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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仙苑其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先生名为沈修,年岁二十有五,十九那年,他便以解试第一的身份入京,省试再次名列前位,然那年殿试,他策论时言辞颇为激烈,隐隐有那讥讽朝政之嫌,遂未得进士之名,只得无奈返乡。


    三年后,他再赴科举,省试一举夺魁,可谓是当年最为看好的省元,然至殿试时,他因执笔如剑,不改言辞,而再次落第。


    这件事当年轰动了整座晋州,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便是连续两次未中进士,却也因自身才华而被众人所钦,原以为有那书院来请,沈修自会前去授讲,却没曾想,他竟全然推拒,回到沈家村来,心甘情愿只做这村学里的先生。


    有人道沈修便是读书读傻了,不知变通,只认死理,可宴安却不这般觉得,她虽不通家国大事,也说不出那番道理,却是知道,旁人读了书都是往外走,可沈先生将书读到了京城,读到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大殿之上,最终,却还是回到了自己来时的地方,一笔一划地教孩子们认字。


    许是心里装着这份钦佩,便不愿在他面前太过随意所致,宴安每每与沈修见面时,便不由自主感到拘谨。


    “沈……沈先生。”


    她声音比平日里小了几分,眼睛也只是抬了一下,便速速垂落,好似生怕看得久了,有了唐突之意。


    还记得两人头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


    祖母得知村学换了先生,让她提礼来赠,那时宴安还以为,先生都是蓄胡的老者,乍然看到一身素白长衫,年纪轻轻,眉目如画之人,当即就看愣了神。


    还是沈修身侧的书童掩唇笑了一声,才让她骤然醒神,整个耳根都仿若灼伤了一样滚烫。


    自那以后,宴安在沈修面前,便很少抬眼。


    “宴娘子。”与她相比,沈修从来都是大方从容,他微微颔首,语气温润地问她道,“让你久等了,不知今日寻我,所谓何事?”


    “不久、不久,我也是刚到。”宴安说着,便将手中篮子双手捧于沈修面前,“家中近日得了几个鹅蛋,祖母说……先生日日授课辛苦,便让我送些过来……”


    宴安没有去看沈修神色,却是听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声道:“老人家一番心意,沈修必不敢推,只是授课乃我本分,不该有所受礼,如此……”他话音一顿,抬手从篮中拿出一个鹅蛋,“容我收下一个,聊表谢意罢。”


    沈修声音依旧温润,语气却不容推辞。


    宴安知道,沈先生并非是客套,而是当真不喜收礼,两年前两人头次见面那次,她就见识到了。


    那日她提着祖母托人从镇上买的茶叶和糕点,还有筐现摘的枇杷来送,沈先生便说了同样的话,只是那时更为坚定,连一样东西都不留。


    宴安起初还以为只是客套话,未曾当真,一味还要将礼推给他,他见说不通,索性拿了几个枇杷,温笑着与她道:“如此可行,正好于我解渴?”


    宴安不由愣住,要知道从前老先生在时,逢年过节送礼是常事,祖母常说:“能让宁哥儿读书,已是天大的恩情,这点东西,原该送的。”


    可沈先生不同,他不急不恼,也并未虚词推让,而是真心实意地不愿接受。


    宴安心中对沈修又添了一份敬意。


    再来寻他时,便也不敢带太过贵重之物。


    两人在后院说话时,前院正堂内的学生已是慢慢散去。


    比起老先生用戒尺敲手心,沈修今日虽愠,却并未打人,而是叫他们抄写《礼记》,待抄完后,再行散堂。


    期间,还彻查了那几人书箧,收了几本不堪入目的画册,当着众人面,掷入火盆,烧了个一干二净。


    堂内学生大多都服从管教,不管与此事有无关系,皆会认真抄书,唯有那沈家村里正之子,翘着腿盯着沈修,莫说动笔,连头都未曾低一下。


    待沈修前脚离开,他后脚便提起书箧出了堂。


    此刻,他正与两人蹑手蹑脚溜至廊道。


    “那小娘子是何人?”沈鹤隔着雕花石墙,眯眼朝后院的宴安扬了扬下巴。


    身侧那个矮地回道:“有点眼熟,好像是……那呆子的姐姐?”


    他口中的呆子,便是宴宁。


    这几人私下总是耻笑于他,觉得他在如何用功,无非也就是第二个沈修,被人夸来赞去,不还是个村里的教书先生。


    沈鹤轻嗤一声,将宴安从头至脚细细打量,拖着长音道:“我怎不知,那呆子还有这么一个水灵的姐姐,都嫩得能掐出汁了……”


    另一个面生麻子的,挤眉弄眼低声道:“怪不得鹤兄不喜那小姑娘,原是喜欢这般丰腴之色的。”


    “你懂个屁。”沈鹤舌尖顶了顶上槽牙,一双眼睛似黏在了宴安身上,“这等模样,搁在镇上也是头挑的货色……若能搂上一晚,那《礼记》抄个几遍也不是不成。”


    宴安原本五官就生得极好,又因打小就与何氏学女红,不曾下地干活,肤色便比寻常村民白净许多,此刻站在落日下,整个人都好似发了光一般。


    麻子脸闻言,又嬉皮笑脸道:“鹤兄既是这般心喜,干脆娶回家,想如何搂就如何搂。”


    “呸。”沈鹤啐了一口,终是收回目光,冷笑道,“就这穷酸户,也配做爷的妻,收个妾倒是无妨……”


    “妾好啊,妾才能玩得开,只是……”矮个子话音一顿,用手指了指院中的沈修,“只是人家的心思怕是都在别的男人身上了。”


    “那也不耽误爷玩她!”提起沈修,沈鹤便没了好气,转身就朝前院走去。


    见三人离开,宴宁慢慢踏上廊道。


    方才几人全部言语,尽数落入他耳中,连沈鹤说话时那令人作呕的神情,也全然被他看在眼里。


    宴宁冷冷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什么,只知他周身都透着寒气,待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也还未回神,直到宴安出现,他才缓缓敛眸,带着抹淡笑地轻唤了声,“阿姐。”


    两人离开沈家村,往柳河村走去。


    路程过半时,天便已是暗沉下来。


    土路难行,再加之前昨日大雨的缘故,好几处坡道都极为湿滑,若不是宴宁反应迅速,一把握住宴安手臂,她险些便摔进泥坑。


    可人虽未摔,臂弯处挎的篮子却是翻了,里面七八个秋梨滚落在地。


    “哎!”宴安赶忙抽手蹲下,去捡那些秋梨,“这是沈先生给阿婆的回礼,摔烂了可如何是好?”


    那几个鹅蛋,在宴安的相劝下,沈修最后还是收了,但他也没让宴安空手而归,而是回赠了这些新摘的秋梨。


    宴宁看她蹲在地上,着急忙慌用自己的帕子,仔仔细细擦着秋梨的模样,心头忽又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闷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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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我有一事不明。”宴宁蹲下身,捡起秋梨也跟着擦拭起来。


    “何事?尽管问阿姐。”宴安回道。


    “昨日我与阿婆说,今日不必劳烦阿姐多跑一趟,那几个鹅蛋由我送来便是,但阿婆说,你我不同。”宴宁将擦好的秋梨,放入篮中,借着月色看着身侧之人,“我不明,你我有何不同?”


    许是没有想到宴宁会这般询问,她动作微顿,但很快便笑着回道:“自是不同。”


    她说罢,将手中最后一个秋梨放入篮中,站起身慢慢道:“你是学生,日日见先生,这是求学,而我是你阿姐,代阿婆过来给先生送些吃食,这是人情。”


    宴安方才脚踝似是崴了一下,此刻用力便有些疼痛,她怕宴宁过于忧心,便也没有开口,只扶住他手臂,尽可能不让他看出来。


    “就如隔壁的王婶一样,我帮她缝补东西,她送咱们鹅蛋,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关系往来罢了。”


    宴安一面缓缓朝前走,一面轻声与他说着。


    “再者,翻过年便是县试,阿婆最为忧心你学业,许是不好直白问你,便让我与先生请教一二,看看可要提前准备些什么?”


    说白了,便是要探探口风。


    依照当朝律令,想要入考县试,必得有人作保,若考生匿丧,冒籍,身世不清,或是有过作奸犯科之举,便不得入试。保人若徇私包庇,事后也要连坐受罚。


    这些规矩本是为以正风气,防止科举舞弊所设,可落在这样的地方,反倒成了拦路石,谁能愿意不收半分好处,来为一个穷乡僻壤出身的孩子,冒那连坐风险来做担保?


    然不等宴安说下去,宴宁却眉心倏然紧蹙,不由分说蹲在了宴安身前,“阿姐,上来。”


    宴安没想到竟被他看了出来,连忙道:“不妨事的,我只是……”


    “阿姐,若再晚些,阿婆该忧心了。”宴宁的话让宴安无法拒绝,她只好慢慢伏在了他的肩头,继续方才的话道:“我……我原是想让沈先生指点一二,看看可否寻个什么法子,找人来作保……”


    起初宴安还有些紧张,身子发僵,气息也颇为凌乱,后来随着宴宁沉稳的步伐,她也终是放松下来,呼吸平缓了不说,整个人也与他贴得更近。


    “然沈先生听我所言,却是一口应下,愿意作你的保人。”


    说至此,宴安明显有些激动,气息变得又热又乱,一下又一下拂过他耳后。


    宴宁喉中生出股细微的痒意,他将眼睫垂得更低,双手也拢得更紧。


    这半年来,他也的确为此忧心,他所想之法,是将自己所写文章,拿去县里寻个书肆或是学馆,求人赏识,却没曾想,最终愿为他作保的会是沈修。


    他竟如此轻而易举,就应下了此事。


    这般令人欣喜的消息,说出口后,却未得回应,宴安以为是宴宁太过疲惫的缘故,除了心觉歉疚外,并未想到别处,只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本是打算回了家中再与你和阿婆一并说,没想到话赶话,这便先说了出来。”


    似还有些不放心,她目光又朝四周扫去,“沈先生拿过解元,又两入殿试,由他来作保,必定万无一失。”


    后话,宴安不敢再说,宴宁也心知肚明。


    二人根本不是宴家所生,皆是何氏从江南返乡的路上,捡来的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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