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种礼貌,彭程知道那边临时换了人,但彭程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哪怕她更希望和自己对接的人是元意。
但这是一门生意,只要能够得到利益,是谁来,结果都一样。
室内的温度适宜,水晶吊灯在灯下折射出华丽的碎光。彭程进来的时候,自有识趣的侍应生将她的大衣接过挂好。而她直到坐下,对面的卫煦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餐叉被碰在餐盘里,叮咣一声。
还未说话,便听见彭程清冷的声音:“坐。”
卫煦脸瞬间热了起来,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彭程真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彭程一出现,她感觉连空气的流速都变缓了。
目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控制不住从彭程高挑的身影上移开,偏已经紧张的呼吸都不再均匀。
哪怕现在和彭程隔桌对坐着,她也能感受到女人身上传来的强大压迫感,像是在俯视她。
卫煦头脑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程、程董好,我叫卫煦,原本公司叫来和你对接的同事有事来不了,所以让我来和您对接。”
话一说出口,卫煦就后悔不已。
她说这些做什么?要是初印象不好,这就像是间接告诉彭程自己抢了元意的功劳一样。
还好……还好,她刚好知道彭程和何浔的是一家人,知道像元意这样贴着送上去的女孩,又门不当户不对的,彭程自然也不会喜欢。
对面的彭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卫煦稳下心神,展开笑颜:“程董,这是这次合作我们能拿出来的诚意。”
彭程接过卫煦手里的文件,这一份和她之前看过的毫无二致。只不过,在游戏原创意与制作人那一栏上,只是填上了奇声游戏公司。
卫煦开始根据元意之前交上来的资料,熟练的对彭程开始讲解之后公司会对游戏进行的改进和设计开发。但她只说到了一半,就看见彭程皱了下眉。
很小的表情变化,却让卫煦打了个哆嗦,心中有些发寒。
彭程:“诚意?”
她随手在翻开的一页上点了点:“《喵伴》原作中,主角只收养了两只猫,上平台的时候才增加到四只。每一位宠物主角都有对应的手稿图,你这份里缺了什么?”
卫煦心中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收养了两只猫,不是一开始就是四只吗?这些程董是怎么知道的……卫煦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调研,可确实不知道现在还得交纸质手稿。
而元意也更不可能知道!
选择是单向的,元意甚至不知道这次的投资人到底是谁,连她都是靠别的方法……
一瞬间,冷汗落下,卫煦的话语一卡壳,瞬间就漏了怯,急忙乱了章法地补救。
可对面的女人神情疏离冷淡,视线都不再投来。
彭程只是一瞬拧着眉,从膝盖蔓延到小腿的针刺感逐渐清晰,再温暖的室内也这么寒冷逼人。
她知道,再要不了多久,这股疼痛便会更为难忍,如有一根磨细的弯头钢针,从足踝处扎进了她的皮肉,再贯穿至膝盖处,堪堪连筋连皮,在里面细微地碾磨着每一根神经。
彭程无端想到了元意望着冰淇淋店的神情。
秋季的冰淇淋店里应该不会开空调,那里可能会更冷。
不知她吃上冰淇淋了吗?会很好吃吗?又会吃什么味道?
“程董,程董?您是和我们公司的设计人……很熟悉吗?”
不知飘了多远的思绪终于被这一句拉回,彭程平淡地微微上抬眼皮:“不熟。”
对元意的资助,不过是她那时的唯一能把握的事情而已。除此之外。她和元意是陌生人。
彭程从不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利落地站了起来,等在边上的年助理立刻送来一根乌木手杖,虽然没有说话,可眼中全是担忧。
她知道老板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他人的搀扶,就硬忍。
卫煦:“程董!您这是……”她看见彭程的手握住的手杖时,沉沉的木质纹理之上,修长冷白的指节如同完美的杰作展现出了强烈的对比。
卫煦立刻意识到什么,“程董,您腿不舒服的话先在这儿休息,我让侍应生拿热水来,程董!程董?!”
“止步。”彭程落下两个字,接下来便是年助理拦住了她,语气平静,“抱歉,没有诚意的合作不谈也罢。卫小姐可以在这儿吃完饭再离开,账已结过。”
卫煦只能眼睁睁地看程董离开,发现自己竟然连靠近看彭程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搞砸了。卫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
“你怎么在这儿?”
面前的人惊讶的表情不假,彭程端祥了半晌,在那一汪琥珀海洋的注视下进了门,“好问题。”
元意噎了一下,随机有些尴尬,想到之前自己和彭程凌晨五点在别墅里的会面。
彭程往前走了一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并不寒冷。
甚至,元意的身上在传来某种热源,丝丝缕缕地侵占身边的空气,不太讲道理。
彭程皱起了眉,止了步子,看着想要离开。
元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看见了彭程拿着的手杖。她立刻将彭程拉到椅子上坐下:“程董您先坐下等,您也想买冰淇淋吗?”
元意的动作放的很轻,但同样轻而易举地拉住了彭程,她不过是捏着彭程的袖子,另一只手抽开椅子。
等到坐下之后,元意又很贴心地将彭程的手杖拿过来靠在一边,小声夸了句:“真好看的手杖。”一看就知道是彭程的定制款,拿在彭程的手上显得名贵而矜持,丝毫不觉突兀,而是相融得极好的装饰品。
彭程有些失望。
元意明显知道她的腿不好。
她的双腿有隐疾之事并未特地隐瞒,有心之人稍微探听一下便能得知。不巧的是,彭程已经见过太多接着这个由头在自己身边献殷勤之人。
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图。
元意图的又是什么?
何浔发来的那些微信话语突兀地涌现,她爱我、她太喜欢我之类的话语,像是女巫的咒语。
彭程道:“不吃,我只是想坐一坐。”只是元意在弯腰给她拉凳子的时候,那股热源更明显了。
“也是不该吃,您的身体还是别吃这些寒凉的好。”元意点头,她见彭程的脸色进来的时候有些白,心里有点不安。
她很纠结,要不要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她没有和彭程长期相处过,不知道她肯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忙。
彭程的腿疾由来已久。元意曾经在商业新闻中看到过好几次彭程的头版照片,拍的都是她持手杖走出来的画面。
彭程本人本就气场强大,还拿着同样气息的木质拐杖,像是下一秒就能让人臣服在她的脚边。
后来,甚至有人将她使用手杖的几次做了合集,标题直白而露骨,说:[妈妈级别的!!]
大家将视线聚焦在了彭程撑着手杖时的气场和漂亮夺目之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一点。
若不是因为实在支撑不住了,彭程这样强势的人怎会依赖手杖走路?
元意不自觉皱了下眉。
窗外,年助理焦急万分,终于和元意的视线相汇。
【元小姐!程董的腿不舒服!】年助理无声地告知元意,元意看明白了。
元意点的冰淇淋送上来了,树莓巧克力味,上面的圆润冰淇淋球放置的非常的完美,工作人员笑容满面:“您好,尽快食用,不然容易化掉会影响口感的。”
因为元意没有坐下,所以店员将冰淇淋放在了彭程的面前。
元意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低头去捧自己的冰淇淋。俯身贴近的距离让她看见了彭程紧绷的侧脸,以及额角的薄汗。
在忍痛?
到底是多熟练,才能做到这般表情丝毫看不出来的模样。
元意的另一只手直接伸到了后面去,摸出了本来就放在外层的毯子,盖在了彭程的双膝之上。
彭程低头一看,很眼熟。
是那条熟悉的毯子,米杏色,带着小猫咪的花纹。在派出所走的时候被何浔粗鲁地从书包里掉出来的那条。
不知道是不是又清洗过了,有着淡淡的皂香。
奇怪的是,在毯子盖上来的那一秒,有种暖意徐徐传来。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元意没有去管那碗昂贵精致的冰淇淋,注意力都放在了彭程的腿上。她的动作很克制,只是为彭程盖上了毯子,指尖立刻离开。
那温暖让彭程一瞬没有拂开:“……你一直带着这个?”
“刚好这两天降温了,就一直带着。这个是可以理疗的电热毯,很暖和的,一次十五分钟。”而且为了方便用,元意特地充满了电出来的,她问:“有好一点吗?你刚刚是不是因为走不动了才过来的?”
彭程说:“你的冰淇淋要化掉了。”
元意啊了一声,视线还是轻轻垂下:“这个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彭程伸手就要把自己腿上的毯子移开:“谢谢,不用。”
还没掀开,温热的手心覆了上来。元意的手在彭程的手背上压了一下,“程董,您现在需要,先盖着好吗?”
和元意一对比,彭程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这样低。
元意浑身都在冒热气,她像个太阳。
彭程想起身,毯子随着她的动作稍微滑落一些后,那熟悉的冷意再次席卷了她。
店门紧闭,彭程却感到外面的冷风刮了进来,独独吹到了她的身上。
元意的手再度过来,顺着彭程的肩膀轻轻一碰,让她好好坐下。
她的手臂内侧贴近,热意滚过彭程的耳廓。
“程董,你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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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意真诚道:“你放心,我不打扰你的。”
她说不打扰就不打扰,端着冰淇淋站着吃。
彭程:“……”
店这个时间点只有她和元意,而元意偏偏要站在自己的身边,格外的显眼。
“哦!对了!”元意掀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刷刷撕下来两个暖宝宝:“这个是我刚贴上去的,用不上,先给你暖一下。”
她很有礼貌地隔着裤子贴在了彭程的膝盖处。
好!
虽然只是轻轻地一碰,但元意确定了,是活生生的腿。
暖宝宝的热度刚好,再加上这条毯子,那些刺痛和寒冷的胀麻慢慢被阻隔在外。
彭程竟莫名感到了一丝荒谬。
在那温暖的高级餐厅里,她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在这个寒气逼人的冰淇淋店,这久困自己多年的病症竟被延缓。
很暖。
非常暖。
因为周身并未有暖气,所以在膝盖的暖意格外的明显,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热源……
彭程看着自己身边的元意,看到元意从身上撕下两片暖宝宝的行为,终于知道为什么元意的身上会这么多暖意。
她整个人就是个移动热源。
彭程抬眸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可声音染着微微的冷意:“元意,你不需要对我做什么,我左右不了何浔的决定。”
元意一惊:“和何浔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是因为何浔才这样做的。”
彭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的情绪,仿佛在问:那你又是为了谁?
元意一时犹豫。
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说是为了彭程,这样太突兀了,可能会让彭程更加反感自己。
印象是要一步一步扭转的。
元意只好说:“总之不是为了何浔。”
彭程静静地坐在那里,元意猜测彭程这是不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也默默地吃着自己的冰淇淋。
大口吃,像吃饭一样的吃,至于味道她没咂摸出来。
空气寂静,又因为实在没有人过来,开始带上来一丝微妙的尴尬。
元意一尴尬就止不住动来动去的毛病,于是她端着冰淇淋碗,边吃边开始了小幅度的移动。
彭程抬起了头:“你喜欢站着吃?”
“我坐下的话就容易起不来来。”元意做示范,费力地垫了下脚,然后往后腿了两步。
这举动成功地引起了彭程的注意,这包看着很重。
“是什么?”
“程董,您终于问了。”元意作势要把包拿下来,还不忘对彭程摆手,“别!您很千万别起来,我自己可以的。”
她也丝毫不估计形象,在调整方向的时候龇牙咧嘴,把背包“咚”地一声砸在了彭程对面的椅子上。
拉开了少许的拉链,元意遮掩着给彭程一看。
现金。
满当当的竟全是现金!
这个包已经装的八分满,钞票是有沉甸甸的重量的,尤其是这种新钞。
彭程沉思,这是要去逃命吗?
“是要拿来给您的。”元意切入正题,语气也转换到正经严肃,“高中的时候如果不是您的资助,我也没有现在。之前我一直在找可以还您钱的办法,现在攒够了。”
虽然是和何浔打了一架攒够的,但只要够了就行。
彭程很不解地盯着元意,她觉得元意变得很不一样。
和从前的不一样还要更不同的不一样。
彭程的手随意地搭在印花绒毯上,短短的绒毛触感柔软:“不必,那三十万给了你就不用收回来。”
从彭程的口中得知确实是三十万,元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坚持道:“要给的,这是我该还的。”
彭程看着元意手中端的冰淇淋,已经化了。
她知道元意不是个世俗意义上的笨女孩。
包括再一次在别墅里看见上大学的她,以及数次围绕在何浔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的元意表现的像是个笨拙的花蝴蝶,她的每一步都踩在何浔喜爱的“愚蠢但美丽”上。
她看的懂元意的渴望。
渴望钱带来的安全感、地位、以及好的背景带来的权利。
她确实有虚伪的地方,但胜在十分真诚的喜爱被钱和身份堆砌起来的何浔。
冷不丁地,彭程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如此,元意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比何浔更有钱、更有权势的人?那个人还不需要她扮演成愚笨的模样。
彭程摩挲一下膝上的毯子,忽然问出来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进来吃冰淇淋?”
元意愣了下:“……啊?因为好热。”
外面狂风大作,夜色早已降临,今天是降温最快的一天。
彭程沉默。
馋什么都想到了,都没想到过元意就是纯馋一口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