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小姨为何对我那样》
1. 第 1 章
“所以还能有几个月?”
“不极速恶化的情况下,四个月。”
好实诚的医生,元意露出一个笑容:“有没有可能是调换了病历,其实是虚惊一场之类的乌龙发生?”
“……元小姐,你还很年轻。”医生委婉提示,“虽然只有百分之10的治愈率,但我还是建议你住院化疗,让自己剩余的时间别那么辛苦。”
“化疗了又能到多久?”
“看病人的身体接受情况,一般也能延续到五六个月或是更长。”绕是医生已经见惯了死亡,也觉得宣布这个结果对面前的患者太残忍了。
面前的年轻女人人虽然一身的名牌,但略显陈旧,都是以前的款式了。
元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欠了欠身,唇边带上一点弧度:“谢谢。”
她的一双眼睛是冷冽的。
没有半分的笑意,也没有别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后的惊惧、痛苦,只有一种那又如何的麻木。
看起来是应该年轻鲜活的年纪,人却已是完全不符的沉寂。
没化妆,她的脸色苍白。元意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低声:“可惜了。”
真的可惜了。
医生顺着劝:“是,元小姐,你住院配合治疗,心态摆正,也不是全无可能,所以——”
她还没说完,元意便抬头对着她笑了笑:“我不是说自己。”
她就是可惜了,自己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顺着何浔的意离了婚,她能拿到的钱太少了。
治疗费用高达几十万,她现在的卡里的钱连五位数都没到。
更何况元意也没打算要治。
走出医院的时候是十点多,才刚出了医院的大门,一阵冷风将她卷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元意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抬起下巴时刚好看见了对面大楼的巨幅广告。
上面是《栖息之地》最新发布的新主题游戏预告片,流畅的动作和视觉效果放在巨幕上无比的合适。右上角标注着穹顶科技四个字。
游戏预告片之后紧跟着便是上市发布会,成熟且清雅的女人出现在元意的视野之中。
是彭程。
现在没人敢直呼她的名字了,都叫程董。
上个月,在《栖息之地》的制作工作室正式独立成跃光阴公司后,穹顶科技上市,集团董事长彭程炙手可热,一跃成为断层富豪,身家直涨到千亿。
离她更是遥远到碰都碰不着。
彭程被她明里暗里的算计过那么多次,现在这么意气风发,也不至于来找她的麻烦。
元意的心里却涩的要命,不知是为了谁。
想到当时的场景,元意又被冷风刮退了两步,两颊生疼。似乎有些太瘦了,连风都能轻易地欺负她。
远处的声音乱七八糟地传入她的耳中,救护车的声音是其中最刺耳的。
不过,急诊处此时的兵荒马乱,与她都无关。
愣了一会儿,手机就在包里狂震。元意看了一眼来电的人,脸上平静。
那边的语气急切:“钱呢?这个月的钱怎么还没给我们打过来,你人又去死哪了,到你家找你也没找到,好不容易碰见大师到国内来收徒弟,你妹妹耽搁得起吗?”
元意剧烈地咳了两声,胸膛起伏:“我没钱。”
“开玩笑,你没钱那何浔还能没钱吗?快找她要,道个歉的事就行了你至于吗?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你还没习惯么!你自己家这个情况,你不明白?”
“我病了。”元意静静地说,“医生说我得了肺癌。”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点良心了,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你能得什么病?演这么久的淑女,真觉得自己是好人了。有句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就咱家这样,你活到七老八十。”那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又没要多,就五万块钱你还给不起?”
元意:“我没有。”
“没有你还不如死了!”那边便恼羞成怒地将电话挂了。
元意知道她还会继续打来,讽刺地垂眸,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装了五年。
也不是什么稀罕人设,不过就是对着家世优渥的何浔做出一副不爱金钱,只是爱她这个人的样子罢了。
前者是假的,后者是真的。
不过现在全都是假的了。
她和何浔已经两看生厌。
坐进出租车里,元意才虚弱地拉下自己的大衣领子。司机问过她的地址后便说:“不好意思了啊姑娘,你说的这地儿咱们得绕路,前面不能掉头了。”
这意思就是要加钱,元意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点点头后随意问:“怎么?”
“你刚没听着?大车祸!看那血流了一地,人应该是当场没了,还好有两护士在场一直没放弃给伤者做心肺复苏,愣是抢回来一口气,就刚刚救护车来接走的。”
元意垂下眼,想起自己确实在出医院的时候看见急诊大楼那边方向来了一辆车,但她没过多的关注。
她现在自己一成了个将死之人了,哪还有心情去关注别人的生死。
路上又途径那大楼上的巨幅广告,司机看见了发布会上高挑的身影,对着上方一指:
“喏!那个被撞的就是这个,都喊她程总是吧?真是可惜了,还没到三十岁吧。”
后座的元意猛然抬起了头,冷风顺着未完全关严实的车窗钻进了她的眼睛里。
“哎你知道么,这看着好好的人,原来膝盖以下都是假肢啊?那现场看到假肢都撞出来了……她原来是个残……”
“师傅!麻烦你开快点,谢谢。”
元意将车窗完全打开,拉下自己的拉链,像是个刚刚溺水了的人猛然呼吸。
是彭程?怎么会是彭程?
这种疑问维持到她回到家中,她在打开电视的时候,已经有新闻开始播报彭程已在icu,且性命垂危。
就连娱乐台里,都开始讨论彭程的双腿、亦或是名下财产会归于谁。
一地的血泊和被压弯的义肢反复在扩大播放,哪怕有马赛克,仍旧让人清晰分辨。
她捏着遥控器,只觉无比刺眼,喉咙梗得讲不出话来。
查看了和何浔的聊天框,扫了一眼上面冷冰冰的谩骂,发了一句:【你有时间么?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没想到何浔回复的很快。
【把协议书签了,你净身出户。】
【闹久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自己清楚。】
净身出户。
她和何浔的五年,换来的最后就是这些。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病了,她现在竟觉得自己连觉得自己可笑的立场都没有。
这大半年,她一直死咬着不愿意离婚,精神几近崩溃,到最后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一份执念还是真的不肯就此放弃那些好像唾手可得的金钱。
何浔当年让她签了婚前协议,如果在三年内离婚,元意一分钱都拿不到。
如今刚好卡着这个点,何浔把她快逼成了疯子。
元意在屏幕上打字:【我病了,你给我五十万,我就签。】
发出去之后元意觉得自己可笑了,她可真是窝囊,连要分手费都只是狮子小开口。
何浔:【元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好虚伪,和我结婚的时候不是说不爱钱吗?】
元意放下手机,回想到自己和何浔的这五年,简直如同失了智一般愚蠢至极。
她到底是为什么一定非何浔不可的?
一开始确实是虚情假意,自从何浔在雪场为了救她受伤之后,元意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何浔,没想到这成了之后何浔掌控自己的把柄。
元意看了一眼重播的新闻,又想起了那一大滩的血迹。不明白老天爷要收走自己就算了,她本来就是个坏人,但为什么要对彭程这样。
公司刚上市,彭程现在应该正是风光无垠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
彭程的好友兼律师,利双旎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元小姐,长话短说,彭程交代了我,如果她有意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将转移到你的名下。”
利双旎声音很疲惫。
元意手指僵住,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是她在昏迷前告知给我的,如今她的情况已经很难……”利双旎没能说下去,“到时候如有需要,我还会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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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姐做公证,你放心,这些都会秘密转移。”
元意说:“她还说了什么?”
利双旎:“这些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当时理应给您的补偿。她说……”
利双旎顿了顿,压下那些情绪:“你以后可以对自己好一点了。”
元意的心脏剧烈狂跳起来,因为惊愕不已而嘴唇微张着,一些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又从深处浮现出来,像是绞进她脑海深处的刀子。
这晚,她没有回到卧室,而是蜷缩在沙发上,用厚毛毯紧紧捂着自己。
门窗紧闭,室内的暖气温度已经很高,可她还是觉得寒意刺骨,令她在黑夜中牙齿打颤,没有半分将要获得巨额遗产的喜悦。
这五年,在何浔和何浔家人的面前,她扮演着乖巧友善的模样太久,久到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如此。
如果当年,她没有非要何浔不可,没有那次家里人催促的逼婚,也不会让何浔顺理成章地让自己签下婚前协议。
如果没有听任何浔的话,那晚去接近彭程,更不会——
不。
她一开始接近何浔本就有目的,真把自己当什么好人了?
她就是个坏人。
何浔指使她做的每一件混账事,她都可以拒绝。是她放弃不了那些金钱的诱惑,一步步堕落。
现在她要得到钱了,好多好多的钱。
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元意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现在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彭程明知道那晚上是计,居然还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了她……
黑暗中,凉意遍布。
元意发现自己只要一想起彭程,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她想自己是真的很对不起彭程。
一开始彭程资助自己的时候,一定是希望自己可以好好成才的,结果自己亲手把这些都毁了。
现在她恶有恶报,命不久矣,还被何浔厌恶,被家里人肆无忌惮地利用。
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她,得是彭程?反正她没几个月好活了,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死。
她不想再做虚伪的好人去靠近何浔,也不想再被家人裹挟,更不想被当个傻子一般被呼来喝去,随意侮辱。
当个彻底的坏人多好。
还有彭程。
还有彭程……
彭程!
雷声将睡在床上的元意惊醒,她惊坐起。
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外面下这么大雨她竟然丝毫不知道。
她垂眸,忽而顿住了。
这是在她记忆中都已经变得模糊而陌生的单人床,宿舍、格纹被,阳台上老旧的木门不堪重扰,发出恼人的嘎吱声。
对面的床帘“哗啦”地拉开,睡眼惺忪的女孩也被吵醒了,压着声音抬眸问:“元元,明天就要和你家何浔求婚了哦,睡不着啊?”
……卫杏婕?
这样素淡的一张脸,和后来围绕在何浔身边的浓妆艳抹截然不同,一瞬元意竟然不敢认。
狂风骤雨。
刺目的白光劈开了天际,在闪电之下,元意不可置信地伸出手,看见了自己未带婚戒的那双手。
指腹微微的粗糙,还带着薄茧,触感也不细腻柔滑。
这不是她五年后,那双早已养尊处优的手。
又是震耳欲聋的惊雷一声,把元意的魂强硬地拽回了原地。
她永远记得五年前的这一天。
追在何浔身边许久后,她在家人的示意下,摆了极大的阵仗公开对何浔求婚,实则是逼着何浔娶自己,给一个承诺。
这场看似盛大浪漫的求婚是她人生的节点,也开启了她往后五年所有的卑微和屈辱。
睡前的悔恨、愧疚、痛苦与不堪,都如同一片浓郁朦胧的雾气,最终凝成了一滴未曾落下的泪水,重重地在彭程的名字上化开。
耳边嗡嗡的,竟是出租车司机那语带玩味与两分惋惜的话:
“这看着好好的人,原来膝盖以下都是假肢啊?那现场看到假肢都撞出来了……她原来是个残疾……”
她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2. 第 2 章
元意没花多长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重生到五年前的事实,并且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记得这场名为涟漪的台风。学校封校,停了三天的课,大家都困在宿舍里出不去,只有她风雨无阻,往返快递点和宿舍,拆了成千上百个快递箱。
全是要去彭家布置给何浔求婚的材料。
现在的何浔已经毕业,玩票似的创业,刚巧在彭程的别墅里借住,元意为了盛大,直接去别墅外给何浔布置了个浪漫的求婚场景,叫了一堆人去见证。
卫杏婕是最支持她的人,跟着忙里忙外,说她这番心意好贵重,一定能成功。
别墅周边住的人都非富即贵,更重要的是,明天彭程会结束香港那边的金融峰会回到家。
这消息还是何浔在聊天中不经意地透露给她的。
而那时的她满心窃喜,只觉得高兴。有了彭程这个见证人,她的胜算不是就更大了?
现在才知道,这本就是何浔的陷阱。
彭程刚接受公司不久,代表着名门望族的脸面,最该重视礼义廉耻。而自己还曾经是她照拂过的人,现在却逼婚到彭家小辈的面前。
哪怕元意满口不重视名利,可谁不在背后说一句她想麻雀变凤凰?
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真正抽打的却是彭程的面子。
现在的元意,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太瘦就准备这么做了,只是还没抽下去,卫杏婕就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担忧:“元元,你这是干什么?太紧张了也不能打自己啊!”
元意只能把两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清脆的两声响伴随着巴掌印,在卫杏婕惊愕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元意:“疼吗?”
卫杏婕被打懵了,捂着脸:“很疼……”
“那我确实不是做梦。”元意笑了起来,往枕头下摸去,果然摸到了那个心形的烫金信封。
“洵洵,当初我到京市找你小姨彭程的时候,目光就被在被你吸引。”
两页纸,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她有多喜欢何浔,以及和何浔相遇到动心的全过程。
写完之后她还特地在咸鱼上花三十块钱润色了一遍,卖家说这是给何浔的告白信,不该出现别人的名字,于是删去了彭程出现的第一段。
现在她才恍惚发觉,在给何浔的表白信里,她居然还下意识地以看见彭程开头。
和喜欢无关,是彭程那个人的存在,只要看见了就忽略不了。
她几下就把信撕碎了。
卫杏婕终于发现了元意的反常,连疼都顾不上了:“元元,你这是干什么?”
元意根本就不理她。
以前她也觉得卫杏婕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但后来卫杏婕却摇身一变,成了何浔的脱身秘书,还告诉自己,其实以前何浔身边的所有秘书,其实都是她的小情人。
门边的床位也有了人翻身的声音,只隐约地听见一声冷嗤。
元意没管,大脑在飞速运转着——
她明天的事很多,首先就是要去别墅外面,把所有东西都撤了,一定要赶在彭程回来之前。
然后回来告诉导师伍庭,工作她不会辞,死都不辞。
她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畅快而活。
就当个祸害遗千年吧。
这场叫做涟漪的台风在明天接近尾声,今晚是它最后一次的肆虐。
但它留下的波纹一圈圈地扩散,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走向。
定下行程,元意又立刻挂了市医院的专家号,明天她要去做全面检查,将可能的苗头掐死在襁褓里。
刚挂完号,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对面的人丝毫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是不是会打扰她休息。
【场景都稳当当的,台风都刮不走,明天别搞砸了,装样子要装好点!你也知道咱们这条件能找到何浔小姐那样的已经是烧高香了,千万、千万别让她看出来你图钱。好好听话,等你真和她结了婚,就全是好日子了。】
【等你结了婚,我也能抬起头来,不在你爸的阴影里过,咱们娘俩以后就跑的远远的。】
【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后面十几条都重复的短信,如同索命鬼一般想要缠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入泥泞之中。
元意直接没回,裹上被子就睡觉。
她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了,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半。
外面的雨还在下,她一秒起床,将被子叠的齐齐整整,背上登山包开门时,在门边铺位的帘子边上说:“我不会辞职了。”
里面的人没应,倒是卫杏婕醒了,迷糊又自然地开口:“就起了?今天就给我带一份披萨和豆浆吧。”
元意没理,轻轻关上宿舍的门。
今天雨势减缓,所以封校结束了,但元意仍旧是那个出来的最早的学生。她穿着雨衣,直接打了个车直奔别墅外。
原定的是十点钟,她过去要快一个小时,收拾东西也可能要半个小时。
现在七点不到,够了。
打开手机,把何浔的备注删除,她不免看见了何浔昨天发过来的消息。
【给我准备礼物?真的呀,那我可要期待起来咯,我明天九点到,有司机来接你就不要过来了,这天气好糟糕的,等到了亲我一下就好。】
【对了宝宝,你那个实习工作太累了点吧?又忙又没时间陪我的,你又不知道我钱有的是,够养你的。】
底下是自己假惺惺的表情包,一个泪眼汪汪叫着老婆你真好的小猫。
何浔就是这样,看似体贴,可她也没具体说要怎么负责。
也正是何浔的一句话,元意当时就对自己实习单位提了辞职,手头上做了一半的游戏项目说丢就丢。
那家游戏公司是业界新秀,也是器重她的导师推荐她去的,这一举寒透了导师的心。
谁曾想,那个被她半途而废的项目,最后就是《栖息之地》这款火遍全球游戏的前身?
那家游戏公司的幕后持股人,是后来拥有千亿身家的彭程。
想到彭程,元意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她最后还能怎么样?没了工作,又没有志气,只能沦为何浔的附属品。
从那之后,何浔的真面目才露了出来。
到别墅的时候才刚八点,雨小了。元意掀开头顶上的防雨檐,一刻也没耽搁,开始收东西。
整栋白色小楼前面,支着蓝色塑料大棚,与这里的风格极度格格不入。
别墅入口处有棵树被昨夜的狂风截断,歪倒在地上,金黄的落叶落了一地,这和上辈子场景一样,元意小心避开。
揭开防雨膜,经过一夜鞭打的鲜花、彩带、灯串等装饰物在一夜的闷放挤压后已经变形变蔫儿。
这是当年的元意自己一手精心布置的地方,可在何浔那些人的眼中,只不过是破烂。
元意的动作不停,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往自己80L的背包里塞,雨水不断坠在她的脸上,元意也只是甩了甩头,浑然不觉影响。
背包渐满,沉沉的重量让她动作开始放慢,却令元意心中欣喜不已。
她现在充满了力气,手臂也有的是力量,她的身体还未遭受摧残,如此的健康!
元意清晰地明白自己真的回来了。
爽,太爽了。
她现在就连在雨里都觉得通体舒畅,想要不顾形象地狂笑。
东西都收完了,只剩下个塑料大棚。这东西太大了,她决定出去叫保安过来拆除,就说是违建。
元意扯下了自己的帽子,不管不顾地仰起头,任由雨滴进入她的眼睛,口鼻,咽下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降甘露。
以至于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她都没听见。
元意吞够雨了,抹了一把脸,刚扭头就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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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就站在那颗倒下的树旁边,咖色的长风衣被刮开,隐约露出里面与衬衫叠穿的暗色马甲,浓郁的宝石排扣紧收束,裹住了她的腰身。
旁边的司机小心翼翼为她撑着一把微微倾斜的黑伞,全然成了陪衬。
她步伐沉着,鞋跟无声踩在那片金色落叶之上。
连倾泻的雨水都为她的出现了减缓,好让元意看清那双冷如雪山般的双眸。
彭程的五官太浓烈,美已经不需言说,那双总是充斥着冷意的眼睛只是玫瑰上的刺,危险感与明艳撞击出的是两分更引人瞩目的迷人。
司机似乎有些着急,想伸手扶她,而彭程只是轻摇了头,朝这边径直走来。
元意忘了窘迫,视线不禁下移,望着彭程的双腿。
她走的好稳。
每一根发丝都荡漾着有力的生机,不是那个躺在icu里的彭程。
大概是刚从香港回来,元意觉得她的一颦一动都好似老港片带着难言的韵味,让人心里好酸又讲不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彭程早年间就伤了腿,所以在这种阴雨天里不便行走。
根本没有人知道彭程后来为什么会截肢,就连元意也是无意中才撞见,自然不敢问缘由。
可她看彭程现在双腿明明还在,与马甲同色的西装阔腿裤隐约显出线条,那是一双有血肉包裹的双腿,而不是冰冷的假肢。
不能在雨天走太远这个念头一出现在元意的脑海中,身体就已经付出了行动,元意往前跑了两步,彭程也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抬手扶了她巨大无比的背包。
然后扫了一眼后面的蓝色大棚。
就一眼,元意头皮一阵发麻,这才想起现在不是还没到彭程回来的时间吗?提前了?
死嘴,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啊!
彭程就在面前的压迫性太强了,而且上辈子她愧对彭程,此时看见活生生的彭程,一时悲喜交加,抬眼的瞬间眼睛就湿润了。
“……”彭程微微拧了下眉头,看了下面前脸惨白,不知混合着泪还是雨水的元意,还有她背后这个包,这是把整个家当放身上离家出走了吗?
她咽下了想问元意为什么在吃雨的疑问:“要进去吗,小浔在家里。”
“啊?”元意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我不是来找何浔的,不进去了。”
等等,何浔在家?
她之前根本不知道何浔就在家里,忙上忙下的两个小时,何浔就一直在看戏,掐着点过来陪她演完?
何浔一定很得意吧,看着自己这个傻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变得死心塌地。
愤怒又填充了元意的心,得亏她这次来得早才知道,原来何浔比自己想象的更早就回来了。
她所认为的惊喜,是何浔的“降维度屈尊配合”。
甚至在逼何浔给出了承诺的这一天晚上,她就被何浔哄骗着答应了要进入彭程的房间。
只为了爬上彭程的床,拍下那些所谓有辱斯文的照片。
想到这些往事,元意仍旧无法坦然的面对彭程。
她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从这里离开,起码今天自己得和彭程保持距离。
“雨很大。”彭程淡淡说,也没挽留,瞥了元意身上的包一眼,示意司机将伞交给元意。
“不用了!”元意自然不肯接,猛地一推拒,刚准备脚底抹油地开溜,门内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宝宝,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何浔睡眼惺忪地撑把伞走了出来,对彭程笑的很亲热:“小姨,我来接你。”
她又转头看向有点奇装异服的元意,一把拥过来,眼眸恰是时候的睁大,在元意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宝宝,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我好喜欢。”
彭程的脸上再无表情,她冷冷垂下眸,扫过了元意肩上的那一大团家当,接过司机手里的黑伞走了进去。
3. 第 3 章
不是姐们你有点什么毛病啊上来就亲?
上辈子后期还被何浔无数次嫌弃的眼神已经镌刻在了记忆深处,元意直犯恶心,一把将何浔推开。
背后巨大无比的包身随着她的动作,抻出一股巨大的惯性,何浔倒退两步,一时分不清撞她的到底是人还是包。
何浔心中诧异与一丝恼火,元意可从来没这样对过她的。
她瞥过一边的蓝色大鹏,掩饰了眼底的那抹嫌弃,委屈地说:“好了,怪我早回来了没和你说吗,那还不是因为也想给你惊喜啦……外面雨大,快到伞下来,唔,你是想给我什么惊喜,这个大棚是?”
给你大爷的。
何浔虽然朝她靠近,伞也挨了过来,语气却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让元意来伞下也并非心疼,而是习惯了有元意帮忙撑伞。
元意近了半步,何浔就知道元意好哄,心满意足地准备揽过元意的肩膀,却扑了个空。
“何浔,从现在起,我们分手。”
说完元意撑着伞就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何浔被雨浇了个彻底,气笑了:“?”
分手?又来新的招数了?不对,这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何浔习惯了元意的小打小闹,问都没打算问一下,朝里走去。
反正元意自己会扛不住联系她。
元意在出了别墅区的时候和保安说了大棚的事,打到车就把伞丢了。
晦气死了。
她想了想,对任何人都可以当恶人,但是对恩人不行。
彭程的腿,她得想办法保住。
当年她像个花蝴蝶一样围在何浔的身边,用的理由都很蹩脚,可周围所有人都说她居心叵测的时候,彭程从未发表过只言片语。
她考上大学的那年,就曾经到彭程的家中拜访过,那时就见到过何浔。
元意对何浔并没有情书所言的一见钟情。
大三那年,家中的情况再次变得复杂,她需要钱,很多的钱。
她以感谢彭程的缘由,再次敲开了那幢富丽堂皇的别墅,那次开门的人是何浔。
之后的发展就顺理成章了起来,她和何浔的联系逐渐密切。
虚情假意的,演来演去到最后自己都迷茫了。
何浔那五年那样的折磨她,元意没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只是这事需要循序渐进。
今天她没有对何浔进行逼婚,以后那听从何浔蛊惑去到彭程房里的事情终于不会发生了。
何浔表面上对彭程恭顺亲热,实际上却不是这样,所以元意不知道何浔是否和彭程的腿有什么关联。
更摸不准彭程是不是家庭为重,对这个只小她三岁的外甥女带着纵容。
她得自己琢磨琢磨,还要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彭程,这事不简单,因为她知道就自己现在在彭程眼中的形象一定很不堪,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可信度。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一个都耽搁不起。
九点钟,地铁里的最后一波上班族匆匆走出,元意剥掉自己的雨衣,雨已经停了。
她找到垃圾桶,把背包里所有的东西都丢了进去,用湿纸巾将自己的脸仔细擦干净了,拎着空包进了公司。
公司里不无诧异与探究的目光,见她前来,视线全部黏在她得身上,直到她敲响了总监办公室的门。
一大早上接回了无数条消息,焦头烂额的李屿君挂了一个电话又来一条语音:“中途退出还要带走demo?不可能,知道当时我们签约的时候花了多少吗,她要么就在公司做完,要么就一点东西都别想带走,投资人已经说了,必须是《喵伴》这款demo才会投资。”
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得力手下,哪怕现在已经快把自己气了半死,李屿君仍旧在争取:“周总,这太过分了。她可以赔,但她仍旧是实习生,赔的钱不是这个金额,demo本身是她的作品……”
“屿君,你是还小吗?看不见这款游戏之后的潜力?如果她带走了demo,我们的新游戏部就拿不到投资了。demo必须留下,让贝莉做项目主管吧。”
那边的语气坚硬,已经做好了决定。李屿君气得咬牙切齿,钟贝莉是她死对头,这是直接把项目抢了。
“笃笃笃。”
元意进来的时候,李屿君一放下自己的手机,窝火地抄起桌上的辞职申请,团吧团吧卷了熟稔地丢进垃圾桶。
见了元意,那一连串的火在瞬间找到了出口:“你还来干什么?矿工那么久不说我忍了,你要在学校办公我也同意了!元意你自己说说有多离谱?真要为了一个人就这样放弃你所有的前途!”
“元意啊!元意,你知道女孩子最该握在手里的到底是什么吗?你真想要辞职是吧,把这个签了,放弃你的demo。”李屿君抽出柜子里的文件啪地甩在桌上,“你就可以走了。”
这个问题上辈子李屿君也问过她,当时元意笃定地回答:“屿姐,我现在只想真心喜欢我的人在一起,你不懂。”
而现在,她无比明白。
李屿君是想唤醒她身为游戏研发者对自己作品的惋惜,以进为退刺激她千万别辞职。
她的这位顶头上司是真的惜才,气成这样了,纸团也没砸在自己的身上。
元意说:“宽宽心。屿姐,我不辞职了。”
“你知道只要留在公司有多前途无量吗?只要你的demo能开发出来,再等两年,你坐进这间办公室指日可待……什么?你说?”李屿君的训斥的话戛然而止。
“我是来上班的。”元意说,“我刚打卡了,上午的两个小时过去,我申请外出。”
李屿君狐疑地上下扫视她一眼,才发现元意头顶半湿,清丽的脸上虽然干净,却苍白的如纸一般:“你怎么回事?”
“我分手了,您的意思我明白,自己的前程只能自己来挣。”元意畅快地一笑,双眸亮如明珠,将那张素雅的脸衬得光彩动人,“我一定会将这个项目做完。”
她身上是狼狈的,但却像是新生了一样。
李屿君雷厉风行地招手让她过来:“和你伍老师说过了吗?她气的不轻。今天你必须把卡住很久的三花猫模型优化调好,请假去干什么?”
“我今天回去就去找伍老师道歉。”元意说,“去趟医院。”看到李屿君探究的眼神,她弯了弯眼,“只是体检。”
元意出来后就到了自己得工位,直接开电脑进游戏开始打点建模。
《喵伴》这个游戏,是她在大二那年的高压情况下做出来给自己解压的一款简单的撸猫社区游戏,初版做了六个月,元意自己并不是很满意。
要自己独立做一款游戏,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她虽然专业学习3D建模,当时却只想着轻量化,做的是2D游戏。
她在无意间请教导师伍庭时,受到了赏识,伍庭直接让她带着作品来到了奇点游戏公司实习,李屿君亲自带。
哪想到她自己将一手好牌全部打烂。
工位也不是封闭的,同事们的窃窃私语轻易地进入了她的耳朵。
“哎哟,她居然回来了,没辞职啊?哪一出?”
“不就是看到项目能拿到新投资之后舍不得走了么,这是想最后敲一笔再说中途退出?”带着宝格丽戒指的手指在元意的桌上敲了敲,卫煦昂着下巴讥讽道,“怎么,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还稀罕这个钱?”
元意目不斜视,右手飞速地拖拉着鼠标。
半晌,她才抬起头对卫煦说:“我刚刚把三花猫贝贝的右腿建模调整好了,奉劝你现在就去做后腿毛发的渲染,没准在下班之前还能交出来。”
恶魔吗!
那条后腿不知道卡了多久了,她这么捣鼓一下就行了?卫煦的工作群一震,居然是元意修复好的模型传过来了。
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长结束,元意一刻都没耽搁,在其余同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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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和嫉妒的视线里离开,直接打车去医院,她预约的检查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一连套的检查很快,元意在等待结果的间隙,坐在医院一楼的公共咖啡厅的窗边,随手摊开一张检查单据,在背面写着几个词句来理清思路。
上辈子的秋季,九月,除了逼婚这件事,还有她母亲去探监时,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月后,她在何浔的授意下,烂醉如泥的进了彭程的房间。
那时候彭程的腿还好好的。
元意打了个叉,继续写。
再到初冬时,何浔约她和家人同去舒原市进行户外旅行。十一月的舒原早已经是冰天雪地,彭程的腿本就不能受寒,她也不知道那次彭程怎么会有空过去。
也正是在那里,出了一场意外。
元意拧着眉,被掩埋在雪地里的刺骨从记忆中呼啸而来,连带着还有那份朦胧到微弱的心跳。
几件事看似毫无联系,可元意就觉得,这是个非常关键的地方。
是!
她想起来,就是从这次之后,她再次撞见彭程摘下义肢的模样,仓皇而逃。
无论如何,哪怕猜错……要让彭程平安,得避开这次家庭聚会。
如果自己和何浔分了手,那要用什么机会才能让彭程别去?
元意的心突突地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摸到答案,却偏偏差最后一下。
她一口喝了大半杯的冰美式,冻得吐了下舌头,烦闷地将纸张撕碎。
检查结果没等来,反而先等来了她母亲孙雪玉的电话。
“怎么样闺女,一切都顺利吧?何浔同意了没有?”听孙雪玉的语气,是还没收到自己压根没做这场仪式的消息。
元意敷衍地嗯两句,孙雪玉就自顾说自己的事了:“下午我去给你爸爸探监,嗯……还是一样的,要打一千块生活费给他的,知道你不会去,就转给我吧。”
元意:“几点去?”
“下午两点半。”孙雪玉下意识地回答完,声音忽地拔高,“怎么了,你要和妈妈一起去?”
“怎么会,我下午要去何浔家。”元意面上很冷,声音却很柔。
孙雪玉果然马上信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大堆的鬼话,让她好好哄着何浔。就在这时,元意的手机上弹出检查结果出来的消息。
她的肺部很健康,有一个结节,但问题不大,需要注意作息健康。
火速挂了电话,元意一目十行地阅览完,确认自己没事,一口喝光剩下的冰美式。
上辈子,就是这一天,孙雪玉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元晓和元辰这两个小吸血包。
现在还不到一点,她决定提前去监狱一趟,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元意动作迅速,在大厅里打印完报告就走。她知道自己有点显眼,一米六五的个子背着一个这么大的户外包,那些视线她都不在意。
彭程下来时最先看见的就是元意那好像随时都在准备搬家的包。
她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上元意。
刚巧看见元意烦闷撕纸的动作,彭程想到早上何浔进来时那句不在意的解释:“和我闹别扭用分手拿乔呢,小姨,她先前高中时也这样作么?”
在彭程的印象里,元意高中的模样已经很淡了。
自己提的分手,怎么还能心碎成这样。
彭程看她写写划划的,猜测小姑娘的笔下可能写的全是何浔大坏蛋之类的话语吧。
元意离开时打开了侧门,初秋的风将边桌上的碎纸片吹散在地,独留了一张压在空杯之下的。
边上的年助理眼观鼻鼻观心,立即跑过去,目不斜视地将那张碎纸片带给了老板。
彭程展开,目光微怔。她没想到上面写的竟是:
彭程,平安。
这四个字被挨个画了很多个圆圈与底下加重的划线,尤其在她的名字上,深透纸页。
4. 第 4 章
结束完体检之后的元意心情很好,出来还是直接打车。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不知过得有多拮据,下雨天都舍不得十块钱的打车费。
其实她实习工资有四千,虽然不是很高,但一个人用绰绰有余,更别说她从大一开始,就在学业之余疯狂地打工。
可就是一分钱都没攒下来。
一开始是全被家中拿去,从遇到何浔之后,在那些鄙夷挑剔的目光中,她茫然无知地用金钱包装着自己。
现在她终于知道哪些是不该。
孙雪玉在微信上问元意钱怎么还没打过来,元意说:【在凑,等等把旧卡的验证码发给我。】
这话成功让孙雪玉熄了火,只发来一句:“那辛苦宝贝女儿了,都是妈没用拖累了你。”
元意也回语音:“知道的话就去找个班上。”
讲完就先把孙雪玉的消息免打扰了,懒得看。元意看了一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确实不够了,还剩下九百多块。
她将彭程的微信聊天框置顶了,改了个备注叫……
叫什么呢。
元意往窗外一扫。
细雨停歇,台风涟漪过去了。
可她的涟漪并未停止。
她为彭程的备注就写的是:涟漪。
在这场台风天再次得到了一次生命,她要牢记上辈子的教训,也要记得自己说过要保住彭程的腿。
至于把彭程放在置顶。
反正彭程也不会看见,还有比这更好的提醒和督促吗?
元意迟疑了一下,又去找自己得导师:【老师,我错了。我不会辞职了!现在在外面办事,等回来了一定去您办公室说明情况。】
导师回:【元意啊。/微笑】
元意毛骨悚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赶紧收了手机,先闭目养神片刻。
一点半,她到了京湖监狱,但没有立刻走进去。
她仍旧很抗拒见到元国铮。上辈子,每次孙雪玉说要来探监的时候,元意都不会来。
她是恨元国铮的。
十五岁之前,她也是富裕之家的独生女,娇艳纯白。
哪怕元国铮奇怪的消失又回来,开始酗酒,她也还活在梦幻之中。直到警察闯入了家中,将烂醉如泥的父亲和蓬头垢面的母亲带上了手铐。
被带走时,孙雪玉手持一把染了血的剪刀,疯疯癫癫地指着父亲的□□:“窝囊废!窝囊废!”
她从此成了有一位抢劫犯父亲,暴力狂母亲的女儿,生活跌落谷底。
元国铮偷了合作伙伴的千万现金还畏罪潜逃,在外和情妇花天酒地,孙雪玉在知道真相的那个夜晚,失手剪了丈夫的命根子,然后自己报的警。
元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干涸的褐色血迹,浸染了昂贵的木地板。
而元国铮称得上是个男人的事,就是在入狱前谅解了孙雪玉,没让两个人都一起坐牢。
这些背后的故事和过程,元意的同学们比她本人还要如数家珍。
之后的那两年,她是真的穷怕了。
转机出现在高二的下学期,彭程短暂地出现过,给了她一笔钱。
一万块。
对那时候的彭程来说九牛一毛,对元意来说,能买她前程似锦。
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只要稍微一点点的希望,就能抓住活下去,哪怕后面再难,只要熬过那时候的坎就就好了。
彭程那时候资助给她的一万块钱就意味着此。
元意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来到探望处过了安检,递出自己的身份证,却表明自己不是来看望的,只是想看看自己父亲的花销和探监记录。
她是直系亲属,自然有权查看。
密密麻麻的都是孙雪玉的探监记录,根本不是她自己说的三月一次。
也不止一次,探监名录上写着:【家庭会见,配偶及其子女】
而元意从未来过。
元国铮的生活花销中,有一项标为重大医疗支出的记录引起了元意的注意。
这笔钱是什么?每个月都有,还卡着两万元的上限值,从高三那年开始,一笔一笔地往里汇。
高三那年,孙雪玉对她说,因为她的家庭风评影响,彭程以后再也不会资助她了,让她自己争气。
之前彭程给的一万块钱她交够了高三的各种学杂费,买了一套新的校服,给家里缓解了一段时间的经济压力,最后只剩下三千块钱,孙雪玉拆成每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给她。
元意没有异议,她已经很感谢彭程了。
后面再难她也能坚持下去。
元意走出监狱的时候刚过了半小时,讥讽的笑意在嘴角还来不及收回。她在外面没等太久,就看见了孙雪玉带着元晓和元辰来了。
元晓十五岁,元辰十四岁。
两人一身的名牌,就连孙雪玉也换了一身行头,精致异常。
一个小时前,孙雪玉还在找自己拿一千块钱,此时却和那两个小三生的孩子其乐融融,如同真正的一家人。
她将这一幕拍了下来,让出租车送自己回学校,该了解的她都已经了解了。
彭程在高三那年给自己的资助款,有问题。
在车上元意把满腔的愤怒化为了动力,打开电脑开始建模,别浪费了时间。
她一到宿舍就猛地拉开了抽屉,就里面的钥匙拿了出来,换了个稍小点的电脑包往外走。
走过卫杏婕桌上时看着电脑屏幕亮着,很眼熟的画面,她顺手删了。
“元元!元元!我的妈,这都几点你终于回来了!”
卫杏婕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去哪了啊?怎么今天不是准备很久的求婚吗,我们都等你消息过去呢?”
元意心里还有点烦,甩开她的手:“已经分了,让让。”
“什么,分了?”卫杏婕吃惊,又笑了笑,“你是不是气何浔昨下午就回来了没告诉你?别糊涂啊元元,何浔那还不是急着回来等你惊喜的嘛。我早上让你给我带早餐,你怎么自己走了啊。”
元意:“你真适合去给何浔做秘书。”
“什么?”
“你的毕设自己做,我的那个建模不想给你了,想要的话就找我买,保证价格公道。”
在卫杏婕尖叫变形之前,元意就火速下楼了。
她到导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被人拽了一下书包提袋。
元意转过头,和芩微对上了视线。
芩微就是睡在门边那个舍友。上辈子时她和芩微同选在导师名下,也只有芩微总是劝她不要将心思放在何浔的身上。
这次的求婚,芩微也一直反对,从不参与讨论。
可她最后就那样辞了职,放弃学业和项目,还在卫杏婕的推动下和芩微大吵了一架,从此渐行渐远。
芩微将一袋水果递给她:“你就这么去?”
真正懂你的朋友,一个眼神就会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
元意接过时重重地抱着芩微:“对不起,再看到你真好。”
芩微推她:“保持这个精神状态,快去挨骂吧。”
从导师办公室里出来,元意不知空气怎么这么清新,就连挨骂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芩微疑心元意是烧坏脑袋了,元意拿出手机来,把孙雪玉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拿出来,不过五分钟,果然接到了她的电话轰炸。
“你没有去给何浔求婚?脑子是怎么想的?想气死你妈啊!那样一个有钱人都不抓住。”孙雪玉没有形象的大吼,“还有你爸的一千块钱生活费,你怎么还不给我!”
孙雪玉还在监狱门口,然后收到了卫杏婕的报信,说今天元意根本就没去。
想到今天元意在微信上和她说的奇怪的话,孙雪玉隐隐觉得,曾经那个好控制的女儿,似乎在失去掌控。
元意:“我高二那年得到的资助款,到底是多少钱?”
“你、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孙雪玉被问懵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说,“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自己去看你爸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元意把手机的图片发了过去,将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你先想好怎么和我解释。”
孙雪玉看的图片的瞬间,眼睛都吓得睁圆了,话都卡在嗓子里,她才惊觉元意的陌生,到现在为止都没喊过自己一声妈。
办完这些事才四点,元意一刻都没停,让芩微先回去,然后捏着钥匙回了一趟孙雪玉的房子。
从自己考上大学之后,孙雪玉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跟着她来了这里。这房子是个一居室,非常的便宜,户主写的是元意的名字,当时元意感动不已,发誓一定要让孙雪玉和自己一起过上好日子。
但是她一直住在宿舍,其实这里都是孙雪玉在住。
后来也是,她和何浔在一起后,何浔为了方便找她在校外给她租了公寓,这房子兜来转去,最后还是落户给了孙雪玉。
她知道孙雪玉的证件、银行卡,存折都在这儿,包括当年彭程给自己打资助款的那个银行开户本。
这些年,她的生活卡、工资卡被孙雪玉拿在手上,用钱就从上面划走,孙雪玉几乎不再用她自己的旧卡了。
元意在孙雪玉面前一向乖顺懂事,而且元意从和何浔在一起之后,更是从来不来这小地方,这些孙雪玉都了如指掌,所以连防都不防她。
元意把这些都带走了。她下午已经登上了孙雪玉旧卡的电子银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那个老旧的存折,翻到了最上面。
那一日的钱,写的清清楚楚,这是一笔大额转账。
不是一万。
同时,元意也看见了手机银行里的同步转账记录。
20xx11月2日,他行汇入30万元,余额300,068.32元,对方户名:彭程,对方账户尾号:9505。
这个数字和名字,像是一根磨尖了的针,猛地扎进了她的眼里。
在原地僵了五分钟后,元意面无表情地起身,把所有的证件全部收好,再分别打了电话给废品店、搬家公司,锁匠。
她要最快的搬家清空服务,额外支付了师傅两百元辛苦费,半小时后,孙雪玉所有的东西都被拉到废品店去了。
元意拿着新换的钥匙下楼,看了下自己的余额,还有三百块钱,够吃一顿大餐。
芩微在二十分钟后找到了蹲在公司地铁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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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请她吃饭的元意,她也没客气,说要吃麻辣烫。
元意:“能有点出息吗?”
“你兜里还有几个钱?”芩微更不客气了,“给我加份空心菜,谢谢,一会儿能帮我做个雕塑的打点吗?”
“不是这个价吧,你好过分。”元意吸溜着自己汤底的豆芽菜对芩微说,“嗯,也行。我——”
“欠钱了?”
欠了,还很多。
上辈子她死之前,还遗憾自己不能把彭程资助过自己的一万块钱还给彭程。
今天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一万,是三十万。
这已经不仅仅是钱了。如果当时的三十万真的到了自己得手里,会改变她的所有。
彭程对她有恩。
元意真的觉得头疼,她更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彭程了。但心里又明白自己现在一定得做些什么。
首先,自己一定要拿下这个游戏项目,在公司站稳脚跟之后,让自己有基础的生活保障。
还有这被孙雪玉吞掉的三十万。
她绝对要拿回来。
现在,元意也知道了为什么孙雪玉要这样雷打不动的去探监,雷打不动的能够汇入两万的巨款,还能帮着元国铮养着外面的孩子。
元晓和元辰从回来之后,就对着孙雪玉喊妈,那流畅程度根本不是刚相处的样子。
元意开了瓶啤酒对着喝了一半,然后满足的打了个嗝儿:“你知道我酒量很好吗?”
芩微:很好吗?
元意又咕噜噜地把剩下的半瓶喝了:“真的,我高三暑假打了无数工,有一次是话烧烤摊的老板卖酒,喝了很多练出来了。现在要是不喝点酒,不足以打破遵纪守法对我的规训。”
芩微:“……什么?”
元意很想打人啊!
她很想现在找一些仇人来揍一顿来以泄心头之恨,就是不知道谁来撞这个枪口上。
这些事情上辈子她根本就无力探查,今天竟然全部知道了。和今天在监狱里看见的探视记录一联系,许多事情如抽丝剥茧骤然明朗。
高三上学期时孙雪玉就已经得知了这两个小孩的存在,扣下了她的资助款,养着别人的孩子。
就连这套一居室,都极有可能是用那笔资助款买的,时间挨得好近,一年内怎么可能就把三十万花完。
上辈子她在大三时才得知了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存在,从这之后还被道德绑架了多年。
现在她把孙雪玉从房子里赶了出去,等孙雪玉带着那两个小吸血包回到出租屋里就该傻眼了。
那些咽进去的啤酒气泡在她的身体里膨胀,一个一个地接连破裂。
周遭打量她的目光不少。
这是一处位于地铁口小巷附近的麻辣烫小摊,夜幕刚降临,这个点开始喝酒的人还是少。
上班族要么下班,要么买了东西回去继续加班,坐在这的是一些闲散人士,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打量都落在了元意的身上。
不远处,从大楼停车场缓缓驶出一辆黑色埃尔法。
一个人在一天内遇到三次若不是刻意,那足以称得上是缘分了。
正是高峰期,前面有点堵,车速也贴边慢了下来。彭程的视线淡淡地往外面一瞥,先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放在边上的那个电脑包。
上班族的电脑包多以轻便为主,这个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说到比上——
紧跟着彭程就看见了元意仰头干了一瓶,连啤酒沫都没掉,就打了个小嗝。
她的脸比巴掌还小,肩膀清瘦而纤细。
动作却潇洒利落,竟然很有力,和之前见到的几面都不同。
酒水入喉,却透亮了那两汪琥珀般的眼睛。
年助理往后看一眼,赶紧把车窗摇上了:“程董,外面有点乱,吵着您了。”
元意对面那位年轻女孩的话在最后一刻飘了进来:“失恋了也不能这么喝啊,你不是说不喜欢了吗?不就是分个手,打谁啊到底?元意你还不如对着我哭一场呢。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
“别冲动!”
车已经开出去又几步路了,但彭程听见了啤酒瓶被砸碎的声音。
这种小摊上鱼龙混杂,也容易出事。喝醉了的男人有口角之争,或是推搡动手是常有的事。
彭程的手指在大衣的口袋里轻轻地摩挲着,那些旁人打量元意的目光又再次浮现。
她蹙了下眉。
这不是她该插手的事。
上桥的红绿灯跳转,再下一辆车就到埃尔法。
彭程在这一刻捏了下口袋里的收了许久的纸条,准备开口让人掉头,却看见了后视镜里清晰的景象。
元意左手拎着已经碎了一半的啤酒瓶,右手从包里拿出了砖头似的电脑砸在了桌上。
打开,贴图,开始渲染。
其他的人见她一脸怨念,大概把她当做了加班到精神崩溃的牛马,纷纷以她为圆心退的远远的。
下一秒,车上桥了。
明暗交织的后座里,彭程捏了下疲惫的眉心,看着烧烤摊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居然笑了一声。
这声笑,轻到她自己都没听清。
5. 第 5 章
元意今夜不回学校睡,而是去了公司提供给她的宿舍里。
做游戏的人,就没有不熬夜的。
奇声游戏公司的实习生都能分到单间的宿舍,看上去是福利待遇好,实际上已经默认了晚上的任务繁重,时不时的就要加班。
元意今天晚上就打算在宿舍加班,她在烧烤摊喝了半打啤酒,敲碎的那半个玻璃瓶还包好带回来了。
也没给老板添麻烦,碎片都自己扫了,规规矩矩丢到垃圾桶。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结账的时候边上的人好像都打哆嗦。
芩微看她的架势,这是打算晚上不睡觉了?
这还是在喝了这么多酒的情况下,仍旧精神奕奕。
“情场失意,事业得意?但你这是不是也有点太拼了。”芩微扫了一眼元意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是不是那女的不肯,一直找你?”
芩微口中不待见的那女的指的是何浔。
元意脸都不红:“估计都有,等我做完这个灰模,你先睡。”
她的手机从回来那一刻起就没停止过震动,元意就是要让她们等着。
专心做完了一只奶牛猫的猫猫头,元意才拿起手机,随手一接,先把手机放远。
孙雪玉的声音大如喇叭:“元意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对妈妈的?!房子的锁你为什么换了,再胡闹我就去找何浔了我告诉你,看你怎么和她好好在一起。”
元意乐了:“那你快去吧,房子我已经清空了,你别想带着元国铮的野种进来。”
孙雪玉:“什么野种?你疯了吧?!那也是你的弟弟妹妹!这是说来话长,毕竟是妈妈冲动让你爸再也不能……你现在人到底在哪?胡闹也得有限度。”
元意的底气也很足:“整整二十九万,拿出来还给我,我就把房子给你。听说元晓在学校还是个小风云人物,这怎么行,她可是有个蹲监狱的爸爸。”
孙雪玉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晓晓名字的,闺女,你别冲动,到底是谁在对你胡说八道?”
元意用玻璃瓶在桌上不规律地敲击着:“你等着好了。反正我把何浔踹了,没钱!现在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再找我要钱我就跟你拼了,咱们家基因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到孙雪玉在那边倒吸一口凉气,元意把电话挂了,对上芩微的视线,笑了下:“你不觉得奇怪?”
大三开始,她听从孙雪玉的安排,在何浔的面前从来是乖顺柔弱,还带点茶的样子。
因为自卑,也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家庭背景。
恶俗的好嫁风。
所以她重生回来后,这些人看到她的反击,都是一副好像她变陌生了的样子。
芩微摇头:“没有啊,这不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芩微就看见了元意在和办电话卡的学长争论电话套餐的强买强卖,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元意小小的一个人,独自扛着那么多的行李。
好像小猫咪在背着龟壳迁徙。
吵架的时候,就是炸毛小猫咪。
那还不是登山包,是那种已经洗的发白的牛仔布背包,叠了好几个一起背在身上,最上面那个拉链挂着吊坠,上面写着:成为有钱人!
芩微没觉得这就是拜金。
人往高处走,想成为有钱人是非常朴素的愿望。至于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迷失,就另当别论了。
她只是从一开始就看见了元意身上的韧劲。
芩微:“有需要我帮你的地方吗?”
元意噗嗤一笑:“现在没有,晚安。”
芩微没有过多探听她的家庭故事,点点头去休息了。
元意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那她得快点。
《喵伴》已经在独立游戏平台内测过一次,根据得到的反馈,元意的优化方案早就有了。本来她是做给自己解压完的,就做了四只小猫,而导师伍庭的意思是,要她交出一份优秀的毕业答卷,将现有的四只猫增加到十只猫。
到时候,直接拿着这份成绩去奇声任职就好了。
她现在对时间格外看重,知道任务多就绝对不能拖,所以在知道明天事情排得满的情况下,元意还是坚持做到了凌晨一点才上床睡觉。
可惜,梦中又回到了那片掩埋了她的雪地。
失温之后,她反而感到阵阵灼热,意识模糊。
元意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掉进那样一个巨大的雪坑里。
“不要睡。”有模糊的声音响在耳边,她的头和颈椎被人小心地检查着。
元意睁开眼睛。
视线所及,只有那根绑在自己腰上的绳子,另一端则在彭程的身上,仿佛生死相连。
不对!
凌晨四点,元意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糊涂了两秒,她就让自己下了床。
照片。
还有好多照片没销毁!
元意才想起来,在何浔让自己喝醉去彭程的房里勾引她的那晚之前,何浔已经提前在彭程的床上放了一些自己的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以前和何浔在一起的时候,她特意找角度拍的,看起来暧昧又引人遐想。
凌晨四点多,元意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出了门,背着包带着碎玻璃瓶子,直奔自己和何浔以前在校外租的公寓。
何浔当然不在。
元意把所有的照片都拿了出来,站在路口一把火全烧了。
因为她表情肃杀的站在路口烧东西,连环卫工人看了她都吓得绕路走。
元意不太满意,盯着手机上彭程的置顶聊天框看了半天。
她不放心,得去别墅里确认一遍。那几张照片,被何浔用来大作文章。
不能让彭程落下一点点的把柄。
大爷的,想到何浔就好窝火。一想到把何浔的坏事能全端了,她就一股牛劲。
秋天的夜里微寒露重,元意坐上出租车之后,拿出玻璃瓶放在手上细细端详。
她回家又敲了一点,现在边缘是锋利的锯齿状,又不会太长,非常方便。
出租车司机后背发寒,良久后颤声说:“小姑娘,有话好说,我真不是坏人……”
元意:“我是。”
司机差点想直接报警了。
元意有别墅的开门密码,这也说来话长。
彭程是非常注意个人隐私的人,从来不让闲杂人等进来。可元意和她有一层别的关系在,何浔带元意过来吃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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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默许了。
何浔自己在家里的安排下创业,管着家里的一家公司,实际上就是附属于集团。她周末时常过来找彭程联络感情,但彭程全世界的出差,经常不在家中。
这一年里,元意在别墅里和彭程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元意想着自己这次去过别墅之后,一定把自己的指纹删了。
她知道彭程现在肯定不在别墅里,但还是礼貌地给彭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抱歉程董,因为我和何浔分手了,有些个人东西想要拿回,所以过去别墅一趟,希望没打扰到您的睡眠。】
那边果然没回。
没回就好。虽然元意知道彭程不在家,她房间里也没监控,但还是要报备一声的好。
快五点,元意重新回到了别墅门口,发现门口晦气的大棚被拆了。
效率还是挺快的。
元意进了别墅后没开灯。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她直接摸到了彭程的枕头,枕巾下面,床头柜压着的隔角,还有床头柜上那个没有照片的相框。
房间里虽没有开灯,却有清冷的月光洒入,让房间里简约的布置逐渐清晰可见。
从相框背面再次摸到两张照片后,元意在心里对着何浔啐了一口,将所有的照片塞进书包,检查再无遗漏,轻手轻脚地准备下楼。
照片拍的是她,本来就算是她的东西,可这是彭程的别墅,哪怕主人不在,元意很有一种做贼的微妙自觉,只想速战速决。
别墅里静悄悄的。
元意往下看,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无声。
然而,在她下完最后一级台阶时,客厅的灯亮了,瞬间灯火通明。
见鬼了!
元意的手猛地抽出自己放在书包侧袋的啤酒瓶,却在转身看到来人的时候怔住:“怎么是你?”
彭程的手上端着已经快见底的酒杯,点点头:“好问题。”
元意的脸浮上微红,在灯下格外清晰。
她看见彭程穿得单薄随意,这种天气了也只是穿着一条丝质长裙,长度就到膝盖之下,露出了小腿。
腿……
彭程察觉到了元意的视线。
她不由得怀疑起元意是不是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小癖好,不然为什么接连几次见面,视线都会往下落到自己的腿上。
彭程想到刚收到的那条元意的消息,发自四点四十四分。
即便她再无神主义,也得开灯来确定一下现在的元意到底是人是鬼。
这已经是她在二十四小时内见到元意的第四面了。
“对不起,程董。”元意干净利落地道歉,“我还是吵到您了,我现在就走。”
彭程冷淡的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元意手里的啤酒瓶。
元意立刻收了起来,往外走经过彭程的时候,心底的疑问盘踞许久,在问与不问之间来回切,导致她走的很慢。
彭程叫住她:“还有事吗?”
元意立刻停住,侧过头说:“程董,您要注意何浔。”她害你!她要害你!
彭程的视线冷而沉,压在了元意的身上。片刻后,她将酒杯里最后一点酒液饮了干净,不经意地问:“就这么喜欢她?”
6. 第 6 章
彭程的这一句话,让元意在回去的出租车上还在沉思。
感觉有哪里好像出错了。
哪里?
她怎么总觉得,彭程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死脑,快想想上辈子这个时候彭程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当时她一门心思全部扒在了要嫁给何浔这件事上,仅此几次的和彭程见面,也带着对“程董”这两个字的畏惧。
大四的这一年,也是彭程顺利接手集团的第一年。她的手段雷厉风行,不仅接连谈下了两个千万的开发项目,还处理了一批曾经的老股东,在没有硝烟的战场里站稳了脚跟。
大家议论她,也怕她。
觉得这个女人冷心冷肺,连眼神都冰的。
那时候的元意也一样,早就忘了彭程还曾是自己的恩人。
就连孙雪玉这样的人,在想让元意接近有钱人跨越圈层的时候,都不敢考虑彭程。
别说是花边新闻了,彭程的身边从未有过任何绯闻,她像机器,从来没表露过自己情感需求。
醒来到现在,元意已经和彭程见了两面了。
不知是因为心态的转变,还是因为看问题的视角、身份都变得不同了,她竟丝毫不觉得彭程的冷意逼人,反而感到了彭程对自己得态度还算和善。
就连最后问她的那句话,也只是一句想求证答案的正常思考。
元意回答说:“绝没有,我喜欢她就天打雷劈。”
天姥姥的,今天千万不要打雷下雨啊。
而彭程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居然笑了。
虽然彭程的嘴角只是轻微的上移了两个像素点,但元意还是发现了。
后来元意自己想说什么也都忘了,她觉得彭程笑起来很好看。
但是彭程的那个笑,更像是听见了失恋的小女孩负气话语后的无奈和了然。
回到宿舍的时候是六点,元意拿出所有的照片开始看。
和自己记忆里的照片一一相符,除了——
元意皱眉将那张拿了出来,刚冒出来的丁点的睡意荡然无存。
这是她高二的一张照片。
身穿校服,齐耳短发的她捧着奖状和自己的画,对着镜头露出了腼腆的笑。
照片保存良好没有泛黄,但是和其他的照片一比起来,风格完全不同,格格不入。
元意记得的,这是高二下学期她参加县级的美术比赛获了奖之后,自己试着给彭程寄去报喜的照片,还附带着自己对彭程的感谢信。
她没有得到回信。
没过多久孙雪玉就告诉她彭程停掉了对她的所有资助,元意以为这张照片从未抵达过这里。
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何浔从这个相框里拿出来的是自己后来拍摄的暧昧照,根本没有这张。
何浔这么早就开始做手脚了?
她不知道彭程,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自己的照片放进这里的。
八点的时候,芩微被元意叫起来吃早餐。
她看着元意的电脑界面,惊愕大叫:“你睡觉了吗?居然把这只奶牛猫做出来了!”
昨晚上还只是一个猫猫头,今早上一看,已经栩栩如生地在软件里摇尾巴了。
看了一眼元意眼睛底下的淡淡乌青,芩微摸了下她的额头:“导师只是骂你,也没有拿刀说要你的命。”
元意给自己的眼睛滴了去红血丝的眼药水,仰起头说:“我睡不着。”
她把手机给芩微看。
何浔:【宝宝,还在生气?今天中午来接你吃饭。】
何浔:【这工作哪有什么好做的?让你忙的压力这么大,我中午来陪你辞职好不好。别怕,我在呢。】
芩微斟酌着用词:“心软了?”
元意:“是我恶心的睡不着。”
要不是留着还有用,早就把何浔给删了。
她发过去:【我已经说了,分手就是分手。】
何浔秒回:【别闹宝宝,知道你觉得我这段时间陪你陪少了,好了我等会儿就过来,乖。】
在手机上对着元意发完乖这个字,在何浔身上撩拨的那只手不满地勾过她的下巴,“还看手机,看我。”
“乖,先别闹。”何浔侧头安抚地吻了口,盯着手机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回复。
她将消息界面切出来,看了一眼相册里刚保存的那段视频。
任映蓁嘟了下嘴,直接跨坐在何浔的身上:“洵洵,你不会是真的要和那只麻雀结婚?说好的只是利用她,还上感情了?”
何浔嗤笑出来:“胡说八道也要有个度。协议你不都看过?”
“哼,那你还等她消息。”认映蓁还是不满意,用美甲的尖尖戳着何浔的肩膀,“快多吻我几口赔罪。”
“别闹了,到时候给你买包包。”何浔掐了一把任映蓁的腰,起身穿衣服,准备去找元意。
元意到公司之后先给李屿君看过自己昨晚做好的建模,带上自己的书包在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下班了。
守了没多久,她就看见何浔的车开过来了。
她的那股子火气已经等何浔好久了。
一口喝完了手上的那杯冰咖啡,还没等何浔的消息发过来,元意就自己挑显眼的地方走了出去。
“宝宝!”
何浔下了车之后自然看见了元意,直接过来叫住了她,笑得真心实意,还把一束花塞到了元意的怀里:“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伤心啦,特意下来等我的吧?走,我陪你辞职去。”
元意大声说:“都分手了你别管我的事好吗?”
现在才刚九点,正是上班的人流最密集的时候,元意这一嗓门不小,立刻吸引了看热闹的眼神。
何浔没想到元意会来这一出。
以前元意只要出去说话全是轻言细语的,尤其是在自己的身边。
更别说这种在外面谈论分手的话,只要自己起个头,元意都能卑微的求自己好半天。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何浔说话,元意就又说:“怎么会有你这么死缠烂打的前任啊?我都说了我要追求自己的梦想,我有自己的工作理想,我以后是要跟程董合作的,你嘲笑我就算了还要我辞职!”
周围的工作族们情不自禁地对着何浔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只要是打工的,就能共情元意的这句“我以后是要和彭董合作的”。
彭氏集团旗下子公司无数,产业遍布各行各业,是名副其实的龙头老大,无数职业人的终点圣殿。
虽然彭程在外不可亲近的冷名远扬,但她对待自己的属下没得说。
进入彭程心腹圈的高层们,不仅享受着六到七位数的底薪,工作时限满一年起就开始参与分红,更不用提那些拉到顶配的基础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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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普通公司的打工人里,早就流传着一句“我以后是要给程董打工的”自我祝福。
元意更猛,直接说要和程董合作,勇气可嘉,怎么还能嘲笑?
“你小点声!”何浔被周围的目光看得脸火辣辣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不是,你果然是压力太大了,走,我带你上去辞职。”
看来有点着急了,现在连宝宝都不喊了。
元意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别拉我,不然我报警了。我都和你说过很多次分手了,放开!”
何浔本来就没睡够,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熟稔地扣住元意的脖子往自己的身边一拉:“真分手?宝贝,这一年我为你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你怎么还得了?”
元意道:“那你还打了我那么多次!”
急着上班的人群有了一瞬间的停滞,鄙夷何浔的眼神中又带了一丝嫌弃。
何浔真被气着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元意!我已经给你脸了差不多就得了,给我去辞职。不是想和我结婚么,我的太太可不需要结了婚还在外面上班。”
“你还想报警?我告诉你,到了警察局吃亏的只会是你。”
元意话不多说,趁着何浔掐自己脖子时压低声音挑衅道:“你试试,骂你这么久,你倒是抽我一巴掌啊,死孬种。”
何浔顿时气血上涌,一巴掌抡圆了就甩了过去。
“啪!”
元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微微偏头,弯唇拿出了侧袋那个用布包了一圈的啤酒瓶。
她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周围的人大怒,还以为元意要吃亏,想要上去拉架,被元意大喊的一声“让开!帮我报警!”给震得一动不动。
随后更是惊恐——这就是被家暴久了之后反击的实力吗?
这个报警,抓、抓谁啊。
何浔甚至还没从自己真的在大庭广众下打了元意一巴掌的愤怒里缓过来,就被元意拉出去打了个够。
左手一束花,右手一个小酒瓶。
优雅。
九点,彭程已经刚在家中开完了一个跨国会议,在前往公司的车中查看今天的财经新闻。
她没有提前到公司的习惯,这样会让员工有压力。
年助理在副驾驶查阅着老板的日程,做出合理调整后说:“您下个月的几趟出差合并过来之后,年底的家庭旅行是赶得上的。昨天您要我打听的事查到了,元小姐看的是邹海医生的专家号,并且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邹医生是胸外科的名医,做肺部手术的一把手。她的肺出问题了?
年助理迟疑了下还是道:“只是您的行程太满,这段时间又一直压缩睡眠时间,要注意身体。”
不知为何,彭程想到了一个更加极致压缩睡眠时间的人。
年助理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着脸色大变:“彭董,何小姐和人打架闹到警察局去了,现在让您过去。”
彭程眼皮都不抬一下:“年然。”
年助理心里发毛,却只能硬着头皮:“何小姐和元小姐打的架。”
“谁?”
“……元小姐。”
彭程耐心耗尽:“我说谁打的谁。”
“警察说是互殴,还是在公共场合,在奇声的楼下。”年助理余光看到彭程的表情已经懂了,对司机说,“掉头去派出所。”
7. 第 7 章
在去的路上,彭程已经想了很多场面。
其中不少的画面,都是关于元意受伤的。她不知道元意怎么会一下和何浔进展到了互殴的地步。
她想到元意昨天还在医院检查。
以及那张苍白的脸。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下车后,民警看到了她好像看见了救星,忙不迭将她迎了进来。
彭程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般场景。
脸上的表情微微愣住,最后缓缓的皱眉。
“小姨,你终于来了!”
对面坐着的是何浔。
脸上各处都挂了彩不说,脸颊肿的和什么一样,血痕、抓痕凌乱分布,眼睛被迫半眯着,但看着不像是手打的,像是被什么抽成了这样。
露出来的胳膊和脖颈,都有瘀痕。
……互殴?
彭程的视线又投向了元意、
元意的左脸上有个非常清楚的巴掌印。在发现自己在打量的时候,她还特地把那边展示出来给彭程看。
笑眯眯的:“程董,您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双肩,整个上半身都松弛了下来。看见了彭程,就像是看见了靠山一样。
在场的民警:这对吗。
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乖巧了?
话说回来,程董这到底是来捞谁的……
年助理压下心中的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打我都打成这样了还要问怎么回事吗?”何浔精致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她每说一句话都得停下来缓缓吸口气。
“我今天都来主动找元意了,她蹬鼻子上脸的发什么疯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哪怕她是我女朋友,我也是绝对不会谅解的!我要她关进去蹲看守所。”
彭程往下扫了一眼,看见了何浔脚边的垃圾桶里都是擦了血迹的纸团,不知道是不是把牙给打掉了。
元意说:“你别血口喷人了,警察同志们你们看监控的时候听见了吧,是她先发癫让我辞职。要不是她突然打我一巴掌,我也不会应激打她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年助理看着老板沉沉的脸色,觉得这事情真是难办了。
何浔哪肯。
她非得要把彭程叫来,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小姨的影响力。
而且元意特别怕彭程,到时候还不是会乖乖的听话。
彭程冷不丁问:“辞职?”
元意捧着脸点头:“何浔让我把工作辞了,我不愿意才起的冲突。”
何浔:“你不就是想让我养着你吗?小姨,你别听她满口胡话,你见到昨天摆在咱们家门口那蓝色大棚了吧,她昨天都打算和我求婚的,辞个职是她自己愿意的!”
说出来何浔自己也不觉得离谱,哪有人会在塑料大棚里求婚的。
彭程也没看见求婚的那一幕。她只看见了元意把所有东西都背进了那个大背包。
警察也知道彭程是惹不起的重量级大佛,在边上道:“她们确实在打架之前起了口角,元意女士还说她的理想是要和您合作,但何浔小姐经常嘲笑她,这是一种侮辱。”
元意没想到警察会在这里说出来,一时尴尬的低下头,避开彭程探究的视线。
彭程从来了之后,话就特别的少,但气场特别强,所有人都会轮流在她的面前解释,想知道彭程到底是什么态度。
可彭程滴水不漏,连表情都很淡。
何浔把手机啪地摆在桌上说:“小姨,元意说的都是骗你的,她还是个贼,你看这个监控。”
那段画面,正是凌晨四点元意进入了别墅的画面。
这也是何浔为什么说,到了警察局之后吃亏的会是元意。
她早就拿到这段视频了,知道元意进来过。以她对元意的了解,还能拿什么?名牌包包,或是首饰。那些自己送她的东西,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
更别说她小姨从来最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何浔说:“她今天这么早就去上班了,东西肯定都没处理,不信你们翻她的包就知道。”
包……
元意一下坐直了:“凭什么给你翻我的包,这是我的私人财产,我不会给你看的。”
何浔:“看吧!她就是从我小姨的家里偷了东西还不承认!”
彭程终于缓缓走了进来。
何浔洋洋得意,所有人都知道,大概这事能结束了。
元意还是有点怕彭程的,她低着头,但不是因为何浔诬赖自己偷东西,她偷没偷东西彭程还能不知道吗?当时都和彭程碰上面了。
今天彭程又穿了一件风衣、内搭和昨天早上元意见到的是类似的款,衬衫和马甲。很经典的黑咖配色。
元意不敢多看两眼。
这种英伦风的搭配很适合彭程,本来就个子高挑,穿在彭程的身上时,美的很斯文。
斯文之下,往往带着暗潮汹涌,只不过被人稳稳地克制住,所以才显得那么禁欲。
就像彭程那被收束在大衣之下的身形,隐隐绰绰。
元意不敢深思,不敢遐想。
“你今天去上班了?”
却未曾想到,彭程问出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元意。
元意抬头,和彭程对望了:“……是,我八点半去上的班。”
彭程很快在心中计算清楚,元意凌晨四点起来出发到别墅,回去之后没休息就去上班了。
这没得说,这可能是真爱这份工作。
那句要和她合作的话,不知起到了几分鞭策的作用?
“不用验伤了,和解吧。”彭程退开一步,让出了自己和元意之间的社交距离。
洋洋得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此刻元意完全懂了,从脸上到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得意,要不是有碍观瞻,她真想抱住彭程的腿说一句程董明鉴!
刚好还可以进一步确认一下,彭程的腿是不是还好好的。
彭程不禁又往后退了半步。
何浔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小姨的意思居然是让自己就这么和元意算了。
她觉得元意得了失心疯,有可能是这段时间给她压力太大。
但是她小姨怎么也?
何浔短暂的僵住之后便要跳起来,被赶过来的年助理按住:“何浔小姐,小何总!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如果有人知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样,丢的是家里的面子。只是挨了前女友几下也是人之常情,现在事情没有发酵,消消气算了。”
在利益面前,这些都要让路。何浔想不明白,可彭程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掰扯上。
何浔根本就不愿意,但是她被彭程严肃的眼神一对上,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闹下去了。
可她的心里憋屈无比,明明是元意作孽。
这事情应该就是算了,负责的警察也都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让两人在调解书上签名,就听见元意开口了。
“我不同意,我不调解。”元意原封不动地把话返回给何浔一遍,“我要让她蹲几天看守所,你们看我脸上这巴掌啊,打的这么重,我不会原谅她的。”
警察:“……”也是活阎王来了。
见好就收是什么不知道吗?
这小姑娘为什么在彭程来了反而更嚣张了!
何浔彻底没了以前对待元意时的游刃有余。弹跳起来的时候浑身又痛的慌:“元意你这脑子是不是坏了,到底想怎么样?”
年助理将她按住,彭程淡淡问:“你的和解条件是什么。”
“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我要五十万,并且就侮辱我理想这件事和我道歉。”
这五十万对她们什么也不是。
“你从我那里拿走的东西何止五十万?”何浔不可置信地看向元意,“怎么不接着装了?做我女朋友的时候说自己不爱钱,你可真虚伪。”
这句话这辈子居然这么快就听到了。
元意满意道:“我就是虚伪。就是爱钱。你不给我钱,我就不和解,今天我们就在这儿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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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意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无耻吧,但她不在意。无耻好啊,早这么无耻早好了!
“不能给,小姨,她还偷了我们家的东西。我要叫律师!”
彭程:“年然,给她。”
元意的表情僵了一下。
谁给?
上辈子死了都没拿到的五十万,今天居然这么轻松就拿到了。
可她拿到五十万,是想还三十万给彭程的。如果是彭程给钱,她再给彭程,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等等。”元意从椅子上起来,情急之下拉了一下彭程的袖角。
“还有要求?”
元意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小声说:“是用何浔的钱给吧?我……不要你的钱。”
彭程的视线从元意的脸上的红痕,一路滑倒她拽住自己的指尖上。
是很漂亮的手指,但并不娇嫩,也不柔弱。
什么时候长大的?
连捏人衣服这种小动作,都带着抓不住般的狡黠。
元意这才意识到,赶紧放开。
彭程还没说话,何浔冲了过来,拉开她的书包就往外倒。
除了一台沉重的电脑之外,只掉下来一张米色单人毯,上面有小猫咪的印花。
压根就没有何浔嘴上说的,那些值钱的东西。
元意立刻去抢自己的包,何浔硬拿着不肯给她,还想往里面再翻,元意没惯着她。拉扯的过程中又和何浔扭在一起。
两名办事的警察赶紧拉人,彭程发现元意居然还想继续打。
警察忙将她拉住:“小姑娘,你消停消停吧!”
看元意能把何浔打成这样。她以为元意可能自己练过。现在看她被警察轻松地拉住,还在喘气,才知道这姑娘什么招式都没有,凭的就是一股不顾死活的劲。
像是什么在乎的事都没了。
就在元意被民警拉住之后,何浔仍旧想冲过去,一巴掌落到元意的脸上。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人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还没闹够?”彭程的语气冷了下来,将何浔的手甩开,“分个手体面都不顾了。”
何浔有苦难言,却不敢忤逆彭程。
年助理体贴地上来对元意致歉,告诉她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要了她的银行卡账号。
何浔被送去医院处理伤口,年助理还问元意要不要去,这个过程中彭程已经坐进了车里,没有再和元意有多的眼神结交汇。
元意当然婉拒。
在派出所路边等车时,彭程也没说要送她,元意知道,自己这狮子小开口要钱的举动应该也让彭程心中对自己的印象分大减。
她们有钱人可以用钱来买脸面,而她这种目前没钱的人需要用不要脸来要钱。
问题不大,要到了就好。
大问题是彭程的腿。
巧了。
派出所门口的架设了路障,说前方的地下水管忽然爆了正在维修,只剩下了单侧通行。
车辆拥堵,车辆缓行。
彭程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她好像一遇到元意就堵车。
无端有些闷,彭程不知道自己的眉头没松过。
年助理将车窗按下给她透气。
元意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索性背着自己的包走过这段路再打车。
她有些累了,走的很慢,但再慢也赶上了彭程的车。
因为车窗开着,她听到了司机的话。
“程董,车厂那边说0909已经修好,明天就能照常接送您。”
何浔道:“还是我介绍去的那家4S店厉害吧?这么快就好了,当时我特意问过我妈的。小姨,明天我去帮你验货。”
元意的脚步顿停。
当时新闻的大幅图片上,彭程最后出车祸时候乘坐的座驾是一辆奔驰S级,车牌号就是0909。
车身遭遇猛烈的撞击后,这辆无声的猛兽后半段几乎支离破碎。
坐在后面的人也是,可司机却捡回了一条命。
8. 第 8 章
处理完手头的事,元意回到了宿舍收拾东西。
她要把东西都搬到自己的单人宿舍里去。全心全意地完善这个游戏项目,在彭程面前汇报的时候也能更胸有成竹。
刚跨入宿舍门,她的手机就收到了汇款到账的短信,这次的户名是何浔。
还挺讲信用的。
现在她手机里的余额忽然激增,银行卡的密码也改了,现在孙雪玉怎么都不可能从线上在自己这里拿到钱了。
但她的心情并没有很好。
盯着手机里那个叫做“涟漪”的置顶聊天框,元意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停下了自己冒昧的手指。
她想和彭程说:程董,要不然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验车你方便吗?
冒昧,太冒昧了。她离被彭程拉黑就是这一句问话的距离。
元意只好又到导师办公室去了一趟,展示了这两晚的建模成果之后,伍庭终于对她和颜悦色了起来,让她好好干。
元意当然会的。
她现在一直在等机会。
之前到公司的时候,李屿君早就对她透露过。有新的投资人已经看中了她手上的这个项目,准备合作开发成更大型的游戏。
只不过那位投资人实在日理万机,还没能等到和她坐下来谈谈的机会。
奇声这边,当然会让元意去谈。她是游戏的创作者,之后该如何融合新的元素也只有她更明白。
元意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位投资人是彭程,所以回来后努力的步伐根本没停下来过,熬夜也要继续做。
想要一次性把十只猫的3D模型做出来是不可能,元意只能想了别的办法,她先把剩下来不及做的模型画出了手稿,以及一些自己对于之后可以用做游戏里的场景都画了出来,整理成册。
在这一星期里,元意还把自己那套小居室找了个中介挂上了急售。
买过来的时候是18万,贷款的,后面贷款全是元意在大学时疯狂兼职换完。现在升值了,可以卖到25万。元意说自己三十万买的,愿意让价到二十万卖。
中介说效果不错,一直都有人要去看房。
她根本就不操心孙雪玉想对自己怎么样。
孙雪玉的手头上一定还有别的钱,所以她一定得把孙雪玉逼上绝路。
这段时间,元意很关注何浔的朋友圈。
这人什么都藏不住。在那天帮彭程取回了车之后,何浔还拍照发了朋友圈。一看就是邀功。
【给小姨取回了她的车,完美复活!开心!】
元意对比了照片里的那辆车和自己记忆中的那辆,确定了就是同一台车。
彭程的行程有一部分是公开的,一部分是私人的。元意去搜过,没看到彭程这段时间坐的是哪台车。
她只能等待机会,等着自己可以借着谈合作的由头去和彭程多说两句。
第二天才刚到公司,李屿君就脸色很不好看,把她叫到办公室。
“明天和投资人的见面,换人了。”李屿君捏了捏自己对眉头,“你今天把该展示的资料都发给卫煦。”
元意什么都没问,只是说:“可以让我知道她们在哪吃饭吗?我想去闻闻饭香。”
李屿君还以为元意会大闹,或是不甘,或是为自己争取一把。
没想到她居然就这点要求。
李屿君现在才迟缓地感觉到,元意似乎和以前很不同了。
元意将自己电脑里的资料都交给卫煦了,但是自己做的手稿没给。
卫煦接过来就卷成了一团,厚实的纸卷敲了敲桌面:“气我吗?听说你和小何总分手了,我是需要恭喜你还是要可惜你呀?”
面对卫煦的挑衅,她无动于衷。
“祝你在和投资人谈的时候愉快,别把项目搅黄了。”
卫煦轻呵了声,那一卷资料拍在了元意的脸上:“你也别怪我,谁让你现在靠山都倒了呢,谁还会卖你的面子?元意,你那个妈可真丢人,就你这种有辱公司形象的人本来也不该待在公司里,还不如自己去辞职。”
元意转身就走。
下午她就不去公司了,今天的实习工时已经打满,公司没强制。
睡前,元意只查看了明天的天气。
寒潮来了,急降温十度。
晚上会更冷。
今天本该和她无关,但元意还是在六点钟的时候步行出了门。
从李屿君那里,她已经知道彭程会在哪里和公司的人吃饭了。刚巧,从这里过去走过去只要十分钟。
很近。
她决定散一下步,顺便过去偶遇一下彭程。
等事情办完了,还能在外面吃完热乎乎的麻辣烫再回去,真是太幸福了。
街上的工作族没想到温度下降的这么快,都双手抱胸,顶着风快不跑进了地铁站,不断地和元意擦身而过。
彭程坐在车里,还在不停地收到何浔发来的短信。
何浔:【真的,真的,小姨,我都想明白了,你别把我其他卡停了,求求了……】
何浔:【我这段时间已经表现的很乖了呀呜呜呜。咱们可是一家人,你还不相信我?我和元意的相处过程你也都知道,她有多爱我你不也都看得见嘛?她就是一时发脾气,真的不是和我真的分手。】
何浔:【她就是想让我多陪陪她想出的这些馊主意,以前都是寻死觅活地说没我不行的。哎我知道她很爱我,但也是烦了嘛,一顿饭好吃总不能顿顿吃啊,这次就是给她一点教训,也没别的意思,没找她麻烦。】
何浔:【元意这性格你不是也知道嘛?有点假的。她第一次来咱们家我就看出来了,但她爱我是真的,我就算了。】
何浔:【她之后清醒了为了哄好我肯定会费心思了,可能还会来找你当说客,小姨你可别答应,这次非要好好磨磨她。】
何浔:【小姨~小姨你最好了~我以后还是想要和元意结婚的,毕竟我是她十八岁就爱的人啊,我好负责吧!到时候你一定要支持我们。说好的哦!你要给我们新婚礼物的!】
彭程扫了一眼,打眼就看见何浔说的她有多爱我。
她好爱我。
她就是最爱我了。
她甚至会寻死觅活地证明自己爱我。
她就算来找你献殷勤也是因为太爱我。
看来停卡的力度还是不够,居然还能让何浔的脑子没有好一点。
年助理说:“程董,奇声公司的人到了。”
彭程收回思绪:“嗯。”
“空调的温度还可以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年助理听出彭程的语气不太好。
彭程:“不用了。”
这种老毛病如果真的能通过调高温度就痊愈,那一定是世界上的第八大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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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如同蚂蚁啃咬般的疼痛只要天气一冷便如影随形,她已经拥有了顶尖的医疗条件,却无法治愈这项顽疾。
医生都委婉地提示:“程董,您可能需要去找心理医生问一问?”
彭程是个明白人,知道医生说自己心里有病。
她自己当然清楚。
现代医学无法治愈的小慢性病,通通都是心里有疾药石无医。自己不想好,别人帮不了。
天很冷。
哪怕她坐在温暖的车内,也很冷。
这么冷的天,人人都只想快点到跑到温暖的室内去。
她往窗外一看,冷不丁看见了元意背着电脑包费力地沿街走着。
今天这包不知道是背了什么,看起来格外的沉。
显得元意步履蹒跚,像个驮着重物的老乌龟。
穿的不算多,就是普通的一件大衣,里面套的可能只是短袖。牛仔裤,球鞋。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走什么?
因为风刮的太大,元意是逆风走的,被吹的睁不开眼睛,还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她差点摔倒,也不知道有没有崴了脚,然后停留在了一个冰淇淋店门口。
店面里的亮光坠在她的眼底,这一瞬,彭程甚至感觉,自己都能看清元意眼睛里的渴望。
这么冷的天想吃?
她知道元意的家庭条件不好,过了很长一段的辛苦日子。但是和何浔在一起后,应该改善了很多。
彭程又想到了何浔说的那一片她很爱我,蹙了下眉。
将自己的所有押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时,就如自己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停掉何浔的卡那样,何浔也可以随时停下对元意的支持。
彭程知道《喵伴》是元意做的,如果这次的合作能够达成,别说是冰淇淋了,元意能买下这家冰淇淋店,还绰绰有余。
何浔早就对她打过预防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让彭程准备她结婚的贺礼。
如果何浔真的会与元意结婚,那么——这次合作就是她送的礼物。
知道元意会过来和自己吃饭,所以彭程没有让车停下。
但她走进定的位置,发现坐的人不是元意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冰淇淋店外。
元意满头大汗,感受着冰淇淋店传来的阵阵冷气。
好热啊!
不管是谁,像她这样背着三十万的现金走在路上都会热起来的。她知道天冷,还上上下下都贴满了暖宝宝,结果发现完全没必要。
负重走一走之后,她就是个热气腾腾的空调。
好想吃一口冰淇淋凉一凉,又怕耽误事。现在这个点彭程应该已经和卫煦谈上合作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她到时候是干脆跑到彭程面前假装摔一跤,还是再拉一下彭程的袖子,或者是干脆去车边碰个瓷。
那样都好,反正能跟着彭程上车就好。
她还是先去吃口冰淇淋等一下好了,元意低头思索着,想到自己现在银行卡的余额,就想请客。
最好是大摆鸿门宴,把自己所有看不惯的人叫过来,吃了一个杀一个。
这时,有人替她拉开了冰淇淋店的门。
“谢谢啊。”元意声音雀跃地回答,一抬头,眼睛都不眨了。
本该这时在餐桌上对人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回答:“不客气。”
9. 第 9 章
出于一种礼貌,彭程知道那边临时换了人,但彭程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哪怕她更希望和自己对接的人是元意。
但这是一门生意,只要能够得到利益,是谁来,结果都一样。
室内的温度适宜,水晶吊灯在灯下折射出华丽的碎光。彭程进来的时候,自有识趣的侍应生将她的大衣接过挂好。而她直到坐下,对面的卫煦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餐叉被碰在餐盘里,叮咣一声。
还未说话,便听见彭程清冷的声音:“坐。”
卫煦脸瞬间热了起来,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彭程真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彭程一出现,她感觉连空气的流速都变缓了。
目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控制不住从彭程高挑的身影上移开,偏已经紧张的呼吸都不再均匀。
哪怕现在和彭程隔桌对坐着,她也能感受到女人身上传来的强大压迫感,像是在俯视她。
卫煦头脑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程、程董好,我叫卫煦,原本公司叫来和你对接的同事有事来不了,所以让我来和您对接。”
话一说出口,卫煦就后悔不已。
她说这些做什么?要是初印象不好,这就像是间接告诉彭程自己抢了元意的功劳一样。
还好……还好,她刚好知道彭程和何浔的是一家人,知道像元意这样贴着送上去的女孩,又门不当户不对的,彭程自然也不会喜欢。
对面的彭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卫煦稳下心神,展开笑颜:“程董,这是这次合作我们能拿出来的诚意。”
彭程接过卫煦手里的文件,这一份和她之前看过的毫无二致。只不过,在游戏原创意与制作人那一栏上,只是填上了奇声游戏公司。
卫煦开始根据元意之前交上来的资料,熟练的对彭程开始讲解之后公司会对游戏进行的改进和设计开发。但她只说到了一半,就看见彭程皱了下眉。
很小的表情变化,却让卫煦打了个哆嗦,心中有些发寒。
彭程:“诚意?”
她随手在翻开的一页上点了点:“《喵伴》原作中,主角只收养了两只猫,上平台的时候才增加到四只。每一位宠物主角都有对应的手稿图,你这份里缺了什么?”
卫煦心中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收养了两只猫,不是一开始就是四只吗?这些程董是怎么知道的……卫煦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调研,可确实不知道现在还得交纸质手稿。
而元意也更不可能知道!
选择是单向的,元意甚至不知道这次的投资人到底是谁,连她都是靠别的方法……
一瞬间,冷汗落下,卫煦的话语一卡壳,瞬间就漏了怯,急忙乱了章法地补救。
可对面的女人神情疏离冷淡,视线都不再投来。
彭程只是一瞬拧着眉,从膝盖蔓延到小腿的针刺感逐渐清晰,再温暖的室内也这么寒冷逼人。
她知道,再要不了多久,这股疼痛便会更为难忍,如有一根磨细的弯头钢针,从足踝处扎进了她的皮肉,再贯穿至膝盖处,堪堪连筋连皮,在里面细微地碾磨着每一根神经。
彭程无端想到了元意望着冰淇淋店的神情。
秋季的冰淇淋店里应该不会开空调,那里可能会更冷。
不知她吃上冰淇淋了吗?会很好吃吗?又会吃什么味道?
“程董,程董?您是和我们公司的设计人……很熟悉吗?”
不知飘了多远的思绪终于被这一句拉回,彭程平淡地微微上抬眼皮:“不熟。”
对元意的资助,不过是她那时的唯一能把握的事情而已。除此之外。她和元意是陌生人。
彭程从不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利落地站了起来,等在边上的年助理立刻送来一根乌木手杖,虽然没有说话,可眼中全是担忧。
她知道老板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他人的搀扶,就硬忍。
卫煦:“程董!您这是……”她看见彭程的手握住的手杖时,沉沉的木质纹理之上,修长冷白的指节如同完美的杰作展现出了强烈的对比。
卫煦立刻意识到什么,“程董,您腿不舒服的话先在这儿休息,我让侍应生拿热水来,程董!程董?!”
“止步。”彭程落下两个字,接下来便是年助理拦住了她,语气平静,“抱歉,没有诚意的合作不谈也罢。卫小姐可以在这儿吃完饭再离开,账已结过。”
卫煦只能眼睁睁地看程董离开,发现自己竟然连靠近看彭程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搞砸了。卫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
“你怎么在这儿?”
面前的人惊讶的表情不假,彭程端祥了半晌,在那一汪琥珀海洋的注视下进了门,“好问题。”
元意噎了一下,随机有些尴尬,想到之前自己和彭程凌晨五点在别墅里的会面。
彭程往前走了一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并不寒冷。
甚至,元意的身上在传来某种热源,丝丝缕缕地侵占身边的空气,不太讲道理。
彭程皱起了眉,止了步子,看着想要离开。
元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看见了彭程拿着的手杖。她立刻将彭程拉到椅子上坐下:“程董您先坐下等,您也想买冰淇淋吗?”
元意的动作放的很轻,但同样轻而易举地拉住了彭程,她不过是捏着彭程的袖子,另一只手抽开椅子。
等到坐下之后,元意又很贴心地将彭程的手杖拿过来靠在一边,小声夸了句:“真好看的手杖。”一看就知道是彭程的定制款,拿在彭程的手上显得名贵而矜持,丝毫不觉突兀,而是相融得极好的装饰品。
彭程有些失望。
元意明显知道她的腿不好。
她的双腿有隐疾之事并未特地隐瞒,有心之人稍微探听一下便能得知。不巧的是,彭程已经见过太多接着这个由头在自己身边献殷勤之人。
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图。
元意图的又是什么?
何浔发来的那些微信话语突兀地涌现,她爱我、她太喜欢我之类的话语,像是女巫的咒语。
彭程道:“不吃,我只是想坐一坐。”只是元意在弯腰给她拉凳子的时候,那股热源更明显了。
“也是不该吃,您的身体还是别吃这些寒凉的好。”元意点头,她见彭程的脸色进来的时候有些白,心里有点不安。
她很纠结,要不要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她没有和彭程长期相处过,不知道她肯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忙。
彭程的腿疾由来已久。元意曾经在商业新闻中看到过好几次彭程的头版照片,拍的都是她持手杖走出来的画面。
彭程本人本就气场强大,还拿着同样气息的木质拐杖,像是下一秒就能让人臣服在她的脚边。
后来,甚至有人将她使用手杖的几次做了合集,标题直白而露骨,说:[妈妈级别的!!]
大家将视线聚焦在了彭程撑着手杖时的气场和漂亮夺目之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一点。
若不是因为实在支撑不住了,彭程这样强势的人怎会依赖手杖走路?
元意不自觉皱了下眉。
窗外,年助理焦急万分,终于和元意的视线相汇。
【元小姐!程董的腿不舒服!】年助理无声地告知元意,元意看明白了。
元意点的冰淇淋送上来了,树莓巧克力味,上面的圆润冰淇淋球放置的非常的完美,工作人员笑容满面:“您好,尽快食用,不然容易化掉会影响口感的。”
因为元意没有坐下,所以店员将冰淇淋放在了彭程的面前。
元意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低头去捧自己的冰淇淋。俯身贴近的距离让她看见了彭程紧绷的侧脸,以及额角的薄汗。
在忍痛?
到底是多熟练,才能做到这般表情丝毫看不出来的模样。
元意的另一只手直接伸到了后面去,摸出了本来就放在外层的毯子,盖在了彭程的双膝之上。
彭程低头一看,很眼熟。
是那条熟悉的毯子,米杏色,带着小猫咪的花纹。在派出所走的时候被何浔粗鲁地从书包里掉出来的那条。
不知道是不是又清洗过了,有着淡淡的皂香。
奇怪的是,在毯子盖上来的那一秒,有种暖意徐徐传来。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元意没有去管那碗昂贵精致的冰淇淋,注意力都放在了彭程的腿上。她的动作很克制,只是为彭程盖上了毯子,指尖立刻离开。
那温暖让彭程一瞬没有拂开:“……你一直带着这个?”
“刚好这两天降温了,就一直带着。这个是可以理疗的电热毯,很暖和的,一次十五分钟。”而且为了方便用,元意特地充满了电出来的,她问:“有好一点吗?你刚刚是不是因为走不动了才过来的?”
彭程说:“你的冰淇淋要化掉了。”
元意啊了一声,视线还是轻轻垂下:“这个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彭程伸手就要把自己腿上的毯子移开:“谢谢,不用。”
还没掀开,温热的手心覆了上来。元意的手在彭程的手背上压了一下,“程董,您现在需要,先盖着好吗?”
和元意一对比,彭程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这样低。
元意浑身都在冒热气,她像个太阳。
彭程想起身,毯子随着她的动作稍微滑落一些后,那熟悉的冷意再次席卷了她。
店门紧闭,彭程却感到外面的冷风刮了进来,独独吹到了她的身上。
元意的手再度过来,顺着彭程的肩膀轻轻一碰,让她好好坐下。
她的手臂内侧贴近,热意滚过彭程的耳廓。
“程董,你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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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意真诚道:“你放心,我不打扰你的。”
她说不打扰就不打扰,端着冰淇淋站着吃。
彭程:“……”
店这个时间点只有她和元意,而元意偏偏要站在自己的身边,格外的显眼。
“哦!对了!”元意掀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刷刷撕下来两个暖宝宝:“这个是我刚贴上去的,用不上,先给你暖一下。”
她很有礼貌地隔着裤子贴在了彭程的膝盖处。
好!
虽然只是轻轻地一碰,但元意确定了,是活生生的腿。
暖宝宝的热度刚好,再加上这条毯子,那些刺痛和寒冷的胀麻慢慢被阻隔在外。
彭程竟莫名感到了一丝荒谬。
在那温暖的高级餐厅里,她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在这个寒气逼人的冰淇淋店,这久困自己多年的病症竟被延缓。
很暖。
非常暖。
因为周身并未有暖气,所以在膝盖的暖意格外的明显,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热源……
彭程看着自己身边的元意,看到元意从身上撕下两片暖宝宝的行为,终于知道为什么元意的身上会这么多暖意。
她整个人就是个移动热源。
彭程抬眸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可声音染着微微的冷意:“元意,你不需要对我做什么,我左右不了何浔的决定。”
元意一惊:“和何浔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是因为何浔才这样做的。”
彭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的情绪,仿佛在问:那你又是为了谁?
元意一时犹豫。
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说是为了彭程,这样太突兀了,可能会让彭程更加反感自己。
印象是要一步一步扭转的。
元意只好说:“总之不是为了何浔。”
彭程静静地坐在那里,元意猜测彭程这是不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也默默地吃着自己的冰淇淋。
大口吃,像吃饭一样的吃,至于味道她没咂摸出来。
空气寂静,又因为实在没有人过来,开始带上来一丝微妙的尴尬。
元意一尴尬就止不住动来动去的毛病,于是她端着冰淇淋碗,边吃边开始了小幅度的移动。
彭程抬起了头:“你喜欢站着吃?”
“我坐下的话就容易起不来来。”元意做示范,费力地垫了下脚,然后往后腿了两步。
这举动成功地引起了彭程的注意,这包看着很重。
“是什么?”
“程董,您终于问了。”元意作势要把包拿下来,还不忘对彭程摆手,“别!您很千万别起来,我自己可以的。”
她也丝毫不估计形象,在调整方向的时候龇牙咧嘴,把背包“咚”地一声砸在了彭程对面的椅子上。
拉开了少许的拉链,元意遮掩着给彭程一看。
现金。
满当当的竟全是现金!
这个包已经装的八分满,钞票是有沉甸甸的重量的,尤其是这种新钞。
彭程沉思,这是要去逃命吗?
“是要拿来给您的。”元意切入正题,语气也转换到正经严肃,“高中的时候如果不是您的资助,我也没有现在。之前我一直在找可以还您钱的办法,现在攒够了。”
虽然是和何浔打了一架攒够的,但只要够了就行。
彭程很不解地盯着元意,她觉得元意变得很不一样。
和从前的不一样还要更不同的不一样。
彭程的手随意地搭在印花绒毯上,短短的绒毛触感柔软:“不必,那三十万给了你就不用收回来。”
从彭程的口中得知确实是三十万,元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坚持道:“要给的,这是我该还的。”
彭程看着元意手中端的冰淇淋,已经化了。
她知道元意不是个世俗意义上的笨女孩。
包括再一次在别墅里看见上大学的她,以及数次围绕在何浔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的元意表现的像是个笨拙的花蝴蝶,她的每一步都踩在何浔喜爱的“愚蠢但美丽”上。
她看的懂元意的渴望。
渴望钱带来的安全感、地位、以及好的背景带来的权利。
她确实有虚伪的地方,但胜在十分真诚的喜爱被钱和身份堆砌起来的何浔。
冷不丁地,彭程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如此,元意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比何浔更有钱、更有权势的人?那个人还不需要她扮演成愚笨的模样。
彭程摩挲一下膝上的毯子,忽然问出来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进来吃冰淇淋?”
元意愣了下:“……啊?因为好热。”
外面狂风大作,夜色早已降临,今天是降温最快的一天。
彭程沉默。
馋什么都想到了,都没想到过元意就是纯馋一口冰淇淋。
10. 第 10 章
如愿上了彭程的车,元意却感觉到了自己和彭程之前气氛的停滞。
她也不知道怎么在自己说完自己是想吃冰淇淋之后,气氛就变了。
元意知道,彭程对自己有不少的误会。
她深吸一口气。
出来的时候,冷风更加地肆虐,是彭程主动说可以送她一程,但别的话什么都不说了。
要还给彭程的钱也不收,元意很苦恼,她还能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欠彭程的少一点?
车里。
毯子还盖在彭程的腿上。
原本在出来的时候彭程已经归还给元意了,但一上车,元意连包都没放,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为彭程的腿盖上毯子,又开了第二个十五分钟。
也不知道是不是元意运气好,今天的这辆车就是那辆陌生而熟悉的黑色大奔。
元意想观察一下车的内部,这需要一点时间。这时候充当司机的年助理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家老板的神色才问,“元小姐,回哪里?”
呃……元意是从自己的员工宿舍走路来的,走路也就十分钟,开车过去的时候,她眨个眼的功夫就该下车了。
那怎么行!
元意拍了拍自己书包里沉甸甸的钞票:“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去福源路那边的和银行里存个钱,然后再回来,可以吗?”
福源路就在学校附近。
这样一趟下来刚好二十分钟左右。
年助理没有立刻答复,明显是在等待彭程的意见。
彭程道:“走吧。”
元意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很真诚:“程董,您人真的很好。”
年助理听到这一声夸赞,忍不住又往后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就被元意捕捉到了。
元意的脸上出现了更为真诚的笑容:“年助理车开的很好啊。”
彭程却皱了下眉。
年助理提心吊胆:“说笑了元小姐,这车刚保养换修过回来,很好开。”
千言万语都是老板的车好,和自己的车技关系不大。
元意:“哦,我上次好像听见了,是何浔送去修的吗,她撞坏的?”
年助理:“不是。”
元意很健谈:“不知道何浔介绍的那家修车行是哪家?”
所以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想知道关于何浔的事。
彭程看着元意那双明亮的眸子,出声:“元意,你可以直接去问何浔。”没必要花这么大心思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
元意识趣地闭了嘴,端祥了片刻彭程的表情。
她以前很怕彭程的,一种心虚的害怕。加上外界的那些评价,她本能地觉得彭程不好相处。
现在回来后,她的心境不同,目的也不一样了,好像没那么怕彭程了。
前提是彭程别凶。
半晌,元意小小声说:“我和何浔没办法好好交流。”
彭程的眉心直跳:“那是你们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元意心里哎哟一声,隐约感觉自己和彭程说的好像不是一个方向,“我和她不会有别的事了,就是这辆车,我觉得还得需要再好好检查一下。”
彭程终于抬眼看她,车也驶入城市隧道内,一半脸隐没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被拉长的睫毛阴影。
“元意,”彭程的声音淡淡的,“你是个有天赋的人,可惜这么多年从来没将心思放在正处。”
元意怔了一下。
她懂彭程的意思,也明白了,原来彭程早就知道《喵伴》是她做的独立游戏。
高中的时候,她是老师特招的特长生,还是半路去的。学艺术需要不少的钱,而她连画材都只能用最次等的。学校的画室的垃圾桶边上,常有别人丢弃了不用的铅笔头。
只有元意知道,还剩半个拇指长度的铅笔,多收集两个,还能用两天。
上了大学之后,她误打误撞地选择了游戏建模的专业,也同样做的很优秀,不然也不会被伍庭看重。
累是累点,可是她很享受那种从零搭建出整个游戏世界,再看到它们鲜活起来,和自己产生互动的过程有巨大的满足感。
她的现实生活有着强烈的失控感,而在游戏建造的过程中,元意再度感受到了秩序和掌控,她很喜欢。
后来?
后来这份心思放在了何浔的身上,被践踏的一无是处。久而久之,也失去了所有的心性。没有人再说她曾经拥有的天赋,只有无尽的鄙夷。
不接纳她的圈子她硬融,表面上伪装的再像也没有,谁都知道她自己没有安身立命的能力。
不靠自己,一切都是虚影。
元意垂下眸,点了点头:“程董,我承认。”
彭程点到为止。
车已驶出幽暗的隧道,进入灯火通明的闹市区,光线瞬间刺过来,引导着彭程看了过去。
元意的脸垂下去,只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脖颈和那侧的耳朵,薄薄皮肤之下细细的血管都看得清。
看起来很失落的模样,有一瞬让彭程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
元意忽然抬起头来:“那个时候是因为没有钱,现在——”她拍了拍身边的书包,“我有得选了。”
就这三十万块钱?
如果这就是元意的底气,那她所需的未免太少。
彭程看了她两秒钟,扯动了下唇角,眉梢微微一扬:“你就知道现在选择的就是正路?”
元意这次没有避开彭程的视线:“程董,我以为您会是我的引路人。”
彭程的瞳孔微微一缩,元意并没有靠近,她却在这一瞬间感觉元意在靠近了自己。
车停了。
彭程冷声:“你到了。”
存完钱再次回程,元意的书包空瘪,她乖巧地坐在另一边。下车时,元意只低声对彭程说:“程董,再好好检查一下车子吧,没必要的话别坐这辆车。”
彭程抬头不解。
“有点小贵,让我很仇富,心里莫名躁动。”元意腼腆一笑,“您知道的,现在社会不太安定,有很多像我这样仇富的人,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彭程:“……”
到宿舍楼下时元意打包了一份麻辣烫回去,打开电脑就开始继续做游戏。
彭程压根不要这三十万,她无以为报,只能在工作上补足。
这个游戏项目正式落成之后,给彭程带来的利益何止几十几百万,只要把和彭程的合作早点落实,然后再让彭程不要在年底去舒原市,八成能避开以前的厄运。
那辆车还要再查。下个月初才会去舒原市,在这之前她要积极推进自己和彭程的项目,这样能更多地出现在彭程对身边,看看她和何浔之间还有什么要查的。
有了规划,元意的干劲满满,也没打算睡觉,准备做到凌晨两点。
收拾书包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忘记拿毯子回来了。
给彭程也没事,就是怕彭程不接着用。那个最好每天晚上要充满电,第二天带出去一天都没问题的。
免不了又想起来彭程在车里问自己的那番话。
正路?引路人?
元意骗彭程了。
她为什么不将彭程当成自己的目的地?这样才能更笃定而坚持。
凌晨两点,看着画面里圆滚滚的金渐层,元意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她对着电脑屏幕拍了个照,顺手发布朋友圈。
洗完澡后,了无睡意。
元意把自己的电脑背上,雀跃地出了门。
她不累,自从重新活了一场,她的精力正出奇地充沛。这方便了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了,她都不睡觉了,有些人也不能睡。
元意拨打电话,打了两个,孙雪玉那边才接通了。深更半夜的被吵醒,孙雪玉人都懵了,都没精力骂她,“喂……”
“你在哪?我来找你送钱啊。”元意说。
钱这个字让孙雪玉有了刹那的清醒,将自己的酒店位置说出来,元意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端着一杯果汁坐上计程车,元意心满意足:有钱又虚伪就是好,凌晨两点想去折磨谁就去折磨谁。
没多久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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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意敲开了酒店的门,啪一下就把灯全打开了。
这是一间家庭房,一张大床和一张双人床。元晓和元辰一脸茫然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
孙雪玉逼迫自己快清醒起来,虽然前不久才对女儿破口大骂,但元意说要来给自己送钱,她的态度立刻好了起来,主动先和另外两个那小孩介绍:“这是你们的姐姐,快喊。”
元意说:“没改口费的。”
元晓和元辰一听还得了,立刻把嘴巴抿得死死的。
元意又说:“小三的野种果然就是没规矩。”
元晓:“喂!”
“我叫元意,你可以喊我天姥姥。”元意一进这里就像进了自己家,把书包咚地一声放下就开始脱衣服,“我去洗个澡,好困,等下我睡大床,把上面的东西清一清。”
大床上睡着元晓和元辰。
两人:几个意思?
孙雪玉憋屈的到了极点,要不是元意说要给她送钱,她怎么可能给元意开门。正要发火,就看见元意从裤带子摸了银行卡出来,就放在床头柜上。
孙雪玉立刻把不满咽了下去,“去吧去吧,就在这儿休息。”
元意人去了浴室,但是声音一直传出来:“这沐浴露给我换个新的。”
孙雪玉:“你要什么?”她定的酒店可是五星级的,里面都是高端的东西,元意还要用什么?
元意说:“硫磺皂,没这个我洗不了。”
孙雪玉:“?”
硫磺皂,这家五星级酒店没有预备。孙雪玉跑了好几家便利店才找到。
“哦对了,洗头发的也给我弄新的来,你们这我怎么用的习惯。”
孙雪玉:“要什么?”
“茶枯粉,谢谢。”元意说。
这东西大晚上更买不到,孙雪玉还搜了一下才知道是什么,她强压着心底的烦躁打发了元辰去找,元意又说:“你们怎么浴巾都没给我准备?这浴巾太软了,我用不惯。”
土包子!孙雪玉让元晓买了条粗糙的来,元意刚拿进去就怒气冲冲地拿了出来:“怎么质量这么差?你们太过分了,不想洗了。”
她换了睡衣,啪地一下把灯全关了,并四仰八叉地睡在大床上:“我睡眠浅,别吵到我。”
孙雪玉傻眼了。
昏暗的房间里,彭程睁开了眼睛。
秋夜温度降低,潮气也重,
她的膝盖又疼起来了。
彭程起身看向一边,那张从元意那里拿来的米色薄毯就放在视线所及之处。
这份温暖她触手可得。
彭程的指尖只是蜷了起来,慢慢地将空置的手心握紧。她垂眸拿起手机,时间显示着三点。
黑暗中,彭程将朋友圈点开,他人精彩纷呈的人生瞬间在视野里滚动。她面色平静地往下滑了两下,视线停顿。
元气炸.弹:[生命不息,工作不止。来财小咪咪请让我变成大富婆!]
配图里,是她刚做好的一只金渐层,肥嘟嘟的脸,一双灵动又圆润的绿色大眼睛。
是改名字的元意,彭程记得她以前就叫元元。
突然就变炸|弹了。
这人前不久还在医院体检,转眼就彻夜工作。话说回来,她这段时间有正经水睡过吗?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晚上说她没把心思放在正路上。
彭程刚想去点个赞,何浔的赞和评论就出现在了底下。
【何浔:现在知道苦了?/傲娇哼哼】
彭程失去了点赞的想法,正欲关闭手机,就看见顶上居然又更新了一条。
还是那枚炸|弹。
元气炸|弹:[还是有钱好啊,凌晨两点想去折磨谁就折磨谁。感谢我的引路人,感谢金钱,感谢这个世界,晚安。]
图中,换上睡衣且素着一张脸的元意正对着镜头wink,手中托着一块黄色的莫名肥皂,贴着脸。
很奇怪。言语夸的也很生硬。莫名奇妙,很做作。
但实在有几分可爱,彭程想。
11. 第 11 章
凌晨五点半,身心俱疲的孙雪玉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拍打她的脸颊。
她晚上被元意折腾的不轻,因为大床被占据了,元晓和元辰两个闹脾气,她又好不容易哄好。一大两小睡在这张小床上格外拥挤,但孙雪玉又不敢真的把元意叫醒。
终于憋屈地酝酿好睡意睡着了不到半小时,她就被迫睁开了眼睛。
外面还没天亮,黑黢黢的上方,元意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起来和你说个事,给你三秒钟。”
实际上没有三秒钟,啪!下一秒,元意又把灯打开了,眼睛很亮:“把你之前你私吞的资助款还给我,这两个孩子随便你怎么养。”
孙雪玉脑袋根本转不过弯:“你在说什么?”
“我问过程董了,她当年给我的资助款是三十万。你呢,给我了我多少?”
元意知道,从高二开始,彭程打过来的钱,就已经被孙雪玉拿来支付给元晓和元辰。
她一个人体恤家里辛苦,一个馒头掰成两份吃的时候,元晓和元辰的身边还有保姆照顾,上的还是顶好的学校,课外还有兴趣班。
她辗转打工拼命给自己挣学费以及补贴家里的时候,元晓和元辰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自己该去哪个夏令营。是去看国内的辽阔风景好呢,还是去非洲看狮子?
元意连画都没画过狮子,他们却能轻而易举地将梦境变成现实。
怪他们吗?当然,但不止怪他们,得从源头找起。
上辈子元意被打压习惯了,孙雪玉用让她嫁给何浔后过新的生活拿捏主了她,从而忽略了太多细节上的不适。
爱全都藏在细节里,不爱也是。
上辈子是她确实是又蠢又坏,还好这辈子没了心肝,元意第一次感觉当个坏人如此愉快。
孙雪玉忽然反应过来,神色不虞:“我也供你吃供你穿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知道你不满意你弟弟和妹妹,但是……”
她的语气染上悲痛:“当初的事我也有不对,你爸托我照顾这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元国铮的生活费之余,每个月都有两万元的医疗费,我怎么不知道他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元意微笑,“我们总不能作假,等他出狱的时候,可能已经病的奄奄一息,需要我为他定公募还是临终关怀房间?现在这两个项目都很紧俏。”
孙雪玉大惊:“你准备干什么?”她的眼神深处带着一丝惊恐,仿佛从来不认识自己这个女儿似的。
元意说:“没想怎么,你如果要继续养着这两个野种,那就和我公证断绝母女关系。如果不想,那就还钱给我。”
在孙雪玉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元意背起书包:“三十万,支持最高十二期的分期付款,前十天免息。十天后年利息百分之15起,嗯……就是说,十天后如果还没还我五万块,利滚利……”
孙雪玉下意识说:“你高利贷啊!”
元意扬起笑容,将那张银行卡收了进来:“哎?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我等你想清楚。”
她直接出了门,下楼慢悠悠地吃早餐。在喝着甜稀饭啃油条的时候打开朋友圈看了一眼,居然好多人给她点赞。
何浔的,嫌弃脸,划走。
芩微的两条:【要不要这么卷?给我个管理号我要进去撸猫猫。】
【你这是在哪儿睡觉啊?】
其他人若干。
元意还看见了彭程的点赞。
来自凌晨3点43分,就在她发完这条朋友圈之后。
元意直接将这条开过光的朋友圈给置顶了。
元意感到神清气爽,浑身都有一种自己即将入账的愉悦。孙雪玉订的酒店离她的公司没多远,但此时到公司还为时过早,于是她到附近的公园里打开电脑就是干活。
有人说公园二十分钟理论能极大程度上改善心理健康,元意看未必,还得是来财。
九点,元意准时来到公司打卡,她忽略了一些落在自己身上带有同情的目光。
再一看手机,好端端的班全被何浔一个符号给打破了。
何浔:【?】
元意继续保持沉默是金的习惯,不回。
从回来开始,她就开始不再回复何浔的消息,看到也只是当空气。
为什么还没删除,是因为她还没弄清楚何浔和彭程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让何浔背地里要那样去害彭程。
坐下没多久,卫煦脸色非常不好的进来了,进来便把手上的东西重重地放下。元意看的出来她怨气很重,看到了也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自己调试着刚做出的那只鼻嘎猫。
“装什么没看见啊?”卫煦气不过,憋了一晚上的火撒不出来,看见元意就不顺眼,“你是故意的吧,昨天准备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充分!”
“怎么,你没有搞定吗?”元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是昨天说让你去谈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比我这个开发人还懂行,相信钟经理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对你委托重任。”
卫煦声音变大了:“你这是在阴阳怪气谁呢!”
元意哎了一声:“你看你,真说了又不高兴。”
“别吵了,都来我办公室。”李屿君脸色不好地出来,“元意,你过来。”
进了办公室,钟贝莉也在,但脸色同样不好看。元意心情不错,还体面地和钟贝莉打了招呼。
今天上班奇怪的气氛,加上昨天那么早就看见彭程出来,元意不难猜出,合作可能没成。
钟贝莉压着嗓子说:“昨天的事也怪不得卫煦,她已经尽自己所能了。要想和程董合作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那边也还没定死说不合作,就让元意再去和程董那边谈谈,这毕竟是她的作品。”
合作明朗的时候让自己的得力部下去,合作现在告吹了想起她来了,这和脱了裤子发现没带纸还要她送没区别。
元意说:“不知钟经理是没刷牙还是没洗澡。”滂臭。
钟贝莉和元意接触的不多,不知道元意和之前有了巨大的改变,还皮笑肉不笑地对李屿君说:“李总监,你带的人有点意思。”
卫煦心中急躁,一想到昨天彭程对自己说的话,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要不是钟贝莉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让她把这件事顺势再推给元意,这事情轮得到元意?
彭程离去时的冷淡和拒人千里的神情刻在她的脑海,卫煦对彭程的难以相处有了深刻的认知。外界传彭程在把控合作这一块儿眼光毒辣,也格外的不近人情。
现在惹恼了程董生气,就算是元意去也同样无济于事。
到时候就可以让元意自己离职。
李屿君看了一眼元意后说:“这个项目不推进,对公司的损失很大!我们这个新部门都可能活不下去,让元意帮你们善后也可以,但之后必须全权给元意负责对接。”
钟贝莉挑眉:“行啊,做的到么?只怕程董那边连见都不会见你。”
“我有办法见到程董,推进这个项目,我只有一个要求。”元意咧嘴笑得很清澈,“我要修改之前的合同,把《喵伴》的版权变更给我。”
元意在办公室装完了,潇洒离开,背起工作书包却犯了难。
班都不上了,她要做的就是去见到彭程,把合作重新敲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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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又来了。
彭程这个人非常讨厌走后门和行使特权的人,如果她已经做好决定不合作,就不会因为自己而改变。
她要怎么才能在工作时间见到彭程?
彭程很忙,元意知道她每天的行程都已经定好,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屿君都没那个面子。
元意虽然没把握能够见到彭程,但还是坐地铁去了一趟彭氏集团。
果然。
到门口报上自己的意图,前台得知她没有预约之后,一句冰冷的程董没空就把她给打发了。
手机里,一个叫做X张希的人,发来了一张图片。
灯光昏暗暧昧,但仍然能看清图片中是何浔,她被围坐在卡座上,两边的女人紧贴着她不说,就差没嘴对嘴喂酒了。
这要是在上辈子,她会很气氛很失落,会恨自己为什么没那能力把何浔留在自己身边。
现在不了。
她只觉得这死丫头命可真好,有钱就能大白天的在这里当皇帝。
张希:【元元,阿浔喝多了,看起来状态挺不好的。】
这个人元意很有印象,是围绕在何浔姐妹团里二代之一。以前元意对她的印象很好,觉得她总是很及时的告诉自己何浔的位置和状态。
现在再来细品,这个总是很及时是如此的微妙。
比如何浔在酒吧喝多了、在公司里加班,什么时候提前回国了。
而元意赶过去必然会发现,何浔在酒吧喝多了所以和旁人玩亲嘴游戏,在公司里是和秘书一起加班,提前回国的时候是为了给兴起时捧的小明星庆生。
这次也一样,明面上是好心发给自己的报备,实际上是为了让自己看到这张何浔出轨的照片妒火中烧,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成为那个圈子里的耻笑。
元意回复:【那很坏了】
张希:【?元元,你别着急,这事情有误会的,你快过来接阿浔吧。】
元意:【唉】
有的人说唉是叹气的意思,有的人唉是真的没招了,还有个别的说唉是因为她怕自己憋不住自己的一肚子坏水。
元意找出了何浔公司的大群,反手就把这张照片给转发了出去。
她又不是何浔的老婆,也不是何浔的员工。
何浔的面子,她的鞋底子。发,狠狠发。
她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见到彭程的办法,就是有点废何浔,不过管她的呢,这是何浔自找的。
以前她为了时刻跟紧何浔,还进了何浔公司的群。当然不是内部群,但是和八卦有关的消息,在这种全公司人员都在的群里才会发散的格外迅速。
[谁啊这是?好眼熟]
[大白天的就爆这么猛的料吗和?……等一下,这个发图的人名字是?]
[等等,我眼睛没花吧?]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啊啊啊快顶上去啊!我不想被辞退]
[??????]
[肯定是误发,这已经快两分钟了谁来提醒她一下啊]
[@心碎小元]
图片元意当然不会撤回去。
她甚至为了配合这张图,还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
两分钟,大群里的人默契地聊起了其他,迅速地将她的那张图刷了上去。
此刻的办公室里,彭程正要进行一次短会。
年助理拿着平板进来叫她的时候,彭程也恰好拿起了手机,看到了朋友圈的一个红色提醒。
点进去,发现昨天熟悉的名字改了。
[心碎小元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12. 第 12 章
彭程的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她记得昨天晚上还不叫这个名字。
年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程董,小何总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您看要不要我们需不需要帮忙把消息压一下?不然,只怕贵科那边的合作敲不定。”
彭程从来不将工作与生活混为一谈。
但此刻,她的脑袋里却在第一时间想到,元意将自己的名字改了一定和何浔的事相关。
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和何浔没关系了,转眼便为了何浔心碎。
彭程:“什么事。”
“上午的时候小何总的公司群里,发出了一张她的照片,画面不雅观。”
彭程自然不会在何浔的公司群里,但作为一个能为老板排忧解难掌握所有情报的好助理,年然潜水在所有的子公司中,掌握的一手八卦。
只要老板需要,她就能娓娓道来。
何浔是彭程的外甥女,被彭家安排在彭程的手下锻炼,现在已经接管了一家公司,主攻酒店方面。只要过了这个阶段,就会顺理成章地来到集团担任核心职位,
当然,家中的长辈早就说过让彭程多照看,好的资源也自然而然的对何浔进行倾斜,好让她的工作履历“镀金”。
年助理知道彭程一向看重能力,何浔进入公司的这一年里,她才知道彭程的心中,托举家庭排在了首位。
从不是外界传言的不近人情。
好在小何总这一年里虽然没什么亮眼之处,也还算中规中矩。
而这次和贵科的合作,交给了何浔亲自接洽。包括接下来的这次私人线上会议,也是为了帮何浔牵线贵科的总经理杜美达。
离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偏偏在这时候爆出了不雅照。
年助理说着都觉得牙酸:“是一张小何总在酒吧里喝醉了照片。”她诚实汇报,图片拿给彭程看了。
彭程淡淡瞥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年助理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知道这事情该怎么处理了,后面的图不给老板看也罢。
年助理说:“就是发送人可能是发错群了,过了两分钟也撤不回去,元小姐看起来不是这么迷糊的人。”
彭程抬眸:“是她发的?”
“是的。”年助理又把平板的图调了出来,“元小姐发了那张照片之后就没说话了,但是小何总公司里一位叫周照雨的员工和元小姐的关系不错,私底下去问了元小姐原因。然后周照雨又把和元小姐的聊天记录发在了群里,都被疯传了。”
彭程接过了年助理手里的平板。
图中,元意的头像和名字都已经被模糊住了,但名字只马赛克了一半,看得出来心碎两个字。
真是八百个心眼子,个个不同。
周:[元小姐,你是不是发错群了!你怎么把照片转错地方了啊!!]
心碎:[啊!是吗?我好像是一时手滑……完了完了,过时间了怎么办啊]
周:[没关系的,现在大家都刷上去了,没多少人看见]
[那个照片是……]
心碎:[我也不想的。虽然我们分手了,可是我真的爱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朋友发这种照片来伤我的心。]
[我看到也会难过的,分手了也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来让我伤心啊……]
周:[分手?啊?只是吵架不要说这么严重的话吧??什么原因?]
心碎:[我不想说,反正和图里没什么关系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她想怎么对我怎么气我都可以,我没事的]
周:[你别做傻事,别冲动,我相信她肯定有苦衷]
再翻一张,周照雨在大群里发完这些聊天记录后说:【大瓜,朋友这么说的她前任这是出轨了吧?】
因为都叠了甲,群里直接大聊特聊。
【难怪改名叫心碎XX呢】
【她自己本来也是倒贴上位,早就该预料到这种结局吧?嘴上说心碎,其实哄哄就好了,之前不都是这样的嘛】
【放大看发现左拥右抱的美人腿上都盖着贵科云航的飞机毯,都放到出轨的小三身上了,和贵科的合作还能保住吗】
【刷上去啊,图只要没流出去什么事都没有,别外传啊!】
年助理问:“程董,图的流传范围现在控制在小何总公司内部了,但是元小姐的这份聊天记录不一定,她不会做傻事吧?”
我也不想的。
我真的爱过。
我看到也会难过的。
我不想说,反正和图里没什么关系,她想怎么对我怎么气我都可以。
对面那个女员工八百个心眼子,元意这小姑娘能有八千个。
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彭程面不改色地将平板递回去, “她不会,准备开会。”
何浔这边,仍在酒吧里。
三楼有专供她们这群名流们的专属房间,而今天何浔为了即将到来的会议,把自己的房间摄像头可以看见的地方,都放上了云航的头等舱物品。
“别乱动,把毯子叠起来放好。”何浔说。
任映蓁嗤笑了声,手指随意地叠了几下,将刚才还盖在自己身上的那条飞机毯落到床上:“难得看你这么认真。”
何浔不满意,又把张希叫过来把毯子规规整整的叠好了,又问张希:“她没反应?”
张希说:“别着急,哪能没有反应?听说她都已经伤心的要去寻死了。等你和贵科的杜总敲定了合作,她肯定像个膏药一样黏着你甩都甩不掉。”
何浔的唇角勾了勾,又抿唇:“不要这样讲她,她是真心爱我的。”
“也就你想的这办法,居然要找个这样的人结婚,也不怕粘上什么病。”任映蓁用指甲轻轻拨着何浔的耳垂,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我爱你的名,你的钱。谁不爱你的钱?”
“嗯,我就喜欢你对我的真实。”何浔搂了下任映蓁的腰,又将人推远,“我要开会了,你们别到镜头前来。”
镜头一开,何浔就看见了彭程和和杜美达的窗口,原定还有她这边的公司高层以及项目主管都没有上线。
奇怪,怎么少了人?
虽然感觉到了意思不对劲,但看见彭程在,何浔就安心了。她知道这桩合作得由彭程来促成。
杜美达的栗色头发盘起,干净利落,进入会议室时了无笑意。
何浔知道杜美达身处高位,气质凌厉也是正常,笑容满面的打招呼:“杜总下午好,我们酒店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前阵子将贵航司的品拿回来之后,我都是给亲近之人试用的,反应都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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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何浔将自己手边最近的那条飞机毯拿了过来。
这是贵科集团旗下的云图航空与阿联酋高端家具品牌定制的绒毯,只供云航头等舱使用。
这次的合作是想推进何浔手中的酒店品牌与贵科的航司深度合作,早前杜美达已经差人为何浔送过一批产品。
哪想到看见这毯子,杜美达的脸色顿时一变:“小何总做的调研不够,不知道我最注重品牌的形象问题。”
何浔有点茫然:“杜姐,这是什么意思?”
杜美达看了彭程一眼,挑了挑眉,重新看向何浔冷声道:“小浔,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竟然还好意思把这毯子拿给我看。你之前私生活是什么样我不管,但云航注重形象,包括合作伙伴,不想别人指着我们的东西说一句是情妇专用。”
一听到情妇这两个字,在床上窝着的任映蓁脸色一变,何浔感受到杜美达话语中赤.裸的指责,脸一阵发红:“杜姐,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妇?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杜美达深深地看她一眼:“小浔,你长大了倒和小时候不同了。你的女朋友因为你出轨难过的人尽皆知,听说你还要和她结婚的,怎么想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管不住自己?”
这下,何浔的脸色刷地变白了。在杜美达提到女朋友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元意。
元意怎么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彭程此时才说话:“何浔,先退出去,处理好你个人问题。”
何浔看见了彭程眼里的严肃和失望,顿时心里一惊。
何浔哪里肯,今天是来敲定合作的,她连说都还来不及和杜美达多说几句话,那合作怎么办——
当然,没她拒绝的份,管理人员连忙将她清了出去。
人走了,杜美达才没了刚才那副模样,懒洋洋往后面一靠,似笑非笑地问:“你还是太心软了,程程。何浔这二世祖模样,铺多久的路都没辙。”
彭程:“行了,散了吧。”
原定的会议在五分钟内结束,彭程空出了一片时间。杜美达喊住她:“哎哎!你这人哎……伦敦香港轮轴转了快个把月,好不容易回来又和我谈生意,回来那天双旎让你和我们一起聚一下你不行,今晚还没空?”
“……没空。”
事出有因,但这个因去告诉别人都怕怪吓人的。
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凌晨四点在自己家撞见了元意。
结束了会议,年助理才上前来:“程董,下午的时候,元小姐来过,但她当时报的是公司的名头,前台没让她进来。 ”
“现在您空出了时间,要休息一下还是?”
彭程还是第一次在助理的话语里听到暗示,她略一挑眉:“不用,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她打开手机,随意一看,发现元意又改了名字。
从心碎小元变成了肝肠寸断的小元。
一般情况来说,何浔的一切私生活都和她这个小姨无关,更别提元意现在已经是何浔的前女友。
但话又说回来。
她曾是元意的资助人。
问问情况也实属正常,彭程抬眸。
年助理道:“立刻!我立刻就打电话给元小姐!”
13. 第 13 章
元意做完了一切后,再次打车来到了冰淇淋店里。
知道自己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会招人恨,她非常明智地将手机的声音关了,该暂时关小黑屋的号码就关小黑屋里,还自己一个清静。
买了一碗无花果抹茶口味的冰淇淋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元意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芩微 :【图片】
芩微:【救命?】
芩微:【你走了之后卫杏婕就缠着我,要和我一起合做毕设,还一直找我问你的消息,快憋死我了】
元意:【狗急跳墙也是人之常情/安抚】
元意:【我团队里还差个人,不如?】
芩微:【哦哟哟哟,什么时候组上团队了,这是已经和我们程董谈上合作了?】
元意:【刚组的,有我且只有我一人】
元意这个专业学的东西特别杂,主攻的游戏建模方面底下小品类繁杂,学生们根据自己的爱好擅长的也不多,有的喜欢做大场景、有的喜欢做人物建模、有的喜欢做高难度的烟雾和水流……像元意这种自己能够完全独立制作游戏的很少。
工作量太大,所以她当时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也只是出了个小demo,如果不是反响好,也没打算做成毕业作品。
想要在短期内出效果,肯定得分工。
如果这次她能在公司拿回主动权,那肯定是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副手在自己的身边,擅长做场景的芩微是不二选择。
一人得道,必带闺蜜升天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芩微的消息由弹来:【你只要谈下来了,我这个作品的雏形直接并到你的场景里去做交互,姐妹,我靠你了,一定要拿下程董】
元意瞅着着后半句,感觉好像有点歧义。
芩微都知道元意中午对何浔的所作所为,故意调侃她:【@肝肠寸断的小元,你的肝肠在为谁寸断】
元意:【为了我这么多花招都没有见到程董而肝肠寸断呜呜呜呜呜呜】
芩微:【好假哈哈哈哈哈哈,你呜出来的别全是口水吧】
“你好,需要什么?”
“树莓巧克力。”
这声音有点耳熟,成功地将元意的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
一个熟悉的声影从点单台那转了过来,店员显然对彭程印象深刻,体贴入微地对她指向了元意的位置:“您的朋友在那一桌,已经等了很久了。”
元意呆滞半秒:啊?我吗?
彭程已经往这边走来,不知为何,元意总觉得彭程的眼睛里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本想做出正常的迎接动作。可是彭程一站在元意的面前时,她立刻如同弹簧一般蹦了起来。
彭程穿风衣,深灰阔腿裤,踩着高跟鞋。一站在面前时,元意觉得和她能对视五秒钟都是意志力坚定。
元意发现彭程好像很偏爱马甲这种打扮,她也很适合,完全压得住这种老钱风的贵气优雅。
真好看,看不了五秒钟,对冰山美人心动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程董!这么巧?您怎么也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 彭程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这么紧张,“我的助理打电话找了你,你挂了。”
“打过电话给我?”元意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彭程自然也跟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
上面还是元意和芩微的聊天界面。元意也立刻意识到了,亡羊补牢地拿起手机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彭程说:“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元意有一种自己踢到了铁板的无力感。
她讪讪地坐下,查看手机,发现确实有好几通未接来电,但都是不熟的号码,怕何浔变着法儿的骚扰她,元意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
彭程的冰淇淋上来了,元意一口接着一口吃自己的无花果味冰淇淋球,斟酌着自己是不是要和彭程说点什么。
彭程没有吃甜点的习惯,包括冰淇淋。她尝了一口树莓巧克力,很甜。
这种极致的甜和寒冷的温度结合到了一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喜爱?
“你和何浔的事,我知道了。”
元意的心咯噔一声。
要来力,这熟悉的开场白。
接下来应该是甩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到她的脸上,然后让她离开何浔。
如果是这样的话,元意一定会好好收下然后头也不回,做一个诚实的人。
彭程又吃了一口,感受着冰冷的膏体在唇舌间化开,感受到了元意眼神都变化。
刚才还对自己的到来手足无措,但一提起何浔,眼神就立刻变得炙热了起来。
彭程微微皱眉:“为什么对何浔这么死心塌地?”
元意尬住:“……我吗?”
巧了。
这店里除了两人,没人在这个冰冷的工作时间出来吃冰淇淋。
元意眨了眨眼睛,企图在彭程的脸上找到一丝指责或是审视,但是没有。
彭程问自己这个问题,又和之前问自己话一样,她对这件事不解,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要用这一世的元意来回答,那元意没什么好说,她现在视何浔为鞋底子和洪水,只是工具。
用上辈子的视角就不一样了,她只能说是因为自己脑子进了水,水是何浔灌的,所以就那么死心塌地。
一开始,她确实是抱着攀上何浔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心接近,何浔给她的送的东西和花的钱,让元意知道了有钱能无所不能,虚情假意变得半真半假。
事情转折点出现舒原市的彭家聚会,何浔带她去了。
一场大雪,让舒原市的湾山度假中心大火。全家都参与的狩猎活动中,元意为了拍摄到何浔喜欢的驯鹿,和大部队走散。
她没有追到,却在靠近非浏览区的边界踩塌,掉进了雪洞之中,积雪簌簌落下,掩埋在她的身上,坑底全是经年不化的冰层,一点一点地剥夺她所有的体温。
她被发现时人已经意识模糊,后面的事都成了一片雪白。再醒来的时候,神情憔悴的何浔紧握着她的手,腿上打着石膏。
何浔说是彭程折返发现了她,但后来又下起了暴雪,车都开不进来,后半段何浔背着元意下山找救援,还摔断了腿。
元意没有见到彭程,何浔说:“我小姨那个腿的情况你也知道,怎么可能在雪地里走太远?她还有事,已经乘坐私人飞机先离开了。”
不是没有怀疑过,何浔休养了三个月,元意陪在身边三个月,没见过一次彭程。
再见面时彭程也一切正常,没有人再提起那天的危险。
救命之恩叠加上了金钱,何浔还说愿意和她结婚,从此就成了真心实意,她真心实意地对待着何浔。
可惜。对一个人真心就是让人践踏自己的开始,她已经走进了何浔的陷阱,仿佛那天从未走出过那个冰冷的雪洞。
“其实现在也没有对何浔死心塌地,这取决于不同的情况。”元意委婉地说,“因为何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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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来骚扰我让我辞职,我这是下下策,那些话都是胡言乱语。”
彭程:“包括因为没有见到我而肝肠寸断?”
啊?你明明什么都看到了!元意就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实诚道:“这句不是,程董你要相信烂人也有真心。”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彭程说:“既然这么不愿意辞职,为什么不为自己多争取?”
元意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彭程什么都知道了。游戏是她的,去谈合作建的人也本该是她。她没去,反而去吃了冰淇淋。
冰淇淋店里到底有谁在?这么爱吃冰淇淋。
“我也没想到这世界上比我厉害的烂人还有这么多。”元意不太委婉地说,“我比不过他们,上午我去您公司找过您,公司的人说您很忙。”
忙?
彭程看着自己面前的冰淇淋,在听元意说话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地将那座小山吃出了一个缺口。
“你有我的微信号,怎么不找。”
元意大惊失色:“程董,这可是走后门,您不是最讨厌这样了吗?”
“……”彭程不知道该不该说元意很了解自己,她顿了顿说,“你的电热毯在我车上,我拿给你。”
元意“啊”了声,没头脑地问:“您家里有类似的吗?”
“没有。”
“那您先用着。”元意利索地从书包里又拿出了一条淡蓝色的同款毯子,盖在了彭程的腿上,“天气冷,先披上。这个是我以前自己找人做的定制款,外面不卖。”
彭程低头,毯子上的数只小猫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和她对视,熟悉的暖意从膝盖处传来。
这是很不错的周边产品,值得在冬季售卖。
彭程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元意,黑眸里染上些许笑意:“这就不算走后门了?”
元意:“程董,我哪有那么庸俗,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看这里,这是我的手稿册,后面所有的猫猫主角都已经画好了。”
元意从书包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手稿册,摆在了桌上,乖巧地等待彭程过目。
在彭程翻看手稿册的时候,元意才问了一句:“程董,您看,我这算不算是走在正路上?”
彭程不语,只是看向元意的冰淇淋。
“还可以但不算是特别好吃,没有树莓巧克力的甜。”元意弯唇笑了,拿了一个干净的勺子往自己这边挖了一个小球递过去,“您要不要尝尝?”
她的勺子对着元意,软糯的冰淇淋球已经送到了唇边。
明明是寒冷之物,彭程却感到了某种温暖的气息来到了自己面前,一点点地碰触着细小的毛孔。
彭程皱起眉:“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有些分不清,元意所说的正路究竟是指喂自己吃冰淇淋,还是这份漂亮的手稿。
元意想说知道。
她重生本就是逆天而为,做点大逆不道的事也再正常不过。
这不顺手的事,就是有点太顺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元意的勺子拐了个弯,若无其事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笑容自然:“第一次看见这么冒昧的冰淇淋球,难怪一般。”
她就说,真不能和彭程对视超过五秒钟,一个连直女来了都得心动的好女人。
她大逆不道她该死她顶不住,怪天怪地怪自己不能怪彭程,尴尬的元意打算等下找个仇人来折磨一下。
对面的彭程一言不发,抿紧了唇,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14. 第 14 章
【等待暴富的小元:[文件]】
【等待暴富的小元:程董你看合同这样子怎么样,我没什么要添加的了。/玫瑰/握手】
【等待暴富的小元:程董,我已经把年助理的微信和手机号码都已经加上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年助理联系我都很方便的。】
彭程:【可以。】
把回复发了过去,彭程不解地看着上面元意发来的那两个系统表情。
很微妙,彭程第一次看见年轻人这么喜欢这两个表情。
她坐在车后座,膝盖上盖着原本要还给元意的那张毯子。上车的时候彭程原本想要归还,元意执意将这条毯子盖在了彭程的身上,只拿走了那张淡蓝色的。
毯子一团塞进书包,元意挥挥手就和她说了再见,说公司的宿舍不是太远,自己走路去就好。
彭程没强求。
年助理说:“没想到元小姐年纪轻轻还挺养生的。”
养生,元意吗?那个凌晨五点能出发来拿东西的元意吗?
元意走路的,车开出来没多久又经过了她,元意还在吃带包的冰淇淋,就是她说没那么好吃的那个。
显然是早认出了她们的车,在路边朝着车挥手。
这次没有堵车。
年助理忍不住笑了:“已经快到冬天了,元小姐一点也不怕冷。”
所以才能在冰淇淋店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
年助理已经习惯了彭程的寡言,本以为这次老板也不会说话,没想到从后面传来淡淡的回复:“她很喜欢吃冰淇淋。”
年助理诧异地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彭程已经阖上眼睛,似乎沉入了自己思绪之中。
有些人在长大之后口味就会开始改变,例如爱甜的人变得不喜欢吃甜的。
还有些人在经历过极端艰难的困境后,会因为不想再回忆起自己的落魄,全身心地抗拒曾经不得不喜爱的食物。
甚至不只是食物。
还有那时候的人,再次见到,也会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当时的不堪和潦倒。
彭程和元意的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在那样的一个场景中。
那是她第一次厌倦了父母的话语,做出了最离经叛道的行为,在本该进入集团学习的那一年里,因腿疾频发,她毅然从伦敦离开,短暂地在四季如春的花平市停留过。
她的衣食住行全是最顶格,可是除了彭程这个名字,她什么都没有,一切东西都握在家中。
那是一种望不到头的痛楚,这种痛苦让她的腿疾愈发严重,每个夜晚都在折磨她。
元意只是她下榻的酒店招过来的兼职工,来到最早,走的最晚。在一个寻常雨后的深夜被困在停车场的的出口,贴着墙根躲雨,宁肯自己肩头淋湿,也要护着自己手中的一小碗冰淇淋球。
彭程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看过这么多漂亮的面孔,元意的清澈与透明仍在这一堆纸醉金迷的漂亮里格外的惹眼。
她很落魄。
彭程给了她一把伞。
那时候的元意说:“我就是很喜欢吃甜的,因为一吃到就会心情很好。”
那时候她买的还不是这种,而是那种糖精糊出来的冰淇淋,看着都觉得嗓子粘稠。但元意吃的很开心。
元意来还她伞的时候,彭程才知道元意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对彭程这个名字也很陌生。
后来零零碎碎的又见过几次,每一次,她看见的元意都在打工。从早到晚,偶尔还在路边捧着书看,眼皮都耷拉下来还在强撑。
而她每当看见元意,彭程都有一种缓慢的钝痛感。
那双眼睛很透亮,里面好像装着湖中的月亮,任由生活怎样磋磨她,困苦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波纹一圈圈地漾开,等到平静后还是那一轮清月。
彭程不懂她的烦恼,更不懂她的快乐,也不理解她的口味。
只知道元意需要的那一大笔钱,自己刚好有。
那三十万由彭程个人账户汇出,是当年的她能够使用的所有资产。
回到伦敦后,她如期完成了学业,同时接手集团。不知是否那段静养的时间有关,自那之后,除去阴雨天这样的特殊情况,她的腿疾开始好转。
当时彭程的静养时间并不长,在走的时候,连告别都没和元意说。后来钱也转了过去,头年她还收到过元意的信,后来她实在太忙,便没了联系。
后来,元意考上了京市的大学,彭程在一个平淡的上午再见到她。
穿了一套新衣服,脸和十五六岁时没什么区别,那双手更加的粗糙,人长高了,也更纤细,像竹竿一样。那双眼睛还是一如当年,明亮柔和地望过来,都是初入新环境里的憧憬。
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又语序颠倒的话,看得出来有些尴尬又很想说点什么来表达感谢。
彭程不需要元意的感恩。
她希望元意能过得好一点,好到她能在看见元意的时候,不再想起那段痛楚的时日。
好到她可以不再在看见元意憧憬的目光时,像是看见了某个时刻的自己。
后来,元意确实过得好起来了。
她以何浔新女友的身份再次出现了自己的面前,因为何浔喜欢纤细的体型,彭程再也没看她吃过甜品。
彭程也多次避开了与她的碰面,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湖中的月亮已经碎了,波纹一圈圈越荡越大,从未平息。
忽然。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恢复期,这些波纹消失了。
明月再次高悬,湖面重归平静,温柔又明亮的景致重新落入了彭程的眼底。
像是从未改变那样。
**
元意火速跑回宿舍里,砸吧了下自己嘴巴里的余味,可惜地嘟囔:“彭程好浪费。”
走的时候彭程的冰淇淋还剩下一半,那是元意最喜欢吃的树莓巧克力味,因为很甜。也是怕彭程觉得太过冒昧,元意忍住了自己想要帮忙吃完的提议。
才坐下没多久,工作群就爆炸了。
彭程果然是个效率达人,这才多久就已经和公司那边做了接洽,李屿君和钟贝莉都收到了通知。
李屿君春风得意,在新游戏部的工作内部群里直接夸了元意:【干得好,总经理说可以提前给你转正了,下个月我们就签正式合同,你真的厉害,居然能见到程董敲定合同。就按照你说的,你自己的demo作品的开发权都可以都在自己手里,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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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线产品都会标注,现在和投资人进行的项目是全新开发,版权只能归于公司。】
李屿君:【@钟贝莉,这是总经理亲口说的,你没意见吧】
钟贝莉:【……】
元意:【@李屿君,姐,我想内推一个人来咱们游戏部行吗,她做场景很在行,是我舍友】
李屿君欣然同意。
卫煦发:【谁知道你又要叫什么来公司?中午你自己出的丑都传遍别的公司了,都这样了让程董见你,怕程董也是不得已为之,这不是在抹黑我们形象吗?】
哦?看样子,自己把何浔出轨的照片发出去的事已经传遍了这几个交际圈。元意只能说很满意。
元意没回她,而是直接将卫煦从内部群踢了出去。
这话说的她不爱听,先叉出去再说。
卫煦冷不丁被清出去,果然又来对着元意的私聊大放厥词,元意把她拉黑。
又在群里艾特钟贝莉:【@钟贝莉,钟总监是这样的,我们做游戏的人本来就容易烦,为了工作的顺利完成我不想和卫煦吵架,你也不想我到时候告诉程董,因为有人辱骂我导致悲痛欲绝而没有完成工作吧?】
钟贝莉哪想到元意是个这样堂而皇之胡说八道的人,再有气都只能挎着一张脸说知道了。
真没招了。
主要是这姑娘还真把彭程见到了,合作谈下来了。
那边还说,只认元意来负责,不是她这合作就黄。
所以总经理才这么急哄哄地要把元意转正,这游戏真开发了出来,元意可能就直接跟她平级了。
明面上还只是实习生,实际上已经横着走了。
元意还不知道藏拙,不懂谦虚,要不是因为谈成了和程董的合作谁给她面子啊!
仿佛知道了钟贝莉心里想法似的,元意竟然又艾特她了:【钟总监,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也很想见到程董,没关系以后我和程董汇报工作的时候会替你转达:我在奇声新游戏部很想你。】
钟贝莉两眼一黑。
元意乐得在床上直打滚,立刻给芩微敲锣打鼓:【来活了!明天来面试,走个过场。】
芩微:【/大拇指,还真拿下程董了,就知道你行。以后你要造反当皇帝我第一个响应你】
元意:【不要总是把话说的那么模糊。】
害得她又想起在冰淇淋店的时候,被彭程看见了和芩微的虎狼之词。
还好彭程没多说什么,也就让自己尴尬了一下子。
正瞎聊着,元意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收款消息,显示孙雪玉从老账户里给她汇入了五万块钱。
元意顿时来劲了。
她主动打了电话过去,但奇怪的是,孙雪玉居然不接。
大胆。
【不接电话我就来找你了唷。】元意编辑短信发过去,没到五秒钟,孙雪玉就立刻回拨过来了。
她也挂。
那边继续打,她继续挂。挂到第三个电话准备接时,李屿君的电话临时切了进来,语气严肃:“小元,快点过来一趟,你的那个前任到公司找你来了,非说要帮你辞职。”
元意不由得精神一振,背着书包就往外走:“马上就到。”
15.第 15 章
等待暴富的小元:【怎么回事呀希希,何浔不是在开会吗?】
张希秒回:【元元,你这事干的,那张图片怎么发的到处都是呢?都搅黄了阿浔一个重要的合作,她还是要来找你,你到时候好好和她道个歉】
等待暴富的小元:【但这个是你发给我的耶,我也不好骗她呀】
张希满脸问号。
什么叫自己发的,这不就是元意自己想看的吗?而且,平常也都是这么做,这些都是何浔默许的。
可之前也没闹出过什么来,这次出的是大事,和云航的合作没有了。
张希联系到其中的利害关系后,脸一白。
等待暴富的小元:【你姐总是在公司针对我,刚刚她和我说她也喜欢何浔诶】
卫杏婕:【?小元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是我姐……她喜欢何浔???】
元意无语地翻个白眼,看你们的姓就知道了啊。卫煦卫杏婕,一个明着坏一个暗着坏,一看就知道一个家里出来的,一坏坏一窝真是。
但上辈子卫杏婕和卫煦表面上一直很姐妹情深,卫杏婕根本就不知道卫煦喜欢何浔。
其实元意也不知道,纯造谣,无所谓,都造谣了谁在乎真的假的。
发完这个再接着发那个。
她又忙里偷闲地给孙雪玉发了一条消息:【才五万块钱怎么够?再还五块钱过来,就给你三天。】
孙雪玉大惊:【你……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讲信用?元元,你是要逼死妈妈吗?】
元意回:【哪个高利贷讲信用的啦?三天,五万,必须打给我唷。】
那边一声不吭了。
元意脸都要笑僵了,她都能想象得到这些人被自己的消息气成了什么样。
来到公司,前台她态度很有善:“元元,你可算是来了!”
元意一眼就看出来,何浔估计是已经来闹了一场了。
不,不对。
何浔这个人很要面子的,不太可能是自己来闹的,她肯定带了人来,让自己保持着体面。
大概率是那种让朋友们大喊:“元意要辞职了!元意要辞职去当金凤凰了!叫她出来!”
然后何浔假模假样地拦住朋友们喊:“别这样,别这样,这样对元元不好,她不想别人知道的,她只是爱我所以想和我待在一起而已。”
不知道还以为在菜市场讲价呢,一来一回的。
这要是在之前,她的这些公司同事还会应和着说风凉话。现在就不是了。
彭程指定了她合作,原作的版权还在她的手里。
吃饱了没事儿干要辞职吗?彭程啊!那可是彭程啊!
何浔就算是个万人迷,可那是彭程啊。
前台小姐姐体贴地低声说:“刚刚人太多,怕别人说闲话,李总监把她请到会客室去了,现在在等你。”
元意到会议室门口,把门打开,就看见了李屿君正在给何浔倒茶。
“总监,这里头有误会,让我和何浔说清楚。”元意微笑,接下了李屿君手里的水壶。
李屿君得到了拯救,赶紧把空间让给元意和何浔,经过元意的时候还小声交代:“要是被欺负了就喊,都在公司里,有监控的。”
元意欣然:“别吓到你们就好。”
李屿君感觉元意的语气好像有点太快活了,但也没想太多,赶紧出去了。
李屿君一出去,元意就把水壶咚地一下放在了桌上,何浔脸色铁青,但还是耐着性子,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
“元元,我知道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了你,但是你闹也要有一个限度。先是不和我求婚,然后又是发那些奇怪的照片到公司群里,然后又闹分手。”
“我可以纵容你,但也有底线。”何浔一副对她没招了的语气叹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能闹?从哪里学的这一套欲擒故纵的办法?”
她又接着叹了口气,语气也随之软下来,就好像之前和元意的争吵都没发生过:“元元,你想我主动来帮你辞职,现在我过来了你也该满意了。”
元意又举起水壶。
何浔好整以暇,等着元意来和自己示个弱,这事就和以前一样揭过去了。
元意却只是自己缓缓坐了下来,倒了一大杯,咕噜噜自己都喝了。
“听你说这么久我都渴了,说完了吗?”元意扬起笑容,眼眸像弯月般,“我没有和故作聋哑的人再解释的打算,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不然剩下的这壶水我不知道会出现在哪里。”
何浔紧皱眉:“元意,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她看向面前的人。
没有自己送的名牌,也没有精致漂亮的首饰,甚至连妆都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奇怪,元意忽然变成了何浔刚认识她时候的样子,但又有了明显不一样。当年的元意灰扑扑的,一张脸除了五官能看哪里都不起眼,像一块灰白相间的抹布。
和自己在一起后,元意是一块被各种金钱堆砌起来的抹布,何浔仍旧能够一眼望穿她的贫瘠和窘迫。再多金钱的熏陶,也没有让元意得到滋养。
现在的元意卸掉了名贵的化妆品、首饰,衣着,反而透出了她的纯澈,格外灼灼明亮。
前段时间和元意吵架的时候何浔没仔细观察,还没发现元意有这么大的变化……
当何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在元意的身上停留太久。
何浔忽然笑起来:“元元,你这招确实吸引到我了,难为你是为我用了心。你和我说分手闹的这么凶,我还差点要信了,但你妈妈过来找我了。”
元意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何浔很满意元意这样的反应,她知道元意一直都羞于提起自己的家庭,她母亲的出现,毫无例外都是为了钱。
何浔道:“她找我借了五万块钱。”
元意立刻说:“冤有头债有主,她借的钱你不要找我要。”
元意就知道孙雪玉这人留有后手,居然没往自己的积蓄里掏那五万,自己给的三天时间还是说的太宽。
何浔:“?”
她完全没想到元意会是这个反应!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元意居然一点也不羞愧,好像这事和她无关。
“是你自愿借给孙女士钱,不是我让你给的,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元意生怕何浔就此讹上自己,赶紧撇清关系。
何浔的太阳穴直跳的厉害,事业受挫,在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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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居然也能受挫的双重打击让她的思维有刹那的停摆,那点被元意惊艳的耐心也消磨殆尽,她咬牙切齿道:“不仅借给你妈,我这一年花在你身上的送你的钱还少?你想要和我分手,也不想想这算什么?”
还能算什么?元意笑得老实巴交:“算你很有钱了。”只字不提要还。
何浔为她花钱,她为何浔提供情绪价值,只要了这么一点点钱已经算她元意是老实人了。
何浔只想到四个字:油盐不进。
元意真的很想不通,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何浔可以和彭程这样的两模两样。
变异了。
二十一世纪人类就产生了变异,何浔这种人怎么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应该作为样本被送到实验室里。
吵起来,快吵起来。
她有点手痒。
看见到元意的手放在了水壶的把手上,半晌,何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也不知道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我都和我小姨说了,明晚带你回去吃饭。你的求婚我确实知道,想带你回去,也是要商量备婚的事。”
元意没兴趣和何浔知道,但是何浔说到了彭程。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这件事也发生过。
在自己和何浔求婚后,何浔哄着自己签下了婚前协议。接着便是打一巴掌给颗糖,说要带自己和彭程吃饭。
但那次她没见到彭程,到别墅的时候,何浔才说彭程工作很忙临时有事走了。
也是那晚,何浔提出了一个很违背祖宗决定的计划,让元意配合。
她说,彭程才是家里真正做主的人,只要彭程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她父母的意见那都不算事。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只要配合。
只要元意在恰当的时间,到彭程的房间里等着就好。
如今,元意才想到了一些被遗忘的细枝末节。
彭程的房间没有监控,没有锁门,在自己去别墅的那天晚上之前,何浔就已经把自己的照片放了进去。
重要的不是那些裸露的照片,而是那张自己高中的照片,何浔怎么会有呢?
一些猜想划过了元意的脑海,但走的太快,她没办法抓住。
何浔真的只是想顺利结婚而已,还是本来就另有所图。
更早的谋划,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因为自己是从彭程的房间里拿到的照片,就算是想再到彭程的面前说何浔居心不良,都显得证据不足。
如果这次可以拍到何浔进彭程房间的视频,元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照片的事告诉彭程,让她对何浔进行提防了。
那个晚上过后的早上,场面凌乱不堪,何浔带着人闯入时,彭程做的很体面。
她把元意包的很严实,自己还未完全清醒,就已经挡在了元意的身前。
何浔从不担心元意会背叛自己,她还夸奖元意做的那么逼真,像真正发生了什么一样。
但谁知道呢?
上辈子的诺言是假的,照片是故意放的,诬陷彭程对元意另有所图是定好的,元意自己也是虚伪的,一切都是谎言。
只有那个晚上的引诱和放纵是真的。
谁也不知道,包括彭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