水池,旁边的千年古树也枯死了一半。
至觉师伯看到她就很头疼,因为付出这么多,居然只得了一个废人,这真让人接受不了,一度看她像在看煞星。
神元同时治好了她可见白骨的容貌,可能因神元力量,也可能第一眼看到的是闻兮,原来的脸变得和闻兮外貌相似。
李暄和初来乍到,就让身为神的闻兮失去这么多,从神元,到容貌,到婚约。她一度觉得自己就是煞星。这是报应之二。
要说有什么好事,就只有那个给她妖丹的小妖,听说功德圆满渡劫飞升了。
5. 云渺(四)
当然要是没有这一出,再过几十年,这小妖也会飞升的。
它原本是野火绵延,从万里焦土中生出的神灵,只是带了业障变成妖,历世千年妖性渐褪,再有几场劫难后就可圆满。
但是小妖被追杀辱骂多年,内心萧索不想活了,束手就擒跟了和尚求死,路上碰见重伤的人,顺手救了,结果飞升,听说被雷劈后搁那骂了一天。
李暄和很害怕,这想死没死成还变成神仙要辛苦打工的小妖,会不会来算账报复。
而闻兮,就是亏欠最多的那个,她是从神明跌落成凡人。
传说中仙界有一棵几万年的杏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后一次开满杏花,然后跟邻里吵了最后一架打起来,桃花梨花海棠桂花琼花掉了一地。
杏树一挑五打赢了,伸个懒腰,在一众怨毒注视中,心平气顺地寿终正寝,枝丫干枯,根茎消解,渐渐埋于尘土。
种着这棵杏树的是一万年金鼎,乃天外流星炼化,多年来它养护杏树,也被杏树滋养,在万年杏树枯萎时,金鼎吸收了全部灵气。
于是刻在金鼎内壁的十八字上古符文,因为也汲取了根茎灵气,得以脱离金鼎,高高兴兴抱起凋零的杏花,在风中旋转,飘下凡间。
一不小心扑棱翻转掉水里,索性随波逐流穿山越海,等三个月后,杏花消散,还在漂流没尽头的它实在烦了,正好漂到一处净水古潭,就洗把脸,聚了灵气施法化形从水里爬上来。
抖抖湿衣服,挑了个好人家住着,不巧和司空家有了来往,定婚,然后才被掌门找到赶紧接回来了。
精心教养十几年,温婉良善,如花照水,美貌惊人,气质逆天。只偶尔那么一下,会压不住江湖大姐头的气势。
关于闻兮原身到底是什么,李暄和琢磨了很久,杏树?杏花?不是,有灵气的根茎?金鼎?不是,那符文?也没那么简单。
闻兮看她纠结,说:“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杏花要枯死拼着最后一口气剐蹭金鼎遭符文绑架最后被水泡发还能活到最后并成功化形的神。”
愁得李暄和把脑子里的水倒了一大瓢。
那小妖的原身,李暄和勉强理解为一捧焦土,再把闻兮理解为一捧金花……有点说不过去。后来琢磨久了,总算明白,这叫天地灵气化身。
以及触类旁通理解了生灵繁衍生息的难处。
到今天,想出一点补救办法,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那一觉睡得可真沉。
昨晚睡着后,闻兮在她耳边嘀咕,让她今天去看看她们特意从南方移植来的稻谷。许是觉得谈话还不够,想再加一剂良药,稻谷关乎民生大事,让她看看三面小镇一千居民如何安居乐业。……今儿就来了,数亩良田,一望无垠。
闻兮好样的,这良药她服了。
李暄和回过神,吹了吹山间凉风,好心情伸懒腰。
经过两年多的摸索,再加一夜的谈话,两人似乎别别扭扭和好了。只是三五不时的,老是被火萤勾去找事,李暄和都快把云渺上下得罪干净了。
闻兮坏心眼,好笑地看她手忙脚乱,在人真要生气时,才说自己会想办法和火萤唠唠。
这天,闻兮费老大劲从仓库翻出古籍,上面有和火萤对话的方法,一股子霉味,放到外面晒了晒,把玲珑锁也放那了。再找到解决办法前,还是别随身带了,免得再惹麻烦。
等她走后,一条尾巴勾住了锁。
没多久火萤再次发出警示,李暄和内心万马奔腾。
她踢碎一柱石头,因为眼皮直打架,就闭着眼睛飞过去了,居然是邙山。
有六个人站在那,翘首以盼,身后结界被撕了一个大口子,正紧张地护着。
脚下一滑,再困也醒了。是雪字辈另外六个弟子。
这是要干啥啊?
李暄和入门晚,跟这六个不太熟。只知道个个都是高手。
最年长也是最厉害的人叫朗颢,他痴迷武学,先后受教于三个高人师父,十六岁就名震江湖了。
喜欢和人比试探讨,可是天性耿直树敌无数,又秉性纯良点到即止,所以追杀他的人越来越多。
三个老师父不忍,迈着颤巍巍的步伐,送他入云渺避祸。
朗颢沉稳有度,深受同门依赖,因为即使灵力消耗过大或者到了无法施展法术的境地,他也能靠武力支撑很久。
上官齐与,是云渺的书袋子,喜欢到十二阁看古籍藏书,不爱打打杀杀,因为修习任务才偶尔到十一轩装装样子,脸上挂着浅笑,让人如沐春风,谦谦君子皎如月光玉树临风前,就是他了。
齐与十三岁遭受的痛苦无人能及,因为他忘掉了,只记得那份痛苦,他不明真相,就无法释怀,九年过去,他只能用最温和的方式藏起它。
旁边是俩小孩。雪韵,有三百零三年法力的白狐。顾香,有三百五十年修为的喆喆花,从小一起生活,亲密无间。
妖修行是很难的,时不时还冒着被猎杀、被吸收修为、被炼丹的风险,掌门受老朋友树妖之托,接管了这两个宝贝。
这两修成了八岁孩童模样,灵动可爱,活泼好动,喜直来直往,云渺规矩又少,她们乐地到处祸祸,所到之处欢声笑语一片。
虽然但是,俩八岁爱哭的娃娃,即使不用灵器,同门也少有能敌。李暄和喜欢看她们练习,那叫一个花里胡哨绚烂夺目,她们还会营造美好的意境困住别人,雪韵用幻术,顾香用花香,普通人无可逃,唯一欣慰的是会死得很漂亮。
庄吾,年纪最小,二十岁,非常有意思,喜欢琢磨事情,抽丝剥茧分析,会经常看到他盯着某物陷入沉思。这点和李暄和很像,现在李暄和终日被事情追赶,已经很少有机会沉思了。
庄吾圆脸,白净秀气,发呆时候再带上一丝傻气,就连凶残冷酷的君少有都忍不住会去捏他的脸。
属于靠实力保住自己的纯真无邪?非也。十一岁时候,他曾因为傻气被妖族绑走,家中筹钱四处托人,求到掌门这,掌门带着银子去赎时,庄吾被吊在空中还对着石壁遐想,一脸纯真。
君少有,他,冷血,残忍,狂妄,身材魁梧,却面容俊俏,加上傲娇的气质,形成一种能既阻挡少女前仆后继、又不会让男人趋之若鹜的美。
初见惊心动魄,再见又会瞬间清醒。他基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即使他都打不过。他也是少有的会挑衅前辈的勇士,常常顶着满脸淤青再去挑衅,就是不服气,不认输。
这么认真磨练自己,可能源于从小挨打,十二岁时为村庄不容,赶出来了,受尽苦楚,机缘巧合躲在云渺灵力范围内生活。
在被掌门强行带回来之前,还忍着饥饿冲掌门摆手,从被打肿的眼睛里硬挤出凶光,说不用。
从小就很要强。但是这份独一无二的冷酷气质,遭到云渺学字辈残忍冲击,现在,就是二百五。
李暄和对六人引她过来的事非常警惕。忍不住看有没有带兵器。
玄门修道基本都是用剑的,但云渺宗例外。例外在弟子们太皮,用什么坏什么。
而且这雪字辈的,君少有喜欢出头挑战,三天两头和其他弟子打架。
打架这哪有约好的,都是一言不合就干,经常吃着饭上着课走个路都能打起来,端着饭盆抄起板凳抠块砖头就上了。
久而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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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也习惯就地取材了。
外人不知道,还夸云渺弟子境界高深,君子不器,不为外物所执。
没看到云渺内部都是破破烂烂的。
所以李暄和知道,这六人没有兵器,也很能打。何况,还带了。
落地后,君少有就迎过来了,扬起欠揍的脸,道:“果真来了,这玉竟这样神奇。”
雪字辈六个,每次群体出动都要惹祸,上次考试,得罪数十个鸿字前辈,三天两头被报复;今天群体出动跑邙山来,私自打开结界,还拿了闻兮的玲珑锁,回去肯定要挨骂受罚。
连外出的慧清掌门都在背后吐槽雪字辈最难带。
朗颢道:“李暄和,麻烦你了,补一下结界。小君出手太狠了,我们补不上。”
被唤作小君的某人跟被烫了似的,吼道:“别叫我小君!”吼着就要去打人,怒火冲天的架势,朗颢只是轻轻扶住他,就全部化去了。
恐怕不止如此。
果然她要去补的时候,其他人都走进去了,在里面朝她不断招手,他们身后,无尽的林丛仿佛两只漆黑的眼珠,在转动什么心思……
这群人,要闯邙山。
小狐狸雪韵怯生生地,道:“暄姐姐,玉是我拿的,你和我们一起玩吧,你都不怎么和我们玩的。”
原来李暄和这几日的动静太大,引得几人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灵物能这样使唤她。
还有就是,咳咳,这六人也想去邙山逛逛。正儿八经进去还要好多年,有这闯祸的机会还不赶紧抓住。
君少有张牙舞爪道:“走,我们去捉几个猛兽,杀它个昏天黑地!来这这么多年,还头次进去呢。多亏你了。”
上官齐与温和很多了,轻轻笑道:“走吧,我们就看看。”
尽管如此,不安还是占据了心灵。
其一她和这群人确实没怎么相处过,其二她不想和一群人去探险,其三她不想和云渺弟子去探险。
李暄和思绪翻涌,我不想去四个字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余光瞧见一抹白色。
吓得转头,却见一个白衣少年呆愣楞的杵在那,转过来的眼睛黑漆漆的,十分平静无辜。
庄吾,还真是安静呐。这群人中,朗颢一般开道,庄吾一般殿后,君少有负责鸡飞狗跳,齐与负责救急应对突发状况,顾香雪韵随便玩,不是刻意训练的,几年打闹下来形成的默契。
庄吾既然负责殿后,自是要等李暄和进去了才会跟上,就一直在等,也不催促,也不着急。
但就是直直的盯着你。
这无形的压迫感……
之前在外围,就寥寥几棵树,几片丛林,现在深入邙山,各种怪树映入眼帘,有的树梢交错高耸入云,有的藤蔓缠绕长满苔藓菌类,如匍匐的巨大黑龙,身上还有成年累月的痕迹拖曳下来,黏腻瘆人。
再往前走,冒出有些许瘴气,夹着尸体腐朽的味道,树根处隐约可见白骨尸骸。
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走了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抱怨道:“这里啥也没有啊。”说着像想到什么,转头盯向走到最后面的人。
李暄和她快困死了,又强忍恶心,还得盘算着事情,随口道:“我不知道。”
说着丛林发出细碎声音,细听有兽类的脚步往这边走来,众人已经走到邙山里面了,厚重的树叶遮天蔽日,周围黑了下来,只见树干轮廓,另有一种阴森恐怖。
君少有兴奋起来,摩拳擦掌,不一会大家脸色都变了,这个数量有点多啊。
李暄和握紧拳头,想着等等再说,又松开,捡起石块捏碎,将碎石抓在手里。
6. 云渺(五)
邙山不比鹤谷,那也是丛林,不过养的都是杀伤力很小的奇珍异兽,这里的危险,少有人知。
雪韵忽的瞥见一双巨眼,猛地跳起来:“什么玩意!”
李暄和挥拳打飞它,瞥了眼她俩夸张的神色,甩甩手。
顿时越来越多的巨眼在黑暗中闪现,如风袭来,嘶吼连连,唰唰唰拔剑声,前边已经开杀了,传来他们或兴奋或压抑兴奋的打斗声,许是太激烈,大部分都冲他们去了。
高手都在这了,自然不用别人操心。
朗颢法力雄厚,一掌就横扫一大片;齐与不喜血腥,用墨扇敲晕了事,敲了几十个后还有几十个,展开扇子起风扇跑它们;
君少有没什么禁忌,哐哐乱打怎么狠怎么来;庄吾用剑的,老老实实用剑术和一个一个妖物斗法,基本其他人打了十几只以后,他也刚结束了一只,非常有美感;
但是最好看的还是顾香雪韵的,俩个小娃娃翩翩起舞,随心所欲,细看就知道她俩以手作战,比刀剑还要凌厉几分,所到之处生机全无。
李暄和这边空得很,只劈晕偶尔扑过来的一两只,得空蹲下来观察来者何物。
其状诡异,……其他看不清,太黑了。朗颢明白过来,拔剑挥向天,掉了几截树枝下来,让日光照进来了。
这下能看清了,其状如猴,四肢巨长,尾巴巨长,披黄色毛发,眼睛巨大,占了半张脸,剩下的都是嘴。
拿棍戳戳,皮肉厚实的很,用刀剑也要费点劲呢。
“劳驾,可看出什么了?”
这要不是扛不住,绝不会说出这话来。君少有这个人,片刻安静不得。不过那边杀得昏天黑地,这边悠哉悠哉,似乎不大好。
但是李暄和没有理,蹲在一头猴子前,伸出第二指,在其肚皮上划过,那兽嘶得叫起来,疼醒了!这兽叫声如此刺耳难听,李暄和急忙收回手。
“怎么了?”上官齐与问。
李暄和道:“我想看它吃的什么?想知道它们攻击我们是为什么。”那肚皮被划伤一点,还没破开,看不到吃的什么。
捡来棍子,撑开猴子的嘴,露出两排尖牙。李暄和暗服,不愧是走江湖的,凑上前看了,乱七八糟乌黑残絮卡住牙缝里,嗯……吃肉的。
那就是捕食了,数量多力量大,一拥而上速战速决。恐怕暗中还有后援呢。
君少有又一脚踢开猴子,再次问道:“有办法没,东西越来越多了,打不完。”
李暄和道:“它们吃肉,把我们当猎物了。”
“……你看了半天就看出这个?”
君少有指指身上的破衣服、脸上的血,不可置信道:“这还用说吗,这利爪,这大尖牙,有这条件谁吃素啊?”
李暄和道:“考证过,才更严谨。”
有道理。君少有吸口气,道:“然后呢,它们吃肉的,所以怎么办呢?”
李暄和看君少有脸上疑惑的神情不像装的,于是试探道:“你不是吵闹着要捉妖兽吗,这不如你所愿吗?干嘛这么着急,还问我怎么办?”
这时林中传来更嘈杂的声响,奔来了更多猴子,果然有后援。
这几人可是高手,那猴群见奈何不得,倾巢而出了。
君少有连环踢开数只妖猴,道:“不就你和上官喜欢看书研究这些虚头巴脑的吗,你们脑子好使,当然要想办法,上官那小子在打妖怪,那不就剩你了。赶紧想想吧,我要捉的当然是无敌霸气的大妖兽,谁要这玩意,而且这玩意我们没见过,皮厚的很不容易打死,为给你腾时间想,我们身上都带血把猴子引过去了。”
越来越多猴子攻向他,他被裹挟走,只好勉强挤出最后一句话,“别辜负我们啊!”
言下之意,是何意。
群战中几人仍能力敌,狼狈之中不减风姿,但是数量太多,也有被抓伤的。
李暄和观望了好一会,挥出碎石击退几只猴子,心中有了想法。
她退后几步,在空中画好静置阵,打向猴群,那阵法可缓慢行动,猴群速度变慢,庄吾他们打起来就轻松多了。
她再次画阵平地起物,碎石、骨头、枯枝等轻便小巧的,飞起来数百,注入灵力,凌厉三分,打向那巨大的跟活靶子似的眼睛。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些猴儿捂着眼睛跑了,数百只一下退了干净,只剩地上被打伤打晕的。
其他人惊叹着,也走了过来,这种瞬间退百敌的方式,当然令人震惊。其实都是吓唬人的把戏,又没真的打死,看到几人过来,下意识又退了几步。不忘一手接住跑过来的雪韵顾香。
别人倒没什么,两个小妖还是怕的,她俩在老树妖庇护下长大,后来直接到云渺生活,自然不怕人,只怕更凶的妖兽,自然法则本性如此。
李暄和一遍遍告诉自己应该不会的……
又一遍遍提醒自己小心,看似握着雪韵的手,实际有两指扣住了她命脉。
转眼就看到庄吾一脸认真盯着她的这只手,李暄和手放开了,侧过身,假装没看到。
君少有一心想打架,又兴冲冲要约架,尽管都没人搭理他。
闲扯了几句,朗颢还是打头阵,招呼大家往前走。
李暄和踌躇道:“你们还要往前走?都这么危险了。”
这些是云渺弟子,掌门亲自教养数十年,她认识三年多对他们也有很多了解,修为高悟性好能吃苦品行良好,是的,即使君少有冷酷好打架,也是品行很好的人。李暄和不愿意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朗颢道:“危险?还好吧,就是,来都来了,多看看吧。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李暄和觉得他很奇怪,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朗颢是武痴,喜欢打架的,但是很少人能打得过他,他又纯良下不了重手,一定不得尽兴,找一个凶猛的妖兽斗一斗,是个好主意。
君少有满不在乎道:“危险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有杀手锏呢,走走走,去看看,这次定要找个非凡之物,才不枉这一趟,挨罚也值了。”
上官齐与解释道:“这邙山我们不能进的,出去后定要被罚,所以,被罚之前,多见识吧。小君非要胡闹,把我们都诓来,你放心,到时候就说你被骗来的,会保住你的。”
君少有怒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君!”撸起拳头冲着齐与去了,齐与翩翩然歪了下头,牵住他一角袖子,哄道:“别淘气了小君。”
这就是相生相克,君少有冷酷狂野,可维持不住形象,因为实力不如人,只能认下,低头扯回自己的袖子,随手拍了拍,怒气全无,道:“怕什么,要是挨打我一人替你们全受了!”
齐与连连点头,称赞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古道热肠。”
君少有接着道:“要是抄书,就你们替我。”
……一行人又往深处走去。
李暄和不自觉又走到最后,本来庄吾殿后的,她两次靠后走都把庄吾挤前面去了。
不过这心安也没维持多久,因为见许久也没有东西出来,有人提议道:“投放诱饵吧,我们进来许久了,说不定都被发现了,正找我们呢,我还什么都没抓到呢。”
李暄和心惊肉跳,望向提议之人,双眼射出毒光。君少有哆嗦了一下,脊背冒上寒意,连忙四处查看,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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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与觉得不好,万一引来太多,又麻烦了。
“邙山有个很重要的作用,”久不吭声的庄吾终于说话了,他皱着好看的眉,还有一团稚气的脸上此刻凝重,犹豫道:“这里镇压着很多凶兽。”
此话一出,众人明了,有很多凶兽作乱祸害一方,被捉来镇压在此,与其在这乱转,不如循着镇压痕迹去找。
这样不危险,也能长见识,如果路上遇到个什么,就痛快打一场,遇不到,也不算白来,找被镇压的凶兽打更得劲。
君少有勾住庄吾脖子,捏了捏脸蛋,道:“行呀,不鸟则已一鸟惊人!不愧是我师弟!”
庄吾挣脱不了,被勒得很难受,仍然尽本分提醒道:“……鸣,那个字读鸣。”
这下有了方向,大家心都定了,就要见到活在传说中的凶兽怪妖了,厉害到被镇压呀,想想就很激动,而且是背着师长们偷偷来的,更刺激了,纷纷搓着小手,满怀期待地看着一个人。
李暄和:“……?”
齐与道:“李暄和,你不是最擅长这种阵法符咒吗,你追踪一个看看。”
李暄和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道:“你们学得也很多吧,你们应该都会吧。”
……这倒也是,朗颢本想着通过此行让李暄和融入集体,结果他们已经过于依赖了。
当然李暄和本不知道他们所想,只觉得心惊胆战,表面又强行镇定。彼此尴尬笑了笑,朗颢让大家散开,各自施法感应追踪。
这一追踪,可不得了,好几处法力汹涌,必关着凶猛异兽。
个个激动不已,在地上画出简单地图,蹲着商量着去哪里好,要厉害的,同时不能太厉害,同时阵法不能太难。
君少有难得沉默,半晌过后,在众人决定去南边的时候,他举起手,很是冷酷道:“去北边吧!我感觉北边的妖物,更厉害。”
众人看他,让他说出依据来,他说道:“没有依据,我这个追踪术学得不好,施法中好像被我挑断了镇魂幡。”
“……”
“……”
“……”
君少有挑眉道:“去吗?”
镇魂幡被挑断一角,如果妖力强大,苏醒过来,很可能冲出封印!
此事因他们而起,纵然可能敌强我弱凶多吉少,也要前去补救。
为了心中大义,为了云渺,几人不再停留,速战速决暴打了肇事者,火急火燎往北边赶去。
君少有顶着满头大包,面不改色,带着六人狂奔,穿过几片林子,到达一处斜坡,随风飘扬着黄色布条,正是镇魂幡。
不过有四条,都在空中飞舞。
再向前几步,只见坍塌了几里地,翻出湿泞泥土,还掺杂着许多枯骨,窒息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众人急忙停了下来,迅速背靠背,警惕望向四周。
四条镇魂幡都断了,镇压的东西,跑出来了!
四处寂静无声,丛林间阴森无光的,跑出来的东西不知去了哪里。他们是从南边过来的,没碰到怪异现象,于是着力看向其他三个方向。
齐与猛然惊了,他们靠在一起戒备四方,李暄和还在那边,他着急招手示意过来。
李暄和还犹疑着,慢吞吞踱步过去,边走边起手追踪,应该还有一个锁身咒,如果没挣脱,那抓住它重新封印就不难,而且此刻它刚出来不久,说不定晕晕乎乎的,那就更容易了。
其他人见她在追踪,也开始施术,正起手间,一片残符飘飘扬扬,正好从李暄和眼前划过,落了下来。
锁身咒残片。
那逃出来的东西,不就在……
7. 云渺(六)
众人惊慌抬头,都呆住了,雪韵是狐狸,几乎要晕厥,被齐与捂住眼睛,瑟瑟发抖,顾香还在勉力支撑,也是摇摇欲坠。
那东西盘在树梢,漆黑如墨,铺天盖地,绵延数里。仔细辨别,遍身鳞甲,足有五人腰粗,腰身交织叠了好几层,那中间盘桓着绿色巨头,两眼红色,阴森透凶光,堪堪冒到李暄和身后,露出锋利獠牙。
李暄和自然察觉到了,小指抖了一下,正要来个出其不意,被一道疾风卷走了,睁眼去看,是齐与,他将李暄和送进圈子里,抬手要打,又收回了。
李暄和看到了,是绿头蛇。
比之前见过的大八倍不止。
齐与知道自己这动静也不算无声无息,但那蛇并未惊讶,也未攻击,仍就在打量几人。
这……众人一时不知怎么办了。书上说了,先礼后兵。而且这庞然大物,看着就很瘆人,怎么打。
李暄和被护在中间,没有感觉安全,反而心生寒意,有很多碎裂片段涌入脑海,头痛欲裂。
——碎片中,她独自面对上一条绿头蛇,虽然那蛇小得多,可彼时她也年纪不大。
——打倒蛇了,可接着,十几个人围上她。
雪字辈言语商量着趁对方没反应过来,先动手封印,镇魂幡很老的办法,没人会,用其他方式怎么样,符阵李暄和擅长,不知道会不会镇压,要不先让李暄和用阵型困住蛇,再等出去请人帮忙……
李暄和半沉浸在不清晰的回忆中,没听清别人在说什么,只听到了李暄和两字,还是两遍,一下惊醒了,退了几步。
这一退,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以为那庞然大物动了,这一吓那魔蛇也动了,甩着尾巴扫过来,重压之下,几人都被震飞。
李暄和勉强拽住雪韵,闪到一旁,没有被波及,但是已经怒气上头。
君少有被打得差点吐血,爬起来大叫道:“它醒了,快丢个什么过去。它……”
一截树枝指向他喉咙,他顿时失声,这树枝还带有腐朽的气息,破败不堪,但他不敢大意,这股杀气比剑冰冷,也比剑锋利。
“你想丢什么过去?”李暄和声音冰冷。
君少有说不出话来,离最近的齐与看到了,察觉不对,沉声道:“李暄和?”
李暄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们!”
这下别人都回头看了,却见她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浑身爆发戾气,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围过来。
这一围,李暄和更觉窒息,朗颢企图靠近她,还没伸出手就被震到一旁。
李暄和放开君少有,冷眼穿过众人,腾地飞起落到魔蛇面前。
近距离看,那魔蛇呈压迫之势,一张血盆大口,腥风之气扑面,衣裙翻飞。
不是不怕,只是愤怒更甚,教她生出勇气来,她挥着树枝,明明破败腐朽,竟划烂鳞甲溅出血来。
那蛇被伤到,恼怒甩尾,千斤之力震天动地,打烂了一堆树木岩石,李暄和轻巧躲过,翻到蛇身上,将树枝钉入,那蛇皮如铁甲,树枝碎了,那蛇扭过头咬来。
齐与着急,扔出剑给她,李暄和没接,迎着蛇头向前冲,那蛇张开大口,一口将她吞下,只是还没咬碎,李暄和就踩着尖牙跃到头顶上,一掌拍下。
几人脸都白了,朗颢也扔了把剑过去,还是没接。这下都急了,朗颢朝几人示意,准备一起上,却见李暄和跳下来,冷漠转过身来。
身后那蛇晃了几下,轰地瘫倒在地,一大片,都是蛇的肉身。
无人言语,还是庄吾打破沉寂,上前观察,道:“这蛇有毒。”李暄和右手隐约现了白骨又恢复如初,现在泛黑。
李暄和扫了他一眼,又冷冷看向其他人。
顾香小跑过来,抓起她的手,指尖开出花朵,揉碎了敷在上面,低头吹了吹:“不疼不疼。”
“……”
李暄和看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就是有点晕,说没事。
朗颢去检查那蛇了,蛇已经晕了,被震的。朗颢十分吃惊,这得要多深厚的法力,不免看向李暄和。
李暄和想了想,摇头道:“这是条毒蛇,虽长这样,蛮力不大。”
齐与觉得她心神波动实在频繁且没什么缘由,忍不住担心,但在当下也不好多问。
蛇晕过去了就好办了,合力封印,李暄和想这下该走了吧,有人问这是什么妖物,李暄和还恍惚着,随口答道绿头蛇。
“……这个,是真名吗,不符合气质吧。”
齐与回忆了自己看过的志怪集,点头道:“是新出现的怪蛇,就这几年才被写进书里,就叫绿头蛇。”
折腾了好一会,李暄和做最后的封印。各自休整一番,前有怪猴,后有魔蛇,都有点小狼狈,不过也很开心,商量着再往里探探,准备来个三连杀。
李暄和有意无意扫过,但是暂时没有疑心了,今儿数波数折,心情跌宕起伏的,究其根本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香还牵着她的手不断开出花朵给她疗伤。
那这几人应该并非想将她引诱至此暗中围杀,就算遇见绿头蛇,也是巧合而已,有人和她说过,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说来惭愧,曾经自己被当做诱饵丢给那蛇。
于她而言往事不堪回首,但这些往事在这些人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谁还没个沉痛的过去了。
只不过,李暄和知道自己这根弦,只是暂时放下,谁知道哪天又因为什么事再度被挑起呢。
庄吾说话了,拢过断裂的镇魂幡,道:“我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小君哥哥挑断的。恐怕另有其人,或者别的妖怪在,大家小心。”
听到前半句,朗颢和齐与掩面偷笑,见君少有面色七彩斑斓似是中毒,又忍住了,问他有什么根据。
缠绕心头的阴霾这会彻底散去了,甚至有春风吹过,李暄和扭过头也想笑。
听人说过,君少有以前很高冷,小孩被家乡赶出来,心里肯定有创伤,想远离伤害,就耍酷,孤僻,站在云端。其他几人想让人下来,就商量着叫他小君。
庄吾年纪小,又很重礼仪,别扭不过就加上哥哥称呼,软软糯糯的嗓音,谁能抵抗?
加上掌门偶尔也会配合唤他我们小君宝贝,如此这般,君少有的冷血人设就慢慢崩塌了。
庄吾一板一眼分析道:“我们使的是追踪术,怎么会挑断东西呢,小君哥哥法力并没有到能隔空断物的程度。而且,这是镇魂幡,聚了前辈高深法力,不是普通绳子,纵然小君哥哥人在这里,也不可能一下子打破的。如果倾尽全力的话,倒是有可能划破一角。”
君少有中箭无数,捂着胸口,退到一棵树下,独自消化。
朗颢觉得是其他妖物,没多想,就问道:“能从断裂之处找到可疑痕迹吗?”
庄吾摇头,将镇魂幡丢到空中,用剑试探,这一试探把君少有自信给试回来了,他跑过来嘲笑道:“还说我呢,这断掉的东西你都刺不破,你……”
随即哑声,反应过来了,这镇魂幡都残了,庄吾都无可奈何,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反正寻常妖物不可能。庄吾是还没长开像孩子,实力可不低。
众人越来越有默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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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多言,又火速围成一团,戒备四周,这次特别注意,拉上了李暄和。
大家都很激动,君少有难掩兴奋,低声喝道:“这可太刺激了。”
齐与轻笑道:“可千万小心,轻易毁去禁制,那不是一般的凶兽,等你挨打的时候,就知道痛了。”
君少有不在乎,道:“怕什么,我们有杀手锏。”
齐与泼冷水道:“杀手锏中了蛇毒,养着呢。”
“啊……”
李暄和将几句话连起来,一时没理解。几人万分警惕,可好一会,四周仍是啥动静都没有。放出灵识感应,方圆十里,都悄无声息。
“……谁能打破一下局面?”
算了,可能跑了吧,这么僵持也没意思,于是朗颢开口道:“回去吧,邙山妖兽何其多,即使有特别厉害的也不奇怪。”
回去,那这一趟不白来了?君少有特别不情愿。可是也太晚了,天都黑了,再不回去,该有人追来了,那就是人赃并获少不了一顿罚,在被实锤之前,众人能躲还是要躲的,不然怎么做云渺弟子。
他们从南边来,决定继续往北走,北边亦有镇压封印,兴许运气好路上再遇个别的什么。
君少有一心想抓妖兽,加上没遇到特别危险的事,不等朗颢带路,抬脚先走了,没有探险阵型,大家都随意走。
李暄和想了想,走到朗颢身边低语一二,朗颢点头,又和身边的庄吾低语一二,庄吾明白,传话给齐与,齐与了然于心,正要弯腰和小孩说的时候,君少有伸着耳朵凑了过来,……齐与和他如此这般说了,俩小孩也不动神色点头。
假装走了几步路,朗颢拉住庄吾,两人对视一眼,飞速掉头朝南边掠去。
两人轻功好,性子也沉稳,可以疾行数里而不为人知。
等后方传来明显动静,剩下几人动作也快,速度奔到现场,果然,朗颢庄吾和两名蒙面人打起来了,蒙面人身法诡谲,各执奇剑,实力不低。
原以为是什么妖兽作怪,结果是人,倒也合情合理,镇魂幡不是一般凡物,寻常妖兽肯定会被伤到的。但这两人肯定不是云渺的人。
那镇魂幡断得蹊跷,四周也无其他妖物,猜测是有其他什么东西在作怪,于是李暄和在魔蛇封印上留了符咒查看,料得不错,不一会就有东西在尝试解除封印了。所以李暄和告诉朗颢,让他和庄吾悄悄回去看情况,突击很有效,抓到人了!
咳虽然还没抓住,但也快了。这两人能突破云渺结界而无人知晓,非同小可,但是其他人都上了,这种合作下的群殴,还不轻易拿下。
正旁观着,君少有飞了出来,摔在地上,痛的脸抽筋。李暄和捂住眼,几人里最狂妄的是君少有,最先挨打的也是他,也不知道他那么多打架经验是怎么都用不上的。
接着庄吾被打飞,摔在要爬起来的君少有身上。君少有扶住他,对视的眼神很难兄难弟。
还来不及惊讶,齐与也摔了过来,好在反应能力强,自己翻个跟头站住了。
那边就剩朗颢和俩娃了,李暄和惊了,很快,俩娃也被扔了过来,被齐与庄吾一人一个接住了。
一连串的事就发生在半盏茶时间里,独剩朗颢苦苦支撑。不愧是朗颢,雪字辈第一高手,公认最可靠之人,武学奇才,仙界未来,可能性最大的下任云渺掌门,长得还很好看!
朗颢宅心仁厚,在上山之前就有丰富的比武经验,非常系统,是以一打二,还能周旋很久,只不过,也没太久,朗颢退了下来,提神静气,无奈摇头。
众人互看,吸口气又围了上去。
8. 云渺(七)
第二轮时间更短,君少有已经需要人搀扶了,他回头道:“杀手锏,中毒好了没有,好了的话要不要去拿下他们?没好的话,麻烦你也去试一试。”
“……”
这些目光实在太灼热,李暄和差点站不稳。抓起一把碎石,朝两蒙面人掷去,那俩人自然躲闪反击,一次,两次,三次,终于打到脸上,青烟寥寥,那蒙面人捂住眼睛发出惨叫,倒在地上了。
那些目光更灼热了。
人都没移动半步,就拿下了,果然是杀手锏。
李暄和略有些不自在,提醒道:“赶紧补刀吧。”
出来闯荡,自然要有一手艺来安身立命。不会吵架,就只能动手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想别的招,不能力敌,那就智取,打不过你,难道还毒不死你?
适才,李暄和就是用毒,而且是能伤到皮肤眼睛的毒。蒙面的人又不会将眼睛都蒙上。
闯云渺,破封印,放妖兽,绝不是小事。把人踢醒问话:“姓甚名谁,何人指使,有何目的,有无内应,有无后手,废话少说,一一道来!”
那两人瞪着猩红双眼,不发一言,宁死不屈的样子。李暄和瞧着那诡异的红瞳,怀疑道是长这样还是中毒导致的,自己下的毒有这么毒吗?
刚刚顾香有被打到,现在只敢伸出脑袋偷看,见大家都不说话,抖着手指从树上勾下一根枝条,快速打掉两人蒙面的黑布。
两张白皙的脸,左边脸上印了红色奇怪的花纹,加上猩红的双眼,感觉很好看以致有点恐怖。
这两人没想到会这样,脸色都变了,肉眼可见的慌张,仿佛那是巨大的秘密,如今被曝光了,还是在敌人面前。
两人站不起来,就倒在地上蛄蛹企图睁开绳子,对视后接受现实,‘咯吱’,血从嘴角流出,似乎服毒自尽了。
这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庄吾幽幽叹气,孩子脸上难得有天崩地裂的破碎感,这下真的摊上大事了,道:“这下确定跑不了了。”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都沉默了,这下真的瞒不住了。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偷闯云渺结界,也不像是来做善事的。
抓到人,却死了,背后什么阴谋都不知道,自己也是偷闯进来的,还带着俩娃一起胡闹,几件事加到一起,绝对死定了!
主事殿堂内。
“几个毛孩子,一出手就抓到魔族的人,哎哟,厉害,太厉害了,师父为你们自豪。朗颢,你把师弟师妹们都安全带回来了,做得很好。”
是夸赞,只是语气怪怪的。月白舍都被这批弟子气到没脾气了。
大堂中间多出来的长凳,上面躺着两具骇人的尸体。
七人经常闯祸,知道掌门底线,怕的也不是掌门,而是……
“出息了,翅膀硬了,邙山的结界也敢破,翼猴也敢杀,绿蟒也敢打,逮了两个外贼,三言两语就给弄死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云渺限制你们发展了,要不放你们出去吧,去挥洒热血,去展翅高飞!”
……而是以吼叫为主,阴阳为辅的至觉师伯。
原来是翼猴?绿蟒比绿头蛇好听一点点吧,齐与如此想着,等回去看书研究一下。
庄吾回过神来,握紧手心捡来的猴毛和鳞甲,准备待会研究一下。
君少有很认真听着,看是罚抄书还是挨戒鞭,若是罚鞭子,他顶上,他可是说到做到的。
朗颢被掌门夸不好意思了,低头琢磨,争取下次大家都别受伤,以及更好的诱供方式。
李暄和,封住耳朵了,她什么都听不到,眼睛盯着地面,什么都不想看到,奈何地面光洁如新,照出大家的影子了,于是她把眼睛也封住了。
大家都有心事,没心事的雪韵歪靠在李暄和身上昏昏欲睡,顾香想是自己把人面巾挑了,于是扛起重任,奶声奶气道:“师伯,自尽,他们是自尽啊。”
至觉恍了一下,声音都低了,道:“啊?”
顾香再接再厉道:“他们是自己死的,不是我们弄死的。”
朗颢齐与小君立马点头应和:“是的,咬舌服毒自尽的。”雪韵被惊醒了,不明所以,跟着点头。
至觉师伯冷笑了,哼道:“我自己会看的好不。说说,这两人目的是什么?答出来的免罚。”
“取蛇毒。”几人异口同声。
至觉噎了一下:“你们对过答案了?”
雪韵咋呼道:“那蛇那么大,带不走,它最厉害的就是毒。”
至觉冷哼:“出去吧。等下,是谁打开结界的?”
“我!”
又是异口同声,李暄和没出声,她举手了,又觉得自己幼稚,打了自己的手。
至觉师伯扫过几人后悔不迭相当精彩的脸,道:“全部罚站去,李暄和加抄书一遍。”
惩罚虽迟但到。几人老实往外走去。
门外闻兮等候多时,上下打量闯祸七人组。大家心虚后退,面面相觑一会,自觉让出一条路。
躲在人群后面的雪韵被抱了出来。
这群不要脸的!
出卖队友,云渺传统。
闻兮走过来,表情很严肃,吓得雪韵点着小手指,泫然欲泣,雪白的耳朵和尾巴都露出来了。
闻兮扑哧笑了,如桃花待放,伸出手,道:“还我吧。”
雪韵老实交出玲珑锁。
将雪韵从君少有手里抱下来放地上,揉一揉,果然就好了,耳朵尾巴收回去了。
虽然撺掇去邙山大家都有份,但是见到真主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闻兮望了眼站在最后面的人,在几颗脑袋缝隙见若隐若现,说笑一会就走了。
几人去领罚,还兴奋得不得了。
李暄和看得头大。
后来的事就是掌门和云渺五常办事处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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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教学,隔段时间就要考察各人学得怎么样,云渺最近士气充足,因为马上要大考了。
主要考鸿字辈和雪字辈的,少部分是前辈中没过要补考的。鸿雪两组人辈分近,经常在一块上课。不过关系不好,经常吵架打架。鸿字辈这次考完,再过两月,就能下山历练了。
为了鼓励大家,特出通知,考得好有很不得了的奖励。弟子们很激动,原来好处不是固定的,考得好,就可以自己提要求,办事或者宝物,想要什么都可以,云渺没有的,也会去外面置办。
大家在云渺勤学苦练了七八九十好多年,才有今天的成就,所以很难打。李暄和虽然也快二十四了,来云渺才五年,正经修习法术才两年半,想考试不太惨,就得换种思路。
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
“所以,这就是你威胁我的理由?”掌门正襟危坐,目光犀利。他不明白李暄和有什么必要走这个弯路,她现在打哪个云渺弟子不是手到擒来?
“圣人说,因材施教,您也是如此教导我们的,既然教学方式不统一,又如何靠标准来分高下呢?另外我不是威胁您,我对您,毕恭毕敬。”
李暄和挺着腰板,有一瞬间咬到肉,疼得脸抽了一下。她和雪字辈其他人没认真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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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会输,但她实在不想和同门打。
掌门笑了,又坐回去端起外门徒弟孝敬的汤:“下次教你莲藕桂花汤。”
“我会那玩意。”
“那是一般的做法,我教你的,可是千年前的古法古方。”
“……”
考试有三天。其实用不了三天的,举办三天,是因为在外的弟子要回来。
对他们来说,既然没机会参加别的大会,自己家开的比试小会,那是一定要参与的,以云渺弟子的创造力,小会也给它变大会,是以几十人的阶段考试,演变为数百人的狂欢。
在外云游的峁慧清掌门也赶了回来。
鲜花,美食,鼓乐,剑舞,张灯结彩,烟花礼炮,李暄和来这几年,头回见到这么热闹的云渺。
管他呢,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门派。
炮竹一声,漫天烟火,从天上望向四周,三座楼阁顶上,几处树梢,弄学堂前至蓝崖山下小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再看身边站着的竟是各个年纪都有,还有携了家人的,这些陌生的前辈们,脸上都是笑容。
此起彼伏的笑声说话声,追逐打闹的小孩,这浓烈的烟火气,温暖可亲的氛围,让人脸庞发热,头脑微微发晕,时不时还会空白清明,仿佛被净化心灵。
这是当然了,山上本就空气稀薄,这么多人都要呼吸,难免不够,所以脑袋空白。
这些都是云渺出去的弟子,有游历四方的散人,有开宗立派成一门宗主的,有人入朝为官造福百姓,有人热爱做生意富甲一方,有人继承掌门宏愿授业解惑。
弟子三千,真正修仙的就几百人吧,得道飞升的有七人,大大小小的散仙半仙有数百。
这些前辈,不管曾经因为什么来了云渺,现在,每个人,好像都能很好生活。
两位掌门在人群中,像极了定海神针。
闻兮在逗弄一群小孩,眉眼温柔如明月,皎洁而美好。
第二天,在弄学堂殿后空地上,搭了一座高台,大写的红色招牌添喜气,排排围坐了好些人。
鸿字辈的考试先开始,两道题二选一,任选一人比试,可以挑战前辈;或者展示自己最近所学,好的话就能得到信物。
表现最好的两人在领信物时,旁边的君少有翻白眼骂了一声。李暄和看过去,好像是和君少有关系最差的两个前辈,总是找他麻烦。
如此一番后,轮到李暄和了,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等待上场的那几人,不免感叹,真正的高手都是压轴出场的。
她不比试,走台子中间,准备展示,默念口诀,起手结印,可是念到一半,她才想起照水池在另一边,隔老远,这附近没有湖。
没有水,怎么结冰?
她和掌门约定凝霜冻冰成功,就能拿到通过信物的,这霜已凝结,这冰……李暄和卡住,所有人也屏息等待,良久,无奈,将指尖凝结的霜花抛向空中,朵朵绽放,冷气呼啸而来。
“下雪了。”
抬头看,果然有雪白飞下。然而这雪不是一片一片的,也不是鹅毛般纷纷飘落,而是一坨一块砸下来的,砸得树叶哗哗响,砸得同门喊疼吸气,考试招牌抖了两下,掉下来了。
众人起身鼓掌称好,接着在掌门带领下有条不紊朝弄学堂走去。
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算什么,还是避雪吧。
李暄和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也被雪砸了好几下,君少有又凑过来,踩了踩雪,龇牙咧嘴道:“第九次了哈,以后叫你一捧雪可好?”
李暄和闭了闭眼,再次把人埋了。
9. 云渺(八)
考试没有中断,雪辈弟子就在雪中比试,防着对方也防着暴雪,掌门和其他人在屋里看。
之后那几位人才的考试自然不必多说,前辈都主动迎战,没有放水,各尽其力。
打得很精彩,几乎都拿到了令牌信物。
除了君少有,不顾死活挑战了清辈一位开宗立派的宗主,三败不认输被揍得很惨,鼻青脸肿在那傻乐。李暄和表现失败,在那假装不在乎。
至于有一些冻伤那不值一提,拿药擦擦就好了,晾伤口的时候经过李暄和身边,除了大声哎呀喊疼,也没说别的。
比试结束了,私仇却开始了。借这个机会,鸿字辈和雪字辈对上眼,越看对方越来气,七八个人当即开了虚空打架。
李暄和在想输了考试怎么想办法补考,发呆的功夫被卷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番奇幻景象,一边险山恶水,乌云蔽日;一边惊涛骇浪,熊熊大火。
虚境中经常发生打斗,因为可以捏诀造象砸向对方,非常锻炼人的反应能力,以及破法后快速反攻的能力。
今天有幸,也见到了。
李暄和先避开,盯着前方鸿雪两方人影飘忽的打斗现场,一个一个虚象来回攻击,这边扔冰柱,那边反击火球,有人掀大船,有人抛巨石,有人甩出树干,有人急了召唤狂风暴雨。虽然不会致死,但能感觉出来大家都想弄死对方。
场面实在太壮观了,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是李暄和还是忍住热血,步步后退。打得昏天黑地,这得多深的仇恨啊。
李暄和弄了个小屏障遮挡风雨,但她施法吸引了前方注意力,突然一道疾风袭来破了屏障,接着十几道虚象砸过来,有人惊呼“小心!”
火光中又有七八道人影扑过来,李暄和呆住了,一时动弹不了,恍然想起曾经有十几个人满脸怨恨持剑围上她,巨大的恐惧涌上来,连忙化盾抵御,雪字辈弟子赶过来化解。
还剩一截丈粗的树干凌空撞来,李暄和挥手劈开,掩好情绪,各人也狼狈而至。
她看过去,君少有受伤最重,黑着一张脸,嘴角流血,衣服残破。
“就这样吧,你们还要多多练习。勤能补拙。”
那人笑得甚猖狂,李暄和伸头去瞧,一个胖汉,挺着肚子,肉乎乎的脸刚刚散去嘲笑,看着很憨厚的样子,如果抛开他古怪眼神的话。
“你一定是资质过差总结出来的经验吧。”
君少有好样的。打架不行,吵架可以。
吵架能手又冲着那张气白地脸惋惜道:“勤奋都救不了你。”
那胖前辈叫唐孟,好像是哪家的贵公子,因为掌门欠了人情收进来的,擅长阴阳怪气不擅长吵架,怒火上头卷走君少有到一边拳脚相向,黑暗中发出的惨叫声,能听出来他也不擅长打架。
“君师弟生性率真,但这以下犯上的行为可不好,朗颢你最稳重,你要带好师弟啊,不然下次可又要挨教训了。”声音平和,一个男的斯斯文文说着。
这个前辈,叫寅煦,温文儒雅,有鸿字辈独有的骄傲特性。站的笔直,衣角都在用力表现风度。
李暄和不知为何想起掌门曾抓住的妖,真身是一条巨长的细蛇,有妖艳到极致的紫色花纹。这边的虚境又都是乌漆嘛黑的,只感觉有一股寒意从地里冒出来蜿蜒缠上她脚踝。
雪韵嗤笑:“拜托你看清楚,挨揍的可是你那头的。”
“那你想挨揍吗?”冰冷的声音随着法力席向雪韵,雪韵没挡住,哆嗦了一下,委屈极了。
雪韵到底是有三百年法力的狐妖,能压制她的,力量必然高深。这个寅煦是鸿字辈中少有的高手。
朗颢弹指回击,这两人又打起来了。
唐孟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君少有拽着唐孟一条腿,把他拖回来了。
君少有就是这样,不会被人影响,哪怕唐孟一直在咒骂他也无动于衷的。打架嘛,当然要让对方在清醒的情况下受罪。
唐孟在地上蛄蛹,好不容易挣开束缚,弹起来,紧了紧拳头,圆眼珠转动半天,骂道:“给我等着!”
鸡飞狗跳后,终于出了虚境,回来的前辈弟子们在屋内和掌门交流所见所得。无人在意鸿雪私下的恩怨。要是在意,掌门一天到晚啥事也干不了,尽拉架了。
谈到的外面世界很精彩,大家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谈到近来历劫飞升的人,所有人都很激动。其中有一个很特殊,话说五年前,天上降下三道天雷,劈在庚生山附近。
扛过天劫,就能飞升,三道天雷,说明历劫者是妖。
妖修行极其不易,天劫更是生死劫,稍有差池就能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这妖虽然扛过天劫,但也差点丧命。然而它好了以后并没有去天界报到,反而留在人间。你说奇不奇怪?
哪有千辛万苦飞升的人不愿当神仙的?哪有历劫为人的妖还想在凡间逗留的?
“人间咋了,它想留人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有人不服。
那老前辈胡须都白了,笑道:“没说人间不好,只是它既为妖,少不得颠沛流离四处躲避。它能历劫飞升,证明有潜质,有修为,不知多少人想将其炼化。它活了多少年,大概就被追杀了多少年,这样的日子,哪里想再经历。”
人群沉默了,云渺是少有的会收妖当弟子的,同门情谊让大家对那只妖产生同情,
“传说庚生山曾经是有一只妖的,妖力深厚,作恶无数,难道就是这只妖飞升的?”有人问道。
庚生山倒也山清水秀,只是每隔几年都要起一场大火,传言就是它在作祟,嗜血残忍,害了不少人。前后有数名修士去捉妖,皆无功而返。
“现在的庚生山确实没有妖了,难道真是它吗?”
“不知道,”老前辈说道,“那历劫飞升的妖,有人说是一条龙,有人说是一头白色的独角兽,又说是活死人,又是是一捧泥巴,还有说其实一株灵草。众说纷纭,那妖虽未登天,但人间也找不到踪迹。”
“许是躲起来了吧。”
李暄和在一旁听着,眼睛看向窗外。
又说到玄门大事件,北边有一派势头很猛,掌门裴佑铭,天资傲人,修为高深,带名下弟子参加仙门大会,几次都赢得头筹,让众多小玄门争相送孩子去拜师,短短两年已有千名弟子,个个出挑。
那门派原来可只有数十人,在燕都城中一处叫“无不为”的山庄修习悟道,弟子多了以后,另寻了一处灵山,改名北川。
人们传言北川将来能成为玄门第一大派也说不定。
有人也会畅想一番,四年收了千名弟子,云渺五百年才三千弟子,除去凡人生老病死,现在只有一千三百名弟子,有六百名在民间生活。
一位前辈说道:“我前年去南山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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祟,恰好北川派也在,这位掌门,果然气度不凡,门中弟子也谦逊有礼。”
他看了看围着他的一众小辈,笑了,道:“你们也很优秀,就是太跳脱了,一群小兔崽子。”
被认为是小兔崽子也不恼,反而很骄傲,互相推攘叫嚣着。人多的地方李暄和总是往边上呆的,这会靠在窗前,眼神凝滞,盯着下不停的大雪似乎很发愁。
又有前辈谈到令人气愤的魔尊京墨和魔君蒯幽了,这是魔族两个大佬,水火不容,经常掐架,行径令六界头疼,在祸乱苍生的边缘作妖,让仙门想替天行道不能,只能生一回闷气。
三天后这些前辈们要回去了,奈何这雪下了三天还不曾停,地上积了怕是有几丈厚。
掌门说难得有人降雪降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就留着吧,当做特别的风景,因此并没有出手化雪,只是挡了弄学堂前的一小块地方,由一堆孩子在雪地上滚来滚去十分开心。
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纷纷看向李暄和,李暄和只好退后两步,抬头瞪天,第八次悄悄施法尝试停雪,还是没什么用……
众人提起自家娃,拜别掌门,化出飞剑,冒雪离去。
毕竟在云渺修行过的,多少学了点本事,那些能御剑的就自己带家人回去了,少部分不能御剑的由别的弟子御剑送下山,一时唰唰唰几百把飞剑,场面极为壮观。
作为肇事者,李暄和不用送人,她又被安排扫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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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屋,掌门住所。考试后,掌门月白舍准备给雪字辈找点实事演练,正巧事情来了。他收到两封信,一封是南边公孙家家主写来的。
南方潮漪湖,占地两千顷,有个依湖建立的玄门公孙家,传承三百多年,势力庞大人丁兴旺。湖心有个小岛,住着一门旁支,世代以守护湖心圣宝为重任。
旁枝世代单传人口单薄,现今守宝人公孙葛,无妻无子,一心护宝,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是在四十岁时候,不知何故,盗了圣宝修炼功法,力量大增,打伤本家十余人,还口出狂言要毁了公孙家族。
潮漪湖没了圣宝庇护,浪潮迭起,水兽作乱,附近百姓深受其害。公孙家家主带人追杀,公孙葛不傻,早就逃离南方。两年时光不见踪迹,近日才得到消息,公孙葛到了云渺境内。
信中请求掌门代为抓住叛徒,必将重谢。
另一封,是公孙家主的弟弟公孙右写来的,在外云游数年,听说了此事,赶紧来信,说他在来的路上,请求帮忙留下公孙葛,查明真相。
山下来报,公孙葛已经到三面小镇了,身边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一查,好家伙,都是被追缉的杀人狂魔,一个叫王雨梵,一个叫廖常安。
廖常安,一名江湖客,武艺非凡,在偌大的九州小有侠名。直到三年前,他去一个小渔村玩,杀了四十三个人。
王雨梵,传言中,因为口角矛盾,杀了自家和左右两个邻居家,共计二十一口人。
两个杀人狂魔很像,又巧合遇到,和公孙葛一起往云渺来。
于情于理,云渺都要管这件事。
而且据传言和公孙右信中言辞,这背后似乎别有隐情,他对这个事很感兴趣。便将信件夹带的十万两银票揣进怀里,让人把雪字辈弟子喊过来。
这七个年纪小,考试结果也不错,正是便宜好用还听话的时候,可以带去见识下世事险恶。
10. 云渺(九)
速度下山,在日落前到达街头的一家崭新的酒馆。
夕阳余晖洒在街道上,祥和温馨,光辉里三人靠窗坐着在吃酒聊天,年轻人的脸上俱是笑容。
穿黑衣的有些厚重,叫廖常安。穿灰衫的有些秀气,是王雨梵。另一人穿紫衣,有胡须的脸上笑容温和些,吃酒也是慢慢饮,这人就是公孙葛。
三人看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眼神微变,举杯示意,仿佛等待多时。
见此情形,月白舍决定先吃个晚饭吧,带头进了酒馆,七个弟子紧随其后,在中间位置分两张桌子坐了下来。
叫了些酒水吃食,很快端上来,弟子没有客气,胡吃海喝起来。李暄和坐小孩桌,也在吃饭,顾香雪韵在长身体,吃得特别快,几盘菜很快见底,又喊人来点了一桌。隔壁君少有朗颢四个人,一桌顶两桌。
等酒馆里人少一些,几人也吃饱了,月白舍去结账,一听数额,嚯,行吧,恶战在前能吃能喝,不错。
结账后,又拿出几粒碎银,眼神传递意思,掌柜的立马明白,点头回应,招呼跑堂的将还没吃完的几位客人带到后院。
这时候公孙葛过来了,也是结账的,也额外给了几粒碎银,说道:“不能让你破费 。”没有看月白舍,但话明显是对月白舍说的。
掌柜的有点迷糊了,一时迟疑,没有接。
月白舍也没有看他,对掌柜的笑道:“略尽地主之谊而已。”
掌柜的正要开口,公孙葛摇头,将银子朝掌柜的推了一下,道:“已经上门添麻烦了,不好一而再再而三。”
掌柜的想,还是接过来吧,正要伸手,月白舍点了下手指,道:“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
他只好缩回手,纳闷的看着两人。
公孙葛又摇头了,似乎笑了一下道:“不到绝境,谁甘愿悔恨?而到了绝境才悔恨,又有几分可信?”
有道理。
两人不再说话,转身面向大堂,其他人已经被带回后院了,掌柜的迷茫过后,抓紧收了两份银子,匆匆离开,剩下的就是云渺七个弟子,和王雨梵,廖常安。
廖常安先站起来,八尺身高,气势逼人。君少有激动道:“我先来!”
君少有喜欢挑战,且抗揍,饿狼捕猎般扑了上去,黑衣对黑衣,打得板凳倒地,桌子碎了,打出窗外攀上屋檐,瓦片簌簌砸了一地,君少有不到生死时刻就喜欢用拳头,但他俩出去后不久就听到兵刃交接声,君少有用上铲子了。
铲子对上铁锤,这声音可让人坐不住,几人也想瞧瞧场面,就奔出去看,刚到门口呢,两团黑影夹着肃杀之风滚了进来。
在场的都是高手,足下一点闪开了。只有李暄和走神,扶着腰退到座位上,咬牙吃痛,十分想不通。
打斗已经接近尾声,年纪最大的朗颢观察着。这廖常安确实厉害,如此轻松,反逼得君少有拼尽全力。
君少有败下阵来,脸上挂了彩,不过他脸上本就有淤青,都受伤习惯了,自己擦去血迹,嘴里咕哝着,过来了。毫无愧色,失败也习惯了,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考试没过,有补考机会还是没过。
庄吾拍拍他,让他坐下休息。
月白舍胳膊撑着台子,和公孙葛低声聊着什么,像多年好友般聊着家常,徒弟输了也没有脸色变化,低声点评一二,公孙葛也未见得意神色,偶尔笑着点头。一紫一白,泾渭分明。
王雨梵很潦草地抬起手晃了晃,眼睛在七人中转了一圈,来回打量李暄和,又在顾香雪韵身上停顿,意味深长。顾香雪韵被盯得往李暄和身后缩了缩,一边一个只敢露出双眼。
朗颢移过去,警惕地盯着人。
王雨梵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看向了君少有。
君少有:“……来,我跟你打!”咆哮着站起来撸袖子,拿铲子,不顾阻拦就要去。
这就是为什么想和这人打,因为他有六分实力,但能爆发八分潜力,激一激可以不要命地上十分。可惜打不了,就是故意气气他。
最后锁定了上官齐与。
上官心里疑惑,冲王雨梵抱拳:“上官齐与,请指教。”
王雨梵拿出法器,木棍顶端有个银色铁片,是自己造的,对上官齐与点头:“王雨梵。请不要客气。”
在上官齐与眼里,王雨梵身量瘦削,拿这样凶猛的武器,挥舞起来也是雄浑有力虎虎生风,除了灵力充沛,想必刻意练了很久很久。很礼貌地让对方先请。
扇子太温柔,王雨梵藐视,几次有机会将扇面劈开,上官险险闪过,对抗了三炷香,招架不住,被逼到了墙角,致命的棍术从其头上移开,尖角横在脖子上,王雨梵客气道:“承让。”
齐与脖子擦出道血痕,面不改色,将脱臼的手掰正:“实至名归。”
两负零胜。
所有人目光集中到公孙葛身上。除了月白舍。他和公孙葛就差勾肩搭背了,还在谈笑呢。公孙葛在压力下,打断月白舍的话,说轮到他了。
这是传说中盗宝修炼的人,实力非凡,朗颢看了眼李暄和,她也缺一个补考机会,但这个人看着很危险,决定自己迎战。
朗颢需要弄清楚,这人实力如何,更重要的,是找到潮漪湖圣宝在哪里。
没有循序渐进,直接刺向致命处,逼他拿剑格挡。几十招后,招式越来越狠戾,两人都想快速制服对方。
公孙葛是守宝人,外旁支,久居湖心小岛,并没有像本家子弟一样受到精心教导,直到后来盗了圣宝修炼,功法大成,可试探下来,修为高,但没到不可思议地步,朗颢轻松抵挡几十招。
另外,施了追踪术,一般这种圣宝必有天地灵气——云渺追踪术那不是吹的,但是什么都没探到,这人功法就是常规修炼所得,并无特殊。自然,圣宝也不在其身上。
招式间,能感受到对方灵力不稳,不是修为问题,而是心气问题,似乎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朗颢想,这人应该有心事未了,可能不愿再躲藏,才千里迢迢来云渺,他想找掌门。
云渺掌门月白舍,前天界战神第二,震四海平八方,被贬后,教书育人和赚钱。云渺子弟多为弃儿,创伤严重,他试了各种办法,久而久之,十分擅长和人谈心,四海皆知。
话说堂堂掌门,不好好教弟子修道壮大门派,整天跟人谈心,什么人啊这是,不务正业,被大家不齿:这不误人子弟吗?
再看其人和教出来的弟子,有飞升的仙,有开宗立派的掌门,有帝王将相,哦,那没事了,毕竟没有人可以像月白舍一样运气好,随便收的弟子都很有才。
一走神,公孙葛打退了朗颢。
至此,三场全输。云渺掌门目瞪口呆。
月白舍压下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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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既然打输了,那坐下谈谈吧?”
瞧着这样活了千年却依然年轻的一张脸,公孙葛露出疲倦神情,环视一圈落在另一边的窗户。
顾香雪韵两小孩听到坐下谈,便直接找地方坐下了。
顿时有阴风吹来,木桌渐渐变成发绿生霉的石台,窗外街道开始扭曲,蔓延出一片黑暗,飘来香艳靡丽的气息,有无数黑影在缓慢靠近,利爪摩擦石板路的声音,令人倍生寒意。
屋内,也不复酒馆场景,几株昏暗的烛火,有几尊石雕,刻着奇形怪状的兽类,眼睛似活的,阴气森森。
几个徒弟在打量周围,只是很疑惑,都还算镇定。不错,不愧是云渺最有潜力的一届。
王雨梵廖常安神色带笑,这个自然,一伙的嘛;最后看向公孙葛,这人在倒茶水,一脸漠然。这又何必,得逞了就得意笑笑呗,难道胜利者还不能笑一下了。
没错,凳子上埋了法阵,引人坐下,启动阵法,将一伙人传送到了异域。黑暗中逼近的阴影,看着也不像普通豺狼虎豹。
这人早就说了,不到绝境,没人甘愿悔恨。
真是大意了。
先前的行为都是烟雾弹。
可是……你们都赢了啊?还整这一出是干啥?
月白舍想,这三人个个都厉害,还准备了后招,只是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赢了,可能不用白不用。
看向弟子们:“多加小心。”
朗颢点头,带着其他六人迎向黑影。
现在能看清黑影真面目了,像黑豹,但比黑豹恐怖,这些猛兽快有一人高,四肢健壮,张嘴低吼声音可乱人心神,那一嘴獠牙利齿,目露凶光,像是饿了许久。
数了一下,有二十三头这些大黑豹身后,走来一群人,斗笠,红衣袍,黑面具,手执权杖,应该是驭兽师,有二十三人。
公孙葛精心准备的最后一战,小徒弟们要吃苦头了,他暗暗高兴,可真是历练的好机会,于是鼓舞道:“大胆上,让你们的青春更热血一点。”
朗颢带人连退了几步。
月白舍老脸无光,大喊道:“放开了打,快上啊!”
王雨梵廖常安也迎上来,自然是对立面,没有原先的手下留情了,一出手就是杀招,君少有骂了句,和上官齐与庄吾朗颢一起上了,旧怨在先,都全力以赴,场面十分精彩。
那些红袍人一震权杖,直接开始念咒,大豹低吼扑过来。顾香雪韵被吓得哆嗦,起幻术对付红袍人,李暄和则去对付大豹,双方还算势均力敌。
公孙葛点头赞许:“云渺弟子,果然厉害。”
月白舍好奇道:“你如此拐弯,有什么缘由吗?”
公孙葛摩挲杯子,好似在思索缘由,蓦地放下杯子,抬起头,出手劈向月白舍。速度之快,肉眼不可见。
这居然……第二次大意了。
月白舍开始考虑辞去掌门之位,一边轻轻闪开,桌面被劈碎,两人开打起来。公孙葛这次真的孤注一掷,力量暴涨十倍,月白舍小心应对。
公孙葛对前战神,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几乎使出全部实力。
月白舍思索,根据对打情况来看,这人功法确有诡异之处,力量雄浑又阴冷,修为之高基础却薄弱。驾驭这么强的力量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他毕竟是玄门出身,不可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非要如此?
11. 云渺(十)
剩下的红袍人都被揍晕了,大豹没有主人,被定住不动,低声吼着,朗颢齐与门四个打两个,勉强将人压住。月白舍瞅着徒弟们的进度,将公孙葛压到接近绝境,公孙葛狂笑不止,将功力又提高两成。
强弩之末,又这样强行爆发修为,这是自毁。
……月白舍企图压制让他不要自毁,奈何公孙葛几近癫狂,只好打其穴位小心引导控制,思考这人的目的和需求。
红袍人已全部倒下,李暄和没什么事干了,将顾香雪韵带离战场,边调息休整,边看掌门和公孙葛的对决。看出公孙葛的自毁行为,以及掌门的引导压制后,李暄和疑惑了。
躲了两年,在云渺重现踪迹,李暄和以为是厌倦躲藏,前来寻找解脱之道的。初见的谈话和几场打斗,都佐证了这个想法。现在公孙葛引人来此,又自爆法力,看着竟像求死。
好吧死亡也是解脱之法,但这人眼里藏着难言的东西,会这么简单求死吗?又何必专门到云渺来?
再对抗下去,公孙葛真要自毁而亡了,但他两次濒死边缘总能爆发力量,不顾生命也要殊死一搏,是想赢吗?
月白舍总算找到了思路,公孙葛这样,倒像是求败。人都想赢,但有的时候,也想失败。于是在公孙葛再次拼尽全力后,将其震飞撞倒几座石雕。好歹保住了他性命。
公孙葛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流血,头发变得灰白,一下老了几十岁,有风烛残年之感。他自爆法力,内伤很重。可他还在笑。
月白舍问:“现在能谈了吗?”
那十几头被打迷糊的大豹嘶吼着,有点打扰氛围,李暄和把御兽师都叫醒。公孙葛示意他们离去,红袍人不语,深深鞠躬,带着大豹,很快消失不见。
王雨梵和廖常安默默站在一边。
公孙葛无力叹气,摊开掌心,现出一柄约八寸长的青铜器,咣当扔在地上,道:“这就是你们想问的。”
这就是潮漪湖圣宝了。瞅着地上的青铜,众人不知道说什么。
“没错,宝心被我拿走了。现在,圣宝就是废物。”
公孙葛得意笑了,很放肆张扬。
“说说起因?”月白舍问道。
“不想为了所谓的责任浪费一生罢了。我的四十年,我祖辈的数百年,都为了这个东西活着,困在巴掌大的小岛上,虔诚守护这个东西。看着是了不得的使命,可公孙家族对我们不屑一顾。这东西到底重要不重要?若是重要,别人怎么会这样对我们,若是不重要,为何让我家几代人都搭进去了。我想不通,索性把它取出来,什么守宝人,我要据为己有做圣宝主人。我不要再让它左右我的人生了。就是这样。”
说完后公孙葛无所谓笑了笑,状态很轻松。
也许曾经的守宝人身份,真的给了他很重的枷锁。
“没有用宝心吧。完全没痕迹。”
公孙葛不笑了,虚握拳头,手指有轻微颤抖,半晌,他恨道:“我用不了它,我就把它毁了。”
“为什么来云渺?”
“不想躲藏罢了,不然我夺宝意义何在。我也不想和人斗来斗去的,自认为功力增进,若是能打败云渺掌门,其他人就不会来找我麻烦了。我也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抱歉,打乱了你的计划。”
“败了就败了,没什么好说的。”公孙葛望向王雨梵廖常安,“只是,这俩小兄弟,与我投缘,一路相伴,他们与此事无关,请月白舍莫要追究。”
月白舍道:“这事待会说。”拿出一封信 ,道:“我是受了公孙右委托,来处理此事的。”
公孙右,是公孙家主的弟弟,和公孙葛一起长大,有过一段“是兄弟就肝胆相照”的热血岁月。
在成年后渐行渐远。
公孙葛受困守宝人的责任,只能呆在小岛上。公孙右是次子,家族重任由兄长担着,自己能常年游历在外。
听到公孙右,公孙葛眉毛动了一下。
月白舍靠近他,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东西不是你拿的吧。”
他用的肯定句。
众人旁观猜测,都沉默着,知道现在不好说话。
公孙葛在拼命压抑,握着拳头,几乎要再现那种不要命的癫狂。
月白舍看了眼这么多人,轻声道:“有什么事,都放心和我说吧,我来处理。”
不然他为什么特意来云渺呢。
公孙葛再也忍不住,痛苦道:“不!” 这个老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捂着脸,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公孙葛想此事该怎么说呢,想来想去,扭开脸道:“我没有拿潮漪湖圣宝。”
“但确实是在我看管下弄丢的。”
说出来了,藏了两年的秘密,让他觉得丢脸的错误。
没有人惊讶,都在认真思索。
“很平常的一天,我照例巡视潮漪湖,发现湖面异动,探查后,”公孙葛叹气,“湖心圣宝不见了。我接受不了这个事。”
当时可以说是五脏俱焚。
无法选择,只能作为守宝人安居小岛,谨小慎微二十年,没有任何快乐可言,为了家族荣耀,他也算兢兢业业,认真守护着到了四十岁,努力从这份使命中得到价值感,哪怕极其微弱。
可东西突然丢了,在他手里丢的,当天过去了都缓不过神来,完全被恐惧占据了心头,以后潮漪湖怎么办,公孙家怎么办,百姓不会信任他们了,还有他怎么办?
辛苦半辈子的使命,祖辈父辈几代人的努力,都毁了,再提到守宝人,人们以前是不以为意,以后就会是厌弃鄙夷了。
湖心圣宝有重重法阵,他只需要看管而已,而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后来,他开始怀疑守宝的意义,自己付出一生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值得吗?
他有将潮漪湖看管好二十年,没有任何嘉奖,这都是他应该的,他自己也没有收获到价值感,可一朝丢失,他就要为此跌入泥潭,为什么?
他觉得不公平,二十年的辛苦,和犯错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怨恨,让他痛苦到发狂。四十岁了,本该被人仰仗,却要被别人唾弃。
他无法接受,无法面对别人的失望,也就无法和本家坦白。
混乱压力下,他失控了。
他在本家来责问的时候,打伤他们,称自己盗了湖心圣宝,说他不想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了,说自己没必要受本家管制,说他们不过是因为出生在本家,说他们本质不配。
口不择言骂了一通,之后就是逃匿生涯,日夜苦修。
宁愿别人认为他强大到将宝物占为己有,也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无能失败。
躲藏了两年,修为大增,但这件事并没有过去,只要闭上眼,就是他下水查看异动但湖心宝物不见的画面,恐惧侵蚀着他,内心的黑洞越来越大。
渐渐的,他开始麻木,甚至在白天睁眼时候,都能看到自己潜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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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又一遍,寻找圣宝,寻找不到。
他麻木做着任何事,在山路上行走,蹲在河边喝水,摘野果充饥,烤火,练功,躲在草丛里等路人走过。
直到三个月前,他在一处山洞找到了圣宝的残骸,它和发臭腐烂的动物尸体一起被泥沙掩埋,那场景真让人难过,像极了他糟糕的人生。
他将残骸扒出抱在怀里,睁着眼在洞中枯坐了一整晚。
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出来后变得很精神,简直容光焕发春风满面。
他一路向东走,不再躲避人群,会买下果农刚摘下的果子,看见闲聊的人会过去说笑,有侠客请他喝酒,他笑着答应,有人挑衅,笑着化解,有人受伤,他帮忙救治。
偶然救了红袍人,又认识王雨梵和廖常安,他们听说他想去的地方,就结伴而行了。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微笑,没人知道他在溃烂。
到云渺之前,他谋划了几天,想干什么呢,有好几个想法。最想拼力一搏,想尝尝用尽全力甚至付出生命后仍然失败的感觉。
想知道,真的失败,被众人看到的失败,到底有没有那么可怕。
和月白舍交手,自爆法力,他逼自己使出全部力量了,几乎面临死亡了,他却只想笑,死亡一点都不怕,这样的失败也不可怕。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准备坦然赴死。
月白舍看出他的想法,巧妙护住他性命。无所谓,认罪就是,后面再死也行。
可是月白舍说中往事,说你没有拿那东西吧。
他终于奔溃,原来最可怕的,还是那件事。自己拼尽半生留不住的微光。看护圣宝这样的简单的事,做了二十多年,却把东西弄丢。看守圣宝从没给他带来荣耀,丢失后,却让他生不如死。
公孙葛讲完了,众人沉默。
他终于将最怕的事都说出来了。
当然是可以私底下和云渺掌门说的,月白舍绝对能悄悄处理好,可是他不愿意这样了,错过最佳坦白机会,选择躲藏,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内心,甚至一度害怕有人敲门。
过去这些恐惧交织成笼将他困死,现在,他要自己解开牢笼,就袒露在人前吧,暴晒在阳光下。
至于其他的,该他承受的就去承受,他已经逃避了太久。
“恭喜你能面对这个事情了。感觉好一点吗?”
公孙葛缓慢点头,继而这个老人有点害羞:“很难理解吧,觉得我小题大作吧。”
月白舍摇头:“不需要旁人理解,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公孙葛悄悄长舒一口气,仍然绷着。
月白舍道:“既然敢盗走公孙家族的圣物,一定做足了准备,再查吧。我们先回去。”挥手冲弟子招呼,“都过来一点,咱们回去了。”
有几个徒弟瞧着都晕乎了,还有几个离得很远静静盯着黑夜里的远方,月白舍觉得好笑,连连吆喝:“散的太远很耗法力的,体贴我这把老骨头吧。快点。顾香!雪韵!还有那个李暄和,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快回来!”
在掌门声嘶力竭吆喝中,几人磨磨蹭蹭回来了,月白舍点了人数,打手势,须臾间众人已经回到酒馆之内。
有一人在大堂等候很久了,见众人回来,急冲冲迎上来,看过众人,难以置信地抓住公孙葛的手臂。
“葛兄。”
公孙葛舒展的面容又皱起来,他垂眼看地面,想将手抽出来。
12. 云渺(十一)
这人约三十左右,气派潇洒,面色红润,但眼里明显的着急和疲惫,好像脸红是被急出来的。紧紧抓着公孙葛手臂,任凭对方如何挣扎也不放,眼里有泪花闪烁,其他人猜到什么,纷纷走开。
走到几步外,背过去努力伸着耳朵。
“葛兄,我都知道了,没事了,我来接你了。”
公孙葛捂住眼,消散的情绪又回来了,或者说是面对公孙家人的另外情绪,害怕的人来敲门了。还是最不想面对的那个,公孙右。
“抱歉,我搞砸了。”
月白舍急的打了一堆手语,公孙右看了泪花隐去,沉重点头。
“是的,你搞砸了。”
月白舍只得作罢。
公孙葛放下手,气的眼泪都没擦,冲这个多年未见的兄弟吼道:“你没搞砸过事情吗?”
“有啊,可太多了。”
“……”
“所以我来接你了,你现在没有责任了,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
公孙葛犹疑道:“潮漪湖怎么办?公孙家怎么办?”
公孙右摆手道:“管他呢,你都尽力半辈子了,也该由其他人接任使命了。”
……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不管,公孙右简单说了下,潮漪湖不是一个人的,守护潮漪湖的责任,也不是一个人的。谁没靠水吃饭呀,都吃了,那就都动起来干活。
潮漪湖圣宝已经保护他们三百年了,公孙葛家也前后尽力几代人,这还不够吗?够够的了。现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每个人都为自己负责,事情反而简单。
……这样说,是足够了。公孙葛沉浸在失去的惆怅中。束缚半生的枷锁,真的没了。
公孙右拉着他的手,认真道:“葛兄,你自由了。我们兄弟俩,终于可以游历五湖四海了!”
年少轻狂时候的约定,公孙右居然还记得。
算了,都过去了,潮漪湖现在有众人同心协力,这是好事,使命都结束了。
公孙葛他也记得年少时候畅想过两人闯荡江湖,就是还有些犹疑。
公孙右没有三十多岁的稳重,急吼吼道:“啥也不用想,看我为你准备的豪华大马车,拎包就能走。”
“……”
公孙葛看了看公孙右,垂眸笑了一下,快的几乎没人看见,和月白舍道谢,和王雨梵廖常安道谢,告别众人,和公孙右走了。
事情告一段落,大家都有一种惆怅的感觉,在原地徘徊。
只有王雨梵看着两人搀扶离去,有些羡慕。
月白舍道:“还有你们两个杀人狂。说说吧,怎么回事?”
廖常安和王雨梵互相看过。
廖常安先开口了。
几年前,他在海边小渔村有个朋友,偶尔过去相聚小酌。如往常一样,朋友去山上打野味,抓了野鸡和兔子烤了,炖一锅鱼,炒了一盘野菜,两坛酒,朋友家五口人,加上几个同村朋友,热热闹闹吃完。
第二天就出事了,外面嚎叫哭喊,廖常安起床跑出去,屋子里,门口,躺着朋友家人,都死了,而朋友还在外面杀人,跟疯了似的,确实都疯了,廖常安去抓他都抓不住,喊他名字也叫不醒,自己也被抓伤。
廖常安顿时头晕目眩,放开了手,朋友挣脱又去追人咬,廖常安看抓痕变黑,焦躁狂怒从心里升起,知道是中毒了,朋友这期间又杀了五人,再这么下去,全村都要完了。廖常安挣扎起来,一步一步朝朋友走去,从背后穿心杀了他。
廖常安说到这里,仿佛又看到朋友临死前的眼睛。转头平复心情,才接着说下去。
中毒后,廖常安晕了过去,被一群人吵醒,发现自己还没死,官衙来人在收尸调查情况,廖常安作为杀了朋友的人,被指认抓起来。但后来也没查出什么,尸体全烧了,廖常安找机会跑了。
“有两年我都神志不清,一直躲在山里养伤……其实至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留下这个疤,越来越深,我,应该也快死了。”
拉上衣袖,露出那抓痕,长长三道,深色狰狞,像淤泥,缠绕了整只手臂。
月白舍问:“那天有不寻常事情发生吗。饭菜,水,酒,有没有受伤?”
廖常安愣住:“我们是一起吃饭的,那只有……我朋友打猎捉鱼,好像膝盖磨破了。”
话音刚落,月白舍从廖常安伤痕里引毒,施法回溯,正好看到廖常安忽略的情景。
那个朋友上岸,脚滑了一下,磕到岸边小石头。他没当回事,举着鱼和廖常安说差点又跑了。余光里,那块小石头动了一下,悄悄溜进水里。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仔细看:“那石头是活的?是它有毒吗?”
岸边一堆石头,有大有小,颜色深沉,那小石头太不起眼,跟着潮水流动,真不容易注意到。
云渺雪字辈都没见过这样妖物,紧跟着看,直到官衙来人那天,仵作验尸觉得不对,说有毒会传染,尸体被很快抬到一起,搭起茅草树枝。廖常安被押着,目光呆滞混沌看着这一切,这时又看到那石头了,几个衙役捡石头压在茅草上防止乱飞,其中就有那一块。
它被压在最下面,浇上油,燃烧时候,发出怪异叫声。旁人还都以为是诈尸,很惊悚地后退。很快,都烧成了灰。
廖常安脸色发白:“所以,就是这个像石块的东西?”
月白舍道:“看样子是如此。但我还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妖兽,外形像石头,没有四肢眼睛嘴巴,却能让人发狂发疯的,没见过,也没听过。”
廖常安当即道:“我要回去看看,万一还有,其他人被伤到不好。”
“行,注意别下水,有任何事都要回来告诉我们。另外你的毒被引出来了,疤痕会慢慢消退的。”
廖常安惊异:“……我不用死了?”
“暂时是这样。”
廖常安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看到月白舍将引出的毒装到小瓶里,再三感谢,立刻出发去小渔村。
其他人目光聚焦在王雨梵身上。
这个杀了自家和邻居家的人,是否能说出不一样的真相,如果不能,云渺要把他抓起来的。
王雨梵垂下眼眸,捏了下衣角,道:“我有一个朋友,他,他父母对他不好,但对他哥哥挺好,对他小侄子更好。打骂就算了,还不论是非,听信别人说他偷盗,连自家养得鸡鸭被毒死,都咬定是他干的。他为自己辩解,要离家出走,又骂他白眼狼,不孝顺,不晓得为家里做贡献。哥哥本来对他挺好的,也变了个人,兄弟二人势同水火,跟仇人似的。我……我那朋友终于受不了,跑了。”
等半年后,他才知道,跑的第二天,家里和左右邻居被洗劫一空,人也全死了。他追查许久,才找到那伙贼人,逼问出实情。
贼人说在小镇找有钱人好几天了,他家里有点钱,正好家里还总是争吵,心不齐,有漏洞,就被盯上了。等他跑了后,那伙贼杀人抢劫放火,罪名自然而然落到他头上,他们则全身而退拿钱逍遥。
王雨梵说完,脸色难堪:“其实不是我朋友,就是我自己。家里人不是我杀的,你也可以看我记忆。”
月白舍看看他,点头说好的,便引出他逼问贼人的画面。
旁人认真看了,王雨梵肩膀松懈了一下。
月白舍道:“你已经报仇,有其他问题吗?”
王雨梵皱眉抬起眼,沉默了一会,不解道:“我看那公孙右和公孙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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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本家,并不是亲兄弟,却能在公孙葛出事后,力排众议,为他奔走。为什么亲生的父母兄弟,却这样对待家人?”
这……,这是一个古今中外,被控诉者都抱怨说是小题大做但对提起者来说实在是一个沉重话题的、问题。
月白舍沉吟片刻,道:“血缘和感情不能完全划等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幸。你再用十年去纠结质问,也得不到平静。你心里有答案,只是答案残忍你不愿接受。”
没有安慰,直白冷血。
王雨梵微微一震,忽然也没有太难受。
“至于另一个问题,倒是需要认真解决,有关你往后余生五十年。”
王雨梵认真聆听。
月白舍只是送了一把剑出来:“石头有石头的力量,水有水的力量。这是云渺仙剑,力量非凡,送给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然后月白舍做了个“请”的手势,躬身让出地方。
站在后面的李暄和不期然对上王雨梵。
她莫名其妙,眼神询问掌门什么事?
月白舍使眼色,意思,打。
都谈心了还要打?李暄和脑子飞速运转,思索背后有什么深意。朗颢松了一口气,道:“是补考机会。”
哦,对,她考试没过。
月白舍闭眼,没有说话。
扫了眼大堂,李暄和挑了个八人大圆桌,一掌撬开桌面,在削铁如泥的灵力作用下打了把木剑,握住剑柄,甩掉木渣,顺便将楼劈了一遭。
“出招吧。”
月白舍刚拿钱赔了桌子,见状又拿张银票赔楼,面容平和。
王雨梵有一瞬迷茫,谈话好好的,怎么要开打。不过他不惧挑战,当即用上云渺仙剑,身法奇快,交手威力巨大,旁人只能退避三尺。数十招后,来往变慢,能看清王雨梵稍退一步,借力将一半房屋正好震碎。
君少有等赶紧找地方躲。
两人缠斗到街上。
这会知道出去打了。月白舍咬牙,继续拿钱放柜台上,屋里就剩他胳膊下压着的还完好的柜台。
木剑对仙剑,还是稍微不太巧的,灵力过盛会裂开,王雨梵势头正猛,李暄和也没有收力,半条路的石板被掀起斩块,旁边几户人家的外墙窗户也挂了寸深剑痕,屋顶瓦片落地脆响。
酒旗翻飞,月白舍笑容退去。
两人早就试探到底,生死间,各自拼尽全力。王雨梵渐落下风。
王雨梵不敢相信,两方混战都有严重消耗,可这人还有强劲灵力,一把木剑将人压制至此,这是云渺掌门给的,确为宝剑,王雨梵咬牙,忽而,被木剑点中剑心。
那剑从中间断了。
月白舍倒吸冷气。
眼看木剑不停顿地朝眉心刺来,王雨梵来不及惊讶,下意识拿出小银铲挡击,顺利躲开。用自己的宝器顺手许多,王雨梵惊奇地发现自己还能支撑下去,并逐渐占据上风。
王雨梵猛下狠手,想找回场面,又有些恼怒,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耍花招,故意放水。这简直是耻辱!不由得拿铲尖撞过去,也想断了她的木剑!
在几次撞击下,木剑有了一丝裂痕,王雨梵奋力继续,却遭遇了更强力道,被震得虎口发麻几乎要脱手,死命握紧再战,想避免被李暄和一剑要挑开,可紧接着对面出手卷着掌风袭来。
王雨梵头回这样狼狈,顾忌不上,只能倾力出掌。
殊死一搏対掌,衣袂飘飘,青丝扬落,李暄和退了几步,另外半间屋子也被扫了干净。
墙塌露出后院,还有两桌客人呆滞无言。
另有六人无声惊叹。
刹那间李暄和明白了,收招:“你的本相,更强一些。”
13. 云渺(十二)
王雨梵还在余震中,垂眸看明黄衣裙,掀起眼帘:“你是说我女相更强吗?”
李暄和回忆闻兮的指导,慢吞吞道:“是真实的强大,在那瞬间你没有精力伪装。”
在那生死间,王雨梵只能竭尽所有,哪还有一丝一毫顾得上假扮成男的。
王雨梵眼神扫过断掉的仙剑,自己还完好的武器,有裂痕的木剑,被震退的对手,和惊恐间换回的姑娘身,感到恐惧。
她深深呼吸。
李暄和要收剑入鞘,半途发现没有打剑鞘,扫了眼已成废墟的大堂,顺手将木剑甩入柜台,当剑鞘用。
气势很狂,力道没控好,柜台摇摇欲碎。
月白舍胳膊一滑,扫了眼片瓦不留的酒楼,把手里准备的钱都放下了,坚强走过来。
“你还有什么难题吗?”
王雨梵看过众人,没看到以为的眼神,心弦放松了,缓慢摇头。
她已经非常明白。
月白舍欣慰点头。那就是值得的,这不能简单用银子来衡量。十万两也还剩很多。
王雨梵拱手感谢,准备告辞,在众人略微睁大的眼睛中,紧张回头,原来这震天动地的动静,引来了一位重要人物。
王雨梵微微惊讶,看了李暄和一眼,这两人双胞胎?等人转过正脸,又觉得两人不像了。
一个温柔但很有气势的姑娘,不怒自威,眼光里外看过,将打斗后的残骸痕迹收在心里,算盘飞过,道:“我需要有人对我的小镇负责。”
没有人吭声,雪字辈七个人,和王雨梵,非常自觉默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躬身退到一边,让出中间舞台。
月白舍孤零零站在那。
酒楼的钱赔了,但外面道路和街坊门面,还没有赔。
来者闻兮,三面小镇创始人,地盘老大。
身后没别人了,月白舍也没零钱了,只得拿出怀里的银票。
闻兮接过,看也不看收起来。反而对雪字辈弟子很感兴趣似的多看了两眼,看到李暄和在人群里抠手指。
不用猜,这屋顶肯定是她掀的。
李暄和忽略两道视线,眼睛乱瞟,发现店里地板还挺结实的,都没翘起来,她感兴趣地踩了一下。
咔嚓,咔嚓。
月白舍头也不回,巴巴道:“不看一下么?”
闻兮道:“不必,我相信云渺掌门。但是下不为例。”
月白舍不可能为了面子不要钱:“……我是说能不能找钱啊?”十万两啊。
“找不开,包年吧。”
王雨梵失笑,拱手告辞,雪字辈连忙拱手回礼。
月白舍掐人中回去了,缓了两天,另外掏腰包派人给雪字辈发奖励,个个狮子大开口,看着账单又缓了两天。
没多久,云渺又来事了。
这个事把掌门气笑了三天,是有个姓杨的,来拜帖提了个要求,说因为他快退隐不干了,所以这届这个玄门大会就想在云渺召开,希望他同意,让玄门中人瞧瞧他老年风采,顺便看看云渺的风景。
这是你们想看就能看得?得代表老天让你们知道不是世事皆能如你们所愿。
很快拜帖又来了,说不让来云渺也行,那就在闹土山庄召开,邀请云渺参与,离这也就一百多里路。食宿全包。
食宿全包!刚大出血的月白舍差点扑上去。
但是。云渺不参与什么大会,众所周知,但每年都有来试的,只能说这帮人还热爱希望。月白舍算账后,还是回绝了。
后来天界来人了,拿着拜帖,还有一卷灵光浮动的东西。月白舍嘿了一声,这人来头真大。
这个使者念了一堆场面话,接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什么云渺贵为玄门之光,理当为天下表率,云渺掌门曾是天界战神威震四方,更要出席这样的盛会,引领后人……滔滔不绝。
月白舍抵着下巴,说:“你再这样内涵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使者适时停下,合起那卷东西,一双凤眼熠熠生辉。嗯这是月白舍好友西玄神君,借机会来看看的。两人有两百年没见了吧。不见面不写信的好友。
月白舍拿过卷轴,展开扫了两眼,无语笑了,道:“三五不时就有个什么大会,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也值得帝君下诏书。”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一代天神月白舍,不当战神,下来接任云渺掌门已经很稀奇,马上又要退隐,大家更好奇了。另外就是新起之秀北川,大家都在关注,有人说,一代天神陨落,接班人马上就出现了,真乃三界之福。午饭我想吃碧玉汤。”
“那不挺好的,天界有新力量了。还有别的吗,蘑菇吃吗,我小徒弟种的。既然天界看重北川,那尽管保驾护航去,找我干嘛?难不成想在大会上给我使绊子,让玄门百家都有数,和天界作对没好下场。”
“……绝无此意。你保证蘑菇能吃哈,我吃过毒蘑菇,经不起二次伤害。天君很想你的,经常问起你。”
月白舍抖了抖,皱眉道:“长话短说。”
西玄神君便好好和月白舍说明了,这次玄门大会,一为各家弟子切磋学习,二为商量各处灾难频发的处理办法,三是挑出几个优秀弟子到圣君老祖那里进修。
说到灾难,西玄神君脸色沉下来,不忍细想那些惨祸。
事件起于五个月前,杨家发现周边妖魔邪祟多了起来,忙于斩妖除魔一连数日不得清净,杨家家主杨宇成是个爱玩的人,刚接任家主就这么累,受不了,就和朋友发牢骚抱怨。
消息一联通,发现好几处朋友都有麻烦事,他觉得有古怪,先是查了过往家族记载,再广发传信,这可不得了,西边南边北边的玄门都或多或少遇到头疼问题,他赶紧联合几个家族,举办了这次大会。
其实灾祸年年有,身为玄门,和邪祟打交道也是常事,杨家家主大惊小怪,反而真撞上了,这次真的有些不寻常。
一个是数量上,一个是程度上。
数量就是发生的事件多了几倍,被斩杀的妖魔多了几倍,可还有大量新妖魔出现。
程度上是事件后续,山体滑坡,水流干涸,死伤无数,病情肆意,恶劣的环境催生了妖魔邪祟,恶性循环了。
大家族还能维持,一些小玄门就难过了,这次大会召集玄门就是要一同商量这件事。
这样重要的大会,云渺不好躲,毕竟有天界战神,虽然是被贬的,但责任还在。
月白舍:“……为什么不直接说,还闹到天界去了。”
西玄神君也很无奈:“杨家以为背后有什么阴谋,怕打草惊蛇,故未明说。因为云渺强大,你强大,想找你撑场面,两次你都不答应,但天界盯着你,动静就被上面知道了。”
月白舍觉得新奇,笑道:“帝君能盯盯别人不?”
“那不成,帝君最喜欢你。”
“……”
面上如何那是跟帝君的恩怨,其实月白舍心里也有疑虑,前几天有魔族来云渺盗蛇毒,之前又有公孙家丢宝,盗宝人至今没抓到,廖常安去过的小渔村还发生中毒发狂杀人事件,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不寻常未解之事,次数多了,千丝万缕的,也许背后真有阴谋。
但因为没确定,因此各门各派都商量好了,让小弟子和人切磋交流去玩,掌门长老前辈弟子谈要事。
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免得打草惊蛇。
看来不得不去了。
掌门发愁,但云渺沸腾起来了,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鸿字辈考试后还没到下山时候,正好,和雪字辈一起去。大家一度欣喜若狂,知道这是掌门以退休为代价换来的,开始有点悲伤惆怅了。
但是裁缝来了,说给每人做两身新衣服,于是这一点怅惘也瞬间消失了。
云渺有统一道服,但要不了三天,就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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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不一样了,这次要出席严肃场合,要重做。
弟子们在兴高采烈量身选式样,月白舍在人群中很快找到假装百无聊赖的某个人,闻兮拿布料正往她身上试着。
哟,这两人都和好了,还有点别扭呢。掌门远远看了一会,将人叫到一边。
李暄和看着掌门深沉的神色,心中有大钟咚咚响。
掌门问:“这次盛会,你想去吗?”
李暄和转头看了眼在热烈交谈的云渺弟子们,明白了,和掌门说:“我不去。”
掌门还要说什么,李暄和已经转身走出大堂。
月白舍愣了愣,追上去,递给她一个册子,说道:“这是要参加大会的门派,你看看。”
李暄和接过名册,又明白了。
月白舍打量她气鼓鼓脸色,笑道:“这次大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顺便带你们去玩,但是,参会的门派多,我怕你遇到以前的师门。所以托人要来名册,你看有没有,没有的话,你就一起去,或者有,你不介意,也一起去。”
几年前来的时候,虽然衣服被鲜血染红了,依稀能辨出是道袍,恩怨是非,外人难断,不好说什么,关键是这娃啥也不说。
这次大会有几十家,他担心娃遇到以前仇家。
李暄和脸色好看一些了,微微晃着脑袋,假模假样翻开册子,摇头说没有。
“那就和我们一起去好吗?”
李暄和抬起头,眼珠动了一下,转脸看树,道:“那就去吧。”
还搁这拽上了。
月白舍捏着册子,突然感觉不安,嘱咐道:“几年过去,也有可能改了门派名字,以防万一,如果会上遇到什么事,见到什么人,或者谁认出你了,你也不用慌,交给我处理。”
李暄和沉默着,望着掌门,眼里黯淡下来,
月白舍犹豫着,还是说道:“以前的事,你不想说,我不问你,不过我知道一二,所以你不用担心。”
李暄和低下头,眼神顿在石砖上。
“咳咳,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求你个事?”
李暄和奇道:“掌门,您吩咐就是。”
“路家,司空家也会去,你们碰面的话,别闹起来。”
司空家就是那个和闻兮有婚约后来又退婚的那家,路家是后来司空家求来的新亲家。都跟闻兮认识。
李暄和脸色果然变了,气冲冲挥起拳头,在掌门慈和坚定且拜托的目光下,蔫了,闷声道:“知道了。”
月白舍如释重负,抱拳:“谢了,老李大气。”
“……”
李暄和没那么好说话,用手指弹了下空气,假笑道:“但是,如果是对方先挑事,那就别怪我了。”
月白舍摆摆手:“那随你处置,选无人之地,别打死就行。”
李暄和想到闻兮也会去,开始担忧了:“闻兮会见到司空明宏,她会难过的。”
“闻兮在意个鬼。”
“……”
数日后,一队人马整装待发,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叽叽喳喳的,掌门过来看了也是眼前一亮。
以前随意惯了,现在同样的衣服,同样的佩剑,猛地一下整整齐齐的,还真有人样了。
道袍是白衣裳有青墨色花纹,在不起眼处点了几朵梅花,低调内敛,又藏了一丝活泼。
“难得出去一趟,我们的宗旨是安全和开心,你们都是大人了,我就不啰嗦了。”
掌门温柔地依次看过兴高采烈的弟子们,随即脸色变了,警惕道:“我还是啰嗦几句吧,不得欺负他人,不能毁坏物件,出门在外,不准内斗。”
每说一句,弟子中就有人的头低下去一分,鸿字辈某些弟子对自己很了解。
雪字辈全部弟子也是如此。
一行人御剑飞行,乘着东南风,向着闹土山庄前去。远远望去,天空像被泼过一场水墨画。
14. 闹土山庄(一)
闹土山庄依山傍水,只是近秋,风景开始萧瑟。山庄内倒是春意盎然,靠灵气养着。
在外面开辟了一块空地做会场,上千人排队进入。白衣黑衣青衣红衣紫衣黄衣一大片,云渺跟在后面等着。
攒局的杨宇成杨家主正在安排各仙门入场就坐,偶尔悄悄擦汗,太刺激了,回头看,东边尊台上人已经到齐了。
前天界战神之二的月白舍,现天界战神之一的西玄神君,还有一位上古尊神圣君老祖。
他以前哪期望能见到这样的大神,心脏怦怦跳。再看会场内,有四十七门派上千人,这阵势,此生无憾了吧。
想起当初,父母办了个隆重仪式,将家主之位交给他,他也雄心壮志要守护百姓壮大门楣,谁知不到半年,就累得快趴下了。和朋友喝酒聊天,让杨宇成发现蹊跷,他直愣愣顺着查下去发现了很多蹊跷,他觉得有阴谋。
于是邀请这几个朋友来杨家商量这件事,结果又惊动了朋友的朋友,人多了惹人注目,担心打草惊蛇,那就干脆明着来吧。
办场小会,让朋友都来,表面切磋比试,背后商量事情。
结果惊人,居然有二十来家要来。杨家只是大城里的小玄门,哪有能容得下这么多人的场地?
凑钱准备去租一个,让有名的刘家知道了,刘家人请他过去聊了一会,表示愿意借出闹土山庄助他办事,不收钱。
出来的时候还云里雾里。
这家匡扶朝廷定天下,斩妖除魔护百姓,闹土山庄更是远近闻名,曾出过一位仙人,就这么愿意助他成事,真是难以想象。
场地有了以后,很快钱财资助也到位了。
来了几位老板,夸赞他年轻有为,身怀大义,筹办盛会为天下选拔优秀玄门子弟,护佑百姓不被妖魔残害,实在是苍生有福啊!
接着话里拐弯,说但是,但是闹土山庄再帮助也不能大包大揽不是,应该大家都出份力才好,这样再难的事情也就简单了,出了力的也会觉得自豪。
老板们都是生意人,说他们不能帮忙除魔,甚是遗憾,所以这次大会用度,就由几个商家出了,让玄门安心定天下,这样商家们也算积功累德了。
咳咳,到时候只需在会上摆上聚富钱庄、千花茶王、铁马神兵剑庐、王小二裁缝铺、灵草药堂,如意马场,玉麒麟珠宝等旗帜就好。
他打听了一下,别人也是这么办的,就是没那么多老板,而且多数还是玄门自家产业赞助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次能被老板们找到机会也是真不容易。
杨宇成联想到自身小玄门的处境,别人办大会都不会邀请他,他办大会邀请大门派,人家也不来,不免感同身受惺惺相惜,一冲动就同意了。
后来又遇问题了,有人质疑,说妖魔常有,天灾更是不可避免,他这是小题大做故意扰乱人心,想借此成名,着实不要脸。
杨宇成很尴尬,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也许这几年只是妖魔多了一些罢了,打算取消。
这时好多人出来鼎力支持,其中有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北川派,其中少有的有名大门派,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就解决这事,没有,也放心了,玄门世家就当一次切磋交流学习,不要在乎流言蜚语。
他觉得更有道理,决定推行下去。
其实到这时候,他不干都不行了。
为平息纷乱,建议多请大门派压阵,提到了云渺宗,有名有实力有格局,云渺掌门还很好说话,不嫌弃他们这些小门派。
只是云渺素来不参加什么大会的,有人帮忙出主意,先提个过分的要求,接着再退十步,折中一下说不定就同意了。
于是前后送了两份拜帖,结果呵呵,真是自以为是了,云渺岂是他们能拿捏的,前提条件就不成立啊。
后来因为有了闹土山庄的支持,有了商户资助钱财,要来参会的门派已经有三十多家,天界开始关注了。
天君派人来问清楚情况后,问他有什么需要的。
他内心属实有点慌。于是他厚着脸皮问能不能请云渺来参会。
天君说云渺很难请,如果他能请动圣君老祖收徒,天君就下旨让云渺来。
圣君老祖是上古尊神,担心他某天应劫神归混沌,所以希望他能收徒,给后世留下些什么。
天君没说出来的是,天君自然没对杨宇成抱希望,只是突发奇想让他试一试。因为这世间很多奇迹都是这么来的。
于杨家主而言,这叫什么事?云渺都请不动,还能请动千百年都不出门的老祖宗吗?但杨宇成只能去试。
找到圣君老祖,他说,老祖老祖,你无不无聊,我偷偷带你去玩怎么样?
老祖说好。
……第一步这么简单吗?他尝试说出第二步,到时候你挑三个讨厌的人当徒弟怎么样?
老祖说,是你带我玩,还是你在玩我?
杨宇成害怕,反其道而行……不行啊。
老祖掐着腰说我要挑喜欢的人当徒弟。
老祖很生气,说他作为上古尊神,身份高贵,当然要端着了,其他人有求于他却不敢说什么,真是的,就不能多磨一会,磨一磨说不定就同意了嘛!
如今万年过去,好不容易又来一个,瞧着面相犹犹豫豫的,真怕说不行就立马放弃,连忙答应了。
但是对外,一定要说是杨宇成作为后代子孙,连续十天十夜哭天抢地苦苦哀求,他是万分不愿极其为难但于心不忍无可奈何不得不勉强答应的,懂吗?
懂了,一定给老祖排面。
现在上古尊神在那坐着呢,接着云渺也顺利请来了,后来又有好几个大门派。
事情一件一件慢慢都做成,盛会场面如此之大,到现在还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谁能相信当初只是因为一点可能啊。
他只是东边一个小小世家,门里弟子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呢。
今天还是他生辰,马上他就二十九了,年纪轻轻,已至人生巅峰,以后他也能大手一挥鼓舞后辈了。
只要五个字,大胆往前冲。
杨家主热血沸腾,准备致辞。
台下,李暄和刚坐下,就感受到了七八道刻意的视线。
往左看,一个面貌如月,双眸如火,内外十分矛盾,穿了水青色衣袍的男子,在看闻兮。
这男子就是刚和路氏联姻的司空明宏了吧。看了眼旗帜,还真是。
哼。
左边的左边,有一团热烈的火红色,是一个青春貌美然笑容可爱的小姑娘,也在看闻兮。
周围围了十几个女眷,拉着她说说笑笑,偶尔有定婚、好事、亲家这样的话语传过来,亲热和美。
是路家,那红衣女子就是路江莹,司空明宏定婚对象。李暄和忍不住再次观察,觉得哪里奇怪。
路江莹似有所感,转头看过来,冲她笑了一下。
李暄和被这可爱笑容迷惑,扭回头前,看到人群里还有一个认识的人,上次来挑衅的司空家的某位夫人,也在兴高采烈拉着路江莹。
这是两家女眷,还没成亲关系就这么好了。
闻兮察觉动静,也回头看,路江莹像是等待了很久,赶紧冲闻兮笑,红唇张合。
李暄和一愣,这是喊了“姐姐”?
闻兮眼睛眨了眨,想起来了,小时候跟在身后的小孩,于是点点头。
这谁安排的座位?李暄和瞪了眼在台上慷慨激昂的人。
再看向右边,视线来自一位慈眉善目的夫人,正爱怜的看着顾香雪韵。
夫人边上坐着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斜靠在椅子上,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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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见母亲转头在看什么,也跟着看过来,只不过忽略了小孩,他直接看到了闻兮,眼里震撼了一瞬。
这位夫人来头很大,兰夏门门主,兰秋意,既有菩萨心肠,也有雷霆手段,与颜东氏成婚数载后和离,携子颜真回到兰夏门,接过家主之位,门派势头凶猛。
颜真,回到兰夏门后改名兰真,不过很少用,都不习惯,叫着叫着叫回颜真了。就是那青年,表面纨绔,内里狂傲,为了这次大会最近在拼命练功,看着不耐烦,估计是练功累的。这份不耐烦在看到闻兮后一扫而空,频频转头。
李暄和不禁冷下脸,目光移到右边的右边,有一个人,隐在孤城派旗帜下的十几名蓝衣子弟中,正朝她挥手微笑。
卿小宝?怎么在这?
李暄和正要挥手,还没多想,就被边上的门派吸引了,这门派只来了三个人,和身边互相热切交谈的玄门相比,看着很落寞。
旗帜写着无溟派,着白衣,低调内敛,没有猜错的话,这三人绝对拥有顶尖修为。要是猜错就当没猜。
紧接着边上一帮灰色中,瞧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如坠冰窟!又疼痛异常!
好像钻了只老鼠到她胸膛,扑腾扑腾翻跳后,找到鲜甜美味的部位,一口一口啃食。
没空回应卿小宝的笑容,脑中快速闪过黑森林,绿头蛇,陷阱,十几道白影,李暄和慌乱转头,眼睛猛地看不清,面前全是乱象。
地上的石砖花纹模糊交叠,幻出一头蟒蛇,缓慢游过来,猝然抬起头,两颗死眼珠!
血气猛地涌上喉头。
这时边上搭过来一只手,随之一道灵力注入,很快稳住了她心神。
李暄和惊讶地看向他,是庄吾,面容平静似水,小声道:“师父叫我照看你。”
李暄和勉强挤出声音:“谢谢,我,没事了。”
庄吾嗯了一声,松开手,眼睛看向擂台,一脸纯真。
如掌门所料,果然改了名字。只是怎么会是北川。北川派前身不是无不为山庄吗,怎么无不为山庄还有前身的。
那是李暄和曾经待了四年的师门,落霞宗。掌门裴佑铭,大师姐狄满苏。
当时初创不久,只有三十几名弟子,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已是天下闻名的北川了。
李暄和提起勇气再望一眼,没看到认识的其他人了,那十几个人,是死了么?她低下头,将精神聚焦,眼睛看着手掌的纹路,耳朵分辨听到的声音,深呼吸嗅到了淡淡的胭脂香,茶香,逐渐从冲击中退了出来。
不过这比试是不想看了,想溜走,只是两个小宝贝怎么办?顾香雪韵是妖,能来这里是被加了封印的,现在法力全无,李暄和难免担心。而另一个大宝贝居然还在被多人惦记。
李暄和生气了,没完没了还,轻点两指掀起两股小风沙打向两人,司空明宏和颜真捂着眼睛,总算把头转过去了。
再看,下次就用淤泥糊你们三天三夜。还有谁?发现上官齐与也在看闻兮。
李暄和冷静了些,哦,是齐与啊,那没事了。
可没一会,怒火又起,心头被三股力量来回冲撞,李暄和无所适从,是妖丹吗,云渺掌门和闻兮都怕她被妖丹吞噬堕魔,只是这种感觉已经有一年多没出现了。
掌门说会被妖丹折磨,一个原因是情绪波动过大,或者受刺激太重,妖丹吸收负面力量,就会侵蚀□□。
另一种是她修为增强,她修为提高的时候,身上的封印随之变浅,对妖丹神元的压制就会减弱,这时就要依靠她自身修为替代了,只是有个磨合期。
期间妖丹活跃,和神元打架,她就会跟着受苦。
拿了那么多宝物还苦了吧唧的,这就是“德不配位”。
现在还不知道是哪种原因。
15. 闹土山庄(二)
她张开手,掌心冒出红雾,连忙握住,努力调息,尽量不让旁人察觉异样,又瞅了眼那帮穿灰衣服的北川,可巧人家掌门在打量四周顺便往这边看了一眼。
李暄和一把抓住椅子,觉得自己快心梗了,难以呼吸。
妖丹活跃原因是被刺激的,绝对是被刺激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关注具体的事物,掌纹,声音,香气,呼吸,都没用了,平复不下来。
有风吹过,传来叮铃声,李暄和思绪被撞碎了,茫然片刻,抓住稻草般看向远处一座阁楼,檐下挂着叮叮当当饰物,一面大旗帜,玉麒麟珠宝,这里到处都是什么旗帜,这也不稀奇,但门窗紧闭,总觉得里面有人。
李暄和多看了一眼,突然顿住,觉得里面不仅有人,还在看她。
风停了,叮铃声也停了。
闻兮知道那两道视线是被谁打回去的,想跟李暄和说没关系,过来发现她正走神,问她怎么了。
李暄和慢慢回过头:“我想出去转转,有事你就找我。”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控制不了。
闻兮立即答应道:“好,我们溜出去玩。”
李暄和:“……?”我们?
“你个小没良心的,去玩也不带我。”闻兮不断使眼色。
随她示意看过去,明白了。
好吧,前任,前任的现任,其现任的家人,右边又来了个眼冒金星,这大型修罗场,不如跑了算了。
很多人还在入场,吵吵闹闹的没什么人在意这边,李暄和跟身边庄吾说了一声,请他看着快要挤进兰夏门门主怀里的顾香雪韵,赶紧抓住闻兮的手,施法消失移到了山庄外面。
这山庄为了保护和防范,施了一层结界,李暄和带着闻兮轻松穿过而不惊动旁人,明白自己修为也确实提高了。
双重原因,难怪疼得如此厉害。
“等三个时辰后,我们就回去。”李暄和带人落在河边,盘算大会结束的时间。
闻兮拘水玩,余光看着李暄和。
闻兮没在意那什么乱七八糟眼光,但李暄和情绪不对劲,不能放她一个人出来,就找了借口,好在出来后,人好多了,于是放心了,不在意道:“管他呢,我们都逃到外面了,就别在意里面的情况了,那样玩得不痛快。”
说着捡起石头打水漂,十分放松惬意。
却见石头漂到中间就停住了,满河结冰,正惊叹那冰纹富有写意,眼前一震,冰面炸裂,河水冲天而出,化为三道水龙狂啸,以破城之势冲到眼前,又瞬间散去。
闻兮手快,抓住落下的石头,衣服也被溅湿几处,气得转身,笑容顿时凝住,见到的是周身红雾杀意沸腾的李暄和。
只见李暄和出掌震下几树秋叶,漫天密布利刃般飞过来,扑面而来的杀气令人眼疼,直到与她擦身而过。
听耳边呼啸声,恍然回头,见那么多秋叶至秋河上空,将数百飞箭裆下。
之后才看到河对面林子里出现数道诡异身影,正想上前分辨清楚是什么,蓦地腾空飞起已被带回李暄和身后。
李暄和召出佩剑雾予——这是出门前云渺发的每人一把,不是十二阁里的上品灵器,但也很好用,腾空而起,连开三个大杀招,出了八分力,毫无障碍越过八丈宽河岸,全部炸向对面。
越厉害的杀招越费力,恢复的时间越久,李暄和连出三个无敌杀招只是微微气喘,因为她不是全部用自身功力,而是将妖丹悸动的力量全借出去了。
还真是巧,数百身影倒下,心口不疼了。
痛苦果然能转移。真是对不住。
收起雾予后,凝聚一层屏障,将毒雾拦下,开始施法净化。完了微微往树上一靠,道:“你刚才看到了吧?”
瞧神色如常,闻兮知道她彻底缓过来了。
闻兮握拳,沉重点头道:“嗯看到了,十分壮烈。”
“我是说我化出的那三道水龙,好看吗?”
……闻兮无语,笑道:“很有气势。”
李暄和幻化水龙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驱赶不好的感受。
北川派掌门,是她的师父,前师父吧,一直说她修道太晚,资质又差,还瞎努力,拖门派后腿。
那种被嫌得一无是处每天战战兢兢的感觉,自我怀疑到觉得自己连杯水都倒不好的日子,像被阴霾包围无法呼吸,像被关在柜子里不得舒展动弹。
那次下山,遇到怪蛇,自己被同门丢去当诱饵,为了自保,她只能把同门都打伤了,当然也可能打死了。
她不敢回想这些事。
几年过去了,麻木了些,才偶尔会冒出想法,落霞宗有没有找过她,哪怕是想问罪的,恐惧过,也失落过。
如今一见,还是算了吧。
太可怕了。光是远远看到,就觉得全是骨头断裂的疼,毛骨悚然的膈应恐惧,像周围堆满死老鼠的尸体。
李暄和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闻兮打断她的恐怖想象,道:“走吧,去城里,我去考察学习,你,在旁边吃喝玩乐。”
李暄和僵硬着笑了一下,看着河对岸:“闹土山庄是玄门地界,居然有这么多魔物。”
闻兮放了传信纸鸢,告诉山上有情况,道:“这里灵气充沛,妖魔会想来吃一点好的。云渺附近也经常有魔物闯进来。不过这个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呢。”
李暄和道:“真是太不巧,山上几十家门派,数千修士,来了只有倒霉的份了。”
毕竟三两下被收拾了,两人就没有在意,直接走了。
收到信的杨家主带人赶过来,看着满地尸首,大惊失色,这大会刚比试一半,就出了这回事,待会还能继续吗?
刚刚杨门比试输了,正脸上无光,好在现在不用面对东道主这么快就失败的尴尬。
话说这是哪位高手啊,一下杀了这么多,太干脆利落了,就是怎么没留个活口好问话啊。
翻过来一看,人形兽首,脸似榔头,那留活口也没用了,这是魔物饿兀,不会说话。
它们什么活物都吃,血肉有剧毒,且力大无比,能生生撕碎一头猛虎。高阶饿兀可被训练如人一般,钻地洞潜水挥刀执剑都不在话下,斩杀它们很不容易,而且杀了以后它们血肉里的毒会泛出来,简直是玄门噩梦。
这个高手竟然还把毒给净化了,到底是谁这么贴心啊?杨宇成在林子里张望寻找。
这里有灵气防护,还设了重重结界,却一下出现百头饿兀在闹土山庄附近,还拿着弓箭和砍刀,明显是训练过的,专门遣过来打头阵。
背后有阴谋实锤了,对方还很强大,这架势就是想灭了玄门。
杨宇成扶着树颤抖,自己是大会发起人,魔族来了不得第一时间杀他,自己二十九扬名,代价难道就是不到三十岁身死?
他想晕,撑着棵树大口喘气。这时面前有个还剩一口气的饿兀突然跳起来冲他咆哮。
.
去了闹土山庄附近的小颍镇,李暄和品尝,闻兮琢磨做法,晃晃悠悠不急不慢,从街头吃到了巷尾。梅花酿,软酪,油豆腐,虾团,野菜煎饼,藕粉圆子,八珍丸子,竹筒饭,雪梨汤,玉七白,蟹粉包,广寒糕,酥肉等等,吃了个九分饱,最后买了两串糖葫芦帮助消化。
听摊主说,这里晚上要举办祈神节,在城中央,去的人能领到护身符,运气好的话还能领到圣果,最好抓紧去,晚了得不到好位置。
这圣果很稀有,来自海外,运送要经过西域、长岭、黔中等千里路途。
两人很想凑这个热闹,风风火火间,看到前面站了一位公子,待瞧清面容,李暄和猛地踉跄,自己还差点摔着。
闻兮在旁边扶了一把。
玉色华袍靛青发带,面容如月双眸似火。司空明宏。
还是专门换了衣服的司空明宏,很讲究,有风雅。
他微微欠身施礼,明亮又忧郁。
李暄和觉得难受,想起掌门叮嘱,按捺脾气。
这时后面又过来个人,秀气可爱,又憨眉憨目,左手一个梨,右手一个饼,边吃边转悠,看到她们就冲了过来,兴冲冲道:“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李暄和看闻兮眼色,希望给个信号,可以揍他一顿。闻兮点头,说:“好,我跟他谈谈。”
“……”
.
至桥边,闻兮和气质混乱的司空明宏,在桥那头,两人距离一丈,生疏有礼,正在说话。
卿小宝和李暄和在桥这头,抱着双臂凑在一起,警惕望着对面。
卿小宝道:“阿姐,那是谁啊?”
李暄和杀气凛然:“闻兮前定婚对象。”
“哦!”卿小宝翻手抱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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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狠狠盯着对面。
李暄和一笑,杀气散了一半,转过身,揉揉小孩的脑袋。
卿小宝是她到云渺山两年后认识的。那时她行动不便,每天都要练习走路,闻兮怕她无聊,贴心地把她放在不同地方。
她就在那地方看云渺风景,一边拖着腿挪呀挪的,一个时辰也走不了几步。
不过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可是她四处看了很久都没找到人,恢复一点后,才在远处一棵树上发现了那个人。
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却觉得他坐在树上一定是摇头晃脑的样子。
她不辞辛苦挪过去,心里骂骂咧咧的,即使腿脚不便,手也抬不起来,说话还不利索,她也要用眼神灭了这个偷窥者,最少也要让他做几天噩梦。
等她终于挪到树下,一抬头,在活着的这半边树上,大片金黄色树叶下,一个十三四岁的绿衣姑娘坐在树上,在低头看她。
头发是麻色的,两边各编了一个小辫子,懒懒披在肩上,稚嫩的脸庞俊秀灵动,嘟着红唇,一双眸子灰蒙蒙的很呆萌。
她立马泄气了,这才十几岁的孩子,童心未泯罢了,怎好计较。当时以为是云渺弟子,她也不知说什么,就拖着腿一步一步挪走。
谁知小姑娘高高兴兴喊她阿姐,抬起胳膊就扑下来。
李暄和只能丢掉拐杖去接,刚站起来的腿又断了。
后来才知道卿小宝不是云渺弟子,就是来玩的。也不是姑娘,那会长得实在可爱了,她都错认了。原名叫卿宗,闻兮看人还小,唤他小宝,
这小孩每年都会来一趟,找她说说话吃吃饭,呆几天就走,很巧,居然在这里遇到。
卿小宝说他在外面玩,路过孤城被妖怪盯上了,幸得孤城派弟子相救,养伤加游玩逗留了一个月,后来他们要去闹土山庄参会,他想见识见识,就借了身衣裳跟着来了。
李暄和沉默了,杀气散了干净,低下头,抿了抿唇,拿出打造的匕首,递给他。转盯着水里的倒影。水里倒影很多,是街上路人,走得飞快,都往一个中心去了。
卿小宝倒是把玩匕首玩得兴高采烈。
“抱歉。”司空明宏开口第一句,“我改变不了司空家的决定,也没有约束好属下,让你难堪了,真的很抱歉。”
“嗯。”
“现在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因此受到伤害。”
“嗯。”
司空明宏露出了笑容,就是笑得比哭还悲伤。
闻兮唉了一声:“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我跟你说吧,真没事,我觉得现状挺好的。婚约是大人自主定下的,跟我们没关系。现在能够取消,算还我们自由,很好,本来就应该这样。”
司空明宏垂眸。
“……哦除了你,那个你是从一桩婚约进入另一桩婚约,没有得到自由。”
司空明宏抬眼看她。
闻兮觉得自己诛心了,轻咳一声,开始找补:“那个,你也是因为责任,你也不容易,那什么,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吧,因为不管你开不开心,事情都会发展下去。对人家好一点。”
司空明宏脸色开始复杂,在手心掐了几个血印。
闻兮后悔自己化人上岸时候,怎么化成小孩子了。抛开旁人强加的定婚剧情,这个人只是小时候和她一起闯祸、一起玩闹的伙伴,调皮耍横爱吃甜食,常嚷着自己有英雄气概,并且真的两次在黑夜里选择留下陪着她的伙伴。
闻兮抬眼看他:“当你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催生了改变的可能。”
司空明宏一顿,忽地笑开:“很庆幸不用把你娶进门,不然真是作孽。这次玄门大会还要几天时间,有空,我们能一起玩吗?”
“行呀,能像以前一样也不错,可惜不能扯头发打架了。”
“确实可惜。”司空明宏也怀念起过往,“你回去吧,以后我再找你。”
“你也早点回去,刚才在山上我们遇到魔族了,附近可能有危险。”
“好。见过你朋友就回去,她在等我。看眼里的杀意,估计想揍我一顿。”
闻兮看了眼阴沉的那人,有些同情道:“那你多保重,李暄和武艺高强。”
那倒影在告别了,李暄和抬起头,闻兮在过桥,司空明宏在看她,眼里是……挑衅?
16. 闹土山庄)三
李暄和瞬间飞过去,冷冷盯着他。
司空明宏懒散道:“我就不抱拳施礼了,太有礼貌,怕你下不了手。”
很好。很能调动气氛,李暄和终于可以揍这个人了。
司空明宏接招很吃力,好不容易挨到对方打够了,咳嗽着擦去嘴角的血,轻轻叹气:“本想看在闻兮的份上让着你,没想到,居然打不过你。”
你可真敢想。
李暄和又将剑逼近一分,慢悠悠道:“我警告过你们家,如果再来找麻烦,会把他的少东家劈成两半,左边浇上化尸水,右边送回司空家。怎么,那老头没告诉你吗?”
“那你适合用刀,过几日我送你一把。”
李暄和将剑举到他头顶比划,道:“原来司空家真的不想传承百年了。”
“只是想解开误会罢了。”
“这误会不好解。”
“是难了点。所以让你打了,也让你骂了,姑娘出气了,可愿听我解释?”
李暄和一下拿不准了,这人要是个无赖混蛋事情倒简单,这彬彬有礼的是什么路数?
回想起来,闻兮和他谈过后,脸上并没有生气,难道两人和解了?
“不必解释了,”李暄和收起剑,“无非身不由己四个字。也说不出新意来。”
司空明宏话里甚是沉闷:“你说得也没错。”
李暄和再次莫名其妙,觉得十分怪异。能不能按套路出牌?能不能表现无耻一点?“算了,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纠缠,不然我打死你。”
“那不行的,我和闻兮是从小就相识的朋友。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不影响这段友谊。”
李暄和看向桥那头,闻兮卿小宝谈笑风生的,这……气得握紧拳头,目露凶光。“你为啥不早说?”
“再事出有因,再有苦衷,我也是造成了坏的结果,让你出气也是应该的。”
算你懂事。李暄和看了看他:“你……伤重吗?”
“挺重的。不过比我想的轻多了,我以为你要废了我呢。”
明媚温柔,春风和睦,可依然藏不住那一小股萧条之意。
李暄和心里发毛,她不喜欢跟人说话,这会气消了只想赶紧走,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的苦衷,真的那么不得已吗?”
司空明宏哈哈笑起来,眼角似有泪花闪过,道:“他们说事关家族生死,小生能怎么办呢?”
李暄和听出其中讽刺之意,觉得婚约能取消真是万幸。可惜的是他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蔓延开来了,现在的功力自保都难。
闻兮在给卿小宝描绘三面小镇的未来图景,兴高采烈豪情万丈,手摇挥舞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很郁闷的脸。
“你们聊完啦?怎么样?”
李暄和:“你们和好了?我多管闲事很尴尬的。”
闻兮抱臂,看李暄和炸毛又尴尬恨不得遁地的样子,眼里勾出笑意:“你为我出头,怎么叫多管闲事?”
“我……可是……这方式好像不对头,你咋不拦着我啊?”李暄和声音越来越小。
闻兮睁着大眼睛,比划示意她看看旁边,有理有据道:“我是走路过桥的,你是瞬间飞过去的,我们快慢不同,路线也不同,我怎么拦你?”
李暄和觉得站着很难呼吸,有气无力道:“你们早都和好了,司空明宏还有什么不得了的苦衷呢,也不是什么无赖混蛋,被我打伤了。”
“没事的,他故意等你去的,就想你打他一顿出气呢。为这事你憋了几个月的怒火,这下是不是好受多了?”
李暄和捂着心口,错愕无比:“并没有!”
闻兮双手一摊熟练诛心:“怎么说呢,人生就是怎么选都有遗憾的。”拉着人走了,拽着李暄和走得跌跌撞撞的。
闻兮悄悄回头看了眼那道背影,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司空明宏内心包袱太重,既然想这样赎罪,就如他所愿吧。
李暄和见状,撇嘴问道:“怎么,你舍不得了?”
闻兮随意敷衍道:“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也许可以青梅竹马谱写一段佳话。你也看到了,他现在长成了多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啊。”
李暄和现在不能否认,司空明宏风度翩翩确实有涵养,也敢承担事情没做好的责任,长相俊美,家世显赫。
才气……曾经有过,只是被消磨了。
李暄和悠悠道:“青梅竹马,很美好的故事。他那一大家子,一定也会爱屋及乌疼你的。”
闻兮转头看李暄和,低声笑开:“也是没这个福分。”
问山上情况怎么样,卿小宝便讲起大会上的事,说比试很精彩,杨门输了,路家赢了,司空家输了,兰夏门赢了,无溟派赢了,云渺宗输了,冼棠门输了,孤城派赢了,雷门输了,慧佘派赢了,青城派输了,玉真门赢了,墨量派输了……可惜突然结束了,说明天再开始。
闻兮闻云渺和谁比试输了?
“北川。北川是这次大会最大的赢家,大弟子狄满苏连胜八场,名头可打出去了。不过北川也不需要,本来就有名。”
李暄和扭过头,将落到闻兮衣服上的飞虫撵走。闻兮看了看不存在的虫子,没有说话。
三人要去那个祈神节,接近傍晚,依稀能见到日落余晖,突然一刻不到,天色暗了下来,抬头看,天空飘过一片黑雾,雾中有狰狞面容闪现,越来越低,随时要冲下来一般。
卿小宝“嘶”一声:“不对劲。”
闻兮神色凝重:“怎么还有妖怪?还到这里来了。”
三人都是见过妖魔鬼怪的,经验也算丰富,下午闹土山庄还宰过一大批,迅速交换眼神,李暄和被推到了最前面。
好嘛,这两个大恩人!李暄和嘀咕着,拔剑待敌。
天上的妖雾还没下来,身后有异动,李暄和反手一剑刺去,是个黑衣人,见状躲开了,接着又凭空出现十三个黑衣人,李暄和想也没想左掌扫过去,才看到这些人后面有亮光的传送阵。
地面有杀手,天上有魔物,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没错了。李暄和一剑将那发白光的传送阵毁了。
要是再来几个可就雪上加霜了。
这时天上黑雾冲下来了,狰狞的面容发出刺耳叫声,李暄和执剑上前击杀,卿小宝立马站到闻兮前面拿出匕首,毫无畏惧地傲视黑衣人,这群人冷哼一声衣袍飘起亮出大刀。
这差距,卿小宝傲气顿消,笑叹道:“世间之事本无绝对公平,无妨,我认。你们尽管来吧。”
小小年纪,声音还很稚嫩。
闻兮笑出了声。
卿小宝一击打倒四个人,回头道:“阿姐,给个面子,我现在正是自尊心很脆弱的时候呢。”
闻兮忍笑说抱歉,召出佩剑,和他并肩作战。
李暄和见两人能应付也就放心了,只是她有点难,击杀一张脸就裂变出两张脸,这团黑雾简直杀不尽啊!没办法,只能用法阵了,李暄和将剑往地上一插,念诀画阵,打向空中,将黑雾吸纳进来,施火术咒,放灵火烧。
闻兮卿小宝这边,剩下七个黑衣人同时挥刀砍来,青光闪过,黑衣人被震伤倒地,有几把刀都裂了。
卿小宝摸着匕首很是可惜,刚才那是李暄和给的灵力,保命用的,紧急关头自动护主,现在这把匕首的所有防护都没了。以后遇到危险怎么办?
又有尖叫声传来,但不是天上的,听着慌张害怕多些,循叫声找去,是主街上传来的,今天有祈神节,城里居民都涌到城中去了。主街上空简直被黑雾覆盖,不断有东西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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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百姓都吓疯了。
三人都意识到情况严重性,对方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的。闻兮发出示警烟花,李暄和抓起两人掠过去。
到地方一看,祈神台倒塌,护身符散了一地,人们被黑雾追着跑,好在有捕快官兵在,有几个还很神勇。
三人忙上去驱赶。这东西不好杀,杀一变二。有剑气扫过,是人群中被黑衣人围起来身影不稳的司空明宏。
李暄和扔飞剑过去击杀了几人,司空明宏得到喘息机会,看向她,抱拳谢过。
这个时候,还这样讲究。
李暄和将雾予剑递给卿小宝,结渊阵打向地面,将黑雾里的东西暂时震离百姓,控制在半空中。
官兵跑了过来,举刀相拼,在数名同僚配合下,一名带头捕快飞身跃起,掰倒一名黑衣人,又用铁链锁住一名,但很快,铁链就被折断了。
闻兮扔剑挡去,喊道:“对方不是普通人。护百姓离开。”
官兵们交换眼神,带头捕快喝道:“撤!”说完拿出绳索,各人分拿一头,穿进人群,将慌乱的百姓分成四波,从四个路口迅速离开。
有的摊主店主认出闻兮李暄和了,看其大显神通,又慌张又疑惑又兴奋:祈神节,今年办的最成功!
卿小宝提剑去打黑衣人,这群人好像比刚才那拨更厉害些,卿小宝边打边躲,有些狼狈,表情过于丰富。
这样十倍多的黑雾,极耗灵力,只希望那示警烟花能被人看到赶紧来帮忙。
几步外有护身符神像和几炷香,应该是这里人祈神用的,李暄和抽出一只手把香点燃,暗暗祈祷着。山上的仙人们,快显灵吧!
很快边上闪现三道惊天白光,是传送阵,几十人唰唰唰出现在眼前,着玄衣,携大刀,眼神冰冷,没有生气,全冲她。
“……”
李暄和换了个祈祷,现在只希望百姓能跑得快点了。
五十把刀同时劈过来想破阵,司空明宏和卿小宝边打边往这边靠近,准备冲进来帮忙,李暄和换了只手,拾起一把护身符,当暗器打出去,脚踹了几人,得空夺过一把刀,胡乱劈去,很快破了包围圈。
卿小宝急切地冲进来了,疯狂刺了几下。
……可惜效果不明显。
用刀确实也顺手,李暄和左手控阵,右手劈人。见这边讨不了好,有七个黑衣人奔闻兮去了。
闻兮暗叹糟糕边打边退,只见领头那个人飞起欲斩,却被一把飞来横刀拍倒了,大刀顺势落到身前,冰冷的刀光,震得人心肝直颤。
御剑术,可不好学,但既然学会了,那御刀,也不难吧?李暄和将刀扔出去,操控它成功拍杀了一个,顿时心里有底气了,泛起冷笑,勾指将刀提起,御刀转圜两圈,开始对付另外六人。飞刀势猛,破空袭来,被六人六刀齐力劈碎。
“……”
司空明宏踉踉跄跄赶去救场。
这边眼前还有二十几人,手里没刀只能用脚踹了,头顶还有一片黑雾,好在百姓散得差不多了,再撑一会就能放手,但没等她打算好,这二十几人抬掌拍过来,李暄和被迫散阵。
有一团黑雾就冲闻兮去了。
闻兮后退:“……怎么的,你们也欺软怕硬?”谴责的话未说完就被卷上了天。
司空明宏卿小宝四只手抓了个空,黑衣人又趁机扑了上来。
李暄和欲腾空而起,二十几人举刀把她逼下来了。眼看四周人都走光了,李暄和终于不用忍了,一把夺过卿小宝的剑,大开杀招。
闻兮在天上倒也不孤单,就是吓人,周边一张张脸在眼前轮回,怨气之重冰冷异常,如千年老冰块包围她。
闻兮揽过一个端庄点的头骨撑着,望向地面缠斗的人,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喊道:“救命。”
17. 闹土山庄(四)
地面打成一团,没人听见。
等下,那边碉楼上是不是站了一个人?
闻兮努力想坐起来看清楚,只见这人已经翩然而起,月光也沦为衬托,衣袂飘飘如天神降临。
嘚嘚嘚,马蹄声急促震耳,又一名红衣姑娘骑马奔来,手握金色长弓,连射三箭,两箭破黑雾,一箭射杀五个黑衣人。
闻兮没了黑雾托着,立马跌落下来。
慌乱间看到那位高人如风一样,加速飞来,朝她伸出双手。
空中还残留着几缕黑雾,射箭爆发的红云也未散去,闻兮也终于看清来人仙姿。
底下人也在找闻兮,忽而看到此情此景,觉得真美。
李暄和不觉得,她认出这个人,是那个兰夏门的兰真颜真的,看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剑将剩下人全劈开,抓起别人落下的绳子,往上一挥。
就在人将要揽过来时候,闻兮腰间一紧,一道绳子缠住了她,将她快一步拖走。
闻兮回旋往下。
李暄和甩荡绳子,震碎它以此化去俯冲之势,烛火照耀下五彩斑斓,眼花缭乱中,一把捞住人。
那边英雄救美堪堪错过,颜真全力以赴扑了个空,啊了一声,直冲地面撞去。
李暄和很不高兴地瞥了眼地上,给闻兮输灵气驱赶寒意,尽管她用不着。
自见到北川后,心里就有股烦躁,赶走了又回来,无所适从。
天上妖雾又聚集过来,李暄和面露戾气,指尖燃火,单手画阵,轰地向上打去,火势蔓延将整个小镇都照亮,尖叫声此起彼伏,逐渐消逝。
暂时顺畅了。
顾不上旁人惊悚的目光。
闻兮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
颜真爬起来拍拍衣角,暗道好险,差点就脸着地了。都没人拉他一把。
红衣姑娘已到,勒马停住了。
路江莹。
路家破云箭是除妖降魔的一等宝器,在路江莹手上更是威力惊人。
“小莹,你从哪里来?”司空明宏见是她,连忙过去询问。这帮黑衣人出现的很奇怪,很可能冲他们来的。
路江莹说:“山庄有魔族入侵,其他城镇也被袭击了,玄门各派都在杀敌。”话音落下,看着闻兮,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闻兮摇摇头。
路江莹说完打量李暄和,眼里是审视的意味,还有不明显的忌惮。
卿小宝疑惑:“这是有预谋的?”
路江莹扯缰绳,跳了下来,看着这个清秀小孩,道:“门派弟子比试切磋是为了掩人耳目,背后原因是可能有坏人要闹事。比试中断后,各派门主就留下说商量事情,让门下弟子回客栈,我见这边有求救信号,就过来了。”
原来背后这么大事,那些魔物不是偶然出现的。但掌门也没说,只说来比试来玩,闻兮李暄和不知情,还好顺手把山上的魔物杀了。
“到底是什么人?”司空明宏问。
路江莹道:“听说是个叫‘黯然美人’的,势要杀光天下人,还大道光明。不过就说了这一句,就自绝了,其他人被抓后都是如此。是死士。”
颜真赶紧走过来:“那帮人来势汹汹,实力不低。”
卿小宝问:“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专门冲你们这些仙人来的?”
“正是。”颜真对这个面容颇有灵气的少年很有好感,道,“这次杨家家主办的盛会,请来的玄门大都势力很小,所以我猜他们才敢明目张胆过来。”
“你们这么招人恨吗?”
颜真对他失去了好感。
闻兮对路江莹和颜真道谢,道:“如果是冲我们来的,那我们在这,这里的住民就有危险。”
几人赶紧回各自门派去。
李暄和御剑带了闻兮和卿小宝,等找到云渺弟子,就奔了过去。
云渺弟子面对几十个黑衣人,空中还有大片黑雾,有几人看着都受伤了。刚落地,君少有立马嚷道;“可算来人了!”
李暄和找到顾香雪韵,狂奔过去将两人好好检查了一会。还好,没有事。
两娃抱着人问:“你去哪了!”
“……”李暄和心虚,一下瘫坐在地上。太累了。
两娃只好去扶她:“帮忙呀!”
李暄和心力交瘁,瞅着后面苦哈哈杀敌的云渺弟子:“让我歇会。他们厉害着呢!”
顾香雪韵说:“那把我们封印解开,敌人太多了,快打不过了。”
闻兮也道:“解开吧,退敌要紧。”
“……”李暄和迟疑了,倒也不是妖身暴露这个问题,而是,“这是掌门的封印,我能随便解开的吗?”
“能啊,”闻兮轻松道,“内容都是学过的,十一轩禁书阁里的书,你不都学了。”
哪里都学了,只一大半而已!
李暄和半信半疑,摸到雪韵后背上的印记,试着解了一下。居然真开了。再解开顾香的,两娃伸展手脚,立马飞去救援了。
有了两大高手加入,朗颢等也不用分心保护,很快形势逆转。
李暄和看着自己的手,呆愣了一会,掌门的封印能解开,那她身上的封印,是不是也能自己解了?作死的好奇心让她试着挑了一下,呀……嘶!李暄和面如土色,捂着左肩转过身去。
有亮光闪了一下,接着嘭。信号来自闹土山庄的方向,要所有人回去。
.
一路过去,山上有几处烧过的痕迹,好几种魔物尸体遍布,让人不忍细看。
散会后留下来的是各家掌门,说本门遇到的麻烦事,以及外面突袭来但被杀的饿兀大军,正商议是顺藤摸瓜还是引蛇出洞呢,结果,人家再次送上门,成千上万的魔族妖兽扑向闹土山庄,众人合力抵抗,费了许久才摆平。
知道是黯然美人后,已经派人查,还有飞鸽找情报网打探情况。
底下熙熙攘攘站了一堆回来的各派弟子,脸色疲倦,或有惊恐,或很气愤,有些受伤重的就抬去救治。
李暄和打量周围,寻找安全地方,万一再来意外好退守。卿小宝关心孤城派,去看过,说了情况才回来。
那个颜真,刚带着本门赶到,和其他门派客气过后,看到闻兮了,立马随风走来,关怀慰问,还说起他遇到的情况,如何如何跌宕起伏。
现在妖物都上门了,这就是实锤,没必要担心打草惊蛇,各位掌门就将大会背后的目的告诉门中弟子。劫后余生的修士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交流起这个黯然美人,也有人气不住,在那狂骂。
说着说着,有个面相平淡的青年叫单准的往某一边努嘴,这个群体也开始往那看,渐渐地,也引起旁边人注意。
卿小宝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后背发冷,转身看,是一群人在交头接耳,他不解地瞪回去。
他们看的,正是司空明宏路江莹闻兮卿小宝李暄和一群人。都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目光了,纷纷转过来。嚼舌根的几人立马低头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下旁边的人都好奇了,有人走过去大声问道:“单兄,怎么了,看你们在盯着那边瞧,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还是有了关于黯然美人的线索?”
姓单的沉吟片刻,谨慎道:“只是有些疑惑罢了,曾经,在林间,见过两个人在密谈,当时没多想,今日细看,其中一个是那攻击我们的黑衣人,已经死了,另一个,竟然是这位司空家少主司空明宏。”
这一疑惑,把大家目光都集中过来了。本来都有人谈论了,敌人来势汹汹,恐有内奸,这下好了,司空明宏嫌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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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叫言承君,夸张惊恐道:“这样啊,司空公子,可否说明情况,免得误会啊。”
司空明宏淡声道:“那人自称来玩的,找我问路而已。”
“原来是问路,那样鬼鬼祟祟的,我以为在说什么秘密呢,抱歉。”单准郑重其事抱拳,眼里明显不信。
言承君便问道:“问哪里的路呢?”
司空明宏道:“我不熟悉这里,就说不知道。”
单准马上说道:“我看你们谈了好一会呢。”
司空明宏冷眼看他,道:“那你都听到了,就该知道我们聊的内容无关紧要。”
单准干笑道:“我没听见,只是看到而已。我相信如果有什么,也是司空公子被敌人利用了。”
卿小宝走几步过来,看了司空明宏一眼,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话被言承君打断了,他打圆场道:“单兄也是想理出线索来。我们下山后,那黯然美人直冲我们来,几十个门派啊,他们怎么知道那么详细的,肯定有内鬼。”
“内鬼个鬼啊!”卿小宝道,“你们这么多人,附近就那几个城镇,路线就那几条,城里就那几家客栈,哪家被连续包了很多房间,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很难吗?”
言承君慌忙抱拳:“这位小兄弟说的是。我们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好巧不巧,也看到那位红衣姑娘和那黑衣人聊过,红衣姑娘是路家大小姐,路家和司空家这样的联系,你们又都和敌人聊过,很难不让人细想啊。”
红衣姑娘就是路江莹。
路江莹嗤笑一声,不在意转过头。
卿小宝笑问:“这又是谁看到的?”
言承君昂首道:“我看到的。”
卿小宝恍然道:“哦原来如此,你看到路姑娘和人密谈,他看到司空公子和人密谈,你们俩商量好的吗,专门盯着人家呢?”
闻兮扯李暄和袖子,眼神交流,这人想拖路家司空家下水,估计有什么缘由在。
卿小宝常在江湖游历,自然很快觉得不对劲,同生共死过,怎么着也得站出来骂回去。
单准面色不佳想说什么,卿小宝没给机会,继续道:“若路江莹和司空明宏有什么嫌疑,你们也逃不掉,可巧被你们看见,谁知是不是你们蓄意构陷?也许那人找司空公子问路,就是你指使的,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就被你看到了。”
言承君慌了,也待说什么,卿小宝同样打断了,道:“你也有嫌疑的哦!你们俩居心不良,想给路家和司空家泼脏水,哪门哪派的?是个人行为,还是受命行事啊?”
这两人脸色都很难看,慌忙回头看了下各自师门,匆匆作揖道:“抱歉,只是疑惑,并无恶意。”又连向路江莹和司空明宏赔罪,隐到人群里去了。
卿小宝这才罢休,回头走向闻兮和李暄和,还抛了个得意的眼神,逗得闻兮轻轻笑了笑。
然后就被有心人留意了。人群里冒出来个声音,道:“难怪这位公子仗义执言,原来不是为司空家和路家,实际是为这两个姑娘遮掩呢!”
路江莹和司空明宏刚刚离开漩涡,闻兮李暄和又落进去。几人无语,看向那个冒头的人。
是个女修。叫楚云,着白衣,手里提着一柄玄铁长枪,背光站立,傲视所有人。
楚云道:“这两个女修,在下午大会前,偷偷溜了出去再没回来,晚上我们便遭到袭击。是不是通风报信去了?”
闻兮不着急也不生气,只是微微蹙眉。
卿小宝客气道:“别人出去玩你就说人通风报信,你才是那个真正通风报信的人吧。”
看样子也许不是针对司家和路家,玄门遇袭,怀疑有内鬼,想找出来,所以看谁有不寻常举动便责问一番。
她俩因为溜出去被怀疑上了。
18.闹土山庄(五)
可只是跑出去玩,就被怀疑成内鬼?李暄和想,要是知道那批魔物是她清理的,这样能洗清嫌疑吗?这大会来了这么多玄门子弟,还有很多管事的人,内鬼可不好找。
楚云尖锐笑道:“闹土山庄有防御结界,比试开始的时候开启,你们二人却能轻易穿过。可巧,你们刚走,一批魔物冲破山下结界闯入山庄,晚上我们又接连遇袭。三四桩事下来,嫌疑实在大。”
卿小宝冷道:“你说的仍然是巧合,若怀疑请拿出证据。”
“我要有证据,就不只是怀疑了。不如请二位解释解释。”
闻兮从容不迫:“出去玩而已,再有十个结界,云渺弟子也破得了。”
楚云气得冒烟,道:“你们干了这样不要脸的事,在这装什么装。这责任你们别想推脱。”
李暄和握紧拳头。
有时候就是这么烦,若是碰上头脑清明的,有误会说开就好,或者碰上好勇斗狠的,拔刀砍清楚也好,遇上这些胡搅蛮缠歪理一堆故意找事的,对她们来说就吃亏。
好在有卿小宝,他不是玄门子弟,没有这种思想包袱,游历过江湖,本性又超脱世俗。
他说:“我们敢做敢认,就是出去玩了,不是内鬼,清清白白大好人。你好端端盯着我们干什么?”
雪字辈着急,担心不爱说话的李暄和吃亏,想过去维护,云渺掌门却拦住了,根本不在意,经点事,长得快。重要的是,这脏水泼定了,再下去,雪字辈不是要全军覆没?
楚云气炸了,道:“我觉得姑娘长得甚美,多看了两眼,不行吗?可巧看到她们溜出去了。然后就发生那么多事。”
卿小宝呛道:“那你看到她们和谁交换情报了吗?”
“没看到,不代表她们没有,魔物确实扑上门了,我们也遇袭了,很多修士都受伤了!”
卿小宝知道不能纠缠下去了,道:“算了,你也证明不了什么,让指使你的人出来吧。”
这人拿手指人,表情有四种变化,看眼球似乎准备开口骂人。人群里又钻出来一个人,年长些,像是哪个门派的掌门。
他说道:“小兄弟咄咄逼人,若为情谊也可,只是非玄门中人,还是不要插手玄门中事了。”
声音不大,人人都听见了。
卿小宝确实是外人。有理三分亏,卿小宝凑到闻兮身边,摆手道:“阿姐,这是高手。”
闻兮郑重道:“我觉得不如你。”
“好。”卿小宝重振旗鼓,扬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
这个貌似某掌门的依然轻声道:“何况你是孤城派的客人,还是不要给主人家添麻烦了。”
“他真的是高手。”卿小宝再度肯定道,他一人无所畏惧,确实不能因此给好心救他的孤城派抹黑。
闻兮点头,拍拍他,面向众人,对楚云说道:“请你拿出实际证据,如果没有,你也有嫌疑,你可能专门盯着会场,看谁离开,方便以后栽赃嫁祸洗白自己。”
楚云气得都快冲过来了。
闻兮继续道:“好了,你担心大家再受伤,想找出真的内鬼,大家都感谢你,但我们真的不是。”
楚云:“……”
“疑心生暗鬼,我们这样互相猜忌也不是办法,反而造成内乱动摇信心,那就真中了敌人奸计了。各位仙友今天劳累了,还有很多人受伤,不如好好休息,再派人连夜审问清楚他们的计划和目的。”
有人高喊:“万一你跑了呢?”
“无稽之谈。”闻兮转而询问多数人的意见,“你们意下如何?”
看得出大家都累了,脸上有深深倦容。
“也好,没有证据,争论不出结果,反伤了和气。等其他人都回来,我们就各自休整。”这个某派掌门说道。外面还有部分人没有回来,已经抽调精力尚可的修士去救援了。
单准又冒出来了:“明明有嫌疑重大还不承认呢,你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拖延到明天,大家多危险!”
闻兮无奈笑了,她想回到正轨,但这几人一直想带她绕圈。
李暄和气愤异常,刚下山,兴高采烈参加大会,这都什么事,吵来吵去的她又不擅长,要是能动手就好了。
人群里又又又有声音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秀气青年,跑出来应和道:“就是,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这两人,和敌人密谈过,你们俩人,偷偷溜出去过,这个人,直接是外人,若不是内鬼,鬼都不信!还有这位公子,”
终于到他了么?这五人被前后被质疑,而自己离得这么近,原还想火会不会烧到他,这就来了。
颜真动了下唇,头回这么快心想事成,可喜可贺。
“散会的时候,再三强调过,让我们回去不能乱跑,可这位颜公子,下山了就跑了,小颖镇有信号发出他就赶过去和你们汇合,现在你们又站在一起,可不是把同伙二字都写脸上了。”
六个人两两相觑,到底是针对,还只是巧合?因为几人确实做了某些事,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刻,任何行为都会被放大。
颜真道:“我问一句,你们几个,怎么偏偏冲我们来?”
“你们自己做的事,能怪谁啊?”不知道谁说的。
“你们看看中间这个人,这面相要吃人啊,被说中恼羞成怒了是吧?”
李暄和无端被责,面无表情瞪着这个胡说八道满脸愤容的人。一个一个冒出来谴责六人,都不知道哪个名字对哪个人了。
她冷漠问道:“你谁呀?”
这人见这态度,自己生气了,冲过来吼道:“承认吧,就是你们搞的鬼,害数百人受伤,你们罪该万死!”
李暄和被惊懵了,呆愣地看着他。闻兮叹气,唤道:“公子你误会了。”
这人听了,愤怒不变,手指着闻兮冲过去,果然被反应过来的李暄和一掌轰到八丈外。
另外四人急忙上前,面对一帮蠢蠢欲动的人。卿小宝立刻高声说道:“是他先动手……指人的!”
这群明明是嫌疑人,却还抱团叫屈,真让人不快。有人道:“你们还能狡辩呢,都动上手打人了,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打人者冷漠无比:“我看最有嫌疑的内鬼是你,一直在引战,居心不良。”
那人假笑两声,扯道:“就事论事。话说这个杨家家主也是,他开这个玄门大会目的是什么,把我们聚到闹土山庄,是想引外贼一网打尽,还是想逼我们自相残杀?”
没人说话。这么一想,这个不遗余力要办玄门盛会的杨家家主,可疑性直线飙升。
正好,杨宇成带着剩下的人回来了,一进会场,感受到不寻常的氛围,他提着心打量所有人,怎么剑拔弩张的?
圣君老祖在高台上笑出声,津津有味。
简单听说后,他大惊失色困惑不已:“啥?我是内奸?我是为了解决玄门隐患才召集大家的。”
杨家主就这么被拖下水了。
李暄和断断续续澄清道:“被怀疑的是我们几个,跟你没关系。”
“为什么要怀疑你们?你们都是优秀子弟有大好未来,当然还有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兄弟,怎么会勾结妖魔呢?”杨宇成大为不解。
“杨家主是想说,他们都是名门之后吧,可我们数百弟子受伤,不能因为出身好就这样轻轻放过吧。”那个年纪大的掌门又站出来了。
杨宇成微笑道:“莫掌门,我并无此意,请不要曲解,要论出身,这里玄门五十家,谁比谁差了。我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冤死这六个后辈。”
“杨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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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有道理。”又有个掌门走过来,道,“刚才我也听了许久,没法证明有勾结,也没法证明没有,这些孩子确实行为有异,不如好好解释……”
杨宇成不动声色站到几人面前:“已经解释过了,既然不信,何必再解释。都是我请过来的人,我自然有责任维护大家,四周已经布下三重结界,今晚安心休整,我会派人查明真相。”
李暄和惊奇盯着这人背影,六个人异常行为,连累杨家主有了嫌疑,但这人非但没计较,还想方设法维护,有些感动和钦佩。
又又又有个掌门过来了,这个是从高台走下来的,笑道:“我也是觉得他们不可能和妖魔勾结,我看不如就让这几位小友去查吧,正好为自己洗刷冤屈。”
“怎么能让小孩去呢?我会派人的,多谢北川掌门好意。”
并无什么事发生,可李暄和就是感受到那熟悉的气场压迫,忍着眩晕,往闻兮身后缩去。
从高台走下来的是北川掌门裴佑铭,他道:“这帮孩子二十岁了,不小了。”又进一步轻声说明,“留在这,闲言碎语异样目光就不会放过这些人的,不如出去落个清净自在。”
对面一群人如狼似虎,杨宇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有些担忧这帮小孩,回头问意见。
闻兮这么长时间也理清楚了,决定解释一番。因为这个北川掌门的缘故,李暄和缩在身侧发抖,她便没动,挡着视线,声音略有些轻。
“我们溜出去后,遇到凶残魔物,除掉它们,并净化毒雾,这可以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之后我们去了小颖镇,司空明宏和卿宗是直到散会后才与我们碰面,之后就一直在一起,未见异常举动。”
“接着,我们遭遇敌人袭击,还受伤了,路江莹和颜真赶来相救,如果这两人有嫌疑,为什么要救我们?”
闻兮一条一条理完,平和淡定。
“饿兀是你们杀的,那毒雾也是你们净化的咯,不愧是云渺弟子!”杨宇成十分惊喜,见到高手了,但眼下还不是好时机,转身稳重道,“听见了吗,那批魔物是这两位云渺弟子铲除的,几人在山下也只是正常玩闹而已,能有什么嫌疑?大家别胡思乱想了。”
有人嚷道:“这可不是胡思乱想,我们实打实遭遇伤害了,再说通风报信能要多长时间,杀魔物、遇袭,也可能是演苦肉计啊!要不然为何就他们遇到的敌人最少!”
杨宇成无语,能想象到几人在之前遭受了怎样的言语攻击。
闻兮也不再多说。
北川掌门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你看到了,不如让六人查真相去吧。这二位能杀饿兀,必定身手不凡,路家弟子在下午比试时候连胜数场,至于这几位,想必也是厉害的。不用担心了。”
“虽说如此,但是……”
“杨家主若是放心不下,不如陪着去。”那个被轰倒过的人气愤道,被打了却不能还手,还手又绝对打不过,真憋屈,就拿这人出气,“毕竟你杨家主的嫌疑最大!”
杨宇成微不可闻叹气,道:“大家请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内鬼在身边,怎么安心休息?除非把这几人关地牢!”不知谁说的,居然得到很多人赞成。
“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呀!有本事出来!”颜真终于不再沉默,吼出声。
之前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沉默了,也许是被群体影响了,但他是众人眼里的纨绔子弟,既然没什么好形象还在乎个鬼,骂它!
颜真道:“事情还没定呢,少一口一个内鬼的,你丫才是鬼,鬼头鬼脑缩在人群里的胆小鬼!”
“事情要不是你做的,你激动什么?分明心虚!”
“……”颜真默默走回五人身边,卿小宝又贴心的送上拍肩安慰。
19.闹土山庄(六)
闹土山庄主人为难不已,在压力下打开传送阵,露出地牢入口。想早点结束纷争,便道:“就委屈几位少侠一晚上?”
杨宇成难以置信,走近入口,被阴冷冻得脸都白了。
李暄和转头看那幽暗的地牢,恶心和恐惧直冲天灵盖,拔剑把传送阵给毁了。
这举动又惊到众人。
“我们不是犯人,凭什么进地牢?”李暄和艰难地看向闻兮和卿小宝,“我们下山,不住这里。”
其他几人都立马点头同意了。
“好吧,我送你们。”杨宇成叹息,看向玄门五十家,无奈对眼前的北川掌门道,“之后的事,不知是否可以麻烦裴掌门主持大局?”
“愿意效劳。”裴佑铭抱拳示意,“相信你们会查出真相,我也会派人保护你们的。”
杨宇成不置可否,让司空明宏他们各自和家里说一声,自己去和人致歉。
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来助力除妖邪,却碰见内讧这样糟心的事,真是过意不去。
他左右施礼,硬着头皮对上几位掌门的眼睛,谨慎解释,保证自己会查明真相,安全带回几个小辈。
几人没有计较,都显得云淡风轻,说无妨。圣君老祖捶他,乐呵呵:“去吧。”
杨宇成放下心,带着疲倦的六个孩子离去。没人挽留,兰夏门司空家路家那些大人都没有为自家小孩辩护,选择目送,云渺掌门甚至笑着挥挥手。
敌人就是冲玄门来的,城里客栈不能去了,不能再引来敌人伤到百姓。几人在另一处丛林中找了个地方,生火。
六个人居然成嫌犯了。
面面相觑,皆是莫名其妙。
杨宇成在火光温暖下,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抱着一棵树干嚎。一下颠覆人前稳重靠谱的形象。
主持大会出尽风头,然杨门输了有些丢脸。饿兀杀上门心惊胆战,私下会议运筹帷幄,结果敌人大规模入侵。
好不容易除尽魔物,下山救援,回来就成了头号嫌犯。
差点进地牢,又连夜走下山,生辰最后,就要在这荒山野岭漆黑凄凉的夜里度过了。
“我拯救苍生的荣耀,扬名立万的机会,我主持大局的机会,没了,都没了,我快三十岁了,终于有立起来的可能,然而,一夜倾覆。现在我眼前是困难重重,为什么啊,别人三十而立,而我二十九中年危机,命运啊,老天啊!”
杨宇成仰天长啸,奈何老天爷不同情他,乌云密布,连个星星都没有。
“一定要在什么年纪取得什么成就吗?成家立业扬名立万真的越早越好吗?”卿小宝好奇问道。
杨宇成悲愤:“你们才二十三四五六岁岁,哪懂我们二十九岁的悲伤?”
李暄和小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她贸然溜出去,也不会这样。
杨宇成瞟过来,抹泪:“没怪你。人生就是这样。不过你为啥要溜出去?”
“我……”
“她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出去散心。”闻兮说道。
“哦,”杨宇成看她脸色,“现在好点没?”
李暄和羞愧,赶紧说没事了。
哭完了,吃饱了,也道歉了,几人分析冤情。
司空明宏先开口,他因心情烦闷,就在山庄附近随便走走,遇到一个人来问路,他指了一下,随口聊了几句。
没想到被单准看到。
接下来是路江莹,她见司空明宏不开心,便跟了出去,但是跟丢了,也有个人来问路,却被言承君看到。
司空明宏歉声道:“连累你了。”
路江莹道:“就当玩呗。”
众人知晓这俩有婚约,对这种情谊心照不宣,咳嗽笑过。李暄和瞥眼闻兮,她也在笑,像以前看顾香雪韵嬉闹。
只是路江莹,初见被一堆女眷围着,后来骑马救人,刚才面露担忧,现在又嬉笑,每一次都不相同。看得她都快晕了。
李暄和没法说真实原因,但她俩确实跟背后阴谋没关系,结果被楚云盯上。到山下,发现河对岸有奔袭的饿兀大军,就杀了。
“足有百头,你一个人杀的?”杨宇成很惊讶,
“两个人。”
那也很厉害,杨宇成震撼点头。
卿小宝,因被孤城派所救,跟来玩的,一直待到大会结束,去找李暄和闻兮,三人是旧识。只因不是玄门中人,就被怀疑。
颜真,散会后觉得无聊,随便逛,各家遇袭,他看到云渺求救烟花,便赶过去。因此被揪着不放。这缘由太牵强,像凑数的,不符合身份,真是越想越不开心,都忘了被污蔑不是好事。
杨宇成皱眉了,这六个人,都是一时兴起啊?
在闹土山庄的时候,这六个人被针对,那言辞凿凿恨不得当场给人定罪,难道只是巧合吗,不是专门针对这六人,是背后之人留意闹土山庄的动静,是看到谁有特别行为,就盯准了准备诬陷。那这样目的是什么?
那先看造成了什么结果。目前是,这七人被逼着下山,杨宇成失去主持身份,从得失来说,几人以及背后门派会被诟病,不过评价是一时的也不打紧,查明真相就了了。
这不是李暄和强项,便期待闻兮和卿小宝,一个统管三面小镇,有主事能力,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
闻兮说:“我现在想想,觉得是内鬼挑拨的可能很小,毕竟我们只是小辈,走了不影响山上布局防控。可能二,就是巧合意外,因为发生这样的惨事,大家疑虑担心,所以抓着我们不放。”
杨宇成分配任务:“行,为了安全,我们只兵分三路。当初办这个会,知道真实内情的人很少,我去看几位掌门;颜真,路江莹,闻兮,你们三人去查单准,言承君;卿小宝,司空明宏,李暄和,你们三人去查沐哲,楚云;晚些时候我们在小颖镇昨天的迎神大会地点汇合。”
那个被李暄和一掌轰开的人叫沐哲,她暗自点头,悄悄铭记,但是人员分配……她想说什么,闻兮笑,小声道:“没事。”
李暄和瞅了眼玲珑锁,没说话,路江莹挽住闻兮,慢声道:“别担心,我会照顾闻姐姐的。”
她这一说,李暄和的心可要提起来了。闻兮搭上路江莹的手,笑得很随和。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他们将我们赶下山,一定高兴,或找人商量下一步,料想不到我们去而复返。”司空明宏咳出血,他受伤还未愈。
众人一想有道理,摩拳擦掌想摸回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杨宇成拿药给司空明宏吃了,嘱咐道:“注意,我们只暗中观察,暂时不发生正面冲突,以免打草惊蛇。”
几人如此这般商定后,朝山上掠去。
大堂灯火通明,杨宇成悄悄靠近,里面聚了各派掌门人,在中间说话的,正是北川掌门,已经担起主事之责。
只见这位掌门目光如炬,眉头微皱,脸上隐有忧愁。
有夜猫蹿过,杨家主忙屏住呼吸,好在里面没在意,他小心着,听对方说什么。总结下,是安置伤员建立防护,审问俘虏暗查内鬼,集结各家高手备战。
有勇有谋,又言语清晰,举手投足充满自信。这份成熟,勇气,魅力,气魄,真叫杨宇成羡慕,他也想成为这样的大人啊!
里面人纷纷起身,准备散会出来,杨宇成左看右看忙不迭溜了。
成熟,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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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明宏,卿小宝,李暄和这边,也寻到楚云了。她红着眼,捶树发脾气:“师父又偏心!是我发现她们偷跑出去的,可师父都不听,还斥责我。”
身边的俩姐妹好言劝慰,前方其师兄,朝这边投来得意笑容,楚云冒火,冲过去要打人,被姐妹拉住。
“那两个女修真的很可疑吗?”
楚云支吾了,想起闻兮说她是因为担心大家遇害,怒气一下就消了,迟疑道:“可能,只是碰巧吧。”
三人又去找沐哲,相比楚云的气愤,沐哲显得神采飞扬,脚步轻盈,身边的师兄弟也在夸他。
沐哲意气风发:“虽然我被那死丫头打了一掌,但是值啊,万一对方真是内鬼,我可是要被记功的。”
师兄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连连夸赞,沐哲似有所悟,郑重道:“所以说,做人做事,就该主动!”
这番探访下来,三人被动了,这看起来,就像是偶然事件,只不过这两人敏锐些。
卿小宝问:“你们怎么看?”
“我觉得需要进一步试探。”司空明宏见两人疑惑,笑道,“假如为了最终目的潜伏呢,且有他人在,表现出来的未必是真。”
卿小宝称赞:“你说得好有道理,怎么想到的?”
“瞎猜的,另外就是看沐哲这个人,总有点不顺眼。”司空明宏说这是个人偏见,语气竟然还这么温和从容,神奇。
“怎么试探?”
司空明宏看向李暄和,询问道:“易容你会吗?问问他来几年了。”
李暄和思忖着,道:“易容成别人去打听,万一问起来会露馅,我用牵魂试试。”
这人和闻兮谈过后,似乎心境开阔疏朗,虽还受着伤身体弱,但眼里有了亮光。李暄和以前属于对很多事都没什么兴趣的,熟悉司空明宏那种颓丧感,现在看他有精气神,为他高兴。修为差一点,但很有智谋。
秋意染黄了树叶,李暄和抓来一片,画上咒语,随其他树叶,被风吹散,晃晃悠悠落到弟子肩上。
这个弟子眼神微闪,笑问道:“师兄,你来门里几年了,你这么优秀,下一任掌门会不会是你啊?”
沐哲惊恐,推辞道:“可不敢说,我也才三年,比我有才有德的师兄多的是!”
三人眼神交流:“会为了这个突发状况潜伏三年吗?”
那要看这个状况是否真是突发的。这种大组织,敢在天界特使眼前对玄门百家下杀手,说不定筹谋很多年,有个潜伏三年的棋子,也不奇怪。
“诈他一下试试。”
如此这般,李暄和再次启用牵魂,这个术法能操控对方行事,让对方完全记得,且以为是自己的想法。这要求操控者别下复杂指令,尽量做简单行为,说简单话。
为了诈他,决定冒个险。
“师兄,今天我们杀敌的时候,黯然美人组织有几个人,一直看我们门派,你觉得,他们在看谁?”
沐哲眉毛一挑:“什么?”
语气凝重,进一步:“你觉得,内鬼会在我们中间吗?”
李暄和在控术,卿小宝司空明宏瞪眼睛看有无破绽,只见沐哲表情呆滞,眼珠转动,半晌困惑道:“不会吧?我们没人单独外出啊?”很快拉下脸,呵斥师弟,“你怎么能怀疑我们自己人呢?”
师弟解释道:“我是怕有外人,乔装打扮混到我们中。”
吵骂声传来,是楚云和师兄斗气打到这边来了,两方人相遇,怒气加喜气,竟吵闹争执起来,那片叶子被打掉了。
没人单独外出,在门里三年,感觉应是巧合了。旁观了一会,就是互相看不顺眼,见还是没有别的,便下山汇合。
20.闹土山庄(七)
路江莹如其所说,一路黏在闻兮身边,颜真几次想献殷勤都被挡了回去,狡黠笑道:“有我呢。”
气得颜真在前面走。
跟踪到单准,他正跟一个小青年说话,意思如下:那司空家和路家似有不正之事,想靠联姻强强联手定不能成,望家族抓好机会,壮大自身。
那青年得了话,走了。应是家中人。
说的是司路两家的婚事,但路江莹并不在意,只是认真观察。
再去找言承君,这个门派弟子都已经睡了。
颜真自告奋勇:“我乔装一番,喊他出来。”这时门打开,恰是言承君,并一个同门弟子,溜到花丛边,采集有灵气精华的露水。
此门派有一技,用香料驯服妖兽,这两人该是排到今晚当值采原料。
真努力,出来比试,又遇劫难,仍不忘本分,简直了,这将来必要超越很多人啊。
同伴打哈欠:“你今天得罪路家大小姐,可害怕被报复啊?”
言承君:“怕啥,路家比我言家,差一截呢,何况她确实和敌人在密谈,我又不是凭空造谣。”
“可我觉得路家不可能做这事啊,肯定误会人家了。”
“无所谓,我讨厌的是司空明宏那家伙,一个大男人,整天蔫蔫的,偏是司空家未来家主,实在看不惯。”
“噢,原来你讨厌司空明宏,那为啥针对路家千金啊?”
“咳,司空家势力太强,不是和路家结亲了,那肯定会受影响的。”
“你小子,太损了。”
“事情是他们做的,怪不得我,我看这桩婚事成不了,司空家不会为路家找我麻烦的。”
两人啰嗦一阵回了房。
颜真小心看路千金脸色,生怕她忍不住冲出去打死这两人,谁知路江莹只是若有所思,睁着明亮的眼睛:“闻姐姐,看样子是因为偶然,和一些私人恩怨。任务完成,我们回去吧。”
回去路上,路江莹挽着闻兮,慢吞吞走在后面,低声说悄悄话,颜真几次被挡回,识趣了,赶前头趟路。
“姐姐,你和明宏哥哥,青梅竹马的情分,因为形势断了,心中是否惋惜?”
“儿时玩伴,互相扔泥巴扯头发过来的,哪是什么青梅竹马。”
“如今重逢呢?”
“重见小时候的朋友,自然高兴。”
“我看明宏哥哥,也很高兴。”
闻兮能感觉她有话要说,便看着她。
路江莹歪头一笑:“我当然也很高兴。”
闻兮突然卡壳:“那、就好。”
路江莹笑得眼波流转:“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姐姐呢,若不是你宽容大度,我又怎么有机会嫁给明宏哥哥,还不知道稀里糊涂被指给谁。”
闻兮觉得不对劲。
远处有来人,路江莹瞥到了,话里有话道:“噢,也得谢谢那个闯祸的小姐姐。”
闻兮顿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路江莹似乎被逗笑:“姐姐,你和明宏哥哥在河边说话,想起了孩童过往,很开心吧?”
闻兮搭了下她的肩膀,道:“我……”
路江莹却摇摇头,面上也有怀念之意:“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玩过家家,背着困倦要午睡的我回家?”
仿佛回到数年前树叶摇晃知了鸣叫的夏日,闻兮摸摸她的头:“当然了。”
路江莹道:“姐姐,明宏哥哥记得你,我也记得你,你能安慰他,你也会照顾我的吧?”
闻兮一直感觉她有话要说,如今终于开口了,便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路江莹直直看进闻兮眼睛里,微笑里有狠利,道:“我讨厌有人打我的主意,我要任何人都不能抢走我的东西,任何手段都不可以!”
闻兮观察她。
卿小宝和李暄和,杨宇成,司空明宏和颜真,都赶回来了。
路江莹当没看见,靠上闻兮右肩,小声道:“姐姐,你会帮我的吧?”
闻兮无声叹气,手揽上她,像哄着多年前蹒跚学步的小孩。
李暄和看到前面抱在一起的两人,有些懵,下意识看向司空明宏,忍不住幸灾乐祸。
七个人交流,暂时认定,那几人指证他们,就是因为偶然和各自一点私心。
次日清晨,七人去最近的小颖镇,昨天的乱象已经收拾差不多,大家出来做事,摆摊,干活,仍朝气蓬勃。言谈说着昨日求神成功,什么都不用怕。
几人找了个店铺,围坐在外面喝稀饭,晨曦洒下来,让各人脸上有了暖意,再听着街上车水马龙声,真是难得的惬意舒缓。
杨宇成稍稍放心,好歹没因被污蔑,把这几个小辈整伤心,能吃饭,就是好事,于是叫老板再加两笼包子。看到杨门弟子兼好友魏石先匆匆跑来,东张西望的明显在找人,高兴地站起来喊他。
可魏石先看到他,并未露出笑容,反而更焦急,连滚带爬跑过来。“门主!门主,山上出事了!”
杨宇成,懵了。
一觉醒来,山上的人,身体乏力,难以行动,各派掌门人,情况更严重。
西玄神君并几个修为顶级的去查看,守护的弟子都晕倒了,结界屏障被破坏,周围起雾涌过来,原来的山庄灵气丰沛,竟然变得满山瘴气,迷雾中,有剧毒。
第一种难以察觉不是很危险,让大家都没防住,甚至几家擅长解毒的玄门,都中招了。在试图调息解毒时候,第二种,迷雾中的剧毒,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围攻了他们……
目前山上只剩三十几个人在试图解毒,云渺弟子都去了。
到了山脚,魏石先惊道:“雾气散了!”
整个闹土山庄都被迷雾包围,但只有很稀薄的一层。
几人蒙面,奔上山找自家人。
果然稀稀拉拉倒了一片,面容扭曲,痛苦异常。
闻兮伸手试毒,有刺痛,这毒没见过。这是黯然美人组织的后手吗?
李暄和余光瞧着一地乌泱泱的人,想到黯然组织的话,要杀光天下人,那毒倒众人之后要干什么呢?
“这可真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这语气,回头看,才发现卿小宝蹲在那,小顽童似的摇头感叹。
李暄和心里一慌,猛地起身,立刻出手修补闹土山庄的安全法阵,谁知这时嗷嚎声惊天,大批饿兀朝山上会场奔来!还有出现六个传送阵,很多黑衣人提刀杀来。
满地的人睁眼望她,李暄和手一抖,聚到一半的结界散了。
路江莹反应神速,手挽弓杀倒一片,杨宇成和北川掌门,还有几个勉强站的起来都去杀敌,争取了时间,李暄和顶着压力把阵补齐,还是有几只冲进来,被司空图提剑击杀。
望着源源不断冲进山庄的饿兀,这才明白,黯然美人组织的后手。先投毒,后趁火打劫。
结界支持不了太久,能动的人都到外面杀敌,上万头饿兀铺天涌来。
在场的大多数是小玄门,没见过这种场面,都有些慌乱。
七个人心里麻木了,越杀越勇,可旁人本就中毒,实在艰难,逐渐有人受伤倒下,路江莹甩鞭子将人勾回来送到结界内。
上百个死士冲破结界进去了,里面的人艰难站起来杀敌。
李暄和毁掉两个传送阵,剩下的自己开始关闭,闻兮盯着传送阵指了一下,李暄和会意,扔一把剑,挡住传送阵关闭。
紧要关头,西玄神君云渺掌门带人回来了,像有了主心骨,局面一下被稳住,敌人被逐渐打退。
李暄和踢掉剑,反向制阵,传送阵就变成从闹土山庄到那边了。
众人侧目,这年轻人厉害啊。
月白舍抽空回头看了眼,喊道:“去吧,这边能抗住。”
七人互相看过,眼神带光,传送阵那边定有人操控,这大批饿兀弄清源头也很必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冲吧。
杨宇成振臂,带头逆势冲传送阵飞去。
主要这也是目前最有用的线索了。
山上中毒,这七人没事,再不查,这罪名背定了。
落地之后,路江莹出手迅速,猛地扣住布阵的人,颜真也不落后,挥剑斩杀残余饿兀。
杨宇成赞叹,后生可畏,逼问背后主谋在哪。
李暄和观察周遭环境,几座大山杂草丛生,很荒芜,都没有鸟叫声,回头看时,突然惊了一下。
众人急忙警戒,循她视线发现,原来是多了一个人。
北川,狄满苏。
什么时候跟来的?
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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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满苏见众人这样惊讶,细眉一挑,纤指弹了剑尖,凤鸣般轻响。
是把名剑。
“你们迟迟未能查明真相,掌门派我来保护你们,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个狄满苏,在大会比试的时候,战绩斐然,算一等一高手。北川名不虚传。
李暄和缩在几人后面,脸色很僵硬。
杨宇成郑重些,抱拳谢过,继续逼问那布阵的人。
那人受不住,指了个方向。
就是后面那山谷。
阴影森森的,一看就有危险和陷阱。
几人互相瞅过,视死如归前进,找到秘门,为免打草惊蛇,用手费力推开。
扑面一股奇臭的异香。
有漆黑的狭长通道,杨宇成开道,颜真殿后。狄满苏被气味冲到了,又见这帮人畏畏缩缩的,很不得劲没有气势,拔剑越过众人,走到了前头。
前头是一个大坑,有点深,看不真切,但是黑暗中能听到连绵起伏的呼吸声。杨宇成警惕着,打出一个光球。
光球映照出一层鳞光,坑底趴着饿兀,密密麻麻挨着,望不到头。
场面有点骇人,不过还好,是睡着的。
杨宇成准备带大家往里面走,突然,外面那个人吹起口哨,就一声,还很远听不清,但饿兀,齐刷刷睁开了眼。
突然亮起数万双透着红光的眼睛,盯着来人。
狄满苏先下手为强,凌厉剑气杀倒一片!
卿小宝和李暄和几乎同时去拉闻兮,接着划石壁,大喊先退出去!
杨宇成冲到前面让其他人先退,颜真在前面,斩杀扑上来的饿兀,但见路江莹翻身跃上一处岩石,拿出弓箭射向山顶,砸下几块碎石。
司空明宏似乎也明白了,到另一处用剑划石壁,很快洞内就污浊不堪,人多力量大啊,卿小宝便喊道:“可以了,快跑出去!”
几人边杀边退,到外面后,其他人打起屏障,将这座小山包裹起来,路江莹射箭进去,嘭,洞炸了!
这几乎是把一座山给炸了,惊天动地,饶是有屏障保护,几人还是被炸懵了,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
狄满苏站起来拍去尘土,走到一边,十分不悦。
起来查看,废墟那头,有一座小房子,门外守着人。
人比妖怪难对付,小心着走过去。守门人没有阻拦,推开门,做了邀请的手势。
看清里面坐着的是谁,杨宇成愣住了。除了闻兮和李暄和,早早离开大会不知道,其他人脸色都很奇怪。
这居然是大会上连胜数场的无溟派。
无溟派掌门看向几个后生,眼里很复杂,叹了口气:“大会比赛上,我一个徒弟就赢了你们,没想到,不堪一击的几个小孩子,联合起来居然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杨宇成觉得莫名,无溟派都被所有门派和天界注意到了,实力强悍,前途光明,何以至此?
无溟派掌门嗤笑道:“什么光明前途,不过是少数人的狂欢罢了!”
闻兮问道:“你创立了黯然美人?为何想杀尽天下人?”
无溟哈哈一笑:“自然是为了祸乱苍生。”
……这个梦想,也算人各有志吧。
闻兮扯了扯李暄和的衣袖,李暄和难受,开口道:“苍生不需要你再去祸害,每天起早贪黑吃苦受罪,就这也才勉强活着,这么辛苦,哪里需要你再去迫害。”
无溟嗯了一声:“所以我想解脱世人啊,杀干净了,都不用辛苦。”
竟是出于好心!让人无言以对。
无溟又笑了,“黯然美人组织,都是一些本来快活不下去的人,大家聚到一起,想为苍生做点事,这场战役,大家都死了,但是死得其所。只是,我们没完成想做的事。”
狄满苏懒得听这些,眼瞅其他人陷入听故事的氛围,无语至极,拔剑相指,冷声道:“管你什么理由,事情既然是你做的,跟我回去认罪!”
“我不觉得我有罪,你们也没资格审判我。”无溟在剑尖轻轻弹了一下,狄满苏被震开,李暄和离得近,下意识扶了一把,对上她眼睛,连忙松开手。
突然这脸好像在哪里见过,狄满苏有一瞬厌恶,大敌当前无暇理会,再看剑上,居然有了裂痕!
21.闹土山庄(八)
众人紧张了 ,不管是对厉害骄傲的狄满苏还是这把名剑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吧。愤怒让她全力刺去,估计不弄死这人誓不罢休。
路江莹也出手了,举起弓,可是在屋内,不方便,便徒手劈过去,颜真懊恼不已紧随其后,出风头的事,怎么就落后了。李暄和见其他人也都上了,便拉着闻兮卿小宝退后。
一场五打一的围攻,无溟游刃有余,几人被震开,独留狄满苏苦战。这叫什么事,感觉现在不单是狄满苏要报仇,无溟似乎也不想放过她,另一只手还朝他们施压。
那力量让几人觉得窒息难受,实力恐怖如斯,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暄和见狄满苏这样狼狈,有些担忧,她自然知道狄满苏是怎样要强和焦虑的人,身为门派大弟子,被那个掌门和师父寄予厚望,被师妹师弟们视为榜样,背地里,谁知道她受了多少责骂和抱怨。
她就一个人一点时间,却要她既能打理上下事务,又要修为高强,既能找来有天赋的弟子,又要她能培养教学带好弟子。
长此以往,她对自己有了近乎变态严苛的要求。今天被打败也就算了,这样戏耍她,绝对忍不了。
果然狄满苏抓到机会反击,一剑穿腹,将人定在地上。
杨宇成来不及赞叹北川大弟子的风采,赶紧询问:“无溟掌门,你的原计划是什么?”
屋里有些拥挤了,无溟吐血,不在意地整理袖子,伤感道:“用饿兀杀了你们,传播毒素,让人生病失去理智,从而人杀人,直到最后一个。可惜,我们养了几年的毛孩子,就这样被你们炸完了。”
疯狂的人杀人,那确实……令人胆寒。
卿小宝道:“虽然世道艰难,但你有这样的力量,若是用来帮助苍生,应该能改变情况。”
无溟仰天看了一会,道:“成本太大,不如毁灭,没有烦恼。”
卿小宝挑了眉,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就像这毛孩子,我们辛辛苦苦养了数年,耗费无数,不就被一把火炸干净了。”无溟提到火,眼睛看向路江莹手里的弓,路江莹却一点都不怕,走出来,骄傲面对。
闻兮想起一件事,问:“之前有两个人,来云渺后山想取东西,是你派的吗?”
无溟点头:“想偷蛇毒,给饿兀增加毒性,这样咬了人,才能让人发疯。”
他竟然这么坦诚相待。
杨宇成问:“山上有你们安插的内应吗?”几人被诬陷为内鬼,殊不知内鬼竟是无溟这样一个实力门派,估计谁都没想到,问题是现在,是否还有其他内应。
无溟不答,反而说了奇怪的话。“真正的敌人,是很难一下看清的。”他眼里带笑,“你们这几个孩子真不错,也许,你们可以改变世人的生存境况。”
说完,他就倒地身亡,那个守门人,也一起倒下了。
突如其来,众人都惊住了。
杨宇成反应过来,俯身探查,是毒。他们事先服了毒。
这是……为什么?
将无溟尸身带回山庄,杨宇成向众人陈述经历。
七个人冤屈被洗干净了。被带到旁边休息疗伤,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由各派掌门带弟子们处理。
杨宇成只歇了一会。北川掌门抱拳道:“杨家主,受苦了。请主持后续事宜。”
无溟死了,但背后还有很多人,杨宇成要和其他掌门商议怎么追,还有前后怎么谋划的这些事情,各处伤亡要安抚弥补。那七个人出去追了一通,只是撬开面目而已。
杨宇成回礼,脸上却没有笑容:“还得感激北川大弟子狄满苏,若没有她相助,我们可能就被杀了。”
他还在疑惑,无溟派掌门实力很强,是因为多年伤痛折磨和心血被毁而绝望自戕?一个修炼出如此实力的掌门,年纪尚轻,一手创立无溟和黯然美人,会如此脆弱?
.
闻兮跟李暄和回云渺弟子那边,顾香雪韵小碎步来接,拿出瓶瓶罐罐说是天上的灵丹妙药,一个老头给的。
李暄和随方向看过去,那老头是圣君老祖。
“暄姐姐,你喜欢吃药,都给你。”
“……谢谢。”那两年是不得不喝药,李暄和哭笑不得,收了药瓶,摸出在小镇买的糖给她们。
掌门看到卿小宝:“哟,长高了。”
卿小宝笑嘻嘻。
闻兮问掌门:“查到什么了?”
月白舍:“你觉得有古怪?”
“这都古怪到家了。”
闻兮对此有疑虑,杨宇成办这个大会,是发觉各地妖魔变多、灾害变多,才联合众玄门商议的,并没有定论,也没有查到黑手踪迹,怎么玄门会召开后,山上有数千修士,黯然美人就敢主动上门了?
不打自招便算了,还要自寻死路?
月白舍看调查结果,说:“也不完全这样,我们发觉有问题的时候,各家就在派人调查了,如今又有天界介入,他们定然要想办法应对。无溟派是跳出来吸引我们视线的,让黯然美人分堂逃跑保存实力。”
无溟派就三个人,因为人少但厉害,有点名气。
黯然美人,有四个分堂,分别为九曲渊,都是杀手;魂往昔,专炼禁术和秘药;坐拥堂,负责搜集灵物;万妖山,有御妖师和很多强大妖怪。
没想到人少特别的无溟派是立在明面的幌子,他们这次出动大量妖物和死士,就是为了吸引注意。
四分堂的人都已经跑光了,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烧干净了。
不知道名字和样貌,不知道联络方式,如果四分堂就此隐藏蛰伏,玄门的人估计要很久才能抓到踪迹。
月白舍想了想说,闻兮李暄和等七人被污蔑成内鬼,应该也是无溟的人暗中引导的。
闻兮道:“我们后来查过,看着不像啊?”
月白舍道:“你们异于旁人的行为是真的,那怎么解读就是各人的事了,只要几句话暗示,由别人搞出动乱就行。都是真的,这样查不出来。”
无溟的人最后都服毒死了,闻兮语气凝重:“这些人真的很聪明,也很危险,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掩护更多人离开,那以后,四分堂再露面,不是要谋划更大的惨剧?”
月白舍说已经抽调人手去查了。
闻兮扫了眼会场,怀疑道:“这个大会,不会也是他们暗中撺掇召开的吧?”
月白舍也看过去,皱眉道:“总之从结果来看,我们被耍了。我让人喊杨家主过来问问,说真的,我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
朗颢道:“那公孙家丢了圣宝的事,后山有人来盗蛇毒,都是这个叫坐拥堂的干的吗?”
月白舍叹道:“没抓到人,不然能问清楚。但蛇毒是他们做的,无溟掌门自己承认了。说来要夸夸你们,阻止了这件事,不然蛇毒被用到饿兀身上,不知道多少人遇害。”
雪字辈七人都高兴起来:“那我要那个……”“我想买那个……”“师父我是真的想要那个……”“我要五串糖葫芦!”
月白舍伸手喊:“停!”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帮嗷嗷待哺的崽子:“回去给你们发小红花。”
半大小子吃光家里,太可怕了,这次来大会,帝君出了一万两,月白舍说什么也得攒住了。
李暄和对那个绿头蛇很在意,问道:“那蛇是变异体,世间也没有几条,他们是怎么知道这种蛇毒很厉害的,还知道云渺后山镇压了一条?”
月白舍看着她:“你怀疑……?”
李暄和茫然瞪大眼:“我什么都没怀疑,我只是奇怪。”
月白舍哦,说道:“分堂魂往昔,是专门炼药的,还有各种奇怪禁术,应该聚集了很多奇才,说不定碰巧遇到过。”
李暄和不说话了。她之前也算碰巧遇到的。
杨宇成赶来了,听了推测,惊恐大悟:“我说呢,我最初就是跟朋友聊起这个事,结果竟然一路演变成了玄门大会,我家只是小门户,门中弟子都没超过五十,怎么能办成这么大事,原来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天哪。”
说着有些丧气,当初办成大事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竟然是被当枪使了。老祖宗说得对,三十岁是个坎。
掌门安慰了几句。
杨宇成道:“要撺掇这么大事,会不会这些门派里,不止有无溟派一个……内鬼?我们把参会名单过一遍?”
怀疑其他门派很不好,但也没办法。
杨宇成犹豫道:“说起来,各家门派都有来往,事情传开,想要参加大会也正常,我比较奇怪的是,那些商家怎么突然找上门的?”他有点紧张,小声道,“你们说,其中会不会有黯然美人的商家啊,这种团伙干这么大事,得需要很多钱吧?”
月白舍一时语塞。
杨宇成现在也有点草木皆兵:“不过话说回来,商家寻找商机,是很敏锐的,应该……算了,说不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说之后要一起去天界汇报情况,杨宇成就匆忙走了。月白舍想到要去见帝君就头疼。
雪字辈都认识卿小宝,好奇围着他跟李暄和,问去追踪妖怪具体的事,朗颢问受伤没有,君少有说无溟派掌门厉不厉害?
闻兮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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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悄悄对月白舍道:“掌门,帮忙查下北川。”
月白舍惊悚:“你怀疑北川派?”
闻兮哑然失笑:“那是李暄和的前师门,我想请你查一下。”
月白舍放心了,瞄了眼李暄和,小声道:“她告诉你的?”
闻兮真笑了:“需要吗?她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了。”
.
一切似乎恢复原样,大家中的毒解了,受的伤好了,山庄被破坏的地方,也被收拾好了。
比试大会重启,先前大家破坏了敌人阴谋,拯救了苍生,个个心生自豪,春风满面,实力仿佛一夜之间大涨,双方较量如火如荼,搭了两个台子,可以自由挑战。
这次不能再溜出去了,闻兮和李暄和被团团包围住,卿小宝觉得不能再给孤城派添麻烦,自带小板凳缩在闻兮边上坐着。
为显珍贵的同门友情,唐孟和寅煦特意送了每人一个手环,为遇到大型妖兽特意带的,可巧用上了,说免得再有人误会云渺。
雪字辈弟子怒目相视。李暄和不耐烦,两指断开手环,捏着残片扔过去。
路江莹上场了。
闻兮专注看比赛。
比试以一炷香为限,打赢对方就行。分了两个擂台,
上半场表现已是夺目至极,下半场开大,直接飙升好几名,引人夸赞,一部分人也嫉妒羡慕。
路江莹越战越勇,先后将言承君打伤,把单准扔下高台,两三招的事,脸上带有夸张的惊讶和很不真诚的歉意:“抱歉!出手重了,我估量失误。”
两人脸都青了。
终于,看路江莹猖狂到现在,有人耐不住了——路家人,比她小三个月的堂弟。路江莹等待已久,掩去锋芒,淡淡看向观望台的路家人,一个个期盼又紧张,热切望过来。
其中几双眼睛,三个叔父三个婶婶,乃至亲爹,商量似的下达了指令。
路江莹俏皮似微笑,朝路家伸手一个二字,对堂弟小声道:“我会让你二十招。”
路家弟子大怒,举剑刺去,招招精妙,路江莹说话算话,没对抗全躲了,躲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他急得失了分寸,招式窘迫起来,向前狠狠一刺。
路江莹数道二十,朝路家笑一笑,仁至义尽打偏了剑,翻身一脚踹到后背心。
路家人立刻站了起来。
路江莹礼貌抱拳,笑着小声道:“原来这样是争不过的,所以,着急了,用别的办法。”
他想骂什么,顾忌很多人在,咬牙下去了。
路江莹心想,我若不是要跟你说这句话,早把你踹下去了。
而另一边高台,更威风霸气的也出来了,北川狄满苏。连挑八个门派高手,招式流畅漂亮,挥洒起来意气风华,获得很多赞美,可这人不在意,越来越没耐心,草草将来人挑下去。
很快,路江莹主动挑战狄满苏。
“北川大弟子,久仰大名,我想跟你比。”
狄满苏在这么多人面前很礼貌谦和,但眼里写着要拿第一,打到现在,别人都想回避她,还是头一个要主动跟她打的。
有窃窃私语。
那都不重要,狄满苏不可能不上。
她飞上高台。
底下人开始兴奋。
唯有李暄和很担忧。
路江莹对上狄满苏,显然没有必胜的可能。
路江莹她似乎有个强烈愿望,需要借助比试达成,她甚至已经得罪了全家人,就算拿个第二回去,也会被诟病教训,她不惜付出全部也要追求的愿望怎么办?
但路江莹气势汹汹狠厉决绝,那狄满苏也别想轻松赢。
李暄和简直不敢想,如果狄满苏输了,她回去会如何自责,又要被训斥多久。
这两个本事厉害,目的明确,都很强势的人,有无数理由要争那个第一,那打起来不得有人受重伤。
李暄和紧张地几乎要站起来。
两人须臾过了几十招,快得眼花缭乱,招式间力量迸发,你强我亦强似的有来有回。如此凌厉的打斗,路江莹仍然气息平稳,看起来很笃定,笑道:“你说咱俩谁是最终胜利者?”
狄满苏冷漠:“我以为,你对自己很了解。”
路江莹眼睛瞥向另一边在比试决斗的光影,又郑重地扫过台下等待商场的人。
“那当然,希望我们速战速决,我还有十几场比试要解决呢。”
狄满苏垂下眼睫,余光飞速扫过。还有十几场,还有很多人虎视眈眈。
狄满苏注视她,凉意爬满后背。
原来是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