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哈特那场闹剧般的示范,非但没有挫伤学生们的热情,反而像一剂奇特的催化剂,点燃了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对于真正力量的渴望。当他狼狈地宣布自由练习开始时,整个礼堂的气氛瞬间被引爆了。学生们兴奋地寻找着自己的练习对手,魔杖发出的各色光芒开始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闪烁,像一场盛大而混乱的萤火虫集会。
而那座被烛光笼罩的、铺着深紫色丝绒的巨大舞台,则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礼堂那成千上万支漂浮蜡烛投下的、温暖而明亮的光芒,在舞台华丽的丝绒幕布上缓缓流淌,如同金色的溪流。光影交错之间,将辛西娅和斯黛拉那两个正缓步走上舞台的、纤细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挺拔。
辛西娅率先在舞台的一端站定,她那两条标志性的浅灰色双马尾,随着她站定的动作,在身后轻轻晃了晃。发梢上那对小巧的珍珠发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而温柔的光芒。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握紧了手中那根由红杉木制成的、杖身光滑的魔杖。杖尖被她微微抬起,指向斜前方的地面,这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随时准备出手的起手式。她那双总是像盛满了阳光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已经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俏皮与活泼,只剩下一种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的、令人心悸的专注。
“斯黛拉,”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穿透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这一次,我可不会先让你了!”
话音未落,她那纤细的手腕便猛地向下一抖,魔杖的尖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其利落、简洁的弧线。一道淡蓝色的咒语光芒,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除你武器!”,如同一支离弦的光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扑舞台另一端斯黛拉手中紧握的魔杖。
面对这迅猛而精准的第一击,斯黛拉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那张总是显得有些清冷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她的左手微微向后收拢,以保持身体的平衡,右手的魔杖则在同一时间,精准无比地横在了自己的身前。她的指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魔力正在通过杖身,进行着高速的流转。
“盔甲护身!”她轻声念出咒语。
一个半透明的、如同水晶般晶莹的银色护盾,瞬间就在她的身前展开。那护盾的面积并不大,仅仅只能堪堪护住她的上半身和持杖的手,但护盾的边缘,却泛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细碎而凝实的银色光芒——这正是德怀特在不久前,刚刚教给她们的“魔力凝聚技巧”。通过将防御咒的全部力量,高度集中在一个极小的防御点上,不仅能够极大地节省自身的魔力,更能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足以精准格挡下绝大多数攻击咒的屏障。
只听“砰”的一声清脆的轻响,辛西娅那道来势汹汹的缴械咒,重重地撞在了那面银色的护盾之上。两股魔力碰撞的瞬间,爆发出了一团耀眼的、如同烟花般绚烂的光屑。淡蓝色的咒语光芒,在与那凝实的护盾僵持了不到半秒之后,便彻底溃散,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银色星屑,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纷纷扬扬地落在舞台那深紫色的丝绒地毯上,像是在上面撒了一把璀璨的碎星。
斯黛拉没有给辛西娅任何喘息和重新组织攻势的机会。在成功格挡下攻击的同一瞬间,她的反击便已经开始了。她那握着魔杖的手腕,顺势向下一点,再猛地向上扬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节奏感。
“障碍重重!”
一道肉眼完全看不见的、无形的魔法屏障,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了辛西娅的脚边。那屏障出现的位置和时机都刁钻到了极点,若不是辛西娅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在那一瞬间几乎是凭借着战斗本能,借着身体后退的惯性,猛地向后轻轻跃起,她的脚踝,就必然会被那道突如其来的屏障狠狠地绊住,从而失去平衡,陷入被动的局面。
“反应够快!”辛西娅在半空中轻巧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她那两条长长的双马尾,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停顿,顺势一个流畅的旋身,将身体的重心完全稳定下来,手中的魔杖,已经精准地对准了斯黛拉的侧方。
“盔甲护身!”
这一次,她所施展出的护盾,不再是像斯黛拉那样小而凝实的平面,而是化作了一道覆盖了她身体左侧的、巨大的半弧形屏障。这也是德怀特所教导的、另一种被称为“动态防御”的技巧,通过扩大防御范围,来应对来自多个角度、或者无法预判轨迹的攻击,最为有效。
果不其然,斯黛拉那紧随其后的第二道咒语——“昏昏倒地”,一道凌厉的红色光芒,重重地撞在了那道巨大的弧形护盾之上。红光在接触到护盾的瞬间,就被那股流动的、柔和的力量稳稳地弹开,擦着辛西娅的发梢,呼啸着飞向了远方,最终落在了舞台边缘的一座巨大烛台上,溅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
台下,艾瑞卡那双总是像盛着一汪清泉的蔚蓝色眼眸里,此刻满是专注的神情。她下意识地、轻轻攥了攥自己长袍的裙摆,用一种带着几分惊叹的语气,轻声对身边的德怀特说道:“辛西娅她……她把‘动态防御’的技巧用得越来越熟练了。我记得很清楚,上个星期我们一起练习的时候,她还因为无法掌握好施法时的重心而摔了个趔趄呢。”
德怀特微微颔首,他那双深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舞台,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赞许:“斯黛拉的进步也同样巨大。她的咒语衔接,变得比以前更加精准和流畅了。刚才那记障碍咒和昏昏倒地,两个咒语之间的施法间隔,恐怕还不到两秒钟,但整个过程却没有浪费一丝一毫多余的魔力。这种控制力,非常难得。”
舞台之上,战局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辛西娅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她的指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魔杖杖身所传来的、因为魔力高速运转而产生的温热感——她很清楚,斯黛拉的优势在于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精准控制和冷静判断,而自己的优势,则在于那近乎野兽直觉般的快速反应和充沛的爆发力。她必须打乱对方的节奏,将决斗拖入自己所擅长的、高速攻防的领域。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突然脚下发力,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斯黛拉的左侧方,开始了快速的、不规则的移动。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魔杖尖,在空中连续划出了两道短促而有力的弧线。
“除你武器!”“除你武器!”
两道淡蓝色的咒语光芒,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激射而出。它们错开了一定的角度,一前一后,像两只在花丛中互相追逐的蓝色蝴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封死了斯黛拉所有闪避的路线。
斯黛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一缩。她立刻判断出,自己不可能用一道防御咒同时挡下这两道攻击。她没有选择硬抗,而是脚下轻巧地一挪,整个身体便像一根在微风中摇曳的、柔韧的柳枝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灵活地闪避开了第一道咒语。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魔杖尖,已经凝聚起了一团淡绿色的光芒。
“咒立停!”
那道绿色的光芒,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紧随其后的第二道缴械咒,让它在距离斯黛拉还有几英尺的半空中,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然而,辛西娅的第一道咒语,却因为斯黛拉的闪避而绕了一个小弯,再次朝着她飞了过来!此刻,斯黛拉已经来不及再施展任何防御咒语,她只能当机立断,手腕猛地一转,用自己那根坚硬的魔杖的杖柄,朝着那道蓝光,用力地格挡了过去——
“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辛西娅的咒语擦着她的魔杖杖身飞了过去,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却也让她的整条手臂都感到一阵微微的发麻,手中的魔杖,差一点就因为这股震动而脱手。
“好险!”
辛西娅停下了脚步,她的小虎牙,正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光洁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晶莹的汗珠。刚才那次连续的、高强度的施咒,让她的魔力消耗了不少。
斯黛拉也轻轻地喘了口气,她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清冷的灰色眼眸里,闪过了清晰的认可。她抬起手,轻轻拂去了自己衣袖上沾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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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咒语碰撞时产生的银色光屑,语气也比平时,要柔和了一些:“你的进攻节奏很快,我差点就应付不过来了。”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一股更加强大的魔力波动,便从她的身上猛地爆发出来。她突然发起了决胜的反击!
斯黛拉并没有选择使用更具攻击性的咒语,反而再次施展出了“障碍重重”,在辛西娅的身后,制造出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的退路彻底封死了一半。然后,她才将魔杖的尖端,稳稳地对准了辛西娅手中那根微微颤抖的魔杖。
“除你武器!”
这一道咒语,无论是从稳定性还是从光芒的凝练程度上,都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她使用了德怀特所教导的、更高阶的“魔力压缩”技巧。通过在施法前,将更多的魔力强行压缩在魔杖的尖端,从而让咒语在释放出去的瞬间,拥有更快的速度,和更具穿透力的、集中的威力。
辛西娅的心里猛地一紧,她知道,在自己退路被封锁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开这道咒语的。她索性心一横,彻底放弃了任何闪避的念头,将自己体内剩余的、为数不多的魔力,毫无保留地、全部注入到了手中的魔杖之中。
“咒立停!”
一道同样耀眼的、充满了决绝意味的淡绿色光芒,从她的杖尖喷涌而出,与那道如同蓝色闪电般的缴械咒,在舞台的正中央,轰然相撞!
两股强大而纯粹的力量,在空中相互挤压、相互抵消,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如同古钟被敲响般的“嗡”的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将两个女孩那柔顺的头发,都吹得向后猛地飘起。
当那刺眼的光芒终于散去时,舞台上的两人,都愣住了——辛西娅的魔杖尖,还残留着一点点微弱的、正在消散的绿光,而斯黛拉的魔杖,则因为魔力耗尽而微微下垂。这一场对决,竟然以平局告终。
远处的安吉莉卡,正踮着脚,用力地为她们鼓着掌,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眸里,满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德怀特和艾瑞卡把她们扶了下来。德怀特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的笑意:“非常精彩的对决。你们两个,都把教给你们的技巧,真正地用活了,没有丝毫的生搬硬套。”
艾瑞卡也用力地点了点头,她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特别是最后那一下,用咒立停去硬抗缴械咒,那个时机掐得刚刚好。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被缴械了。”
就在这时,辛西娅突然朝着斯黛拉的方向冲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肩膀,那两条还在微微晃动的双马尾,蹭得斯黛拉的脸颊有些发痒。
“太过瘾了!斯黛拉你真的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把我逼得那么紧,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能把咒语衔接得这么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兴奋,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也露在外面,让她整个人又从刚才那个专注的决斗者,变回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
斯黛拉的身体,在被抱住的那一刻,先是本能地一僵,但随即,便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轻轻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回抱住了身前的辛西娅。她那双总是如同蒙着一层冰霜的灰色眼眸里,那份清冷之色,正在悄然散去。
“你……也很好,辛西娅。”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真诚,“你的反应速度和你在逆境中的勇气,比我见过的很多高年级学生都要强。能够有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幸运——”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更轻、却也更坚定的声音补充道。
“——更是我的朋友。”
辛西娅愣了一下,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比礼堂里所有的烛光加起来还要灿烂。她用力地点着头,大声地宣布道:
“对!我们是朋友!所以,下一次我们再对练的时候,我一定要赢过你!”
“我等着。”
斯黛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极其难得的、真正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