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楼梯从一楼延伸而上,梯面被磨得光滑,扶手上还缠着半旧的薄布,怎么看都有些年头了。
秦绪走到二楼拐弯处,她手里拿着木牌,一边扫视着情况,一边寻觅自己的客房。
二楼的廊道两侧都是并排的客房,或许是赶上了大批护送的时候,每间客房都人满为患,时不时地还能听见门缝里传出的交谈之声。
看来这里的隔音不太好。
秦绪思索着,兜兜转转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正好是走廊的尽头。
一进房门,她先是观察了一遍,在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把身上的包裹放在桌案上。
还不及她休息片刻,旁边客房便隐约传来了声音,秦绪原本不想过多关注,不想隔壁对话的内容还是吸引了她。
“老李,我听说京都有位大人物死了,而且死得蹊跷,听说死状极为诡异,七窍流血而亡!”
“怎么可能?你记糊涂了吧。”
“这事绝对是真的,我那小姑家的儿子便是在宫里当差,亲眼所见,你说会不会是摄政王干的?听说他可不是什么善茬,杀了不少人……”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摄政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要是真的,恐怕也是中毒而亡,秦楚哪有这么厉害的毒?”
秦绪皱着眉,走到了墙角处,才发现墙壁下方被人凿了一个小洞,于是她蹲下身,将耳朵贴了上去。
“自然是齐城那大名鼎鼎的“鬼市”,据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管你要人还是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可没有那儿找不到的!”
对面似乎有几分怀疑:“这不是开玩笑吗?”
“那儿可是……老东家开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秦绪正听得起劲儿,只听房门“哐”的一声,少女只得迅速起身。
开了门,门后赫然站着陆峤言。
秦绪抿着嘴,勉强地开了口:“你有事?”
“你也听到了?”陆峤言看着她。
“我不是聋子。”
陆峤言平淡道:“我去过‘鬼市’。”
秦绪心下一沉,抬手便把男人拉了进来,随后便迅速关上了门。
她无奈道:“你是傻子吗?”
陆峤言没有回应,目光还停留在她捏着自己胳膊的手。
秦绪见他没看自己,转头下意识地看向陆峤言目光所及之处。
也许是生怕陆峤言方才那话被隔壁听到,秦绪表现得有些应激,这会儿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掐着陆峤言的手臂好一阵了。
完蛋。
秦绪撇撇嘴角,匆忙把手收了回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速极快,话语间有些许的不自然。
陆峤言不甚在意,只轻描淡写道。
“道歉倒是快,就是没什么诚意,不过错了就得受罚。”
“那便罚你明日随本殿去‘鬼市’好了。”
秦绪不语,淡淡翻了个白眼。
-
翌日,午时。
马车稳稳停在齐城门前,秦绪和陆峤言一同下了车。
秦绪本以为马车已经够快了,却没想到比预计抵达的时辰还要早了些,于是趁着天色还亮,秦绪和陆峤言便安顿好了车马,随后又换上了黑色素衣,以便出行。
“你之前说你去过,是什么意思?”秦绪把黑色面纱戴在脸上。
“四年前,我南下时偶然经过齐城知晓的。”
陆峤言漫不经心地回应。
秦绪本想多问几句,但看陆峤言现在这副模样,怕是不肯多说。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好开口问道:“何时出发?”
“现在。”
半晌后,陆峤言便带着秦绪前往一座略微荒凉的古城,从外观来看是个已经废弃很久的古城,眼前的断壁残垣不知在这里立了多少个春秋,就连树叶都被嵌入土壁之中。
斜风卷着沙砾从少女的脸颊擦过。
“真荒凉……王爷确定没走错路?”
陆峤言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本王过目不忘,秦大人这是瞧不起本王?”
秦绪扯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臣不敢。”
她倒是要看看陆峤言是如何从这古城里给她变出来一个“鬼市”。
看着陆峤言坚定不移的身影,秦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紧男人的步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迷了路。
不多时,陆峤言便走到了一面嵌满陶片的墙角附近,抬手拉了一下其中的瓦片。
“轰隆”一声,那面破损严重的墙面便转动了起来,灰土扬了秦绪一身,害得少女连连打喷嚏。
她想她现在真的很恨陆峤言。
始作俑者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自顾自地打头走了进去。
秦绪抬眼看过去,远处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唯有两侧墙壁有一丝微弱的火光,脚下则是零星的白骨和数不清的石阶。
真是不想进去。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陆峤言几句,但还是跟着男人继续往前走。
石阶顺着岩壁往下延伸,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二人被堵在了门口,铁门被微弱的火光映得泛着冷气,门环是两具交缠的白骨骷髅。
下一刻陆峤言推开门,铁锈摩擦的声音混杂着鼎沸的人声一同涌了出来——那是被整座古城隐藏在地下的万人集市,头顶悬着数以千计的羊角灯,暖黄光将市集的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灯火通明。
这是齐城最叹为观止、不可言说的地下黑市。
秦绪一时间瞠目结舌,瞳孔骤缩。
一旁的陆峤言却笑了:“这里便是齐城最繁华的市集,只是……”
“只是什么?”秦绪不解道。
男人凑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女的耳骨,让她忍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只是这里不干净。”
秦绪睁大双眸,还不及她弄懂陆峤言话里的意思,下一刻她便看到旁边摊位上的铁笼里锁着一个少年。
因为这些铁笼大多是拿来装牲畜的,所以尺寸格外小,即便少年多次挣扎,最后也因铁笼太小而被迫跪趴在笼子里,模样看着可怜至极。
似乎关在笼子里还不够,这位店主还在少年细瘦的小腿上锁上了一条黑铁打造的锁链,坚固异常,所以无论他如何挣扎,最后也只能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秦绪不敢多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抬眸看向陆峤言,仿佛在用眼神质问着。
一旁的男人面色如常,反而开口问道:“你知道黑市卖得最凶的是什么?”
秦绪了然,却没有言语。
“是人。”
-
秦绪不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她不敢承认。
这地方简直是人间炼狱。
人也好,东西也罢,都令她恶心到了极点。
这比秦楚还要糟糕千万倍。
简直是疯了。
指尖划破了掌心,秦绪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意,或许心里的痛已然远胜身体数倍。
买卖的那些商户和旅客都戴着黑纱,将自己的面部牢牢隐藏在面具之下。
也许这些他们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在这里交易着肮脏的买卖。
当真是罔顾人伦。
看着少年在笼中挣扎的模样,秦绪皱着眉不忍直视,而后她锋利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铁笼。
“他,我要了。”
话音刚落,陆峤言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少女一把扯进怀里,控制在方寸之间。
一声低沉又略微沙哑的声音从秦绪头顶上方传来。
“这里很危险。”
秦绪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危险也要救,救了他就有机会救所有人,就看你信不信了。”
陆峤言轻笑一声:“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你都会救他,不是吗?”
秦绪垂眸:“你既已知晓,为何又来问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绪,别让我看错人。”
没等陆峤言说完,秦绪便甩开陆峤言的手,坚定不移地救下了少年。
陆峤言看着秦绪逐渐远去的背影,略微不爽地舔了舔后槽牙。
下一刻秦绪把少年带到了陆峤言面前,露出了少年手腕上的印记——那是一个清晰的鬼月牙样式的图腾,与古籍上所记载的南疆鬼族的印记一模一样。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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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陆峤言的嘴角轻轻勾起了弧度。
他果然没赌错人。
-
或许是经历的毒打太多了,少年看到旁人便下意识要躲,身体也止不住地打颤着。
秦绪只好温柔地安抚着,她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陆峤言开口问道。
仿佛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少年忽然竖起了异瞳,像是防范着男人似的,原本弯下的腰身在这一刻也站直了起来,接着习惯性地露出尖锐的虎牙——秦绪知道,这是猛兽战斗的姿态。
可陆峤言还是一副笑脸,秦绪无奈按着少年的肩膀把人转了过来,她是真怕陆峤言跟那少年打起来,毕竟那孩子可是黑市最重要的证人。
少年本就受了极大的刺激,再加上陆峤言那万年不变的笑容,此刻哪怕再温柔地微笑,恐怕落在少年眼里都变成了挑衅。
秦绪只好温声道:“不要紧张,以后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不要动手……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语毕,少年的眼眸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甚至还颇为可爱地眨了眨眼,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阿……清禾……”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少年咬字已经不太清晰,但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阿清禾?很好听的名字。”
秦绪见少年终于卸下了心防,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你是不是南疆鬼族人?”
少年点点头。
“那你可知——”
话音未落,一把飞刀瞬间被甩了过来。
陆峤言反应极快,抬腿便干净利落地击落了飞刃。
“有刺客,快跑!”几乎是在说话的同一时间,陆峤言便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黑色披风,然后将它牢牢裹住少女的身体,在确保系紧以后,才一把推开了秦绪。
“你带着他先走,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力。”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秦绪不禁心下一颤,可她不敢继续逗留在此,于是匆忙拉着少年的手,向着来时的方向飞速奔去。
“救命啊!杀人了!”
“有刺客!快跑!啊——”
一时间哭天喊地的惨叫声铺满了偌大的地下市集,整个黑市人心惶惶,受伤的中箭身亡者数不胜数,血流成河。
这一幕像极了十年前的齐城……让人遍体生凉意。
一贯沉着冷静的秦绪在这一刻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可还不等他们两人走到石阶处,便看到又有新的一批刺客跑了进来,入口和出口处都被完全堵死了。
现在……好像真的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啧,绝望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秦绪垂眸,无力感压迫着她,让她一步也走不了。
“跟我走。”
恍惚间,一只瘦弱却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秦绪。
少年带着秦绪径直奔向了一个小摊的桌底,只见阿清禾迅速地掀起了桌布,下面竟然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暗门。
待少年熟练地打开了暗门,秦绪趁他不注意一把将阿清禾推了下去。
“抱歉,我还有事没有做,不能跟你一起离开。”
声音冰冷而坚毅。
说完,秦绪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与此同时,陆峤言被刺客包围着,厮杀了整整半个时辰,他的身上出现了各处都是血痕。
再强大的将军也抵不住千军万马的突袭。
即便陆峤言向来胸有成竹,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刺客确实有备而来。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被设下了圈套,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那些人只需要静静等待,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可惜他们这步棋走错了,陆峤言从来都不是弱者。
不等他们动手,这伙刺客匪徒便被数万的禁卫军团团围住。
只见陆峤言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血珠,他抬眼望着那扇破碎的窗漏进来的半缕天光,嘴角仍勾着那抹不变的笑,像极了淬了毒的糖。
下一秒男人的瞳眸里映出了少女的身影,一个陆峤言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陆峤言,你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