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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金蟾吞人案(十四)

作者:囡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倾身逼近,宽阔身形似厚重的云翳层层压下,幽然的语调渐冷,“本官便是法。”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响在花蝴蝶耳畔无异于平地乍雷,浑身的热血霎时上涌,聚于脑中不停叫嚣着。


    沈嶂是上位者,也是特权者,她竟有些忘了,他其实跟那群巨蠹狗官没什么分别,皆是披着官袍的畜生!


    都将规则当成自个儿的裤腰带,想紧就紧,想松就松,随便动动手指,便能随意践踏像她这种无权无势的卑末之流。


    花蝴蝶一时不知是对甄柳生出兔死狐悲的同情,还是对身居高位者的憎恨,怒道:“就算她们真杀了人,沈大人凭什么冠冕堂皇怪她们的求生之举?沈大人偭规越矩,却逼她们循规蹈矩,公平何在!”


    “你安敢同本官大放厥词?”


    威逼肃然的嗓音压来,她兀自不肯落下风,斥咤道:“到底是我大放厥词!还是你被戳中心思!沈大人心知肚明!”


    沈嶂不禁蹙了下眉,睥睨向她的目光满是寒意,诡异的几息静默中,花蝴蝶被怒火冲昏头脑,斥道:“吕荣满手是血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你也满手是血!凌驾规则之上,有什么资……”


    噼里啪啦如断线珠玉的话语未尽,脖颈被骤然攥住,呼吸滞紧,眼前徒然多了张冷峻黑沉的脸,几乎是近在咫尺。


    一阵凛冽朔风拂来,白似雪的梨花自头顶纷纷扬扬落下,漫天的花雨席卷。


    “满手是血?”沈嶂紧绷的唇线缓缓拉长,手背青筋虬结,语气森然,“本官不嫌弃再多你一条贱命。”


    颈间的铁掌顿时收紧,窒息的痛苦引得眼前阵阵发黑,唇瓣微颤,大大张着檀口,花蝴蝶挣扎着抓住颈间的桎梏,却如蚍蜉撼树动不了分毫。


    月色银霜覆于面庞,沈嶂神情冷凝,“你就该永远虚以委蛇、谎话连篇下去。”


    花蝴蝶怔住,低沉肃然的嗓音继续响起,“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知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就算想杀害本官,也不会贸然行事,如今却为不相干的人撕破伪装的嘴脸,本官该说你不辨轻重还是愚蠢?”


    她对他的杀意,他都清楚,只不过始终未曾抬至明面上,他也不曾向她质问一二,想必是只要她还有用,就够了。


    理清思绪后不由得有了些底气,聂九潜逃在外,自己对沈嶂还有用处,他应当不会真掐死她。


    花蝴蝶压抑怒火,逼着自己冷静,气息微弱道:“你若真这般厉害,又何必找我协同查案?处处遮掩案情,你知吕荣和聂九罪大恶极,也知是吕荣杀死甄惜玉的父亲,却始终不曾告知我半句!”


    不是说她谎话连篇吗,若她知晓这些弯绕,早就将罪名全推在聂九身上,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帮他查真相。


    吕荣早就该死,是谁杀的又有什么所谓?


    真相是什么,她根本不在乎,她没那么高尚,本就不是执着真相查案的人,只是个在最底层讨生活的普通人。


    是沈嶂非要利用她,还想要她毫无自己的小心思,那绝无可能!恶贯满盈的坏人能逍遥法外,除暴安良的人凭什么不能?


    “本官作甚,无需同你解释。”


    “呵……”花蝴蝶不屑嗤笑,如同引颈受戮的羔羊高高仰着头颅,命脉被掌握在别人手中,她却无半分恭顺,表情满含不屈,“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大人若执意不肯放手,那我也不愿再随你继续查下去!”


    沈嶂鹰隼般的眼眸陡然眯紧,“你在威胁本官?”


    手中的力道又紧了些,掌下的皮肉细腻,颈脉还在有力地搏动着,只需再轻轻一握,这条细瘦的白颈立断无疑。


    花蝴蝶霎时被掐得眼冒金星,额间青筋暴起,青紫着脸连半个字都挤不出,他道,“当真觉得本官没你就查不下去?”


    案子他怎么都能查,只是时间问题,利用她只是为了缩短时间,尽快破案拿到想要的东西。


    窒息濒临死亡的边缘,视线模糊不清,头脑愈发昏涨,花蝴蝶半只脚已然迈进了鬼门关,挣扎着拍手的动作逐渐缓慢,最终无力地垂在身侧。


    喉咙遭受剧烈的挤压,咬紧牙关拼劲全身最后的力气,扯着嗓子用气音吐出两个字试探,“假!币!”


    语落的刹那,近乎咫尺的人眼瞳一紧,手中禁锢的力道卸了几分,沈嶂眸色近墨,眼底跃着阴沉的火苗,翕唇道:“你还知晓什么?”


    得了喘息的机会,花蝴蝶呼吸沉重又急促,片刻后才对上他赫然的森森目光,“徐嘉的案子是,吕荣和聂九的案子也是,如今坊间流通着大量假银钱,危及社稷,沈大人多一刻未破案,民间便多一分暴乱,你效忠的那位就多一分质疑。”


    那位不言而喻,是九五至尊的圣上。


    “沈大人有功夫跟我掰扯,不如多想想聂九到底逃往何处,许是锦衣卫翻来覆去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吧?”


    颈间的手顿时再度收紧,花蝴蝶眼神猛震,威胁沈嶂,此招虽险,却是她唯一的胜算。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几欲昏厥中暗道莫不是真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起,不及反应便已失重摔出,耳旁风声呼啸。


    嘭的一声响,后背重重撞上树干,惊得枝桠间的梨花簌簌掉落,浑身的骨头断裂般疼,花蝴蝶痛苦地趴在地上打颤,胸腔不停起伏,咳嗽。


    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背脊似有烈火在炙烤,无数蚁虫钻着皮肉,劫后余生地大口大口喘气。


    视线朦胧中掀起眼皮,隔着纷飞的花幕看见渐行渐远的人,背影斑驳。


    沈嶂走了。


    她再度阖紧双目缓痛,不断咳嗽着倒吸凉气,眉头紧攥成山,有些感知不到脖颈的存在,每咽下口水都像在被刀子割着喉壁。


    良久之后,短促的呼吸才慢慢顺畅、平稳。


    周遭死寂,也不知躺了多久,待回了力气便撑着地艰难爬起,余惊未消浑身颤抖不止。


    明月高悬,银辉笼罩着步履蹒跚的人。


    因是宵禁时分,又不像先前有锦衣卫相伴,花蝴蝶只得小心翼翼躲着巡防的弓兵。


    积怨已久的怨火消散后,越回想越觉得心惊胆颤,真是撞鬼,自己怎么跟撞邪一样敢激怒沈嶂?


    方才他真的险些掐死她,虽被她的言语一时化解,但等他回去想明白,她这般出言挑衅和威胁,说不准会气得立刻转回来杀她。


    得逃。


    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印于脑海。


    花蝴蝶回到家便将睡梦中的花立德叫醒,言明想带他与奶奶回老家阳平,让他赶紧收拾行囊。


    以沈嶂残酷的手段,震怒之下,定然会来抄家杀人,届时便真的逃不掉了,必须赶在五更三点的开门鼓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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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带着阿兄和奶奶尽快离开京畿。


    花立德睡眼惺忪,没发觉身旁人的惴惴不安,边收拾包袱边困惑道:“怎突然想回阳平了?还如此着急?”


    花蝴蝶自知瞒不了,咬着唇吞吞吐吐道:“阿兄,我…我好像……惹到了锦衣卫的。”


    花立德顿时被这句话吓醒,困顿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清亮才瞅见自家小妹脖颈上的赫赫伤痕。


    一大片青紫覆盖着瘦弱的前颈,颈侧薄如蝉翼的皮似包不住下头的红肉,透着惊悚的血色,是几条红指痕。


    他霎时火冒三丈,心疼不已道:“谁掐的?”又想起小妹说惹了锦衣卫的,立马反应过来,“是北镇抚司的人!”


    小妹不是在替他们做事吗?这帮唁唁狂吠的鹰犬怎能如此欺她!


    花蝴蝶只让他莫气莫管,反正怎么管也管不住锦衣卫,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阳平避避风头,待风浪平息再酌量要不要回京。


    兹事体大,花立德听明白了,铁青着脸收拾行囊,闷着置气一声不吭,怪北镇抚司的仗势欺人,更怪自己没有本事替小妹讨公道,只能逃。


    窗外的月色透过细小的格子撒在地上,似无数的细碎盐粒。


    到五更三点,“嘭嘭嘭”沉闷的鼓声准时从最北段的鼓楼击响,天边泛起薄薄的晨光,映照着花氏长生铺紧封着的门板。


    离皇城不过三五里的东便门外连着通惠河,河水泛着浑浊的土黄色,漕船与客舟往来穿梭,是京中人走水路必来的地方。


    河岸两旁栽种着成行的垂柳,这些柳树年复一年地生长,枝条愈发苍劲悠长,如绿丝绦般低垂至水面,微风拂过,万千细柳丝随风曼舞,于水面划出细密的涟漪。


    《折杨柳歌辞》中道:“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送行的人们常聚于柳荫下,折下枝垂柳,带着叮咛与祝福,一同送给即将远离故土的亲友。


    花立德挎着大包小包,花蝴蝶搀扶着奶奶穿过画桥行至河岸码头,喧闹声不绝于耳,不少行客坐在凉亭里吃早茶。


    阿兄叫船去了,她环顾打量过一眼,奶奶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我们要走,你那位朋友的忙可帮完了?”


    “帮完啦,我昨日同他也道过别了。”花蝴蝶扯谎回话,前些日子沈嶂同奶奶说要她帮忙,奶奶就一直将这事挂在心上,说什么答应朋友的事便要好生做。


    她知晓奶奶是心疼她没什么朋友,不像旁人家的女儿那样有闺中密友相伴,沈嶂是第一个以“朋友”的身份上门“拜访”的,所以奶奶才这般看重他。


    她不愿让奶奶担心,所以便处处哄骗着。


    奶奶闻言点了点头,不禁呢喃道:“怎不见他来送送……”


    骤然间,密集如急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骑玄衣缇骑扬鞭策马而来,腰间绣春刀在晨光下折射出冷冽寒光,惊得众人惶然躲避。


    然瞬息之间,锦衣卫便将河岸码头围得像铁桶一般。


    缇骑们无声分至两侧,一匹玄色骏马驮着它的主人,踏着碎步,自队伍最深处缓缓行出。


    马上的男人面容冷峻,长睫微垂,居高临下睥睨着,如鹰隼的眼眸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惊惶的面孔。


    他唇线紧绷并未开口,直至目光定格在某人身上,一句阴恻恻的话终于落下。


    “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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