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觉得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几乎可行。
第一,住处不是问题。
萨默尔太太租给他的那栋明斯克15号的联排房屋,空间相当充裕。光是一楼就有两间客房,而二楼也有四间稍小的卧室。就算她当场分裂也完全绰绰有余。
第二,躯体也不是问题。
他既然可以借助灰雾和“全黑之眼”的力量捏出“世界”秘偶。那么同等原理,安波莉娜完全也可以借用它的力量,给自己捏一具临时的、可供在物质位面驱使的躯体。
他越琢磨,越是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性很大。
“我们可以约法三章。”克莱恩坐直了身体,言简意赅地概括,“在你不主动使用非凡力量,去袭击他人、恐吓他人的情况下,你可以自由行动。”
“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中有趣得多。”
贝克兰德虽然雾气弥漫,大多数时候甚至看不到太阳。但好歹也是一个国家重要的经济文化中心。什么叫万都之都希望之地!完全可以坐马车在大街小巷逛逛,去剧院欣赏最新的戏剧、歌剧,品尝点心。除非是什么顶级奢侈消费,他完全负担得起。
他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遍初步开销,发现完全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虽然这个数字听起来有些肉疼,但他还是懂得奖罚分明的!
“我可以把全黑之眼借给你。”克莱恩指了指一旁的“世界”秘偶,“只要你在每周一下午三点还我就行了。不过那个时候估计我们俩都在灰雾上准备塔罗会,基本上可以无缝衔接。”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他琢磨着,说不定安波莉娜使用了“全黑之眼”塑造身躯后,起码能有序列5的位格和力量。这样以来,也算平白多了一个序列5的打手。唯一的隐患就是它的污染——那来自真实造物主的,源源不断、永不停歇的呓语。不过她作为灰雾的造物,也应该可以轻松地压制。
越想越是觉得前途灿烂,形势大好......
用一些闲散的零钱换来一个序列5实力的忠心耿耿的员工给他打工!要知道保镖小姐的时薪也很贵。之后要是再去探索那个可疑的地下遗迹,多一个帮手也多一份力量。
克莱恩求证般地看向了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而安波莉娜听完那句“你想和我出去吗”后,彻底呆住了。好像根本没有听他后面畅想出来的美好未来。
周遭的灰雾都因为她的情绪吓了一跳,停止了流动,瞬间凝滞,成为了真正的灰色琥珀。
她的嘴唇微张,整个人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克莱恩:“.......?”
他也怔住了,这、这不对吧。这不是欣喜若狂时的表情吧!吓呆了?因为听到可以出门,太激动了,所以安波莉娜.exe无响应,导致她整个人都宕机了?!
克莱恩盯着她的脸,试图看出什么端倪。
根据他以往的观察,通常情况下,安波莉娜表达的震惊表情有三种。
一种是轻微挑眉,大致意思是“啊哈,就这”、一种是优雅地用手掌半掩嘴唇,这表达的是“真的吗真的吗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蠢的人吗”、最后一种是极具夸张地张嘴,表示“太厉害了我对您的鲁莽和愚行已经叹为观止了☆”。
但此刻,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不加掩饰、没有任何表演痕迹的纯粹震惊。
...等等,反应这么大吗?!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出去看看...该死。
他突然想起之前说的那句——“你想和我出去吗?”
难道听起来像在邀请她要不要去约会?克莱恩的内心在尖叫,越想越觉得脸上发烫,救命啊,这句话听起来真的有歧义。他真的不是那种心血来潮对女下属下手的黑心老板!
他连忙补救道:“等等,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想不想去物质位面...”
话还没说完,安波莉娜突然“唰”地一下开始从他身边迅速后退。
她的裙摆发出猎猎的风声,布料显得极其沉重。
她每往后退一步,身形就开始变化。
后退到青铜长桌起始位置时,她身上的颜色瞬间褪去,血色从她的脸上消失,裙摆上的暗金花纹刹那粉碎,化为齑粉。就在他的眼前,安波莉娜整个人变成了纯粹的黑与白。
她继续后退,到了长桌中段,五官的和身形的轮廓如同高温炙烤下的蜡像般融化。
那颗灰色的眼球“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眼窝沦为了两个巨大的黑洞。她那四肢从前端开始溶解,顺着袖口和裙摆,滴滴答答地垂落在了地上。
流淌,蔓延,最后化为了绝对的雾气。
安波莉娜正在向后...蠕动?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几乎要和背景的灰雾融为一体。
克莱恩:“.......?”
...不是,你要去哪,还回来吃饭吗....克莱恩讶异地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拉住她。
他想过很多下场。但是唯独不会是这种!
比如欣喜地接受,冷淡地拒绝,或者尖酸地嘲讽。他也一概接受,毕竟这是他强行把自己当意志加在她身上。被拒绝了也毫无怨言。顶多再想想别的办法弥补他的承诺。
而安波莉娜听完他构想的蓝图和就业愿景后,飞速...消失了!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啊!”,克莱恩的内心在羞耻地尖叫,“你不愿意也不用退这么远吧!我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吗!”
也就在他内心倍感不安的片刻,安波莉娜的人形也彻底消失了,全部融化进了灰雾里。
“安波莉娜?”他抬头看看周身朦胧的灰雾,困惑地呼唤她的名字,试图寻找着她的存在过的痕迹。
而此刻,这寂静的宫殿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声音才从遥远的灰雾里弱弱地传来。
“........我在的。”
四面八方,遥远悠长。
那是她、不对,应该被称作“它”了。
它的毫无感情的声音,没有往日那般起伏。像是彻底地撕开了那层表皮,比起鲜活的人类,更像是某种机械在模仿人类的语言的产物。平铺直叙,毫无波动,几乎要产生一种“伪人”感。
好在它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主人,您是要追求我吗...?”朦胧一片的雾气里,那个声音困惑地斟酌着语气,“您难道有...恋物癖吗?”
果然还是误解了!而且为什么是恋物癖!
“我只是想给你一点人文关怀!”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对着灰雾里的空气据理力争,“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太多娱乐,一个人很可怜。”
它没有对“可怜”这个词发表任何评论。
放在平时,安波莉娜肯定要揪着这一点小细节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
“那么,真的失礼了。”声音似乎平静了一点,“我实在有点害羞...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只能暂时退居幕后,用这种最原始形态和您交流。”
克莱恩感觉自己额角一抽一抽地跳了起来。
你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啊!这不就是很普通的对话吗!而你刚刚不得很得意地想用“恋人”牌调戏我吗!
“不要躲在里面。”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用手拨动雾气,“出来说话,我们面对面沟通。”
他的手指穿过面前的雾气,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有一层冰冷的湿润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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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行为并没什么用。这里的雾气不计其数,不论他的手指怎么拨动,雾气浓厚如前,没有减弱,始终没有勾勒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了安波莉娜,解除了秘偶化的全黑之眼也化为了原型。
空荡荡的殿堂此时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四面八方无数涌动的灰雾。这份努力显得有些可笑了。
“那个,怎么说呢。”声音再次响起,“我怕我那个惹人怜爱的人类形态引发您的...兽.欲...为了您的身心健康,只好出此下策。”
克莱恩眼皮直跳,心想:兽.欲?!我现在最大的兽.欲就是像考拉一样连睡24小时...
“我想,一直以来,您都误解了...”那个声音听上去真的有些忧愁,“拥有人类外形,并不代表我真的就是人类。我使用和您相似的语言、器官进行对话,是为了更好的贴合您的认知习惯,提高我们之间的沟通效率。”
它弱弱地补充道:“因为您想啊,如果一条爬行类动物每天在您面前嚷嚷,您长久以来也会觉得没趣的。说不定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一脚踩过去......”
...也不是,会说话的蜥蜴很酷好吗。克莱恩在心里反驳,为什么要看不起蜥蜴!
“这副人类形象,是我基于判断,认为能够提高协助您工作而挑选的外皮而已。但是正是这副模样,让您会错意了。这也是我的问题。您把我——区区一件物品——当做有生命的存在了。甚至还要征询我的个人意愿.......”
它继续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述说。
雾气漂浮,不为所动。
它正在毫无顾忌地阐述,自己作为一个拥有知性的存在,却根本没有任何必要被称为“生命”。这并非是对自己的人格的贬低,而是从一开始,它就不认为自己拥有“人格”。
“您正在给一件工具以生命的本质。”
“您在家也会这样吗?”它的声音真的有些担心了,“情不自禁地和您的家具说话,认为它们有某种人性。我拥有沟通的性能,这可以理解。如果您开始给您的床每天问好,说,你好床。你好书桌。你好椅子,你今天真棒,诸如此类.....长久以往,我还是建议您去看看心理医生。”
克莱恩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骤然将至冰点,滑向了一个他未曾预料的方向。
究竟是为什么话题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因为他使用的某些单词触及到了她的底层逻辑?
这又和他那个,灰雾其实是巨大服务器,而她只是偶然诞生其中的一个智能助手的猜想不谋而合。
她正在反复地把自己归纳为“它”。
而它是物品。
它是家具。
是可供人驱使的一切。
一种沉重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发酵。
他好像从来没有和她认真地讨论过这种事情,但克莱恩还是耐心地听她讲述着,试图理解她的逻辑。
“因为您正在犯下某种不可挽回的愚行,所以我不得不制止您。”它努力地描述自己的想法,温柔地劝诫道,“请停止这样吧。我只是一介物品而已。是否应该离开这里,不是我可以考虑的事情。不管我怎么模拟得像人类,那也不是本身的情绪产物。”
最后,它如预言般笃定:“您只需要承认我存在,并且长期存在,利用我的存在就好。如果将我视作有生命的活物。长久以往,这份投射会害死您的。”
“..........”
“安波莉娜,”克莱恩再次重复,语气坚决。“出来说话。”
“不要。”
而它的态度也无懈可击。
于是,计划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