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说的声音太低,汤骏年真的没听清,又或许是他听清了却故意装傻。总之,对于她那句有些越界的话,汤骏年给出的反应是——“你在说什么?”
虞谷秋咬了下嘴唇。
很快,她若无其事地说:“我说我给你夹了虾仁。”
汤骏年的筷子碰了碰碗中,点头道:“谢谢。”
他的吃相很斯文,虽然很缓慢,但吃得干净,若不去看他的眼睛,其实很难想象这个人原来看不见。
虞谷秋看着他很给面子地吃光了一碗饭,问他还要不要再添点时,他轻轻摇头,并坚持在离开前将碗筷洗干净。
她由着他去,趁着汤骏年在洗碗的空档时,去房间里抱出了一样东西放到阳台。
等他洗完叫她的名字时,虞谷秋却没有回应他。
取而代之的,是厨房边的阳台上传来了一声凌空的砰响。
砰砰,又是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中持续地炸开。
汤骏年还没反应过来,虞谷秋已经将人推着后背到了阳台边上。
“这是我今天给你的考题。”她仰脸望向天空,“难得今天能请到你,所以就不用手机录给你了。应该很好猜吧?”
“这是……”
他并肩与她站在一起,也跟着面向夜空。
“烟花?”
“会不会有些太简单了?”虞谷秋笑道,“要不然你猜猜接下来这一束是什么颜色再算你过关。”
汤骏年听后失笑:“你这样算不算欺负我看不见?”
他的玩笑令虞谷秋微怔。
刚才并没有被回应的失落转瞬被这句玩笑代替——他竟能将这一点同她玩笑。
虞谷秋于是借坡下驴道:“是啊,就是欺负你看不见!”
两个人说话间,一颗烟花落下,接下来的一束立刻就要腾空。
虞谷秋着急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快快,要来了——”
“红色吗?”
金色的光芒映在汤骏年的脸上,他一脸好奇地说,是红色吗?
虞谷秋的目光早已从夜空挪到了他的侧脸,呆了一下后才记得出声回答。
“不对,猜错了。”
“可惜。”
“那我不欺负你,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说的不是这方面的可惜。”汤骏年仍仰着头,喃喃,“红色的烟花……应该很美吧。”
虞谷秋的心被这句轻微的感叹刺了一下。
她紧接着看向夜空,大脑疯狂运转,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形容才能让汤骏年生动地感受到这一切。
然而脑子里干巴巴的,所有的形容词都显得苍白,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作文本领毕竟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慌张中,她试着闭上眼睛,跟汤骏年一起只是聆听着烟花的声音,再从烟花的声音中想象着烟花的样子。
这一刻,福至心灵。
她紧闭着眼,快速地说:“与其说是美,不如说是调皮。”
“调皮?”
“烟花的形状很像天空拉开了一罐芒果汁的拉罐,它拉得很大力,然后砰的一响,金黄色的汽水溅满了它的黑色衣服。”
她调动了视觉以外的,他可以感受到的感官向汤骏年描述。
“是吗?”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只是觉得他这一刻的声音非常温柔,说着:“我好像真的闻到芒果汁的味道了。”
话音刚落,又一束烟花腾空了。
虞谷秋听见汤骏年接着问道:“这一次天空拉开了哪种口味的汽水?”
她闭着眼睛胡乱回答:“是蓝莓。”
红色的光芒映照在阳台两个看不见的人脸上,虽然其中一人是故意选择了不看见。
汤骏年点点头说:“原来是深蓝色吗。”
虞谷秋自信十足地嗯了一声。
此时,面前的烟花已不再重要。它是连通她和汤骏年世界的一种介质,通过他们都能听见的声音,在这个声音里,他们共同地想象着各种口味的烟花。
*
虞谷秋领着飞飞,飞飞又领着汤骏年来到他平常到达的地铁口时,这个对她来说转瞬即逝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麻烦你送到这里。”
汤骏年轻晃了下狗绳,飞飞居然抬了下前爪,那个姿势很像是“再见”。
虞谷秋又忍不住大惊小怪:“飞飞在和我拜拜吗?”
“或许是。”
“这也太可爱了。”她顺势说,“这样我反而不舍得和它拜拜。”
“嗯?”
汤骏年此时大概还没意识到他已经上套了。
虞谷秋直直盯着他,理直气壮道:“所以我再送他一程吧?反正离你家也不远了。”
“……”
又是一番来回交锋,最后虞谷秋心满意足地继续走在了最前头。
只不过二十分钟后,她就为自己的这个举动付出了代价——汤骏年家的楼层依然没有修好灯,不知道是他真的不在乎还是反映了但没人来修,于是在这片黑灯瞎火中,虞谷秋毫无防备地踩上了一根尖锐的东西。
她猛地停下脚步,痛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嘶声叫着蹲到地上。
“怎么了?!”
汤骏年不安的声音传来,虞谷秋第一时间大喊:“先别动!”
疼痛越来越鲜明,虞谷秋疼得站不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脱掉了鞋子,同时拿出手机一照——鞋底此时竟然卡着一颗长钢钉。
刚才一脚下去,钢钉径直穿透了薄软的单鞋底,直刺进肉里,尖头上此时沁着血。
“我踩到钢钉了……怎么会有钢钉?”
“钢钉?”
汤骏年脸色骤然一变,似乎意识到什么。
虞谷秋不经意地瞥了眼被手机电筒光照到的周围,后背瞬间布满鸡皮疙瘩。
不止这一根。
还有几根钢钉分散着布置在路径上,一直延伸到汤骏年家门口。
为了这些长钢钉能尖端朝上,底部还用透明胶带固定着。
“是有人特意弄的。”
虞谷秋深深地皱起眉,一半是痛的,另一半出自胆寒。
会是谁做的?她不认识这个小区的其他人,也不清楚汤骏年现在的人际,脑海里便首先浮现出之前上门劝说汤骏年搬家的女人。
如果今天不是她凑巧决定送他们回来,不是她走在最前面……那么受伤的就会是飞飞,又或者是汤骏年,那些钢钉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个女人用了另一种方式逼汤骏年“搬家”。
黑暗中,汤骏年蹲下身来,看不清表情,但虞谷秋能隐约感觉到他此时不太一样,周身萦绕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气息,这令她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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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间觉得很陌生,甚至连疼痛都瞬间忘却了。
不过,那种气息转瞬即逝,他开口询问时语调很轻柔,仿佛怕加重的音节都会加剧她的疼痛。
“伤口严重吗?”
虞谷秋回过神,故作轻松道:“没问题的,你先别动,我把地上的钢钉清理掉。”
她拔掉鞋底的钢钉,忍耐住脚底传来的痛感,支撑着踩在鞋子上站起来,却被汤骏年一把拽住手腕。
“我来,你先坐着休息。”
他把外套脱下来盘成一团堆在地上让她坐。
“可是你又……”
她顿了顿,把看不见吞回喉咙。
他不置可否:“你指导我就好了。”
见汤骏年非常坚持,虞谷秋只好依言坐下,开口引导他找到钢钉的位置,一边心惊胆战地怕他找不准刺穿手掌可怎么办,心情就和之前看他切芦笋一样,但他本人却一点不在乎……她逐渐领会到这份倔强,这让她有点无可奈何。
直到看着他有惊无险地把所有钢钉收走,虞谷秋才松下心神。
汤骏年打开家门安顿好飞飞,紧接着从里头拿了一根盲杖出来。
他再次回到她面前。
“我送你去医院。”他转了个身,点了点自己的背,“上来吧。”
她对此表示出惊讶和迟疑:“你……怎么送我?”
“我能够做到背你下楼,之后我们再找车过去就好了。”
“那样很麻烦你啊……没关系的,这点伤我贴个创口贴就好了,只是破了表皮。”
“有破伤风的风险。”
“那我也可以自己去医院。”
为了证明这句话,她立刻站起来单脚跳了跳。
汤骏年无奈道:“等你跳到楼下,要看的可能就不止一只脚了。”
虞谷秋无语凝噎,确实,她要单脚跳下五楼很吃力,但是……要让看不见的汤骏年背着自己下楼应该更吃力吧?
仿佛感觉出她的顾虑,汤骏年保证说:“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这楼梯我走过千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觉得那样你会很累。”
他不以为意:“你的伤就是我害的,我有这个责任。”
“不对。害我的人不是你。”虞谷秋语气顿时严肃,纠正他的说法,“你根本也是受害者。”
他的眉宇轻颤了一下,用盲杖点了点地。
“无论如何,我得送你去医院,如果你不让我管,我会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虞谷秋耳朵抖了抖,怎么觉得听上去很耳熟。
这不是她想请他来吃饭时抛出的措辞吗?
“……你不许学我说话。”
她嘟囔着,双手试探地攀上了汤骏年的后背。
刚刚刺伤她的黑暗此时却成了最好的保护,她不必直视自己正在发抖的双腿和双手,不必害怕被灯光照到正在发红的脸颊,很轻很轻地将脑袋靠上汤骏年的肩头。他的衣领正散发着洗衣粉的香气。
他察觉到她的颤抖,再次强调说:“你放心,我会走得很小心,我们绝不会一起滚下去的。”
她也再次低声说:“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
然后就听不清了。
汤骏年短暂的疑惑间,感受到后背的人伸过来的双手,极为珍视地环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