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晴好。
倚春楼内,沈羡好却愁眉不展。
昨夜的事闹得太大,如今京中人人皆知倚春楼惹了血屠司,还伤了镇国将军的独子,没人敢踏进倚春楼。
说起镇国将军李成戾,京中老幼无不为之动容。
他少年成名,十八岁中武状元,二十岁随先帝平叛,二十二岁救下当今潜龙之际的圣上,一生征战从无败绩。
皇帝待他如情同手足,二十五岁封镇国将军时,亲赐“护国无双”匾额,百姓沿街跪拜,风光无两。
后来他在宫宴上与皇帝胞妹昭阳公主一见钟情,皇帝亲自下旨赐婚,二人婚后举案齐眉,成了京中人人称羡的佳偶。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年边疆告急,敌军来势汹汹,将军兵力悬殊,陷入苦战。
恰逢皇帝病重,军心动摇之际,昭阳公主竟变卖嫁妆换作军粮,带着家仆亲赴战场。
那时,昭阳公主已身怀六甲。
李成戾心疼妻子以身犯险,便让她速回京城:“你怀有身孕,怎可如此涉险?快回京城去,这里有我!”
公主闻言拔剑抵在脖子上,含泪道:“将军守土卫民,妾身为将军之妻,岂能苟安于后方?今日妾来,便没打算回去,誓与将军共存亡!”
见妻子如此,将军重振精神,将士们也士气大涨,最终背水一战打赢了这场硬仗。
可将军身受重伤,回营后没多久便溘然长逝。
大军归京那日,京城挂满白幡,百姓自发沿街跪迎。
就连病重的皇帝都撑着病体出城相迎,满朝文武无不落泪。
昭阳公主挺着孕肚,抱着将军的骨灰坛,一身素衣,一步一挪地走进城门。
自那以后,昭阳公主便守着将军府,再未踏出过府门半步。
如今李桦在倚春楼出事,虽说祸起血屠司,可将军府不敢招惹那等煞神,这笔账,怕是要算在倚春楼头上了。
沈羡好叹了口气,现在倚春楼人人自危,昨晚的那个女子也被血屠司的人带走了。
今早听说血屠司竟真的送来了十万灵石,心里正想着去见老鸨问个究竟。
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屋内传来桂花的声音:“都怪那个桃花!真是个扫把星,连累整个倚春楼!”
“我养她这么多年,本指望她能撑场面,结果头一次接客就闹出这等祸事,真是白疼她了!”老鸨也恨她不争气。
沈羡好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想转身离开,却撞上了身后的海棠。
海棠难得没有找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沈羡好被她看得不自在,匆匆行了个礼,低着头快步走了。
天色渐晚,沈羡好仍闷在房里不肯出来。
门口突然传来婢女结结巴巴的声音:“桃、桃花姑娘……她、她来了。”
“谁来了?”沈羡好背对着门,声音闷闷的。
婢女没了下声。
沈羡好不耐得回头,看清来人时,瞬间僵在原地。
桌边坐着的,正是昨夜救了她绿衣女子!
“你,你怎么来了?”沈羡好有些局促。
“来见你。”岁安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羡好顿时羞红了脸,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可你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岁安澜打断她,眼神无辜,“昨夜不是说好了价高者得吗?我付了钱,自然要来找你。”
这话让沈羡好哑口无言,她看着岁安澜的单纯的脸,又觉得她不像自己想的那种人。
“哎,我们出去看看。”
岁安澜想起往日和沈羡好在一起时,她总闷在倚春楼,鲜少踏出门半步,当即拉起她的手,推门就往楼外走。
沈羡好拗不过她,只好提着裙摆,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两人刚走下楼梯,就撞见迎面而来的老鸨、海棠一行人。
老鸨知道岁安澜是血屠司的人,不敢得罪,只好小心翼翼得问道。“这,这是要去哪啊?”
岁安澜笑道:“出去转转。”
“这……”老鸨脸上的笑一僵,眼神瞟向沈羡好,“桃花是我们倚春楼的人,这般随意外出,怕是不妥。”
海棠的目光落在沈羡好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沈羡好被她看得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往岁安澜旁边靠了靠。
“有何不妥?”岁安澜挑眉反问。
海棠皱紧眉头,语气强硬:“她要是跑了,谁来担责?”
岁安澜明白了。她们是怕沈羡好逃走,尤其是海棠,之前就经常找沈羡好麻烦,如今更不会轻易让她们走。
她冷哼一声,漫不经心道:“跑了便跑了,你们若是不乐意,尽管去找血屠司。哦对了,我们司主此刻就在对面的南风馆。”
“南风馆?!”
众人脸色骤变,倒吸一口凉气。
老鸨看了她几眼,纳闷她不是血屠司的女人吗?怎么血屠司司主会在南风馆?
桂花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追问:“司、司主在南风馆做什么?”
众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嗯......司主是南风馆的人,要是你们想见他,花点钱就行。”岁安澜说的坦荡。
她在南风馆时可看见馆主对欧阳卿客客气气的,就像老鸨对海棠差不多。
众人吃了这个大瓜,老老实实得给岁安澜和沈羡好让路。
京城一片繁华景色,热闹非凡。
“走过路过瞧一瞧嘞!猜谜赢好礼咯!”一个书童敲着铜锣高声吆喝,没片刻就围拢了不少路人。
“唉!瞧那书童的衣饰纹样,像是叹驹书院的标志吧?”有人指着摊位议论道。
岁安澜见这里人多,还以为是什么表演杂技的,拉着沈羡好挤进人群,才看清是个猜谜摊子。
那书童站在桌前,高声道:“我家公子今日来了兴致,特设下几道谜题。第三名赠花灯一盏,第二名送叹驹书院拜门帖一份,至于第一名……”
他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
“第一名到底是什么?快说啊!”有人急着追问。
“保密。”书童道。
围观者齐齐“吁”了一声,但议论的都是关于“拜门贴”,几个身着儒衫的书生更是难掩激动,面露急切。
“哎,你可知这叹驹书院是什么地方?”岁安澜有些好奇。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身着儒衫的男子就翻了个白眼:“哪来的小娘子,连叹驹书院都不知道?还是赶紧回家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醉仙楼二楼,公子惟端着茶杯,听见楼下的喧闹声,漫不经心地往下瞥了一眼。
见是两个女子被围在人群中,他眉头微蹙,冷哼一声,眼底满是不屑。
对面的夜子邑落下一枚棋子,见他分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视线落在人群中的两道身影上。
“喂,要是这什么书院真的那么厉害,那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岁安澜撸起袖子,叉着腰看向那书生,气势丝毫不弱。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粗鄙无知!”书生一脸笔译,“不过是些乡野村妇,怎配知晓叹驹书院的威名?”
“切,我看是名不副实,压根没本事让人知道!”岁安澜寸步不让。
二楼的公子惟听了,眉头拧得更紧,他放下茶杯冷声道:“胸无点墨,还敢妄言。”
“我看未必。”
夜子邑落下一子,语气淡然,“若叹驹书院肯收女子,说不定真能如这位姑娘所言,名气更胜如今。”
“孔夫子早有定论,女子难养也。”
公子惟语气轻蔑,显然不认同。
夜子邑知道他素来固执,便不再多言,目光落回楼下。
“你敢辱没圣贤之地!”那书生气得浑身发抖,“叹驹书院是先皇旧地,天下学子心之向往,你一个小丫头也配质疑?”
沈羡好急忙拉住岁安澜,眼神示意她别再争执。
岁安澜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懒得跟你逞口舌之快!不如我们比猜谜,我们赢了,你就给我们道歉!”
“小丫头口气倒不小。”书生挑眉,“那你们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你还能吃了我们不成?”岁安澜满不在乎地说。
这话堵得书生一时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呵,没脸没皮。”公子惟在楼上看得直发笑。
夜子邑却轻轻摇头:“先看看再说。”
书童悄悄抬眼望向二楼,见夜子邑微微颔首,才清了清嗓子:“第一道题,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打一字。”
“风!”
书生抢先一步回答,还不忘得意地瞥了岁安澜一眼。
“小人得志。”岁安澜小声嘀咕。
“第二道,白色花,无人栽,一夜北风遍地开,无根无枝也无叶,此花源自天上来。”
书童话音刚落,岁安澜脑海里突然闪过墨雨眠的模样,脱口而出:“雪!”
书童点点头,继续道:“第三道,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
“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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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下巴抬得老高。
“第四道,小时两只角,长大没有角,到了二十多,又生两只角。”
岁安澜和书生都皱起眉,一时没了思绪。
就在这时,沈羡好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
“月。”
这道题正是夜子邑所出,他闻声看向楼下,只见沈羡好用衣袖半掩着脸颊,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美眸,睫毛微微颤动,透着几分羞怯。
书童颔首,继续朗声道:“第五道,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人有它大,天没它大,打一字。”
“天!”岁安澜刚说完,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是君?”
“是一。”沈羡好轻声开口。
书童笑着点头,接连几道题下来,岁安澜只蒙对了一道雪,其余全是沈羡好从容答出。
待到最后一道题时,那书生见自己被两个女子远远甩在身后,面上挂不住,借口家中有急事,匆匆挤开人群溜了。
“哎?怎么走了?”围观者纷纷大笑起来。
“沈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岁安澜兴奋地拉着沈羡好的手,语气愤愤,“可惜那怂货跑了,连道歉都不敢!”
沈羡好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醉仙楼方向,正巧与窗边的夜子邑对上视线。
夜子邑眼中带着几分赞许,对她温和点头。
沈羡好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拉着岁安澜的衣袖:“我们快走吧。”
岁安澜点点头。
“两位姑娘等等!”
夜子邑起身对着她们扬声道:“赢了猜谜,奖品还没拿呢。”
他这一声,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有人认出了他和旁边的公子惟,惊呼道:“是叹驹书院的双骄!夜公子和惟公子!”
人群瞬间沸腾,纷纷涌往醉仙楼,想一睹两位才子风采。
“快走!”沈羡好拉着岁安澜,趁着混乱快步离开。
岁安澜本想带着沈羡好离开倚春楼,谅她们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可沈羡好却拒绝了她。
“为何?倚春楼又不好。”岁安澜不明白。
沈羡好垂眸,脸色有些纠结,半响才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和姑娘说清楚。”
岁安澜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作罢。
将沈羡好送回倚春楼后,岁安澜便回了南风馆。
刚推开院门,就见欧阳卿坐在院中,脸色阴沉。
旁边的侍卫见她进来,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临走前还偷偷给她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欧阳卿瞪她。
岁安澜“切”了一声,满不在乎道:“晚回来怎么了?要不是欠你钱,我早就跑了。”
“还敢顶嘴?!”
欧阳卿猛地拍了桌子,霍然起身:“我问你,谁让你跟别人胡说八道,说我是小馆的?”
他当初得知云溪镇异动,火急火燎赶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竹林深处,他寻到了月魄蝶妖残留的记忆碎片。
墨雨眠向来对妖邪赶尽杀绝,这次却格外留情,只打散了蝶妖的记忆,并未痛下杀手,否则以月魄蝶妖的修为,身死之后绝无碎片留存。
从碎片中看到岁安澜的脸后,欧阳卿立刻以法力追踪,寻到了她落脚的客栈。
可当时墨雨眠仍在客栈内,他不敢贸然行动,只能隐匿气息潜伏在外。
后来他伪装成卖货老翁蹲守在码头,看着墨雨眠带着师弟离开,却没带上岁安澜。
那一刻欧阳卿心头暗喜。果然像墨雨眠这般迂腐的正道修士,绝不会将一个妖怪带回正清门。
可当他想用法力再探岁安澜的踪迹时,却发现她的气息莫名消失了。
欧阳卿不甘心地蹲守了数日,才终于等到她现身。
送她去京城的路上,这丫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本想直接将人扣下,偏偏血屠司突发要事,只能先让她自行前往京城,自己则赶回司中处理。
好不容易忙完事务,得知她竟混进了倚春楼,欧阳卿索性在对面开了家南风馆,一来方便监视,二来也好趁机研究她身上沾染的墨雨眠灵韵。
可计划还没实施,这丫头先惹上了镇国府的人,还让他平白扔出去十万灵石!
这些日子,他没关着她,还拿珍贵灵丹给她调理身体,结果她倒好,在外乱嚼舌根,说他是南风馆的小馆!
害得今早一堆姑娘堵在南风馆门口,把南方馆搞得鸡飞狗跳。
欧阳卿气得半死,这丫头却慢悠悠到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