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七皇女再怎么生气, 也改变不了现状,本来有所好转的境况再一次被人打回原形,换作谁都会觉得生气。
七皇女恼怒着自己一时的举动, 更多的是在生着做出了这样子事情的散夏的气。
于是生气的七皇女第二日变回了那些宫人口中那个喜怒无常,见着了人又打又骂的凶残皇女。
来看过七皇女几次的散夏挨了几次砸,被高高提起的那颗心也渐渐落回了原处, 不管七皇女是好是坏,只要她乖乖待在长乐宫中,便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散夏心中的戒备虽落下, 但回云殿周遭的防守都不曾减少。
也因为此, 西初的教导也变作了偷偷摸摸的暗中进行,就跟打地下战似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转眼间,来到了七月, 说到七月, 想起的就是七夕和中元节, 七月初七,七月十五两日, 不过西晴并没有这个节日,有的是另一个节日,凤女节。
据说在千百年前,西晴还是处于四国末端,那会儿西晴外忧内患,内有天灾, 外有其他三国虎视眈眈, 每任国君在位不过短短几年便去世了,西晴皇室之中已经没了男儿, 只有一个年岁尚小的皇女,皇女被推上帝位时不过十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不过在她登基那日,火凤翱翔于天际,最后在女帝的颈上烙下了一个火凤的烙印,也因此有了凤女一说。
自她登位后,西晴境内再没发生过任何的天灾,从前每逢两三年就会出现一次的旱灾,洪涝,山体塌陷,再也没有发生过。而在她登上帝位之后五年,西晴打败了当时的强盛国,南雪,登上了四国霸主之位。
之后南雪、北阴、东雨连年征战,唯独一个西晴坐稳了它霸主的位置。
自那以后,西晴帝位只传凤女。
也因为此,后人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开国女帝,将女帝出生之日称为凤女节,这是皇室祭祀先祖的日子,也是民间百姓欢庆的日子。
凤女节是女帝带着众皇女去祭天台祭祀先祖的日子,七皇女身为皇女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西初是在晚上才发现七皇女今天不在长乐宫中的,祭祀先祖需提前三日前去祭天台,沐浴焚香三日之后,才可上祭天台,之后还得在先祖碑前跪上两个时辰,以表孝心。
西初听着这个传说只觉得微妙,西晴历代都是凤女继位,如果凤女继位真的能保西晴没有天灾人祸的话,她刚来西晴的那段时间有听到别人说起有个地方山体坍塌,压死了不少人,之后又闹起了旱灾,如果凤女真的有那么玄乎的话,那么为什么还会有灾祸呢?不过是皇室后人编造出来欺骗无知百姓,以便能够稳定帝位的谎言罢了。
西晴存在上千年,不可能没有改朝换代过。
七皇女不在宫中,大宫女散夏也陪着一块去了,长乐宫中的宫人被带走了大半,剩下的一些则是由被留下来看家的另一个大宫女招河管理着,她们这些还留在宫中的当然不可能无所事事。招河之前虽然是大宫女,但在她上面还有个散夏压着她,所以在宫中一直是伏低做小的,现在好不容易两个比她大的离开了,她自然是要作威作福几日,好好享受一下大宫女的权势。
说实话,西初不太能懂。
好在西初长得丑,招河见了她就变了脸,又因为她平日里是负责伺候七皇女的,招河也不敢动她,让她没事别出来乱晃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西初只能在自己房门前的那小块地方活动着,要去远一点的地方还得避着招河,或是将脸捂住。
西初也远远见过几次,招河每日就让人搬了藤椅,又摆了一把大的遮阳伞,一整天就躺在了长乐宫的宫门前,指使着几名宫人干活,再来两名伺候她,给她捏腿揉肩,一名则是给她喂水果。
西初寻思就算是一个大宫女,生活也不可能这么滋润吧,天天水果糕点各种花样换着吃,比七皇女这个一宫之主过得还滋润,等她细细看了两天才发现招河每日吃的正是平日里御膳房送来给七皇女的,这几日七皇女不在,那边本也该停了,但不知招河同御膳房说了什么,每日的吃食还没有断。
西初心情有些复杂,就算是七皇女本人在的时候,待遇也没这么好。七皇女的各种待遇都是有的,但因为这个宫中小人得势,七皇女就被各种欺压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两天后,凤女节还未到,七皇女便回来了。
她整个人瞧着都不太好,坐在轮椅上蔫蔫的,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时不时还有些咳嗽。
应该是生病了。
回了宫不久,便有御医过来了,一番诊治之后,御医离去。
长乐宫中的气氛一时间低到了谷底,其中最为明显的是这几日活的格外滋润的招河,散夏一回来她整个人跟只小鸡崽似的,缩着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力求散夏不要找她麻烦。
可能是七皇女生病了的原因,散夏也没什么心思寻她麻烦,将长乐宫看了一圈,没发生有哪里不对她就让招河退了下去。
西初是夜里当值时才见到的七皇女,去之前散夏还特意找她谈了话,说是今夜不要守在宫外,在回云殿中守着,但不要太靠近七皇女了,免得吓着七皇女。
西初想散夏这话真是矛盾,她又想要有人守在七皇女身边,又不想七皇女被吓到,既然这样子大可换一个长相普通的人去守着七皇女,为什么偏偏非得是她这个相貌丑陋的人去守着呢?
西初的满心疑惑,散夏似乎也看了出来,她轻笑着,为西初解释着:“你生得安全,殿下会怕,自然不敢接近你。”
这一下,西初倒是明白了。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人去看守七皇女,万一那个普通人倒戈对七皇女生起了一些心疼的情绪,她们要对七皇女做的事情可能就没法实施,但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一样了,这种小孩子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脸,七皇女还是个孩子,哪怕西初对着她有再多的善意,在西初靠近时,七皇女都会因为那份恐惧推开她。
西初摸了下脸,想着自己这一辈子虽然丑,但这也算是丑的有价值了吧?
这么一想想,之前在她看来浑身都是毛病,后来又多少觉得她有点可怜的七皇女其实还是个挺善良的孩子,至少在面对她这张脸时,七皇女努力过,现在也适应了,除了最初见面是七皇女满是厌恶的模样,后来逐渐见面之后,七皇女再也没用那种眼神看过她。
西初进了回云殿,刚迈进去就听见了内室传来的咳嗽声,她匆忙走了进去,里头的七皇女喊了声:“滚。”
西初喊道:“殿下,是奴婢。”
七皇女顿时掀开了床前的帘子,见着了西初,七皇女微微收敛了下自己烦躁的情绪,她咳了两声,西初要上前,七皇女又道:“别过来。”
西初一脸茫然,对于七皇女的举止很不理解,她问着:“殿下怎么了?”
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七皇女扭过了脸,她低声道:“你若是得了病,便好不了了。”
西初一愣,有些说不出话,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击了一下,不可言喻的奇怪感觉在心中升腾着,她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嘴角怎么着都压不下去,很是开心,开心到想要和全世界分享自己的这份心情。
“你为什么笑?”
“殿下在关心我,很开心。”
七皇女又咳了两声,强行露出了凶恶的表情来,呵斥着:“丑死了,不许笑。”
她的脸色苍白,不管再怎么凶,都改不了现下柔弱的模样,西初是真的没感觉出她的凶恶来,只觉得七皇女这个孩子挺招人疼的,懂事乖巧,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定会过的很好。
西初乖巧点头应着七皇女的话,倒也没再笑,给七皇女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后,西初无比自然地开了口,询问着:“殿下怎么病了?这几日不是要祭祖吗?”
七皇女眉头一皱,还要说些让她离远些的话,西初的手中的水杯先送到了她的嘴边,堵住了她的话。
“夜里吹了风,受了风寒,便回来了。”
她这么说,西初也就没有再问,西初笑笑,安慰着:“回来了也好,奴婢听说到时还得跪上两个时辰,殿下的身体哪里吃得消。”
西初是真的觉得不用跪两个时辰挺好的,七皇女躲过了一劫,毕竟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了,谁能受得了,但是七皇女似乎并不这么想,喝了水压下了咳嗽的七皇女不太高心地抓住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她闷闷说着:“去年也没有去。”
“去年伤了腿,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宫中的皇女们都去了,只有我一人待在长乐宫中。”
就像个孩子一样,委委屈屈的。
西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七皇女也不大,也是个会想要玩伴的年纪的,而现在因为伤了腿,没有同龄的玩伴陪她玩。
想了好一会儿,西初忽然说:“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第62章
西初讲的南雪鲛人的故事, 海的女儿的改编版,曾经给小公主讲过的一个故事,一回生二回熟, 比起上次被不停打断,这次她掌握好了节奏,说完一段都会适时停下来, 等着七皇女提问,解答后西初才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一问一答,西初也好根据她的问题来更改自己后面可能会出现的BUG, 免得在被提问的时候, 会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比不过一个孩子聪慧。
西初做好了准备,七皇女却没有提出她的问题来。
在西初说到鲛人公主因为不忍心杀死王子,选择了化作泡沫死去的时候,七皇女还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她。
她的反应太平淡,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张口便是一句:“她可真傻, 又傻又笨。”
西初:“……?”
“那王子既然不喜欢她,那便回海底继承她的皇位, 待到羽翼丰满之时,领着鲛人大军攻上陆面,让陆地上的王国俯首称臣,到那时,她要什么自然也不用自己去求,自然会有人送到她的面前, 供她挑选, 别说一个王子了,便是王子娶的公主, 她若是想要,都可得到。”
西初:“……???”
七皇女纠结了下,又说:“不过我好像曾经听过这个故事。”
“但似乎有些不一样。”大概是自己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她说话时总会用着不太确定这些词语,否定着自己说的话是为真。
“鲛人被陆面上的人灭了族,夺了心。”
这个故事,是南雪的原版传说,西初听小王妃讲过,写于幼儿启蒙上的传说是阉割版的,砍掉了血腥部分,只留下了美好的传说,就是南雪皇爱上了美丽的鲛人,鲛人留在了南雪皇宫之中,成了南雪的皇后,也成了一段佳话供后人流传。
西初听到她说,确实有些意外,同时又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流传的比较广的其实是灭族的这一个版本?
西初问:“殿下听谁说的?”
七皇女皱起了眉,她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她怎么都想不出,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着:“我记不得了,感觉……是很熟悉的人说的,或许是父亲与我说的吧,不过我如今什么都想不起了。”
“殿下可有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七皇女点头,“母皇曾说过,她未登基前曾在南雪游历过,她与父亲便是在南雪认识的,父亲是南雪的一个富家公子,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带着我来到了西晴。”
她说起这个,西初就忍不住好奇,但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不太好,因而说话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殿下是父亲生的,还是陛下生的?”
她是真的不明白西晴这边的构造。
西晴是女主外,男主内,但她们似乎是主内的男儿生子,西晴的男人身体构造与其他国家的都不一样。
但是现在,西晴的女帝,和一个南雪的富家公子相遇了,那么到底是女帝生了孩子,还是富家公子生的孩子?南雪并不是女子为帝,南雪是男主外,女主内,南雪是女子生子。
然后这两个都能让异性怀孕的人在一起,到底是谁的基因更强些?
按理说也不该是富家公子生的孩子,富家公子是南雪人,身体构造也和西晴的男人不同,没法怀。
之前她也听小王妃说起一例,西晴的皇女嫁去了南雪,而那个是皇女生的孩子。
由此可得,孩子应该是女帝生的,但是十月怀胎,女帝在外面待了一年生下了孩子留给富家公子做个念想自己就回国了?一个皇室的血脉就这么被丢在外国,女帝知道她的存在也不多加照应一下?很奇怪。
七皇女对这件事也很纠结,她试探性地回答着:“……应当是父亲。”
西初没忍住被呛了一下,连连咳嗽几声,七皇女以为她是被自己传染,一时间也慌了起来,忙问:“你没事吧?”
“你还是快些出去吧。”
西初摇头,摆手,按下七皇女的慌张,“奴婢只是在想西晴不愧是四国之首。”
七皇女还小,不懂西初说的是什么意思,西初也不好意思跟她解释的太细,在七皇女那双干净的眼睛的注视下,西初只是轻声咳了一下,说着殿下快歇息吧这类的话,赶着七皇女去睡觉。
七皇女倒也乖巧,老实点了下头,便躺了下去。
躺下去后,七皇女从被盖好的被子下伸出了自己的手,她说着:“手。”
西初十分自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七皇女的手心,同时又轻轻摸了下她的额头,安抚着她:“殿下快睡吧,奴婢便在旁。”
“嗯。”
女帝离了宫,宫里头也少了不少人,但这与向来都不被人关注的长乐宫无关。
七皇女睡了一夜又喝了药,第二日醒来时烧已经退了下去,西初抱着她去洗了澡,服侍着她穿上外衣。
除了早上散夏来了一趟后,回云殿便没有第二个人来了,这里向来冷静,七皇女不传唤也不会有宫人往回云殿这里撞,一时间倒是落得个安宁。
七皇女的读书任务这两个月下来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至少西初会的都教了,毕竟缺少教材,她自己勉强靠着自己那跟着小王妃和学了几个月的北阴文勉强啃下一本全是北阴文的书籍已经能夸一句天才了,再用着那一知半解的东西去教七皇女,西初怕误人子弟。
不过西初又觉得七皇女很聪明,不该荒废时光。
心里筹划着该怎么让七皇女去尚书苑上课。
她心里头想着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和七皇女说的,在西初看来,她是心智成熟的大人,而七皇女还是一个孩子,再怎么聪明也是没经过社会毒打,对世界还抱着满满好奇心的孩子,至少在长大前都应该活的快乐一些。
明日才是凤女节,今日七皇女本该和其他皇女一样在祭天台那处静心养身,等着明天上祭天台跪上两个时辰。
七皇女惦记着那事,西初觉得躲掉了也挺好的,跪两个时辰未必会让小辈们真的将腿跪断,其他皇女都有着人照顾着,七皇女这边的人有就跟没有一样,不值一提。
才去了两天,就感了风寒回来,要是再待上两天,岂不是半条命都会没?
这也不怪西初多想。
明日女帝不回宫,这宫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活动,各宫各殿都安分的厉害。
西初倒是听洲漠说宫外会很热闹,明日她们可以出宫去玩,西初还被邀约了,本来也是纠结着要不要去的,她来西晴这么久了,还没出过宫门看上这繁华热闹的西晴圣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昨天的变故让西初打消了外出的念头。
如果七皇女还是个正常人的话,她大可以将七皇女乔装打扮一下,换上小宫女的服饰,领着七皇女偷偷溜出宫去,玩上一圈再跑回来,任谁都不会发现。但是七皇女并不是,她双腿有疾,这宫中谁不知道七皇女是个小残废,宫中也不会留着一个废了双腿的小宫女,带着七皇女出宫去玩,明显是奢望。
西初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七皇女度过这两天,免得她幼小的心灵蒙上不该有的阴霾时,七皇女先送了一个惊喜给西初,一下子直接解决了西初当前苦恼的事情。
是的,又是它。
那该死的黑棋和白棋。
这一次,被送到西初面前的直接是两个棋盒,一个装着白棋,一个装着黑棋,足以摆成黑白棋大军。
比起几次的不情愿,这一次在七皇女用着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满眼都写着想要玩几个大字,西初实在是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她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用着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盯着自己看。
七皇女长进了,西初不得不承认,以前她还能在心里吐槽上几句来宽慰自己这个被地主家压榨的小贫民,现在七皇女剥夺了她吐槽的权利。
西初很难过。
难过的她捏起了黑色的棋子,将整个回云殿变作了黑白棋生活的世界,需要山峰,就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随意抖开然后当做了一座巨山,被子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山中的流水,温泉等等建筑。
这次没了模型房子,西初则是在宣纸上画上了房子的模样,然后贴在地上,西初的黑棋占了好几个房子,七皇女拿着的白棋也占了好几个房子,两人分别占据半个回云殿。
至于剧情?
噢,剧情是西初昨天讲的故事,不过是七皇女版本的,鲛人公主成为了鲛人族的王,然后带领着鲛人们攻向了陆面。
当然了,白棋,也就是七皇女是那个带领鲛人们上岸的鲛人公主。
西初的黑棋,就是那个即将被七皇女打败,然后被落败的国王当做礼物送到她面前的可怜王子。
这中间的大型战斗,自然只是几句话带过,她们要演的是黑棋王子被带到白棋公主面前,可怜兮兮向它求饶,愿意送上自己的故事。
西初很沉默。
西初突然有点后悔,昨天晚上讲什么鬼故事,真的讲个鬼故事都比这个好!
第63章
凤女节那日, 宫中虽说没有大肆庆贺,但各宫各院也还是热闹了一番。
长乐宫不同,整个宫殿到了晚上便静的厉害, 宫里头的人也去了其他热闹的地方,寻个喜庆。
七皇女不能离开,西初自然留在了回云殿陪她, 教她识字的同时,陪她又玩了一起黑白棋的爱恨情仇。
西初心很累。
凤女节后,女帝回宫。
所有的一切回到平常的安闲之中。
除此以外倒是带来了新的消息, 长老院外出游历的秋长老回来了, 西初也不知道这个秋长老时,只是忽然有一天早上听到有宫人在说这件事,她听到之后的当天下午,洲漠又专程跑了一趟, 在跟她吐槽完今日遇到的事, 与她一同当值的小姐妹有多么惹人生厌后, 洲漠也提起了这个秋长老。
西晴并非是女帝的一言堂,西晴分为两个机构, 一是所属于女帝的军机处,二是长老院,长老院并不属于哪一派,她们是属于凤女一派,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证西晴女帝是凤女,能够护佑整个西晴。
女帝与长老院其实没什么冲突, 不管是政见方面还是继承人方面, 前者长老院并不会干预女帝的决策,后者双方都是同样的想法, 下任女帝必须由凤女继承。
也因此皇室与长老院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
不过这一任女帝与长老院的关系稍微有些微妙。
起因是列络城。
列络城近两年来灾祸不断,这在受到了庇护的西晴是不正常的事情,因而长老院的人认为女帝的凤女光环已经开始变弱了,下一任凤女该上位了,所以他们想女帝早些禅位,将王位交给下一任凤女。
而女帝登上帝位也不到十年,尝试过权势是什么滋味的人自然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就交出来的,女帝这头也有借口,称凤女还未曾出现,指不定这一代并没有凤女,要等到下一代也说不定。
西晴的凤女西初有听小王妃提起过,西晴凤女身有凤纹,因而每一个出生时有着凤纹的皇女便会被长老院抱回,由她们亲自教导,直到这一任的女帝退位。
来了西晴后西初才发现这个说法可能有误,先说这一任女帝的问题,原先这一任女帝本该由西落莺继任的,但在西落莺登位之前,西落凤被发现是凤女,谁身上才有凤女纹应该是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能发现,哪怕那个纹身有着什么遇热才显现的特殊功能,那么西晴的凤女继位传承了上百年了,不可能不知道怎么检测谁是凤女。
所以,凤女纹的说法应该不太对。
搞不明白的事情,在没有任何条件可以探索的情况下不管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于是西初决定将这件事情放下,不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后,再看洲漠说的长老院与女帝的矛盾就变得有些好笑了,因为列络城发生了天灾所以觉得女帝这个皇帝没有锦鲤光环就要换下一个有着锦鲤光环的人上位,但是下一个有着锦鲤光环的小皇女,不知道是在当前的这几个皇女之中,还是还没有出生。
然后长老院为着这件事就开始吵闹了。
天灾人祸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人要做的并不是寻求锦鲤的帮助,而是在遇到这种事时有着能力去处理好,期盼所谓的气运,其实有点点好笑,好笑的同时又让西初心中微妙,古代的封建迷信要不得。
秋长老回来只是一段小插曲,并没有给长乐宫带来什么影响,西初还是那个在夜里当差的小宫女,七皇女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小可怜。
与洲漠八卦完,晚上西初又与七皇女说起了这件事,七皇女一脸茫然,她自小在宫外长大,回宫也就这两年的事情,再加上伤了腿,外界的消息或许西初比她知道的还多。
有时候西初觉得七皇女就像是被关在了囚笼里的鸟儿,向往着笼子外的世界,又因为被人折断了双翼,无法飞向自由的天空,着实可怜极了。
可怜的七皇女再怎么可怜也还是个皇女。
第二日便有织衣局的人过来替七皇女量身段,准备裁新衣了。
七皇女晚上与西初说起自己早上量了尺寸,不过七皇女说的时候并不像一般的小孩子说到有新衣服穿那么高兴的模样,她不是很高兴,一直板着脸,与其说是在跟西初分享自己白日的经历,倒不如说是在诉苦。
七皇女很不喜欢被触碰,因为被触碰的话,自己废掉的那双腿也会被人碰到。
她哪怕嘴上不说,西初也知道她在意的很。
没有人会不在意的,世界上存在着那么多心灵鸡汤,再怎么灌,也灌不进人的心里头去。话是很有道理,可再怎么有道理,七皇女的双腿废了就是废了,这份深埋于心底的自卑感,不是说一句我知道我理解我明白就能够感同身受的。
西初也只能听着她说。
如此平静的生活又过了一个月,来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个节日倒是与西初认知里的一样,中秋团圆夜,要与家人一块吃月饼赏月亮。
宫中自然也是要大办的,不仅有着宫里头的那些个贵君,侍君们,还有着携带家眷一同入宫的大臣们。
与女帝一同过节对于那些被邀请入宫的大臣们来说自然是万分荣幸的,因而这场中秋佳节很盛大。
七皇女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织衣局的人早早就将衣服送了过来,让七皇女今晚出席的时候换上,西初也看到了那衣服,色泽亮丽,很适合七皇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但七皇女坐在轮椅上,太过鲜艳的衣服又过于招人。
西初没能瞧见七皇女穿上新衣的模样,织衣局的人过来时西初正好要离开回云殿了,接手这些事情的自然是大宫女散夏。
晚上依旧是要当差的,不过宫中的宴席大概不会散的太早。
趁着白天有时间,西初悄悄摸去了长乐宫的小厨房。宫中的膳食是由御膳房提供的,长乐宫的小厨房原先也是给七皇女用的,女帝特意派了人专程给七皇女做些宫外的吃食,以免她吃不惯宫中的东西,这大概是七皇女还受宠的时候,几个皇女都没有的待遇,七皇女却有,也难怪被招恨。
七皇女伤了腿后,小厨房也没撤走,不过就是很少给七皇女提供吃食了。
这里成了长乐宫宫里头的宫女们的小厨房,伺候的是长乐宫中的两名大宫女,再则是大宫女身边的小宫女,至于更低一些的宫女,自然是不管的。
堂堂一个宫殿,上下都被一个大宫女把握着,想想也是不可思议的,偶尔长乐宫的人会被二皇女叫走,全宫的人一个不留。
西初有幸跟着去了一次,不过去了一次后第二次就去不了了,原因是太丑,会吓到人。
那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就是散夏被二皇女留下专门问了长乐宫的事情,她们这些小宫女被二皇女敲打了一通后,在停柳台吃了些二皇女专门让人准备好收买她们的糕点,她们再宣誓会听命二皇女的话。
小恩小惠自然是不能收买人的,二皇女有意,宫人们也不是瞎的,自然能看出二皇女和七皇女哪个更有前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皇女递了梯子,自然多得是人往上爬。
小厨房平时没什么人用,也就厨娘给散夏做做东西时会用到,哪怕是没人用,小厨房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这是因为长乐宫阴奉阳违的原因,领着七皇女应有的东西,却不是给七皇女用的。
西初知道了小厨房的存在后就努力给厨娘刷了下脸,但可惜的是,西初刷脸属于反向操作,要命。
她并不能靠着嘴甜在厨娘面前混个眼熟,以此来让厨娘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说到这点西初就极为痛恨,这里的人的眼睛都不好,一点都看不出她这颗掩藏在这具丑陋面孔之下的真诚之心。
西初不能用脸刷,她选择了用钱砸,小宫女的月钱没多少,但是几个月下来也不少了,西初又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将钱给了厨娘,厨娘自然是同意了给她用一下小厨房。
上头的人阴奉阳违,下头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
厨娘自打领了小厨房的活后,利用每日送来小厨房的材料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
也正是因为此,西初才有了进厨房的机会。
西初早就打探好了小厨房的事情,第一天刷脸失败,被洲漠嘲笑了一通,被她示意着给钱,西初恍然大悟,一直到了今天才找了个机会进小厨房。
今天是八月十五,按惯例是要吃月饼的。
宫里头也会发,跟上次的粽子一样。
上一次西初并不知道,也对端午节没有什么真情意切的感觉。
这一次不大一样,中秋节对她来说还算是个重要的日子,怎么也要好好过一下,除了节日的重要性外,还有就是因为七皇女,西初想让她高兴一下,但自己又忘了七皇女再怎么着也还是个皇女,宫中会举办中秋盛宴,她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揉着面的西初不由得叹气,本来是想着她白天做几个月饼,晚上可以和七皇女一块吃的。
转头想想,就算七皇女晚上回来了,一个月饼那么腻,她也不可能再吃得下西初做的月饼,而且散场肯定很晚了,七皇女一大早就被人捞了起来,夜里也没睡几个时辰,回来肯定累得倒头就睡了。
等西初意识到的时候,银钱都准备好了,她肯定也不可能说算了就这么过去了,好歹也是要给自己过一下节的。
她一个人孤身在这个世界,过团圆节有点好笑,就当做是纪念自己这一次活了快半年。
第64章
七皇女一早就被人打扮着, 换上了新衣,脸上打了遮掩的粉,整个人十分精神地被带离了长乐宫。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离开长乐宫, 有着上一次的经历,七皇女对于离开长乐宫这件事有期待又不那么期待。
她觉得她可能还会被关起来。
华灯初上时,她到了举办宴席的承安宫。
里面有着许多她不认识的面孔, 许许多多的侍卫守在了外边,大臣们携着家眷入座,其他皇女们坐在最前方, 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是她的,再往前是坐在主位上的女帝,左右两侧则是君后,和云贵君。
云贵君是女帝最宠爱的男子, 皮相极美。
君后则与他不一样, 是个温润的男子。
七皇女并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了。
散夏推着她往前, 在抵达空位时,她被散夏抱了下来, 坐在了地上。
宫中的皇女原先有八个,她入宫后变成了九个,因着年岁的不同,她排行第七,原先的七皇女和八皇女往后排了一位,成了八皇女与九皇女。七皇女见过她们, 但没和她们说过话。
之前有没有与她们说过话, 七皇女倒是不知。
“许久不见七皇女了,七皇女的气色倒是比上一次见面要好许多。”说话的是云贵君, 娇娇弱弱的嗓音,七皇女听着有些怪,但还是冲着向她示好了的云贵君轻点了下头,“劳贵君惦念。”
有人小声说着:“打断了别人的腿,气色自然好。”
宫中的宴席并不比外头吵吵闹闹的,自当是一切以皇室为先。
自打七皇女入座后,便安静的厉害,现在突然出了那么一道声音,自当是不可能听不见。
七皇女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八皇女,正坐她对面,满脸写着不高兴,见七皇女看过去,八皇女还瞪了回来。
七皇女别过了视线,心中冷笑,不愿与她计较。
这只是一小段插曲,之后宴席表演开始,众人在这佳节一同朝着女帝祝贺。
七皇女无聊地拿了一块月饼吃,刚咬了一口就听有人说:“听说长乐宫前段时间烧着了?”
这话险些没将七皇女呛着,她咳了一声,去寻说话的人,找到后才发现是一个陌生女子,她并不认得,之前也不曾见过。
“是奴婢们伺候不周,险些酿成大错。”
七皇女未搭话,站在她身后的散夏急忙下跪,慌忙解释着。
那女子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便看向了主位上的女帝,她道:“七皇女入宫时,臣也不在宫中,今日见了七皇女,觉得眼熟,不知陛下,七皇女生父是谁?”
七皇女紧张了一下,上个月她才和西初讨论过父亲的这个问题,想不到今日就被提了出来,她失忆后也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刚开始几日倒是有听母皇说起过,不过说的也不多,她至今对于父亲还是个模糊印象。
七皇女不由得跟着一块看向了女帝,心中紧张的厉害,期待着女帝会说更多的关于她父亲的事情。
其他皇女生父健在,虽要与其他人一同分享母皇,可父亲却不用与其他皇女分享,七皇女没有父亲,有时候见着她们与父亲撒娇时,心中也有几分的艳羡,若是她父亲也在,那么如今她断了一双腿,哪怕母皇不能时常来看她,是不是父亲也会常常伴在她的身边,安慰着她,在她做了噩梦之时,会轻轻哄着她呢?
七皇女不知,可心中多少有几分的期盼。
对于七皇女投来的热切目光,女帝不曾回应半分,她冷漠地盯着说话的那人,道:“老七生父早已过世。”
那人笑了下,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接着又说:“七皇女虽自小不在宫中,可如今既然回了宫,就不能不守这宫里头的规矩。臣寻思着,七皇女过些时日便交由长老院管教一阵,也好让七皇女不落了皇室的脸面,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女帝并未应允,驳了她的请求,“老七自幼在宫外长大,宫中规则甚多,此事不妥。”
席间也有大臣说着:“七皇女双腿已废,怎能与其他皇女一样?”
那人轻叹了一口气,并未理会这突然插-入的大臣之言,她拱拱手,似也不愿在此事上坚持,而是说起了这段时日来一直未曾解决的列络城,“列络城灾害连连,如今已有一年,这城中可比不往常,臣回宫前还听说不少难民跑到了玉衡城,这灾害要是再这么下去,更是不妥。”
说罢,她放轻了几分声音,柔声劝道:“陛下,可要三思。”
自始至终,这件事一直不曾被放下,女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君后扭头看了她一眼,提醒了一声:“陛下。”
女帝从沉默中回神,道:“如此便依秋长老所言,过几日,便让老七去长老院。”
她恭敬道了一声:“陛下英明。”
七皇女原先听着还有些不明白,但到了这里却是听的清清楚楚,那个说话的人是刚刚回宫的秋长老,秋长老并不喜她,觉得她是个宫外长大的野孩子,所以要将她带回长老院调-教一段时日,待到她配得上西晴皇女这个身份时,再将她放出来。
七皇女先是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有不甘,想说不愿,转念想到,若是去了长老院,她现今的生活应会换上一换,既是要调-教她这个半路皇女,自然也应该教她读书写字吧?
如此并非不是什么坏事。
散了宴,散夏抱着她坐上轮椅时,七皇女手一指桌上只被她吃了半个的那一碟月饼,示意散夏包起来带回去。
散夏领了命,让宫人上前,七皇女眉一皱,同她要了方干净帕子,自己放了几个上去,然后一包,拿在了手上。
“殿下,月饼吃太多怕会有积食。”散夏小声说着。
七皇女看也不看她一眼。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西初也看不出今天的月亮到底圆不圆。
她白天做了几个月饼,晚上值夜的时候就把糕点带了过来,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吃月饼赏月,就当做是过节了。
她忘了带水,一个半月饼下去后,整个人腻的要死,嘴巴里黏糊糊滑腻的感觉让她很想喝口水冲下去。
但她不能离开。
西初难受了好一会儿,她屈起双膝双手圈住它,然后抵着自己的下巴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哪个穿越的像她这样啊,别人穿越成宫女,起码来一出宫斗计吧,皇帝年轻俊美就是皇帝当男主,皇帝如果上了年纪了就是皇子们当男子,不是一个励志宫女成为荣冠六宫的皇后就是成为皇妃最后成为皇后。
就算是女尊国,哪个穿越女不是有着三夫四侍的啊,从皇子、大臣、杀手、神医、侠客、奴隶再到小倌,基本标配好嘛!
西初有啥?
瘸了腿的七皇女,女的。
大宫女散夏,女的。
小伙伴洲漠,女的。
没有见过面的女帝,女的。
宫里头的侍卫,女的。
西初忍不住抱头痛哭,穿越了不都是要享受甜甜的爱情就是要在又虐又爱的伤疼文学中享受绝美爱情吗?为什么换了她就是守夜,守夜,守夜呢?
时间在西初的抱头痛哭之中流逝,整个长乐宫都变得寂静了起来,西初听见报时的宫人敲着锣鼓走过。
已经过了子时了。
中秋过去了。
西初以为今天有什么戏剧化的事情发生,比如说七皇女从宴席上偷偷溜回来和她过节。
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这个地方,她和七皇女的关系最亲近了,人总是会对着亲近的人抱有着一点点的奇怪期待的。
这段时间夜里都是在教导七皇女写字,西初已经很少一个人待着了,她拿着捡来的细长树枝在台阶上比划着,一开始只是毫无规律地随手画了一个圈又一个叉,然后开始不明不白地胡乱涂抹,树枝不是毛笔,台阶面也不是流沙,用树枝一划就能画出一道痕。
突然冒出的文字在脑子里成型,西初先是写了自己的名字,写完后,想了又想,写下了东初这两个字,再一写,是七皇女三个字,然后是洲漠,再是散夏。
这些是她记忆比较深刻的名字。
再往前数是大丫鬟,小王妃,小公主,便宜大侄子,再再往前,是小十一,还有她。
伸出手指头数一数,活的久的也就那么几次,每次活着的时间也很短,有睁开眼便又死去的,有活了几天才死的,这一次是最长的一次。
时间一长,西初就会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这么扎根了,可之后她又不能活了。
有点害怕。
她不害怕死亡,又害怕死亡。
这几辈子加起来也不够一年,真的很短暂,短暂到她经常就回想起了死亡的痛苦。
七皇女轮椅的声响响起时,西初放开了手中握着的树枝,她急忙回身看去,散夏领着几名宫女推着七皇女回来了。
七皇女转头扫了她一眼,从西初的身上扫过,落到了她脚边放着的东西上,她嘴角微抿,七皇女收回了视线,不再看西初。她们一行人从西初的身边路过,七皇女被推着进了回云殿,一转身,她的身影消失在西初的视线之中。
西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又坐回了地面,捡起了自己的树枝。
像是泄愤一般,她拿着树枝用力划了好几下台阶面,划完后又站了起来,笔直地站在了最上方。
上司巡查的时候还是要认真在岗工作的,不然待会被教育了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散夏带着宫女们出来了,她喊了西初一声,吩咐西初今夜好好守着回云殿,不要进去。
西初点头应是,散夏走后,西初就将她的嘱咐丢到了脑后,她走上前,推开了回云殿的门。
自打七皇女将烧了一次火后,散夏的态度分明是要看好七皇女,今天突然说让七皇女一个人待着,实属奇怪,西初觉得是中秋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里殿,七皇女已经躺在了床上,没有半点要下床的准备,西初轻声喊着:“七殿下?”
床上的七皇女略为生气,西初听见她哼了一声,道:“本宫今日不想见你。”
西初沉默,想七皇女大概是在外面遭受了社会的毒打,所以回到家就开始发脾气了。
她自觉自己上道,老老实实领了命,同七皇女说了声:“奴婢告退。”
没想到她问都不问一句转头就走的七皇女:……???
第65章
七皇女最后还是没有机会跟西初说到今晚发生的事情, 比如她要去长老院了,比如她想要西初陪她一同去。
这些比如在七皇女心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唇齿间消逝。
她并不清楚长老院是什么地方, 那个新回来的秋长老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皇素来疼爱她,就连母皇都不愿意让她去的地方,若是带上一个小宫女, 七皇女想她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也不怪七皇女想多,她年岁虽小,可架不住遇到的事情多, 断腿后所遭受到的冷嘲热讽让她很清楚自己被许多人不喜着, 唯一能够帮助她的母皇也因为政务繁忙的原因不可能一直看着她。
她需要靠自己去努力。
让自己成为像母皇那样的人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所想要的人或物。
*
昨晚闹了别扭的七皇女,今天就恢复了正常。
西初夜里当值的时候,七皇女便坐在了轮椅上待在回云殿中等着她。
可能是昨夜七皇女去过了中秋宴的原因, 西初今天过来的时候, 回云殿周围的人都撤走了, 这个地方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安静模样。
今晚的日常依旧是读书写字,最后在入睡前给七皇女讲故事, 之前有时候会玩一场黑白棋的游戏,天知道为什么都好几个月了这个梗都没过去,大概是七皇女这个小孩子不同于其他孩子,比较长情,同样的东西只要换了个故事她便能一直不腻地反复玩下去。
西初从最开始的尴尬,难为情, 到现在的能够顺其自然地跟着七皇女一起编造黑白棋的故事。
她没教过小孩, 也不知该怎么教育,更加不知道自己每天带着七皇女这么瞎编故事会不会让她牢牢记住, 然后当做那就是真的。
坏的一处暂时可以不用说,不过好处应该也是有的,编故事有利于大脑的开发吧?西初不确定地想着。
又是几日过去,西初下了夜,回去休息,在遇上遇见了洲漠。
遇见她的第一眼,洲漠就抬起手半遮住自己的双眼,然后边靠近着西初。
西初的嘴角微微抽搐,说实话,她是很想当做看不见走开的。
既然那么不想看见她干嘛总是要往她面前凑呢?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丑自己看到了都害怕更别提别人了,但是!洲漠的这种行为让她觉得讨厌,不喜欢。
也不知道对她这个人有意见,只是觉得她这样子她们两个压根就没法当朋友,可以当个点头之交,普普通通见个面打个招呼的那种,不然西初觉得自己要被她的行为膈应死。
“你怎么就回来了呀?”洲漠人在西初的面前停下,西初听见她好奇又八卦地问着。
这话莫名其妙的,西初不明白,她值完班当然就回来了呀,有什么应不应该的吗?
她的疑惑问出声,洲漠立马又问:“七皇女要去长老院了,你不该在回云殿伺候着吗?”
西初皱着眉反问:“七殿下要去长老院?”
洲漠又道:“呀,你不知道啊,我原以为你日夜守在回云殿与七皇女关系很好呢,原来她竟连这事都不曾同你说过吗?”
西初有些不高兴了,洲漠这话像是杠精发言,她心中有气,便回了一句:“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该知的。”
“话是这么说,可七皇女这次去了长老院,说不定便不回来了。”
西初一愣,“为什么?”
“进了长老院的皇女,可是有着凤女之疑的,七皇女自小在宫外长大,不似其他皇女在宫中长大,此次秋长老回来,定是要测一下七皇女是否是凤女,不然怎会让七皇女去长老院呢。”
“这不是好事吗?”若是七皇女真是凤女的话,那么凭着长老院拥护凤女的这份关系,七皇女定会被长老院的人好好教导,西初也不用整日为了自己会不会教不好七皇女忧愁。
洲漠叹了口气,她点头无奈道:“是好事啊。”
“不过对于我们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若是七皇女不回来了,往后这长乐宫也无需人伺候了,你我想必会被发配到其他宫里头去,服侍过七皇女的,哪个皇女敢重用呢?那时候我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到也不能说我们,不好过的应只有你。”
“你相貌丑陋,恐会惊扰到殿下们,我是在为你忧心啊,东初。”
她说的头头是道,又分析了之后的处境,西初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除了最后她冒出的那个名字。
西初沉默了会,跟洲漠道了声谢,掉头又回了回云殿。
她到的时候七皇女已经不在了,还留着回云殿的宫人说七皇女刚被长老院的人接走,才走了不久,现在去追应该也追得上。
西初点点头,没有去追的想法。
那几个留在回云殿的宫人也没说什么,回完了西初的话便连忙走了,西初隐隐还能听见她们在说自己的相貌问题,大多是太可怕了,怎么敢出来呢,七殿下平日里与她相处便不觉得怕吗?
七皇女才不是那种庸俗的人呢,西初冷哼一声。
寻思着要回去,但在回云殿外看了又看,想着往后七皇女真不回来了,大概也没机会再看一下回云殿,抱着些最后再看一眼的想法,西初进了回云殿。
这几个月的晚上她一直在回云殿待着,这里是除了她的小杂物房最让她熟悉的地方。
她在这里和七皇女玩游戏,教七皇女识字。
来到这个世界后,占据了她生活的最多的就是回云殿外的台阶还有回云殿里面。
西初往里头走了一些,七皇女的床榻上被褥凌乱地放在了上面,离去时照顾她的宫女应是没有好好整理一番就匆匆送着七皇女离开。
西初叹了口气,也不知七皇女日后去了长老院会怎么样?不会好好说话的七皇女会不会得罪人?又会不会跟在长乐宫这里一样被人欺负?想着这些糟心的问题,西初走到了床边,整理着被褥。
她将被子叠了起来,一拿起枕头就瞧见了床头的角落那里放着张白色的手帕,手帕好似还裹着什么,瞧着有些黏糊糊的。
看着这个西初心里的担心又冒了出来,七皇女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怎么将垃圾也放到了床上来?她想着,伸手去抓,有几个发了霉的月饼从手帕上掉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砸到床上。
西初愣住了,她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晚上,七皇女说不想见她。
又想起了那会儿她站在外面七皇女回来时从她脚边的碟子上扫过的模样。
真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笨小孩。
西初心中郁闷,转身便出了回云殿,朝着长乐宫外跑去,在宫门口遇到了人,问着她七皇女她们往那边去了,那宫人给她指了个方向,西初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说句道别的吧,以后万一就见不到了呢?
*
日子安静了几日,直到中秋宴结束后的第五日,有人敲开了长乐宫的大门,是来领她去长老院的。
女帝当日说过会亲自送她去长老院,七皇女虽心有不安,但还是盼着被送去前能够与女帝见上一面,在宫宴上她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和她的母皇说上一句话,就盼着被送去的这段路程,能和她好好说上一句话。
但来的并不是女帝,而是一个陌生的宫娥,领着几名小宫娥,看着架势还挺大的。
七皇女并不认识她,来人出示了令牌,证明了自己出自长老院,散夏说要一同送七皇女过去长老院,宫娥也点头说这是应当的。
她瞧着陌生,板着一张脸七皇女也瞧不出是好是坏,反正日后也不回再见,她便也没有想太多。
散夏给她收拾了东西,宫娥阻止了她的动作,又说:“长老院中都有,便不用再带什么了,七殿下人过去即可。”
散夏这才停下了动作,她们一行便出了长乐宫。
散夏也不能同她一起去长老院,因为长老院是不允许身份低贱的宫娥进入的,单就是面前这个前来接引七皇女去长老院的宫娥都是朝中三品大臣的女儿。
听到散夏打听她的身份,在对方报出自己的姓名后,在一脸惊呼的模样中问出了她可是某位大臣的女儿,对方点头说是时,七皇女便有些庆幸,自己那幼稚的想法没有被她拿出来实施。
毫无背景的小宫女进不了长老院,若是她提了,非但进不了,还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如此,她虽有些寂寞,但事情总归是不差的。
长老院位于西,处于皇城之中,离着长乐宫却很远。
七皇女很少有离长乐宫这么远,路上的风景也是第一次见,走了一会儿,到了湖畔,桥对岸有着一个小亭,有人坐在里面,周围还有着不少宫人伺候着,七皇女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河边的路很不好走,轮椅晃动起来让七皇女很不舒服,那胡便在她的左侧,看着近极了,七皇女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唇,随后紧紧抓住了自己身下,让自己不会跟着抖的那么厉害。
那位长老院的宫娥一直在前头走着,散夏推着她在后边小心翼翼跟着,原本速度应是差不多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距离也仅有几步,可忽然间,散夏的步伐慢了下来,七皇女看着前头的宫娥与她们的距离拉远,宫娥渐渐到了她的右侧去,七皇女不明地皱起了眉,正欲回头,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再一下,她从轮椅上滚落,落进了左侧的湖中。
“噗通”一下。
七皇女落入了水中。
河水迅速淹没了她的头顶,七皇女奋力地挣着手想要往上爬,但双腿却在这个时候给她拖了后腿,她没法用双腿使力,只得被这湖水往湖底拖去。
大量的水漫进了她的口鼻之中,七皇女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救命,就被拉扯了下去。
“殿下——!”
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散夏惊恐地在岸边大声喊着:“快来人啊,殿下落水了!”
前头的宫娥在听到落水声时便转过了头,她的目光先是在翻倒在地上没了一个轮子挂在了岸边险些跟着落进水中的轮椅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还在冒着泡的湖面上,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身边被吓住了的两名宫娥,厉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快去叫人啊!”
场面顿时便慌乱了起来。
第66章
西初跑到的时候, 湖边乱成了一通,她听到了有人在喊着:“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周围乱糟糟的, 无数人站在了岸边,就是无人下水。
来不及思考更多的东西,西初跳下了水, 朝着水底下潜去。
下水后她才瞧见了落入水中的那个人,是一个孩子,不大的孩子, 已经昏了过去, 正往底下沉去。
西初用力拨开面前的水,朝着下面划去,然后抓住了那个孩子伸出的手。
一手抓着她,一手努力地朝着上边游去。
冒出了水面,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西初这才拉着她, 往着岸边划去。
靠了岸,岸边有人接了手将人拉了上去, 西初跟着被拉上去。
落水的那个孩子被摆平放在了地上,几个人围在她身边喊着:“七殿下。”
西初愣住了。
西初穿过人群,见到了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人,正是那张她所熟悉的面孔。西初在七皇女的身边跪下,双手挤压着七皇女的胸膛,将被她喝进去的水逼出来, 反复挤压了十多次, 七皇女呛着水咳嗽了起来。
西初停下了动作,连忙喊着:“七殿下?”
*
她被水拽着往下沉, 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底下好像有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脚腕,拖着她,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她听见上面传来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吵闹的,惶恐的,那些个声音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努力睁着双眼,想要求救,无法发出声音的水底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窒息的痛苦让她的意识渐渐消退,最后她再也无法挣扎,只得跟着一起跌入水底下。
直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
“七殿下?”
七皇女昏昏沉沉睁开了双眼,在水中挣扎的滋味让她很是疲倦,哪怕是听到了声音也有些不想要睁开眼,但又不能不睁。
于是那一张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丑陋的,让人恐惧的。
水渍从她的脸上缓缓流下,她浑身上下跟她一样,都是被水给浸湿了,七皇女怔怔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到了她的脸上,最后又落到了那双正映着她身影的眼中,在那双眼中有着清晰可见的担心。
七皇女费力地向着那张脸伸出了手,她嘴唇微动,却不曾发出半点声音。
她的手还没碰到那张脸,有个人忽的从旁边冲了过来,她抓住了七皇女伸出的那只手,焦急地喊着:“殿下,您没事吧?”
七皇女并未看到那张脸,她昏了过去。
*
七皇女才睁开眼,旁边的人立即扑了过来,将西初推倒在一边,而她则是取代了西初原先的位置,同时握住了那只原本应该是朝着西初伸出的手,她跪在七皇女的面前,真情实感哭泣着。
可能是事情闹得有些大了。
巡逻的侍卫赶了过来,跟着一道来的似乎还有宫里头的贵人,七皇女被抬上了担架,所有人都跟着七皇女一道离开了,西初还留在原地,顶着一身湿透了的衣服。
她有些懵,还未从见到七皇女时的茫然中还未回过神来,她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等她要爬起来时,有道影子落到了她的身上,西初抬头望去,一巴掌落了下来,贴着脸。
“啪”的一声。
很清脆的一下。
西初被打懵了,右脸颊火辣辣的疼,她甚至感觉到了嘴角传来的疼痛,那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很用力,将她的嘴角都打破了。
西初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这样子并不能让疼痛舒缓,自己的手摸到那张脸的时候更是疼痛不堪,她想要放下手但又担心面前的人会再来一巴掌,因而只得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看着站在她面前,没有给她半张好脸的大宫女散夏。
“你以为救了七皇女,便能得到些什么好处吗?”散夏俯下身在她的面前问着。
她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很好,就好像西初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哪怕是杀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解恨的错事。
脑中的思绪转过万千,西初低下了脑袋,她低声回答着:“奴婢并不知道那是七殿下,奴婢只是听到了声音说有人落水了,奴婢就跳进去了……”
“七殿下就算是落了水,也轮不到你这么个玩意来救,你是个什么东西?”
西初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角,她垂着眼,未与散夏的目光对上,她看不到此时那张脸是以怎样的表情盯着自己的,但想想也知那一定不是什么能够让她觉得舒服的表情。
她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在散夏眼中不该做的事情。
七皇女落了水,她救了七皇女,所以这是不该?
若是不该救,那么……她是想要看着七皇女去死吗?
不对,不对……之前散夏的做法明明是不想伤七皇女性命的。
散夏并不想要七皇女的命。
西初没能想明白,她被关了起来。
关进了破旧的杂物房中,里边摆着的东西大多有些年岁了,落了许多的灰,只是轻轻吹口气便扬起了大片的灰尘。
关着她的人从外头上了锁,若是无人从外头打开锁,她便出不来。
这是散夏给她的惩罚。
西初没有过多的挣扎与反抗,她顶着一身湿衣服被关进了这里,门被关上,她听见外头落上了锁的声音也只是看了一眼。
反抗是没有用的。
一个小宫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越过她头顶上的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个道理在宫中也是一样的。
她也当过上位者,也见过大丫鬟处置人的模样,没有丫鬟敢反抗她,因为反抗了的话只会更惨,就算是求饶哭泣最后换来的结果也只是在死前的哀嚎而已。
西初还不想那样子做,歇斯底里的模样并不能换来任何的转机,更无法避免当前的结果。
如果求饶便可以躲过一劫的话,她倒是也不介意吼上两嗓子。
她还是在长乐宫里,在偏僻的殿中的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哪怕在长乐宫待了几个月之久,她也不曾对这个地方有过任何印象。
西初闭着眼睛对着地上吹了又吹,感觉到有灰尘在自己的面前飞扬,西初又伸出了手在面前挥了挥,感觉灰尘散的差不多了,西初这才睁开了眼,被她吹过气的地方依旧很脏,但比其他地方铺了满满一层灰的地方要好上很多。
西初坐了下去,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慢慢靠上了自己的手臂。
她身上还是湿的,很不舒服,想要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换上干净的衣服。
但是这里没有干净的衣服,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就这样穿着,然后等着它慢慢变干。
明天可能会生病,发起高烧,说着胡话。
生病很不舒服,西初不喜欢生病,上一次生病感觉像是被放在火里烤,她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那份讨厌到了现在变成了恐惧。
因为害怕。
在这个医疗水平严重落后的地方,对于一个宫女来说,生病意味着死亡。
之前七皇女也生了病,那个时候倒不觉得害怕什么。
可能是因为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同,所以感觉也变得不一样了。
有风从外头灌了进来,西初颤抖了下,她挫了下自己的手臂,又抱紧了自己一些,现在已经是秋季,天气开始转凉了,如果是前几个月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应该也还好,毕竟天气热,顶着湿衣服也不大会感冒,但现在开始慢慢在变冷。
这份凉意让西初又开始不安了。
明天会怎么样?她一觉醒来是不是就开始发烧了?一晚上没有人来,明天生病了外头的人会理她吗?现在外面有人守着吗?如果明天身体强壮没有生病的话,那么她面对的又会是什么吗?没有人的话……
没有人的话……那她要被关多久?在这里关到死?
不安的情绪驱使着西初站了起来,她坐在地上抱久了双腿以至于都有些麻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份麻意跌倒。
西初慢慢走到了门边,她拍了两下,问着:“外头有姐姐在吗?”
她说的可怜极了,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应她,西初也没听见外头有其他动静,比如说呼吸声,比如说脚步声,那些有人在外面的证据一个都没有。
拍了几下门,西初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她抿着唇,走到了一边,然后背靠着墙坐下,再一次将自己的膝盖抱住。
她困了,但是不敢睡。
西初试图用物理手段让自己清醒,但手一摸到自己的大腿要用力一点掐时,她就皱着眉头松开了,她对自己下不了狠手,没法让自己清醒,不能捏就改用指甲掐,这次掐的是手臂,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后西初才松开手,也没出血,甚至连皮都没破。
西初眼神暗了下去,心一狠,撸起袖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她想,她缺一样道具,比较锋利的,能让她碰一下就觉得疼的道具。
但是那样子的话,西初又觉得害怕了,那样太疼了,她又不是受虐狂,没事又干嘛要自虐?
想通了这点后,西初不再折腾自己了,她伸出手在地上画了一圈,食指被灰染黑,地上的那个圈却不像是她拿树枝在台阶上划那样,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一次那个圈留在了那里。
西初单手枕着脑袋,继续在地上写着小字。
依旧是那么几个词。
她的名字,她所认识的那些人的名字,这个国家,她所知道的国家。
有印象的都写完了,西初又变得无聊了起来,她盯着地上的字,低声说着:“从前有个小宫女,犯了错,被关进了小黑屋,过了几天,有人从外头打开了小黑屋,发现小宫女死在了里头,她是被饿死的。”
西初一怔,她猛地摇头,不行不可以,这太有指代性了。
“从前有个小宫女,被坏人关进了小黑屋,她在屋里待了一夜,坏人被好人抓了起来,好人救出了在小黑屋里的小宫女,从此以后小宫女又恢复了自由快乐的生活……”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降低,到了后面,声音都消失了,西初的手落在了地上,只有轻微的鼾声在这个小房间里响了起来。
她睡着了。
第67章
得到七皇女落水的消息时, 已是傍晚,秋长老在长老院中处理着这两年她不在院中时遗留下来的各项事务,等她处理完已是晚上, 她从忙碌之中抽身,状若无意问了一声:“七皇女可到了?”
宫娥上前回禀着:“禀长老,七皇女今早落了水, 现在还在陛下那处。”
秋长老一愣,她问:“无端端的怎会落了水?”
宫娥又答:“七皇女自伤了腿后便很少出过长乐宫,那代替了七皇女双腿的轮椅许是年久失修, 走到了半路便脱了轨, 将七皇女摔进了湖中。”
秋长老沉默了下,她问着:“这是陛下的旨意?”
她的询问与刚刚一直在交谈的话不同,宫娥愣了一会儿,随后急忙摇头, 否定了秋长老的问题, 她道:“陛下并未如此说, 陛下让奴婢回来告诉长老,七皇女身子虚弱, 入住长老院一事恐怕只能往外推了。”
秋长老轻轻“啊”了一声,带着几分的了然,她抬头看向了外边天空中布满的晚霞,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秋长老感叹道:“陛下看来是铁了心不愿将七皇女送来了,你说若是毫无古怪, 陛下会如此遮掩吗?权势惑人啊。”
宫娥低着头, 什么都不敢说,这等关乎女帝的话, 可不是她这等身份的人可以讨论的,也就只有身处长老院的这几位长老敢评说女帝的不是。秋长老也知她提出来的问题小宫娥并不会说上什么,她只是一个自言自语的怪人,说着自己的话,回答着自己的话,也无需旁人来作答。
秋长老收回视线,双手合上自己桌案上的折子,轻轻叹了口气,不带一声感情地说着:“如此倒真是有些麻烦了,我们的陛下可真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陛下啊。”
秋长老敲了敲桌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问:“是谁将七皇女救了起来?可是七皇女宫中的人?那人是谁?可有人记着?”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宫娥小小思考了下,不过很快她便抓住了重点,回答着:“是七皇女宫中的一名小宫娥,当时在场的人都瞧见了,七皇女被救起后,她便跟着一块去了凤栖宫,长老可是有什么吩咐?”
秋长老微微摇了下头,她的神色平淡,也不知是好是坏,宫娥也不敢问太过,瞧着她的模样只是隐隐觉得秋长老这么问恐怕是有什么事了,等了一会儿后,秋长老才说:“七皇女还小,拿捏不准什么叫做这是她们应当的与不应当的,好歹是忠心耿耿的奴才,若是取了性命未免太让宫中人心寒,不过我最讨厌乱嚼舌根的人了,便给她个赏赐,免得她在七皇女面前说胡话。”
“……奴婢明白。”宫娥福了身,她低下脑袋,领了命,小心往后退了几步之后才转身离开。
她们两人口中的七皇女在凤栖宫中,这里是女帝的寝殿,哪怕是君后也甚少踏入过这里。
白日落水后,七皇女一直昏迷到了夜里方才醒来,醒来时她瞧见烛光在她眼中摇晃着,有人守在了她的身边,外头站着人,床边也有个人守着,七皇女恍惚了一下,她伸出了手,同时开口喊了一声:“……西初?”
手落到了床边守着那人的手臂上,触感并不是同以前那般是凹凸不平的,而是隔着纱衣都能感觉到的光滑。
不是她。
七皇女昏沉的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在哪?这是哪?她又为什么会在这?
七皇女还记得自己落了水,她在水里边挣扎着,有人从水里头救了她。七皇女抬起头捂着自己的脑袋,她头有些疼,但依稀记得那会儿被拖上岸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西初。
“殿下,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宫人发现了醒来的七皇女,她急忙朝着外头喊着:“快来人,殿下醒了。”
“快去请陛下过来。”
一时间,守在这里的人都行动了起来,七皇女躺在床上看着她们忙而不乱地朝着外头疾步走去。
“殿下您可醒了,陛下可守了您好几个时辰,刚刚才离去。”
传达了该传的消息后,守在她床头的人松了口气,与七皇女温声说着她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她这一说话,七皇女才发现她是谁,她是女帝身边的宫女,琴棋。
平常也是她来传达女帝对七皇女的一些关心,在见不到女帝的日子里,七皇女见着的都是她。
七皇女问:“母皇刚刚一直在?”
琴棋点头,含笑道:“陛下可关心殿下了。”
她这般高兴的模样让七皇女想起了每次见着她时,口中说的那些陛下很想她,但忙于国事无法亲自来看她的话,高兴的情绪难免就变得不那么高兴了,她不再继续着这个话题,问了另一件关心的事情:“是谁救了我?”
琴棋也识趣,立马跟着答:“是长乐宫中的一名小宫娥,殿下可要见她?”
七皇女点头:“让她进来。”
“奴婢这便去唤她进来。”琴棋领了命,起身出了寝殿。
七皇女坐在床上,看着她站在门口,冲着外边的人说着话,距离有些远,她并不能听清琴棋在说什么,只是见到了她微微变了的脸色,心觉不好。琴棋忽然一脸严肃地与外头的人说着话,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十分为难地皱起了眉。
七皇女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她盯着琴棋看了一会儿,直到琴棋往里边走来,七皇女只得放下自己心里头的不安,用作故作轻松的神态去面对这一脸沉重的琴棋。
“殿下,那宫娥出了些事,恐怕不能来见殿下了。”
她的话确认了七皇女心中的不安,就连七皇女自己也没发生自己询问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抖,“……何事?”
她在害怕,为着一个宫女害怕着。
琴棋又劝道:“奴婢恐她会吓到殿下。”
七皇女厉声道:“让她进来。”
“是。”
琴棋往外唤了声,那救了七皇女的宫女便从外头走了进来,七皇女第一时间便瞧向了她,那并不是七皇女所熟悉的脸。
那张脸应是丑陋的,令人惧怕的,却偏偏带上了几分对她的关怀才是。
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张脸是平淡无奇的,是万千宫人中毫不起眼的一员。
她是谁?
七皇女脑中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那宫女在外间便停下了脚步,她双膝跪下,七皇女却不曾听到她说半句话。
还未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琴棋先一步跪在了地上,求饶着:“奴婢也不曾想过,秋长老得知殿下落水后竟将这救了殿下的小宫娥拖去拔了舌。”
这话着实骇人,七皇女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明明救了她的应当是西初,出现在这里的却是另一个人,她的目光她的思绪全都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宫女的嘴巴上。
宫女紧闭着嘴,七皇女看不出来,只是她抿着嘴唇的模样着实痛苦极了,让七皇女无法对琴棋刚刚那话产生一点怀疑。
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心中只是生起了一点的庆幸。
幸好不是西初,幸好她看见西初救了自己只是错觉,幸好被拔了舌的人不是她。
七皇女游走的思绪从那宫女身上收了回来,她问着:“秋长老可是对我有不满?”
琴棋回答着:“秋长老身为长老院的人,对于皇室子弟,向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就连陛下也时常都要受到她们的钳制。”
“此事,殿下心中就算是有怨,也只能这般过去了。”
七皇女没有再说话,她又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人,心中复杂极了。
*
早上醒来西初果然是发了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没有什么力气,她只得倚靠在墙边,借此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生病的人要注意什么?
生病了要吃药,不能吹风,得找被子给自己捂一身汗出来……
除了不能吹风她可以满足以外,其他的好像都做不到。
怎么办呢?
这一次不会要这样子死了吧?这也太糟糕了点吧?之前几次死亡再怎么说也算是死的艰难了,这一次居然要死在发烧下吗?
西初不太甘心,她费劲地伸出手拍了拍旁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从一开始的有力再到后头的绵软无力,西初都没有听见外边有人回应她,这事着实困难极了,困难到西初没有力气再拍一下房门。
该怎么办?
晕乎乎的脑子此时找不到任何的主意来让她解决当下的困境,就算是在清醒的时候,西初也没法依靠自己来解决,除了等,她似乎已经做不到别的了。
西初靠着墙,喘了两口气,她用着后脑勺撞了两下墙壁,轻轻的两下,力气不大,但至少让她又要再度陷入昏沉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慢慢扶着墙,缓慢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她走得艰难,迈出第三步时,因为无法控制好身体的平衡,西初一脚跨出崴了一下脚,整个身体朝着地上落去。
她倒在了地上,疼痛席卷了半边身体,更多的是因为发烧带来的疲倦。
西初再度昏了过去。
这是,西初被关进来的第二天。
第68章
西初再度醒来, 是在夜里。
屋里连月光都瞧不见,黑的厉害,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类似于本来在黑暗中还能看见模糊轮廓, 看见家具的具体摆放位置,突然之间那些东西就全都看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
感觉眼睛并没有什么作用, 看不见面前的东西。
就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西初听见了吱吱声。
像是小老鼠趁着黑夜突然从自己的洞里爬出来找寻食物的声音。
西初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老鼠,可不管能不能确定那依旧有着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是老鼠, 西初害怕极了, 她整个人往墙边缩去,努力将自己缩成个团,减少着自己的占地面积。
她看不见,更害怕老鼠会跑到自己的身边来, 自己的手会摸到那只老鼠, 然后老鼠会咬她, 这种害怕的念头生出,西初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模拟起了自己碰到了那只老鼠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鼠会钻进她的裤管里, 老鼠会爬到她的身上来,老鼠会咬她——
她太害怕了,这份害怕变成了动力,西初站了起来,她不断拍着自己旁边的门,一声高过一声, 不断喊着:“救命——”
“我错了, 奴婢错了,姐姐们放我出去吧——”
“我知错了——”
然而她的求饶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外头并没有人。
处于高度恐慌中的西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西初一步一步地缩到了门前,她踮起双脚,脚后跟靠着门板,脚尖点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双手背在身后,一手撑着右侧的墙,一手则是坚持不懈拍击着门板,这个动作做起来很是别扭,西初感觉手腕有些疼,但她没办法,她真的太害怕了,她总感觉边上有好多老鼠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就好像她是什么美味的奶酪。
猫和老鼠里面,老鼠是吃奶酪不咬人的。
可也有的老鼠是过境只留白骨的!
动画片里的老鼠和真老鼠不一样!
西初在心里绝望尖叫着。
她保持这个站立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直到自己想起来一直僵在原地不动很有可能被当成是柱子,然后被爬行,西初不得不放弃跟个柱子一样原地站着不动,她害怕极了,可她只能来回行走,来让老鼠远离自己。
饶是如此,西初也只是从左往右走四步,再从右往左走四步。
她没敢离开门前。
她走了好一会儿,有闪电自天空中亮起,屋里的一切被暂时照亮了起来,西初看见了一只老鼠,黑漆漆的老鼠,足有她的巴掌大,正盯着她。西初吓得叫了起来,她双手扒在门上,身体紧贴着门板,外头同时响起了一道惊雷,将她的惨叫声埋葬在了这个狭小的屋子里。
西初快哭了,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西初放下了手,放下了脚,她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免得老鼠会爬进她大张的嘴巴里。
为了使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西初张开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腕,痛苦与害怕并存,西初哭的更难过了些。
西初努力撞击着身后的那道门,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将门从里面撞开。
这样自我欺骗的动作重复了许久,直到自己的身体感到了疲倦,西初才停了下来。
外面下了雨,西初听到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呜呜声,就是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西初没听见那只老鼠的吱吱声了。
她猜想着:老鼠可能是回窝了。可西初还是害怕,没有闪电,没有亮光,她看不见刚刚的那只老鼠,就代表着老鼠可能还在这里,还在盯着她。
西初又回头哭着捶着门,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都是穿越的,好歹给她一个金手指吧,比如什么突然闯入皇宫的大盗或是刺客躲进了这间小破屋里。
害怕过了头,更多的是自己累了的原因,西初停止了挣扎,她转回身,慢慢蹲在地上,然后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缩成团。把自己捂严实了,西初上下手一分离,露出条细缝留给自己的眼睛,她还是看不清屋里,但哪怕看不,她也依旧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位置,嘴里念念有词道:“你不要过来,我跟你说,你只是一个小老鼠,我可是足有你好几倍的人,我一个泰山压顶下去你就死了……”
也不是她是不是被吓坏了还是真以为这样子就能逼退老鼠,西初一开始说话就没停下来。
“你要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老老实实点,回你的窝去,我们相安无事度过这段暂时同居的日子,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跟你抢地盘的……”
“建国之后不给成精,你现在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鼠,我劝你老实点,不然你今天对我下了手,往后要是我还能活着出去,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灭鼠药灭了你全家,你听到了吗!老实点!回窝!”
“这里是七皇女的宫殿,按理来说,这里是七皇女的地盘,你也是没经过主人家的同意私自在主人家里开地窖的,我就不一样了,我跟七皇女可熟了,我才不是私自待在这里的,所以严格来说,是你该离开这里,听到没有呜呜……”
西初的一晚上,在与老鼠的单方面斗智斗勇中度过。
*
夜里下起了雨,七皇女听到些动静就醒了,她双手微微撑起了身体,往外看去,宫女正小心地将殿中打开的窗户关上。
她们关了窗,便到了外间候着,若是里边有什么动静,外边的人便会立刻进来。
七皇女重新躺回了床上,她看着自己的头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什么时候睡着的,七皇女也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些声音,她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外头有人在说着话。
是生气的,也有着安抚的。
七皇女听出了那正在说话的人的声音,是她所熟悉的,许久都不曾见到过的母皇的声音。
她正想起身,却感觉到了浑身的乏力,她咳嗽了起来,咳久了喉咙都开始发痛。
外头的人听见了声音急忙走了进来。
七皇女便是在这么一个情况见到了她所心心念着的母皇的身影。
女帝走到了床前,她掀开了床边的帘子,然后双手按住了七皇女的肩头,压着她往床上躺去。七皇女轻眨着眼,听着女帝落在自己耳边的敦敦教诲,不禁露出了个乖巧的笑来,“怎就起了?再好好歇会,太医说你需要好好养着,不然这病反反复复开始烧,对身体不好。”
七皇女抓住了女帝正要收回的手,她说:“母皇已经有许久都不曾和儿臣这般说过话了。”
“小七可是累了?”
七皇女摇了下头,接着又说:“见到母皇就不累了。”
女帝愣了下,她轻轻说着:“这段时日政务较多,待母皇处理好了便来看你。”
七皇女也知,这话女帝对她说了许多遍,从她伤了双腿后,听到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她倒也不觉得这是女帝敷衍她的话,这两年来西晴灾害不断,她的母皇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为此忙碌着,她只是太忙了,所以才会没有时间来看她,若是母皇得了空,第一时间便会来看她。
就像是今次,她落了水,睁开眼,便见到了母皇。
“中秋宴那日秋长老要你过去长老院,母皇本是不同意的,若是早知今日会是这般模样,那日再怎么样,都不该应下。”女帝很是自责地说着,七皇女抓着她的手,摇着头,否定着女帝的话,“这不是母皇的错,那只是一个意外,再说了,儿臣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吗?母皇不要难过,儿臣希望母皇因为儿臣高兴,而不是因着儿臣的缘故难过。”
“这次落水是意外,上一次……”女帝稍微停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到了七皇女的双腿之上,她苦笑一声,又道:“难道也能说是意外吗?”
七皇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双腿,见到女帝的欣喜被这话冲淡了许多,但她又着实不想在女帝面前露出半分难过的模样,七皇女抿了下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她安慰着面前的女帝:“本也就是个意外,二皇姐早就跟儿臣说了烈马野性难驯,让儿臣莫要靠近它。”
她也记不太清那日的情况了,只记得双腿被踩断时的疼痛,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一日听到的声音,她的双腿断裂时发出的声音。
等她醒来后,太医对她说,她的双腿废了。
七皇女也记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了。
或许是难过的,愤怒的,怨恨的,许许多多……她只记得,当时便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西晴蕾,让她赔。
如今时过境迁,她还记着,她无法释怀,但也只能微笑着对她的母皇说:“那只是一个意外。”
一个让她从此都无法站立起来的意外。
七皇女又笑,“母皇便不要再因为此事难过了,儿臣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只是无法行走而已,儿臣身边有着那么多人,她们在,儿臣也能去很多地方。”
许是笑多了,七皇女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了许多,自然到让坐在她面前的女帝不禁露出个被安抚住的笑容来,“母皇已同秋长老说了,暂时便不去长老院了,待到你身体好些,再去。这几日你便好好住在母皇这里养伤,过几日再回长乐宫。”
七皇女乖巧点头:“一切都听母皇的。”
女帝伸手摸了下七皇女的脑袋,笑笑道:“母皇晚些时候再看你,你好好休息。”
“嗯。”
女帝一走,七皇女倒也乖乖地闭上了双眼,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她睡得不太安生,总是觉得耳边有声音,待到自己醒来,见到的是太医院的太医,她正为自己诊治着。
“七殿下刚落了水,又受了风寒,寒气入体,臣开几服药,让七殿下按时服下即可。”
到凤栖宫的第三日,七皇女又生病了。
第69章
西初觉得自己要猝死了, 以至于在听见了开锁的声音后,她竟觉得这是自己太过疲倦出现了幻觉。
锁着她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因着西初堵在门边, 那扇门并没有被推动,但西初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疼痛,西初双手撑在膝盖上, 一提劲,双脚的麻意让西初差点没能站起来。
门被推开了。
西初看见了门后的人。
对方穿着宫女的服饰,手上拿着开锁的钥匙, 再往上看一眼, 是向来都对她很嫌弃的洲漠。
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散夏,没有其他宫女。
她好像得救了?
西初的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然后她抬起手, 往自己的脸颊上一掐, 痛——西初的表情微微有些狰狞, 但痛苦并不能掩盖她的喜悦,西初呜呜了两声, 过于感动的情绪驱使让西初往前走了过去,她伸出双手正要给洲漠一个感恩的拥抱,洲漠往边上一躲,避开了西初的拥抱。
洲漠尖声叫着:“你别靠近我。”
西初有些委屈,但她很听话,没有靠近洲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把我放出来, 万一被散夏……姐姐知道了的话, 你肯定会受到责罚的吧?”
洲漠解释着:“宫里头来了贵客,散夏被二皇女叫了去, 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我是没有那个能力救你出来,不过暂时将你放出来一两个时辰,只要不被发现的话,就没什么问题。”
“前几日散夏将人关了起来,我还没想到是你,这几日没见着你,配制钥匙也花了一点时间,你不会怪我来晚了吧?”
西初吸了下鼻子,她摇摇头,万分感动:“怎么会,你能来救我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话似乎有点太单薄了没法反应出自己到底有多么感动,西初补充了几句:“洲漠你真是个大好人,你是什么天使降临人间吗?我从未见过你这种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从没被这么吹捧过的洲漠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洲漠清咳了一下嗓子,她说:“我先带你去洗澡吧。”
西初感动地点头。
洗过了澡,吃过了饭,西初感觉自己像是获得新生,不过她在外面不能待太久,不然被人发现了会连累到洲漠,她待会还得乖乖回去那个有老鼠的小屋子里待着,想到老鼠这件事,西初获救了的好心情一下子就降到了最低。
“散夏放你出来前我都会过来这边看你,她若是不在宫中我便放你出来,若是在的话,我便只能给你带两个馒头了。”
西初点头,为自己交了这么一个朋友感到幸运,更为自己之前时常嫌弃洲漠的行为感到羞愧。
洲漠这么一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她怎么可以说人家不好呢!
西初你真是大大的坏!
西初过于感动,然后她再次进入了小屋子里,洲漠关上了门,听着外头落锁的声音,西初隐约好似听见了一声吱吱声,西初猛地惊醒,她反身拍了两下门,大声又绝望地喊着:“洲漠,你别走,你能给我找个捕鼠器过来吗?我一个人害怕——”
将锁重新锁上的洲漠听见了西初的惨叫声,不明白为什么她害怕不要人陪反而要一个捕鼠器,想不明白害怕和捕鼠器两者之间的关系,洲漠张口便回:“下次给你带。”
西初着急地就要问能不能今天不要下次,可她听见了脚步声,那是洲漠离开的脚步声。
西初无疑是痛心的,她趴在门上,掩面哭泣,怀疑自己活不过今晚。
*
待在凤栖宫的第四日,七皇女见到的那个要她前往长老院因此引发了这几天的变故的秋长老,中秋宴上她也见过这位秋长老,只是当时离得远,她也没怎么看清秋长老的长相,现在细看,秋长老的模样倒是与女帝有着两分相似。
“这几日事务繁忙,一直到今日才得了空,七殿下不会怪罪臣吧。”秋长老上来便是解释这几日的事情,像是在给七皇女道歉,可七皇女却没听出她有多少愧疚。
七皇女没吭声。
“臣听说入宫后七殿下一直住在长乐宫中不曾外出过,七殿下在凤栖宫也住了几日了,今日正巧,不若臣陪殿下去走走?”
这个诱惑对于七皇女来说有点大,让她没办法干净利落直接拒绝。
但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的,她不喜欢这个秋长老。
七皇女张了口,拒绝了秋长老的话,“太医说本宫需要好好休养,不能随意乱走。”
秋长老一笑,又道:“七殿下伤了腿,一直闷在屋里怕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好,倒不如随臣出去走走,说不定有什么别样的收获呢。”
秋长老提到了自己的伤腿,七皇女更是不高兴了许多,她皱起了眉头,还未发话,便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原先守在她身侧的宫女们纷纷低下头,对面前的事情视而不见。
七皇女怔愣着,秋长老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掌控了她身下的轮椅,推着她就往外边去。
这种行为七皇女倒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不曾想过一个大臣会对自己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她难免怒上心头,吼了一声:“你放肆!”
言罢,秋长老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七皇女挣扎着就要滚下轮椅去,秋长老却稳稳地伸出了手,拦下了七皇女的动作,她轻声告诫着:“七殿下这种行为可不好,您若是滚了这一遭,臣再将您抱上来就是,于臣而言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对于七殿下来说,可就得不偿失了,您的挣扎只是让自己平白多了几道伤,却得不到半点好处……如此损兵又折将,可不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七皇女努道:“你便不怕我告诉母皇?”
“七殿下果真还是个孩子,若臣真对七殿下有什么歹意,七殿下当真觉得自己有那个机会去同陛下说?”秋长老半点都不在怕的,她微笑着摇摇头,笑着七皇女的天真,更是在笑她威胁人的方式,“七殿下要知,背靠大树树会倒,若是遇到了危险,告状是最无用的事情,殿下需得靠自己方能摆脱困境。”
她说的对,可七皇女心中觉得恼火,一点都不愿与她说话。
秋长老也不恼,继续说着:“七殿下落水,落下了病根,陛下有意,便是一年半载都不能让我长老院接人。”
“这宫中皇女无数,只有七殿下你,最是可怜。”
“殿下如今应当看清自己到底是何等处境,更应好好抓住臣递向殿下的这根浮木往上爬才是。”
秋长老说的话兜兜转转的,刚刚还在笑话着七皇女的行为幼稚,现在又在说着七皇女落水的事情,也不在意七皇女到底能不能听懂,说着自己想说的事情,哪怕七皇女说出了她不愿听到的回答,她也只会当做七皇女说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本宫为何要抓住你递来的浮木?既然秋长老有事求着本宫,不觉得应该拿出更加符合你求人的姿态来吗?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旁的人见着了,还以为本宫才是那个求人的。”
秋长老愣了下,她笑开,大声道:“殿下还真是聪慧。”
秋长老又问:“殿下可知这几日陛下在忙些什么?”
七皇女绷着脸,不愿与她说话,“国事并非是我等能够讨论的。”
秋长老不以为然,她道:“南雪来人了。”
七皇女不明,扭头看她,秋长老松开了挟持着她轮椅的双手,走到了七皇女的跟前来。
“两年前陛下出兵北阴,助南雪攻下了北阴,哪怕长老院再怎么阻拦,陛下都不管不顾,执意要助南雪一臂之力,虽陛下留了后手,派人进攻了南雪……这招倒是不差,可陛下心有算计,南雪也非蠢人,早就料到了陛下有这么一手,留了一座空城。”
七皇女也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件事情,这事她不曾听人说过,没有人愿意同她说是原因之一,可更多的是因为女帝禁止讨论这件事,七皇女不明白女帝为何要禁止此事,明明这件事让西晴得到了南雪的效忠,这本该是值得夸耀的一件事。
此时听到秋长老提起这事,七皇女倒真是惊讶极了。
“南雪在西晴的帮助下得了北阴,转头又将侵占了南雪王都的西晴兵困死在城中,因着先前立下了盟约,而西晴为了助南雪拿下那妖国,又折损了上万兵马,若是要与南雪开战,也非易事。那些将士便成了陛下决策有误的失败品。”
“西晴本就位于四国之首,这几年来陛下却糊涂得很,帮着南雪壮大自身,若非祖宗留下的基业,只怕这会儿不是南雪向着西晴俯首称臣,反倒是我们西晴要认南雪为主。”
秋长老娓娓道来,事情的全貌倒不如七皇女所想象的那般,是她的母皇大发神威,拿下了南雪,倒像是因着前人栽树才会有这般功绩。
过去的话不宜说过多,哪怕秋长老也认为当年女帝不敢出手助南雪,如今事已发生,再去苛责已是无济于事,她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七皇女身上,问:“南雪不顾西晴威严,肆意斩杀我西晴皇女,之后又害我西晴将士,七殿下认为,该如何?”
七皇女的眼皮一跳,某个词跃入了她的脑海之间,她不知所觉地握紧了轮椅上的扶手,厉声道:“……南雪狼子野心,当诛。”
第70章
听着七皇女的话, 秋长老满意地勾了下嘴角,她又道:“昨日南雪使者与北阴使者均已至西晴王都,这位南雪使者今日已被陛下传召入宫, 商议之事正是西晴与南雪修好,至于那位北阴使者,自当是被陛下放置在了一边, 若是陛下想起了便见上一面,若是陛下应允了与南雪的邦交,这一面自然是不会有的。”
“殿下可知南雪为何此时来访?过去五年, 南雪从不曾派遣使者来给我西晴一个交代, 如此却能如此厚着脸皮登门造访,真是——”
她话到兴起时,嘴角的笑变成了冷笑,七皇女却是皱起了眉头, 她忽然觉得不太对, 这份不对劲让七皇女生出了些许的警惕心, 她抓着轮椅上的扶手,急忙打断了秋长老的话, “本宫不知,本宫更不知秋长老为何要与本宫说这些,本宫还小,本宫也不应知晓这些。”
秋长老脸上的笑消失了,她停了下来,紧盯着七皇女瞧了许久, 仿佛要将七皇女盯出一个洞来, 就在七皇女要打破这份僵持之时,秋长老摇摇头, 又道:“南雪此时正在内乱之中,老南雪皇突发疾病,半年前身死,他以为自己身强体壮,至今都不曾册立过皇太子,因而南雪过几个皇子为着这个储君之位争得头破血流。而北阴若是此时出兵南雪,必可扭转两年前的败局,北阴当年之所以会输,是因为西晴出兵了,而今北阴派遣来使,自当是为了西晴出兵一事,南雪也不例外。”
她半点都不在意七皇女说了什么,她只是想与七皇女说,至于七皇女愿不愿意听,那又与她无关。
“内忧外患。南雪境内皇子们为了这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若是北阴能够连同西晴,又或者说北阴能够说服西晴不出兵,南雪必败。”
七皇女垂下眸,再一次说:“秋长老与我所说之事,母皇并非不知,秋长老有自己的考量,母皇亦有。不论母皇做出了什么的抉择,为人臣子的都应去遵从,而不是在这里与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说着这些话。”
秋长老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的笑容,她夸奖道:“自然是因为七殿下聪慧。”
“如今宫中的几位皇女都无凤女之相,若女帝老去,这帝位自然也只能是从几位皇女中选出,而七殿下身有残缺,打从一开始就失了这争夺皇位的资格。臣想让七殿下入我长老院,长老院与朝堂不同,只要有能力,莫说七殿下只是瘸了,便是瞎了,也可高坐这长老之位。”
“七殿下不若好好想一想,臣说的是否有道理。”
七皇女心中微动,面上不改半分,她询问道:“何为凤女之相?若我为凤女,哪怕我身有残缺都能登上这帝位?秋长老才刚回宫不过数日,又如何断定我聪慧?秋长老可知,本宫并不识字?”
*
西初是在被洲漠放出来放风的时候听说南雪来了使者,女帝很是喜爱这位南雪使者,将他安排在了明桃宫中,日日都将南雪使者邀去御花园赏花。
这个剧本西初看过,南雪使者一定生的特别好看,女帝见色起意,就想把这个南雪使者留在她的后宫之中,封个明桃贵君,从此夜夜笙歌。
西初的暗自嘀咕被洲漠听了个全,她对西初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地斥责着:“你在胡说些什么呀,那位使臣,是女子,还是南雪的女王爷。南雪可不比西晴,女子的地位可是极其卑微的,而她竟能以女子之身得封王爷,可想而知应是怎般厉害的角色。陛下这是起了惜才之心才会留这位女王爷在宫中的。”
西初哇了一声,为自己的狭隘心思道歉,同时不忘与洲漠八卦着这位南雪王爷。
南雪还真是一个厉害的国家,出了一个温柔善良聪慧的小王妃不说,居然还能有个霸气的女王爷,她之前一直以为西晴会更加好些,毕竟这里的君王是女子。但优秀的人不管是到哪个地方都能生存的很好,正所谓弱者适应环境,强者改变环境。
洲漠哼哼两声,十分得意:“你倒是问对人了,这些天来,这后宫之中早已传遍了这位女王爷的消息,她是前荣安王之女,荣安郡主,两年前北阴与南雪交战,南雪之所以能够获得胜利,除了西晴的帮助以外,还有着这位荣安郡主的原因。”
“南雪取得胜利之后,南雪皇论功行赏,这位荣安郡主从郡主变成了王爷。你是不知在南雪一个郡主要想承袭王爷之位简直是异想天开,在荣安郡主的头上还有着一个兄长,按照南雪的制度,这王爷之位本应传给这位世子的。现在你可知她的厉害了吧?”
西初愕然,忍不住鼓了两下掌,她先前是北阴郡主,南雪是北阴的敌国,她对南雪并无什么好感,但现在也不得不说一句厉害。
虽然不知道那位女王爷到底有多么厉害,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但这并不妨碍她脑补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在脱下戎装之后穿上王爷的华服。
西初感叹道:“有机会真想见一见这位女王爷。”
洲漠斜睨她一眼,嘲笑着:“你还是别想了,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那屋子里待着呢,再过几日女王爷便要离开西晴了,就算这几日七皇女回来了,你也见不到。”
白日梦被人一盆冷水泼下来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西初也知道这是白日梦啦,但人要是心中没有半点幻想,怎么能够努力上进呢!这种乖张的话是不能说的,西初软了几分,小声道:“……我不就是想想嘛,想想又不是什么事。”
“好啦,你快回去吧,我要锁上了。”洲漠不与她争论,将西初推回了小屋子里,她拉上门。
“好吧。”
*
西初心心念着想要见一眼女王爷,七皇女倒是见着了,那是在七皇女与秋长老谈话的第二日,女帝专门请了几个皇女到御花园之中,为的便是与这个女王爷见上一见,女帝十分喜欢这位南雪的女王爷,对她赞不绝口,说话间总是透着几分的惋惜,惋惜对方是南雪人而非西晴人,又在敲打着皇女们,称她们无用,上不得台面。
被责骂的皇女们当中自然是没有七皇女的,她是残疾之人,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都敌不过一个身体健全的皇女在女帝心中的地位,哪怕女帝宠爱她。
南雪的使臣是南雪女王爷,七皇女是听秋长老说的,秋长老说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位女王爷是什么三头六臂,生的极其可怖之人,就跟西初那般的相貌,应是能让小儿啼哭的相貌,毕竟在南雪能以女子之身得到一个王爷的封号,可是旁人想都不想之事。
今日见了倒是有些意外,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相貌气质绝佳,并非是一个威猛雄壮,相貌丑陋之人。
七皇女一直在盯着女王爷看,女王爷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得笑了笑,她与围着她的皇女抱歉地笑了下,然后朝着七皇女走来。
七皇女也没避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停下,七皇女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想来您应是七殿下了。”
“宫中只有我这么一个瘸子皇女。”
女王爷笑了下,她由衷地夸奖着:“七殿下与其他皇女不一样,倒是个有趣的。”
七皇女并不喜欢她的这个说法,有趣这话都是形容玩物的,夸赞一个有趣也不过是因为对方逗乐了自己,她并未将她这个七皇女放在眼中,或者说她并不将这满园的皇女们放在眼中。
此人目下无尘,骄傲至极。
七皇女讨厌她。
但七皇女并不是那种会将讨厌的情绪跟一个不应说的人表露出来的人,她冷哼一声,道:“你不去与她们交谈,到我身边来作甚?”
女王爷回道:“荣安第一次来西晴,总是喜欢瞧一下西晴的特别之处。”
七皇女的脸色骤变,更是变冷了许多,“如今你瞧到了?”
女王爷微笑着回她一句:“瞧到了。”
莫名其妙的,七皇女不喜欢她,特别是她在对自己笑的时候,虽好看,可七皇女却觉得比起她宫里头的西初笑得还要难看,若是七皇女见识的人多一些,对这世间的待人处事再了解一些便会知道女王爷让她觉得不舒服的笑是皮笑肉不笑,并不是十分真挚的笑容,可对于应付她们这些孩子来说,已是极佳的手段。
话说到这种地步应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七皇女寻思着她为何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着实惹人生厌,想着她什么时候离开,抬起眼瞧见她略显落寞的双眼时,七皇女赶人的话语又从口中消了去,她转而说:“我听……母皇说起过,南雪内乱,你如今是跑西晴来求援的。”
本是要说秋长老的,但她与秋长老的话不宜被外人得知,这个南雪女王爷也未必会与母皇求证,她便也拿着女帝当了借口。
“既是求到了,你为何还要应母皇的要求,还待在西晴?你能够以女儿身被封王爷,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母皇分明是想拖着你。”
女王爷似乎是七皇女的话给惊到了,大概是没想过七皇女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她轻轻摇了下头,倒是起了几分的耐心,“就算陛下不留我,我也会想办法在西晴多留几日。”
七皇女皱眉,“为何?”
女王爷好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她轻轻笑了一声,与一开始的讨厌并不一样,那是一个温暖又带有几分难过的笑。
“荣安有个想见的人,不知能否在西晴寻到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