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二天。
蒋彦辞一早去胡波的公司把车开了回来, 在家里又带上程以时,这才跑去火车站等人。
孟鸳的火车是上午十点半到站,这趟车上的人多, 大部分接亲友的人提前一两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火车一路平稳, 准点到了站。
南城火车站人多车多, 拍花子人贩子也多。孟鸳在车上没怎么休息,听到乘务员叫站,就把行李规整了一下,提了起来。同时也不忘跟那边也在整理行李东西的毛招娣说,让她牵好妹妹, 避免等一下下了火车, 人一挤,把两个人冲散了。
毛招娣一听, 记在心里。下火车的时候,提高了注意力, 把吴盼儿的手拉得紧紧的。
孟鸳跟毛招娣一同出了站, 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一下, 立刻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一对貌似在斗嘴的小两口。见小两口有说有笑的, 不像之前那样别别扭扭的, 悬在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
程以时也马上看到了她, 咧嘴一笑,冲着她高高挥手。
“妈。”
“这边。”孟鸳也举了下手, 在空中挥舞着, 做了回应。
毛招娣正在四处找丈夫的人, 巡视一大圈还没找到, 见孟鸳这么快就找到闺女,替她高兴了一下。
“您闺女估计是一早就来了火车站, 这是惦记您呢,婶子。”她笑着说。
孟鸳心里舒坦,心道可不就是她“闺女”贴心,她那闷声不响的“女婿”可不会有这么贴心。
她心里舒坦,眉眼带着笑。又知道她也找了好一会儿丈夫,这会儿还没找到人,有心开解她,对她说:“车站人多,你男人可能临时有事。你先别着急走,等会儿让我女儿女婿帮你找找人。”
孟鸳的提议无疑让毛招娣松了口气。她基本上除了上学没出过村,火车站人多也复杂,还有拍花子骗子,她也不敢一个人带着吴盼儿乱走一通。
说一句不好听,她要是出了事也就那样。但是要是吴盼儿出了事,她那重男轻女的婆婆未必不会找她麻烦。
“谢谢你,婶子。真是麻烦您了,如果没有您…”有些话尽在不言中了。
“小事情。”
程以时拽着还有心事的蒋彦辞,穿过层层人群,终于来到了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出行的孟鸳面前。
“妈妈,我好想你。”程以时大大方方地给了孟鸳一个拥抱。
这份想念不仅是因为太久时间没见而产生的,更是因为她之前知道的那本小说而产生的。
如果说她在那本小说中是一个怨种男配的好吃懒做的早亡亲妈纯粹是个不起眼的反派炮灰的话,那么在那本书中因为喜欢的儿媳妇早逝又因为孙儿一直阻碍女主做生意的孟鸳就更是个无脑女配了。
而在那本书中,孟鸳之所以阻碍女主做生意,一是觉得女主对孙子的感情不真有玩弄的意思,二就是纯纯觉得女主有些拎不清,摸不清楚她跟蒋彦辞的关系了。孟鸳总觉得儿子成了富豪,而儿媳妇早亡享不到福对不住她。因此就对借请教生意之机靠近儿子的女主有些不悦。
程以时这一抱,抱得很扎实,两只胳膊紧紧搂着孟鸳。
孟鸳感受到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儿媳的依恋,只觉得她是从儿子哪里受了什么委屈,一边用手去抚摸她的背安抚她,一边狠狠地剜了蒋彦辞一眼。
那眼神就是在说:你又干什么了?
蒋彦辞接到那一记眼神,以及那眼神中略带些威胁的意思,瞬间有些无语。
谁能解救一下他,他真的没做什么,他很无辜。
“……”他对孟鸳摇摇头。
孟鸳看到他的动作,自然也不太信他是真的“无辜”。只不过周围人来人往,让小儿媳一直趴在她怀里难过也不是解决办法,低下头温柔地摸着程以时的头发,轻声问她:“是不是小辞欺负咱们小时了,回去妈教训他去。”
蒋彦辞:……
程以时趴在孟鸳肩膀上正沉浸在情绪中,忽然听到她说回去要打人的话,懵懵地抬起头,看向孟鸳:“打他?”
“嗯。”孟鸳显得很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心虚,“这男人不听话就得收拾,收拾多了就学会听话了。”
“!”程以时闻言,仿佛像打开了什么新思路,眼睛越来越亮。
到最后。
就只看到她,眼巴巴地对孟鸳说:“妈,你说得对。那你回去教我怎么收拾他。”
孟鸳见她情绪转移了,心里一松,面上也越发轻松,对她说:“好……”只是刚说了个开头,就瞥到站在一旁行动略显局促的毛招娣吴盼儿两人。
她连忙把人介绍给程以时认识:“小时,这是妈在车上认识的毛招娣同志,还有她的妹妹吴盼儿。”
程以时的注意力这才转移了过去,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又想到她刚才的行为,面色一红,赶忙伸出手跟两个人打招呼:“毛姐,还有盼儿小朋友,你们好,我是程以时!”
在毛招娣看来,站在她面前的程以时外表长得大气,又穿得时髦。小脸又白又精致,嘴巴红红的,看起来就像百货商场贴的画报女郎一样。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是很柔和的那种,让人很想亲近。
毛招娣有些紧张,但是这一刻那种温和的气质包围了她,让她战胜了情绪,淡定地伸出手跟她相握:“你好,以时妹妹。”
吴盼儿也在嫂子的鼓舞下,跟程以时完成了交流。她伸出干巴巴的手,垂着睫毛说:“你好,以时姐姐。”
程以时笑了笑,从随身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塞到她的小手里,冲她说:“盼儿真乖,这是姐姐的见面礼。”
“谢谢姐姐。”
毛招娣能看出来,孟鸳以及她的女儿都是不差钱的人。不管是火车上给橘子给饼干,还是现在给糖,都能证明她们是最大气的人。她笑笑,对孟鸳说:“以时妹妹跟婶子您可真像。”
程以时没太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一边的蒋彦辞听懂了。他挑了下眉,看向孟鸳,有深意地问:“妈,你这是来探闺女了?”
“…那当然了,不然来探你?”孟鸳也就只心虚了一秒。
蒋彦辞无语摇头,默不作声低头把行李重新提了起来。
毛招娣觉得这一家人的对话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孟鸳也没把那番对话放在心上,她还惦记着帮毛招娣找人的事情,就三句话两句话的把毛招娣的事情说了一下。
对于接军/嫂这件事,没有人会比转业军/官蒋彦辞更明白这件事。
他听了之后,就说:“虽然南城军/区的驻扎地距离城区远一些,但是过来接人应该还是会准时过来的。现在没有准时过来,应该是有临时的情况绊住脚耽搁了。等一会应该会有军/人过来接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火车站附近出现一辆军/牌的绿车。从上面下来两个穿绿色作战服的军人,逡巡一圈,朝这边走来,站在毛招娣和吴盼儿面前问:“是吴营长的亲戚毛招娣同志和吴盼儿吗?”
毛招娣有些紧张,手捏着衣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吴营t?长临时有事,让我们过来接你们去驻地。”其中一位士/兵说。
毛招娣不敢轻易做决定,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程以时注意到她的动作,伸手推了蒋彦辞一把。
“……”蒋彦辞一个不注意被推了上前,无奈摇头,对上一双严肃认真的眼睛,正色道,“请问有证件吗?她们是妇女的小孩,吴同志不在,不好直接让你们接走。”
两个士/兵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谨慎,面露了一丝诧异。两个人对视一番,似乎是在交流。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拿出士/兵证递给了蒋彦辞。
蒋彦辞接过来,只大致看了一眼就把证件还了回去,又状似无意地说:“贺老七的兵?”
他这一句一出,惊讶到的人不止对面两个人人,还有后面一个人。
程以时面露难色,似乎是在表达她的无语,她小声念叨:“贺老七竟然在南城军/区?林知年那个家伙,骗我说他在西南。早知道他在南城,我出车祸应该先给他打电话。”
蒋彦辞面色一黑。
两个军/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但是经过这个小插曲,不管是毛招娣还是孟鸳都放松了一些。
孟鸳写了一份程以时的联系电话塞到了毛招娣的手里,让她有事联系。两人军人这才接过毛招娣手上的行李包袱,带着她跟吴盼儿上了那辆绿军车。
军车缓缓开走。
火车上,淳朴朴实的毛招娣照料了孟鸳一路,这份情谊真真切切。
孟鸳见军车开走了,还是稍微有一些不放心,跟着程以时蒋彦辞坐上了车,还在念叨:“这毛招娣同志的男人可真没有担当。这没出门的媳妇带着不大一点的妹妹出门,火车到站了还不亲自来接,这是有多放心。”
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非常直白的不满意以及不认同。
其实程以时也有些不认同。
就算毛招娣一个人出过门又怎样,难道出过门就能成为男人不来火车站接人的理由吗?
“确实!太不负责了!”她附和道。
这婆媳俩达成了一致,对视一眼,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把目光统一放到了蒋彦辞身上。
过了一会儿,由程以时作为代表,向蒋彦辞发出提问:“你觉得他负责吗?”
蒋彦辞:……
第72章
“不负责。”在两个人的“虎视眈眈”之下, 蒋彦辞选择加入。
况且,他其实也觉得那个吴营长是不太负责的。部/队里面对军嫂随军或者是探亲这种事情,政策一直都放得开。那位吴营长就算临时有事不能来, 那最起码也应该在火车到站之前安排好代替接人的人。而刚才那两人…
他觉得事情有曲折, 却没在多想下去。
后面一同“为难”了他的两人也在得到他认同的答复后, 暂时平歇了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吴营长的气,开始了很久互见的聊天。
孟鸳首先问的就是关于程以时出车祸的事情。
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医院只通知了部/队的蒋彦辞没有通知他们。后来等蒋彦辞通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他们程以时平安的消息了。
后面又一连串消息送来,先是说蒋行舟从蒋家老家接出来了,又是程以时辞去了气象站的工作。一茬事接着一茬事。
孟鸳觉得这些事发生不是个小事, 其中肯定有曲折, 早就想从北城过来看看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尽管她从文工团退休了,按道理说还挺清闲。但是无奈北城的蒋父那边因为年纪大也生了两场病离不开人。每次准备好了要来南城, 就总是不是这件事影响就是被那件事影响。
因此探望小两口的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这时候。所以想起来这事,她还觉得稍微有些愧疚。
不过这事在程以时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受委屈的。
当初她跟蒋彦辞突然结了婚, 又突然来了南方生活, 孟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支持了他们。就单单是这件事情也够她谅解了。毕竟蒋家不是一般家庭, 蒋父也不是一般人物。
“没事的, 妈。”程以时勾勾唇, 三言两语地把当初出车祸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这个故事听下来, 孟鸳心里就更加心疼程以时了,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地不松开, 眼眶也红了一些。
她都不敢想象, 曾经大院里头最受爷爷宠溺的小姑娘被车撞了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做手术的情景, 只是想想就要落泪。
程以时见她眼睛带了水汽, 突然也来了情绪,一阵酸意涌上眼睛。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周围没有人照料。当时她不过是觉得有些寂寞,而现在看到孟鸳对她真真切切的担忧,那点寂寞瞬间变成了一种难过。
“我们小以时可受了大委屈,医院当时应该给我打电话,我是你妈应该来照顾你的。”孟鸳哑着嗓子说。
程以时听到她的话,没有说话,只是手上默默把人抱紧了。
孟鸳难受了一阵也没持续下去,她也怕再勾起小儿媳的伤心事。决定等她跟儿子独处的时候再问这关于车祸的事情,现在暂且先换一个话题。
最好的话题无疑是蒋行舟。
“舟舟现在上幼儿园的吧?中午需要接回来不用?”她搂着程以时,换了一个话题。
说到蒋行舟,程以时显然开心了一些。
“刚送去幼儿园没多长时间,以前在县里的幼儿园什么都不教,看起来还挺憨。现在在这个机关幼儿园天天学诗,每天回家都要缠着人听他背诗。”
“那是咱们舟舟聪明。”孟鸳呵呵一笑,毫不犹豫地抖落了小儿子的童年糗事,“这一点跟小辞一样,小辞小时候上这种育苗班,学了一个成语回家就得缠着我跟你爸打分,可爱秀了。”
她的话有些惊到了程以时。
在程以时的记忆里,有斗志昂扬的蒋彦辞,有不苟言词的蒋彦辞。有在训练场上宛若恶狼一样的蒋彦辞,也有说情话别别扭扭的蒋彦辞。但是唯独没有见过那么一个在孟鸳口中“调皮可爱”的蒋彦辞。
而且在不知道这个往事之前,“调皮可爱”这种词汇在她看来是跟这个人完完全全从头到尾都不挂钩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在她不清楚的那些岁月里,小蒋彦辞也是一个跟蒋行舟一样“可可爱爱宛若小天使”一样的人。
她有一些惊讶也有一些无语,无声地看了一眼前面镇定自若继续开车的人,幽幽对孟鸳说:“所以,妈,小时候越调皮可爱的人长大越跟个闷葫芦一样吗?”
对于这一点,孟鸳表示她也很无奈。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我养得时候还好好的。长大就成这样了。”
蒋彦辞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加重油门。他生怕再耽误一点时间,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得被他妈抖落个净光。
“太可惜了。”程以时感叹道。她竟然没有看到过小时候的蒋彦辞。
孟鸳伸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们家这个货品一经售出不负责退换的。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苦也没处儿给你说了。”
蒋彦辞听到,从后视镜里看了程以时一眼。
程以时注意到他的眼神,咧开嘴巴,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挑眉道:“行吧,那我只好一个人身先士卒,吃了这个苦。”
“那好。”孟鸳哈哈一笑。
车很快到了他们家。
孟鸳看了这个两层老宅子之后,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她在北城也是住这种有历史感的老宅子,这种建筑风格会让她感觉很熟悉。
“这房子外边不错。”说着,她又被程以时带着把屋里的结构布局看了看,称赞道,“里面的设计也合理,房间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敞亮,住进来的人心里都舒服。”
程以时带着她去了客房。这是前两天收拾出来的屋子,为了迎接孟鸳的到来,她还特地让蒋彦辞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个最新的梳妆镜和超大的穿衣镜。
文工团的人无论有没有退休,对美以及对舞蹈的爱好是终身的。
果不其然,孟鸳进了屋子看到那两个明显是为她准备的两个东西高兴得不得了。
程以时见她高兴心里头也愉快,见她忙着整行李也不愿在房间里干站着影响她,就想着下楼给她接水喝。
“妈,我下楼去给你接杯水。”她笑笑,举起茶缸给她看。
孟鸳确实也口喝,不过她见程以时一个t?劲地招待她还是心疼了一些,对她说:“接水的事情不用你干,整东西的事情也不用你干,这些事情都让小辞干。”
话落,就见蒋彦辞从楼梯口拎着两大袋行李袋上了楼。
孟鸳:“……咳咳,小时,你去接水吧,我开始放东西,放完东西休息一下咱们就去吃饭啊。”
程以时轻笑着点点头,拿着茶缸转身下了楼去。
楼下客厅的保温壶里,有提前煮好的红枣枸杞。
程以时把茶缸放在桌上,拔掉了保温壶的塞子提起壶往茶缸里面倒。倒完以后,把塞子又重新装了回去。
接着正要去端茶缸,还没碰到茶缸边,她整个人突然被一个人拉到怀里。
抬头一看,就是蒋彦辞那双深沉的眼睛。
“你干嘛?”她反应了一下,试着把人推开来。
可惜,没有推开,反而让对面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是苦的吗?”他突然问。
程以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对面的人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一个退一个进,一个主动出击一个溃不成军。
过了一会儿,程以时喘着气把人推开:“停停。”
蒋彦辞任由她推着,舌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刚才被咬破的地方。
“不苦吧?”他问。
程以时的另一只手还在他脖子上,面对他这个问题很是尴尬。
与此同时,尴尬的还有一个人。
孟鸳咳咳两声,张张嘴干巴巴地说:“我下来是想说……要不我先不收拾行李,咱们先去吃饭。这个时间点,饭店应该都开着门吧,应该能有好吃的饭。”
说完了,她又恨不得想打自己嘴巴,她都说了一些什么玩意儿。
蒋彦辞:“……好。”
程以时:“……行。”
两个人不约而同答应下来,又几乎是同一时间应了下来。
孟鸳面色红润,一脸祥和。
蒋彦辞和程以时则在对视一眼之后,立刻察觉到他们此刻姿势的不对劲,默契十足,同时又松开了手。
“……”孟鸳捂嘴一笑,看来这小半年以来,她小儿子跟小儿媳之间的感情可没少培养,这种情况搁以前她哪里能够看到啊。
想到这里,她看程以时的表情就更加柔和了一些,对她眨了眨眼说:“没关系,你们两个自在些,妈妈可是很开明的。”
程以时:……
她想静静。
第73章
无论刚才如何尴尬, 经过了十分钟的冷静期,程以时终于可以“面色淡定”的面对孟鸳的目光了。
“妈,饭店就离家里十几分钟路程。走路过去吧。”她说。
孟鸳自然称好。
在北城呆了几十年, 好不容易来到南方的城市。她自然也想在路上逛一逛, 看一看南城这边的风土人情。
所幸, 程以时蒋彦辞的老宅子出门就是南城出名的淮河。
河道两岸种了柳树,秋天的时节,树桠上树枝上已经是干秃秃了。一阵微风吹过,只能听到树枝互相打岔的声音。
河里有摇橹师傅划的小船,比乌篷船要稍微大一些, 里面可以坐四到六名游客。一个个船只从平静的河面上划过, 荡起层层涟漪。
北城附近的北河也能划船,还有北城著名的什刹海公园也能划船。不过南北方的船略有不同, 这让孟鸳觉得还挺好奇的。
她转头问:“南城这边比咱们北城更有历史韵味,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就这划船的船都跟咱们北城不一样, 北城公园的船都是那种平船, 没有乌蓬没这边好看。”
作为一个前不久刚去划过船的人, 程以时聊起这个话题还是跟她有东西可聊的。
“北城那边船大一些, 南城这边船更小一些。而且小公园里面还有比这种船更小的乌篷船。摇橹船要船父晃起来才好玩, 一荡一荡一方高一方低才能摸到水。不过这种摇橹船还是夏天坐着舒服, 四面透风凉爽舒适。现在秋冬季节坐船,河上太冷, 四面都进风, 会冻得人冷飕飕的直发抖。”
孟鸳作为文工团成员, 以前下乡表演的时候也是来过南方的。事隔多年再来南方, 竟也觉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南城这些年变化确实不小,以前这些船应该都是乌篷船。”
“乌篷船小公园里就能坐。”程以时看出她的感慨,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之前林知年带舟舟去小公园划船,就是在乌篷船上被一个女同志戳下水的。”
“小林子落水了?”果不其然,孟鸳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程以时也没有心虚,马上把林知年落水的糗事从头到尾跟孟鸳讲了一遍。其中包括林知年对那位女同学最初的感觉,以及之后的感情变化。
听到林知年本来是想上前跟女同志搭话,结果最后被小孙子破坏了,以至于掉进水里,孟鸳一下子就笑了。
“小林子这不稳重,进了部队呆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等回了北城我得跟他妈妈好好聊一聊。”
“那林知年肯定得感谢我了,让他好事传千里了。”程以时幽幽说。
孟鸳又笑。
被这个话题一打岔,她刚才那些对于时光流逝的感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一股脑儿地都没有了。
蒋彦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是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下次见到林知年可以对他稍微好一些。
接下来的一路,程以时和孟鸳更是有说有聊。说完气象站里的一杆子事情,开始说开店的事情。
孟鸳是一个很好的分享者,她听得认真,又能给出反应。两个人聊得越发开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门东大街的小火炉店门口。
小火炉今天中午还有有人在门口排队。
排队的人里面有老客,见程以时跟蒋彦辞过来了,笑着打招呼:“程老板还有蒋会计来了啊!”
孟鸳不解他的称呼,转头看了一眼蒋彦辞,意思很简单。
程以时跟那位老客打招呼,蒋彦辞则是开口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这个客人问他叫“蒋会计”。
“之前店铺刚开业的时候,找的那个会计总是请假,我就过来算了两天账。”他沉声说。
“算账?”孟鸳诧异地看他一眼,眸色显得有些奇怪,说话也很直白,“我跟你说,算账归算账,这个店铺挣得钱可都是小时的。你过来帮忙,没有让小时给你发工资吧?“
蒋彦辞:……
这真的是“丈母娘”!
“没有。”
一听他否认了,孟鸳马上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进了店铺。大堂里客人满满当当,每一桌上面都能看到一个热气腾腾的炉子,上面正煮着东西。
客人们或是一个人用餐,或是一群人用餐,用筷子举杯子都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身材高大的服务员穿插在这些桌椅中,不断为这些客人补充着新的菜。
蒋彦辞跟大堂里忙活的几个员工点头打了招呼,就带着孟鸳上了二楼。
这是程以时专门留出来的包间。程以时去后厨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事情,也就放下心来转身上了二楼。
包间门来着,春生正把热腾腾的炭炉往桌上放。
孟鸳见春生面正动作利落,也对这个店铺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炭炉是一个很小的小方块。里面的炭都是胡波找炭厂特别定制的。这种炭烟比较小,价格也比较昂贵。最开始炭厂也提供过一些价格更便宜一些的炭供来选择,但是无论是持久度还是炭烟的质量上还是这种果木烧出来的炭更好一些。
所以这种定制的木炭上面还特别刻了一个小火炉的“炉”字。
小方块里点上火,木炭烧起来。程以时起来把后面的窗户稍微漏了一个缝隙。
没有办法,秋冬之际吃这种热炉热锅的东西,通风是必须要做到的。因为烧出来的炭烟一个不注意,就让人受伤。
程以时想做长久的生意,所以在安全方面特别的注意。
春生也在这个时间,从后厨端来了一份热腾腾的麻辣鱼锅。
孟鸳老家是川省的,出生在北城,但是骨血里还带着吃辣的基因。因此一看到这红红辣辣的鱼锅,瞬间觉得食欲大开。
火车上熬几十个小时,就算是她身体再不错,但是也是不好受的,根本没什么想吃东西的欲望。
下了车又看到是符合她口味的麻辣鱼,马上就动了筷子。夹起一块鱼片,带着上面的碎麻椒一同放进嘴里。
鱼片口感弹软,碎麻椒在舌尖上乱蹦,让人感觉又麻又香。
孟鸳吃得那叫一个满足,一边吃一边伸起大拇t?指夸赞:“这鱼锅做得好吃极了。”
程以时听了她的夸赞,眉眼都舒展开来了,笑着拎起茶壶给她添茶,又给她介绍:“妈,这个鱼我特别交代了后厨,用的都是不伤胃的辣椒,你开心吃。再配着这壶山楂水,解解腻,吃得开心点。”说完,又赶忙拿起筷子给她夹鱼。
孟鸳吃着鱼片,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笑呵呵地对她说:“我闺女就是对我上心,妈可太高兴了。”
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蒋彦辞一眼。
蒋彦辞:“……”
他动了动筷子,准备去夹鱼片。还没等筷子碰到那个鱼,程以时就挾走了那一大块鱼片,放到了孟鸳的碗中。
“妈,你多吃点!”
蒋彦辞突然觉得,他妈的到来将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事实也如他所料。
下午四点半,一家三口去接了蒋行舟放学。蒋行舟对久未见面的奶奶,那叫一个亲近,回到家里没一会儿就从奶奶带的行李里得到了一大堆玩具。
他拿到玩具,就坐在地毯上研究。
孟鸳则是继续把带的礼物拿出来,接连拿了七八件都是给程以时的。
程以时连续收了七八件礼物,心里头美滋滋的。转头便看到蒋彦辞那略带幽怨的眼神。
她:……
稍微愣了一下,程以时难得得替蒋彦辞开了个口,问孟鸳:“妈,你……是不是还忘了个人?”
孟鸳:?
第74章
那天晚上最后的“送礼物”事件, 最终以孟鸳从带的行李袋里翻出来一件崭新的男士棉大衣作为结束。
蒋彦辞的心情,也在接到棉大衣的那一刻,稍微缓解了一些。
可是, 孟鸳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感觉到了无语。
“本来给你爸买的, 但是他穿上不太好看, 我就带过来了。”她认真道。
“……”蒋彦辞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一件崭新的棉大衣不太好看了。
程以时对孟鸳的真诚感觉到哭笑不得。
而孟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儿子对这件事情的复杂心情,径直站起来,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一边笔画用一边称赞:“瞧瞧,看我说的没错吧!这衣服啊, 在小辞身上就跟他在画报身上一样, 板正顺眼!在你爸身上可没有这么好看。”
这种直白的夸赞在一定程度上让蒋彦辞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抬起手把衣服拿下来在手臂上一折,转身出了屋门。
孟鸳不清楚他要去干什么表情稍稍奇怪了一些。
而作为最近跟他同床共枕同进同出的程以时很微妙的察觉出来蒋彦辞的某些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她还起身往屋门外看了一眼,确认将蒋彦辞带着衣服走进那个屋后, 她才转头对孟鸳眨眨眼, 小声说了实话。
“他偷偷去那屋里换衣服勒, 那屋里有一个刚买的大穿衣镜!”程以时捂嘴笑道。
孟鸳一怔, 而后也是一笑。
这笑容里带着欣慰, 带着释怀, 也带着一些感慨。
她的小儿子小儿媳可真是恩爱啊!
觉察到这一点后,孟鸳或多或少的理解了, 她的小儿子为什么刚才情绪那么奇怪。
很简单就两个字——吃醋。
因此在晚上程以时表达想要跟她一起睡后, 她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她儿子醋不醋这事跟她有关系吗?还是跟软软的儿媳妇一起睡比较快乐。
所以忽略掉蒋彦辞投来的“幽怨”眼神, 孟鸳开开心心地把小孙子以及小儿子都从屋里赶了出去。
蒋彦辞的眼神对孟鸳毫无杀伤力, 但是对程以时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无形的超级武器了。
程以时对上他的目光。在他纯粹又直白的眼神注视之下, 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总觉得她自己现在这种行为有一点点像“渣女”。
吃干抹净之后,翻脸不认人。
因此,在最后屋门马上就要合严之前,她终于补上了在以后的某一个时刻能够解救她的一句话。
“我就只跟妈睡一晚,就一晚行了吧!”她小声说。
蒋彦辞闻言,这才把那道目光收了起来,轻轻点点头,然后带着蒋行舟出了门。
关门的声音想起来以后,蒋行舟小朋友才有了一种恍然惊醒的感觉,从他的那堆新玩具中分出来了一些心神。
他仰起小脑袋,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回忆一些什么。过了小半会儿,他才张张嘴巴问道:“爸,妈妈跟奶奶一起睡觉,那我岂不是今天晚上又要和你一起睡觉了?”他奶生奶气的话里带着一些些的不赞同的语气。
蒋彦辞垂眸,凝视他一会儿。然后摸着他的小圆脑袋说:“不,爸爸也不和你睡觉,你自己一个人睡!”
蒋行舟:“……”
不对啊,他爸爸的反应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不应该是抱着他的小胳膊,力争要跟他一起睡吗?!
“我去楼下打扫卫生,你赶紧洗洗手洗洗脚,上床睡觉!”话落,蒋彦辞转身从楼梯那里下了楼。
被留在原地的蒋行舟一头雾水地摸摸后脑勺,心里奇怪,今天的爸爸怎么这么懂事了?
屋里,亮着一盏小台灯。
孟鸳跟程以时在一起聊天。孟鸳说了文工团的事情,还说了一些大院里发生的事情。说到可乐的地方,两个人一起笑个不停。
这一夜,小台灯亮了很长时间。外面漆黑的天空,不过也是眨眼一瞬间就到了天亮。
而昨天晚上聊到深夜的两个人,一个都没起来。
蒋彦辞见对面的屋子安安静静,最后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跟用儿童霜擦脸的蒋行舟说:“擦完脸下楼,今天我们还去外面吃早餐。”
儿童霜是这一次孟鸳特地从北城带的,是小罐装的。罐子上印了几只的小动物,看起来很是可爱。
蒋行舟闻言爱不释手地把儿童霜的罐子放下,撇了撇嘴,奶呼呼地问他:“爸爸,问你一个问题。”
“问。”
“奶奶是来看你的吗?我感觉奶奶更是像来看妈妈的。”
“…这个不重要,你赶紧把你的霜放进屋里,准备去上学。”
“哦。”
蒋行舟提问没有得到结果,摸摸鼻子,转身进屋放东西。
两个人下楼,关门,骑车,父子俩这一个流程配合得无比默契。
到了路边的早餐摊,老板看到这两人,没等他们开口,就对里面的人说:“看我说得对不对,小程老板人忙哪有时间做饭,这不小蒋父子俩今个又出来吃早餐了。”
蒋行舟蒋彦辞:……
父子俩一走,整个老宅院是非常的安静。
孟鸳到底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跟年轻人相比较还是比较少一点的。这俩人走后没过多久,就起了床。
而等程以时彻底醒过来,下楼一看,孟鸳已经去外面拎了热乎乎的早餐回来了。
“以时,赶紧下来。”孟鸳一边脱鞋,一边招呼她,“我去街口的早餐店给你带了热乎乎的豆腐脑还有油条。”
程以时顿了一顿,然后开心笑笑,冲她说:“这就来!”
…
中午,程以时直接带孟鸳去了南城口碑最好的那家烤鸭店。
两个人点了不同做法的烤鸭,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孟鸳使着筷子挾了切成块的鸭子块,在店家配的特色调料碗里蘸了蘸,放嘴里一嚼,只觉得外皮烤得酥脆内里软烂入味的鸭肉一入口便嘴里爆开了花。
“好吃。”她忍不住赞叹。
这话一点不是虚话。南城烤鸭的个中滋味,想当年在清代大文学家袁枚笔下也有过记载。
传说他定居南城时,要在烤鸭里塞葱吃,这就是比较传统的闷鸭来历。而他当时经常来的这家水西门许家烧鸭铺,经过几十几百年的经营变化,不变的总是它的味道。
南城人吃烤鸭多爱配糖醋汁。程以时在这边生活多年,口味逐渐跟南城本地人贴近。孟鸳却是被北城的味道影响多年,糖醋味不太能接受。但是却能接受蘸着店里的特色腐乳酱吃。
不过毕竟两个人都是胃口不大的人,两只烤鸭一通吃下来,尽管彼此都尽了全力,但是仍旧剩了不少。
孟鸳觉得有些可惜。程以时直接喊服务员打包包了油纸准备带回家。
“鸭子带回去,晚上要是不出去吃饭,热一热再蒸一锅米饭配着吃就行。”孟鸳提议道。
她最开始点餐的事情其实也没想这么多,只觉得两种不同做法的烤鸭都要试一试。结果现实就是现实,根本吃不完。
程以时t?看到她的表情,觉得有点可爱,搂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没事,妈。这烤鸭带回家给舟舟和蒋彦辞吃,晚上我带你去吃一家南城特别有名的金陵菜馆。”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孟鸳无可否认地心动了。千辛万苦来南城一趟,她可不希望因为连吃两顿烤鸭打扰了她那颗一心向往美食的心。
程以时知道她的顾虑,在一边劝慰道:“没事,舟舟很爱吃烤鸭的。而且咱们俩也不说出去吃饭,就说出去散步了。”
孟鸳听她这么一说,思考片刻,点点脑袋。
蒋彦辞下午的时候稍微加了会儿班,之前过来考察的港商决定要在南城还有南城下面两个县里投资,整个南城的政府都忙活了起来。
因着这件事情,他下午去接蒋行舟放学也比较晚了。整个幼儿园就剩下七八个孩子。
他觉得来晚了还有些愧疚,可惜蒋行舟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他爸爸到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他才刚看蚂蚁从洞里出来了,还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呢。
小家伙因为这件事情有些气鼓鼓的,坐自行车也是苦巴巴地皱着脸。
在前方蹬自行车的蒋彦辞对他的生气觉得无语,而对他儿子有这么一个“看蚂蚁”的爱好也觉得无话可说。
“爸爸,我回家要跟妈妈告状!”小崽子闭嘴生了一会儿闷气,就开始作妖了。
蒋彦辞捏了一下车闸,自行车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眼。看着他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半晌之后,重新蹬起了自行车,并淡定地丢下一句话。
“告!能找到人就让你告状!”
而告状这件事情的最后那当然是…以蒋彦辞在客厅电话机旁边发现一张“留言条”以及一兜烤鸭作为结束。
纸条上写着“出门跟妈散步,晚餐自行加热烤鸭”的字。
蒋彦辞扯扯嘴角,什么出门散步,估计这两个人出门吃饭去了。
“爸爸,这个烤鸭好香啊!”另一旁,蒋行舟已经把油纸袋解开了,闻着烤鸭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
蒋彦辞:“……”
“妈妈和奶奶呢?”蒋行舟没有察觉到他老父亲看他的眼神有多么充满深意,眨巴着眼睛开始自顾自地说话,“我要请妈妈和奶奶来一起吃超好吃的烤鸭。”
“……”蒋彦辞斜睨他一眼,忍住了告诉他那个烤鸭的来历。
“爸爸,我妈妈和奶奶呢?”蒋行舟又问他一遍。
蒋彦辞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长臂一伸从他手里把烤鸭拿了过去,然后对他说:“今天你奶奶回来了,你主动说要跟她一起睡,知道吗?”
蒋行舟没说话。
“不同意今天晚上就别吃烤鸭了。”蒋彦辞盯着他的大眼睛语气轻松地说。
蒋行舟抿抿嘴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抬起脑袋审视了一下他爸爸的健壮身材。
最后十分识时务地应承下来,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晚上,去老字号金陵菜馆大快朵颐的程以时和孟鸳刚一回来。
程以时还没来得及跟蒋彦辞表达今晚还想继续跟孟鸳睡的意思,就见她儿子抱着他的枕头一头冲到孟鸳怀里,对她说:“奶奶,我要跟你睡!”
孟鸳被小孙子这么一撒娇,一时也忘记了刚才才答应程以时的话,乐呵呵糊里糊涂地带着小孙子回了房间。
而被留下来的程以时则在下一秒被蒋彦辞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程以时试图推他。
“你还是省点力气,免得一会儿没力气。”蒋彦辞低头看她一眼。
程以时:……
怎么办?他说的话听起来好有道理!那要不还是接受现实?
灯一灭。
只听到喘气声和黏糊糊的唇齿交接的微弱的动静。
程以时已经接受了现实,任由一头猛兽在肆意地点火舔\舐冲/撞。
最后,听到他说。
“程以时,多喜欢我一点。”
翌日,因为早睡早起而使得精神充沛的孟鸳见到气血红润声音却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小儿媳妇儿。
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
“……”她欲言又止,最后又是心疼儿媳妇占据了上风,有心想要安慰一下她。
思索半天,安慰的语言组织了半天,最后变成一句“财大气粗”的话。
“走!妈带你去百货商场花他的钱去!”
蒋彦辞从另一种角度再次推进了婆媳俩关系的变化。
又过了三五天,这时候婆媳俩再次出了门,还是去商场。
正要进商场大门的时候,程以时忽然感觉旁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75章
程以时脚步一滞。
一旁的孟鸳立刻察觉到她的动作, 也跟着停下脚步,温声问她:“小时,怎么了?”
“妈, 我觉得有人好像在跟着我。”她说着, 回头朝百货商场大门的四周张望着, 只可惜环顾一圈看下来,没找到刚才那道人影。
难道是最近有点累,忙得眼睛都出现错觉了么?
程以时最后伸出手指按了按眼窝,转头跟孟鸳说:“没看到人,估计是最近有点疲眼花了些。”
“最近是有些累。”孟鸳一听, 马上心疼小儿媳了。
最近这些天, 小儿媳除了去忙活店铺的事情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陪她在南城以及南城周围逛了。每天消耗那么多力气走那么多路, 可不就得累么。
这样一想,又是心疼又是安慰地轻拍程以时的后背, 柔声对她说:“眼睛不舒服, 等会儿回去路上买一些决明子, 中医里面那个有明目的作用, 回去养一养。”
“不用。”程以时倒是不觉得眼睛有那么的疲劳。
“当然得用!”孟鸳就一个不容反驳, 根本不听, 一个劲儿在哪儿想哪些东西的明目的对眼睛好能缓解疲劳的,“还有那个枸杞子, 也有明目的作用。再去中医店让老中医给你开一些养身子的方子。”
这番对话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要, 另一个非要给。
程以时拒绝不得, 也就只能接受了。
“好。那到时候让老中医也给你妈你检查检查身体, 摸摸脉象。”这句话翻译过来,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说就是, 去看老中医可以,但是两个人得一起去看。
孟鸳当然不觉得她自己身体有毛病。她从小干革命的,在文工团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哪有什么病。
但是鉴于小儿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非要两个人一起才去看中医,也没纠结太久就应下了。
“行,妈跟你一起让老中医摸摸脉,开两幅调养身子的方子。”
程以时见她答应了,面上的笑容是更加的灿烂,挎住她的胳膊,爽快地说:“那行。现在我们赶紧去买布,买完布我们就去。”
说完,两个人踏步进了百货大楼。
而在他们的人进去之后,一边的小摊上有个女人才抬起了头。
百货商场新进了不少东西。
如今,政策一天比一天宽松,经济要发展,各个民办的企业也相继入驻了百货公司。
孟鸳今天带程以时过来是要去给她买一双鞋长筒靴。
南城百货这边刚从羊城那边来了一批高仿的羊皮长筒靴,靴子设计很简约,羊皮的料子做成鞋也不硬。
百货商场之前是不允许试鞋的,但是碍不住每一次卖鞋总会有一些人拿回家试,试完不合适又跑过来退。每次退过来的鞋不是鞋底沾土就是有被人穿过的痕迹。无可奈何,商场开始让人试鞋,但是同时也规定“不试鞋买回家,一律不予退换”。
这种条例一出,着实也劝退了那些买东西总要退货占掉小便宜的人。
程以时让售货员拿了一双37码的靴子,穿到脚上试了试。
不得不说,羊皮料的小皮靴不仅做工到位,皮料柔软,而且防风保暖的效果也是一流。
“你大嫂有一双牛皮长筒靴,不过我觉得牛皮太硬了穿起来硌脚不舒服。这种羊皮鞣制的靴子更好,穿到脚上软乎乎的更舒服。”孟鸳捏了捏软乎乎的小羊皮长筒靴这般跟她说。
“牛皮料子硬,样式肯定板正。大嫂练舞蹈,穿那个好看。”程以时其实说实话对蒋家这位大嫂印象不是很深。
之所以不是印象深刻,主要还是因为她跟这个大嫂其实没有见过几面。一个是因为年龄差在哪里摆着,比他们这一辈人都大的蒋彦辞大哥没有跟他们怎么接触过,后来又辗转各地当兵,几乎没怎么见过。
二个则是那位大嫂也是个事业心强的人,当初在大院的时候,也没怎么碰过面,t?就只听人说过蒋家大儿媳是个舞蹈演员,平时到各地演出工作很忙。
仅有的几次见面,一回是在路上见到过,另外几回就是她跟蒋彦辞结婚了,在大院里见过几回。
所以说起来这个人,程以时还真是不太熟悉。
孟鸳说大儿媳也没别的想法,这会儿小儿媳提起她大嫂还有些生疏的模样,心下一动,想起来她来之前老蒋跟她说的那个事情。
不过眼下也不是问那个事情最合适的时机,她暂且按下,没有提那件事。
转过头指着小羊皮长筒靴对售货员说:“那双小羊皮靴子我们要了。”
百货商场的售货员也算是见多识广,刚才一见两人便觉得这两人大气,这会儿见他们付款爽快也觉得舒坦。当即便卖了个好,指着另个货架上摆的棉线袜子说:“行,我把鞋给你装起来。另外你们可以从那个货架上挑两双棉线袜子,搭给你们。”
棉线袜也是从羊城过来的货。估计是靠近港区那边,袜子做得很是不错。
面对售货员给出的“好意”,程以时也没有多推辞,当即便从一堆棉线袜里挑了两双特别的,一并放到了鞋子旁边。
这双卖二百多的小羊皮长筒靴,要是说百货商场没挣个四五十块,谁都不信。所以收下两双棉线袜可不算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程以时这袜子收得毫不心虚。
提着小羊皮长筒靴,程以时又投桃报李地去定制旗袍的专柜,又是挑真丝的面料又是选珍珠的盘扣,给孟鸳定制了一条价格不菲的旗袍。
南城这边还是属于南方,做旗袍的老师傅几乎都是那些年从海市或者是其他城市老字号旗袍店出来的手艺人。
拿着软尺量了孟鸳的尺寸后,便递给他们一张条子,让他们三日后过来取。
程以时接过条子,然后大方地付了一百块旗袍的定金。
买完靴子,订过旗袍。两个人这才拐到商场里售卖食品的区域。挑挑选选,称了几斤大白兔奶糖,水果糖还有些干货南瓜子、瓜子、干肉脯这类的东西。
最后,两个人两只手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牛皮纸,这才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蒋彦辞已经接了蒋行舟回到了家,并带来一个消息。
那就是因着最近天气冷,幼儿园一直在烧煤火取暖。结果今天下午烧煤的时候,煤烟气没处理妥当,幼儿园里有个班的小朋友煤烟中毒晕倒了。
这晕倒的小朋友里有一个是南城政/府有个主任的孩子,主管的就是教育方向。听说自家孩子在幼儿园因为烧煤这事晕倒后,组织一调查,结果发现这个时节因为寒冷烧煤中毒的幼儿圆小孩可真不少。当即便让幼儿园先停了课,让幼儿园再找找有没有除烧煤取暖以外更好的方式。
所以,这件意外发生的事情,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蒋行舟提前放假了。
程以时顿了一顿,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事情。于是就发现,提前放假这件事情对于他们家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太“平静”的消息。
她儿子虎头虎脑,一身用不完的劲儿和随时随地都能补充精力如果不能够在幼儿园消耗掉,那他们家可能会被拆掉……
“所以必须得等幼儿园想出来另一个替代的方法,幼儿园才能继续开学?”她绝望地问。
“应该是这个意思。”蒋彦辞通过这个对视以及对话,察觉到了那一点微妙。
“妈妈,没关系的。我可以不去幼儿园的!”只可惜,她的那点说不清楚的情绪蒋行舟小朋友没有感觉到。
他只以为他妈妈是在为他不能去幼儿园而着急。
程以时:“……有关系的。”
蒋彦辞一塞,反应了一会儿。于是,主动给出了建议。
“那放假这些天,就让他跟着你去店里帮忙,不让他闲着。”他看着程以时说。
这句话未尽的意思就差直接说“没关系,小崽子劲儿就让他好好折腾折腾了”。
程以时很迅速地从他的话里,分析到了这个意思。
中间安静了几秒。
就在蒋彦辞即将反思,是不是他可能会错意了,对方可能不是想折腾小崽子的意思的前一秒。
程以时端起粥,抿了一口,然后才对他说:“那明天让他去店里拖地。“
蒋彦辞:“……好。”
这段在蒋行舟小朋友耳朵里仿佛是加密电报一样的对话,成功地引起小朋友本人的注意。
他仰着脑袋,单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看向他爸以及他妈,皱着眉头,跟个小大人一样抱怨道:“妈妈爸爸,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程以时:“……”
“听不懂得好。”蒋彦辞斜他一眼。
而一个劲喝粥,作壁上观的孟鸳在听到这句话后,则是剜了蒋彦辞一眼,对他说:“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蒋彦辞表示很无辜。
孟鸳知道他的意思,不耐烦地说:“小时这么做是为了舟舟好,让舟舟能够懂得劳动的重要性,让他得到锻炼。你的那句话只能让我们舟舟得到冷眼。”
程以时被立典型立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蒋彦辞则是习惯了双标的他亲妈,起身站起来,把手伸向孟鸳。
“干什么?”孟鸳不解。
他淡淡地道:“给丈母娘添点饭,省得丈母娘总是看不惯。”
孟鸳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碗,对他的话接受度也很高,将碗递给他,说:“行,去吧!”
蒋彦辞:“……嗯。”
后面几天,孟鸳显得更加适应“丈母娘”这个身份了。
给了之前去订旗袍的条子给了她放假的“女婿”,并交代他取完旗袍要小心一点。
“那个旗袍是真丝面料的,价格特别贵。还是我闺女给我花钱定制的。你取的时候一定要检查好,跟单子上的对照清楚,再取回来。路上也别着急骑车,慢慢地回。哎呀,要不是外面冷我不想去,我就不让你去了。”交代到这里,孟鸳看着她“女婿”那辆自行车有一点点看不上眼了。
面对“丈母娘”的挑剔,这一回,蒋彦辞并没有说什么,闷着脑袋瞪着车子走了。
他一走,孟鸳便悠闲地回了家,带着她小孙子去了小火炉。
小火炉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大早便有人过来要定包间。
孟鸳帮着看了会儿店,就转头出门沿着河溜达了,一边溜达一边想她的旗袍。
下午四点多,去取旗袍的蒋彦辞回来了。
同时,除了旗袍以外,他还带回来一个中年男子。
“你好,程老板!我是南城小店酒厂的厂长李奋发。”
第76章
1978年的时候, 正逢时代新风向,总/理做出“把啤酒搞到50万吨”的重要指示,全国啤酒产业迎来新发展。
南城小店酒厂就是这个时期建设的啤酒厂, 而在当时, 这个酒厂也顺利乘上时代的东风, 啤酒产量销量基本上在全省数一数二。
啤酒毕竟属于“舶来品”,在一定时期迅速占领市场以后,紧接着的便面临的是市场大规模的收缩。啤酒不在受到欢迎,而传统的华国白酒再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1978年以后,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从一个试验地走向千家万户, 人们发现原有对于白酒酿造的粮食供应问题逐步得到解决。到1984年, 粮食出现富裕情况。
粮食富足,白酒产业又变得如火如荼。
因此, 在这种情况下,南城小店酒厂的生产变得尴尬起来。
直到国家出台政策, 直接降低对白酒企业30%的税率, 借此鼓励白酒企业发展后, 南城小店酒厂的上一任领导班子这才组织起来了变革, 在啤酒产线之外, 又开设了白酒酿造。
只可惜, 时机还是稍微差了一些。小店酒厂的白酒市场一直没有打开,销量也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李奋发是个四十二岁的中年男性, 方块脸, 双眼皮, 或许是因为早些年操劳过度, 头顶的发量稍显稀疏。
不过看得出来是个讲究人,西装领带塞在衬衣领子下严严实实, 脚上的皮鞋擦得锃光发亮很是干净。
他说话也不是南城本地人那般还带着一点口音,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程以时自觉这样的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又听他主动介绍自己是酒厂厂长,隐约地猜到了他的来意。
孟鸳这一生见的人物也多,见这人一开口介绍的就是职务,也很有眼力见,跟这人点了个头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也顺便把蒋彦辞给拽出去了,安排t?他:“你别在这儿影响小时做正事,出去招待招待客人去。”
蒋彦辞:“……好。”
等其他人一出去,后厨小小的休息室就只剩下程以时跟李奋发两个人。
李奋发主动表明了来意:“程老板,不瞒您说,我之前听朋友提过您这边想要找一家酒厂合作酿酒。我不知道您现在是不是还需要跟酒厂合作。”
程以时手指微动,轻轻点点头。
“是的,我的确需要跟一家酒厂合作酿酒,而且我现在的确还没有找到合作的酒厂。”
这句话出来之后,李奋发明显地松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一些,就像是完全放松了一样。
当然此刻,如果程以时有读心术的话,就会听到他的心声。
李奋发正在心里对自己说,幸亏他找来找去,刚好赶上了,没有错过这样一个合作的机会。
不过程以时听不到他的心声,自然也不知道他对这一次的合作的看重。只觉得她还是要跟上一次谈合作一样,把有些条件有些事情要摆在最前面。
“李厂长,尽管我很希望这一次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说在前面,以免我们后续合作……”
未进的话,在李奋发口中说了出来。
“程老板是说,酒厂合作生产的酒必须要限量发售,而且酒的全面营售要根据您设定的方案来进行是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如果是这个条件,那么不需要您再开口,这个条件我们酒厂答应。”
对于他这么干脆利落的拍板答应下来这件事,程以时还是稍稍惊讶了一下的。
无他,其实在程以时看来,这时候的酒厂虽说可能经营艰难了一些,但是说要是真的干不下去破产倒闭,那也不会。
而在那本书中,也提过酒厂倒闭这件事。大规模的酒厂倒闭时间应该在九十年代。酒厂发展如何分水岭就在当时。
因此,她也猜出来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南城小店酒厂一定是遇到了经营上的大困难,而且这个困难也不是一般程度的,而是一个意味着不度过这个困难,酒厂可能会倒闭的问题。
毕竟有些事情不难猜,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一个中型酒厂是不会这么看重跟一个小饭店的合作的。
它或者说它背后的他们正在试着把这个小合作当救命稻草,说什么都要抓住。
“程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经营,有些话我就跟您开门见山了。”李奋发聊起来生意,还是比较精神的,“1978年酒厂建厂的时候,我们酒厂里面有一个外地的投资人。两个月前,投资人意外去世,他的后代接手了他的股份。但是两周之前,他让人过来,说要带资出走,把厂里的啤酒生产线带走。厂里其他人试了很多办法,一直没有改变他的决定。所以…厂里现在的情况的确是比较着急。”
他之所以敢跟这位程老板一五一十报告酒厂经营情况,也有两种考虑。
一个是酒厂投资商撤资并且带走啤酒生产线,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情,一味去遮掩一定是遮掩不住的。到时候事发,这件事情不仅对合作没有好处,甚至会加速他们酒厂的灭亡。
二是想跟眼前的人留下一个诚恳的印象。他一个当酒厂最高领导的人都亲自过来跑小饭店的合作,这事一想只要是个做生意的人就会觉得这其中的微妙。与其遮遮掩掩让合作商去托人打听,不如他们直接暴露自己的短处,争取一个诚信经营的形象。
不得不说,他这一步考虑得很周全。也的确让他在程以时的印象中留下了一个诚恳的形象。
“李厂长坦荡,从我个人而言,很敬佩李厂长这一面。”程以时对他说,同时也直白地说出了她的顾虑,“不过,生意的事情还是要理性一些,在商言商。”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跟一个店铺合作生产酒,是一个小生意,但是在我看来,生意无大无小。不过尽管只是一个小生意,我个人也更想合作一些经营稳定的酒厂。投资人撤资,想必您的酒厂应该不太安宁?”
说直白一些,就是南城小店酒厂的投资人撤资,并带走一条能支撑酒厂的生产线,这种事情对于一个酒厂而言,尤其还是一个靠这个生产线起家的酒厂来说,一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随之而产生的就业、失业,以及相对应的一系列劳动补偿十分麻烦。
程以时在气象站的时候帮助处理过人事工作,自然见过那些丢了工作的人一些疯狂的举动。
所以从这个方面上考虑,其实正处于麻烦当中的南城小店酒厂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对象。
程以时理想中的合作酒厂,可以不大,工作人员也可以不多,甚至可以是一个刚建成的,市场占有率也可以是零。
因为只有一个“崭新”的酒厂才或许能够接受她一些超前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酿酒的事情才一推再推,因为她其实还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建立她个人的酒厂。
所以面对当下,从理智的角度来看,一个建立时间有接近十年的历史,有稳固或者说可能是坚固的领导层,以及目前经营状况还受到较大冲击的这个酒厂并不合适,程以时心知肚明。
李奋发应该是最近在其他人其他合作商那里被问到过这样的问题太多次了。可能第一次还觉得有点难为情,而在回答了无数次后,他已经学会平静地面对这个问题了。
“投资人撤资带走生产线是件大事,因此在劝说投资人不撤回投资这件事情没有结果之后,厂里托中间人跟他谈了条件,要求他带走生产线的同时必须带走一部分的职工或者给这些失业的职工支付劳动补偿。”
程以时又觉得有些意外。
一个面临投资人撤资的酒厂的管理层应该还是脑袋清晰的。知道在上一个条件不成之后提出另一个要求,更知道去处理最难的职工安置问题,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明智了。
要知道,据她了解,刚裁掉一批工人的南城酒厂最近一段时间可没少因为裁退员工不满劳动补偿过去闹事的。
不过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只能说是因为上一次她觉得被动了解合作方不太安全,特地又托胡波去打听了打听。
一个头脑清晰且决策正确的管理团队让程以时稍微改变了一些想法。
“假如合作,我这边是没有懂酿酒技术的人的,只有酒的配方。”她试探地问了问,也没有把话全部说满。
“酒厂里面老职工都没有裁掉,懂酿酒技术的老师傅都在,有配方就能把酒酿出来。”李奋发感觉好像察觉到一丝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程以时注意到他面部的表情变化,不过也没说些什么,只不过随手从一旁记菜谱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拿起比写了几个字递和他:“下周,如果这个山楂酒能酿出来,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李奋发接过纸,又听到她说一句话,心下一动,有过忧虑产生。不过很快被喜悦代替,他伸出手表示:“程老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期待。”程以时笑笑。
两个人聊天的这会功夫,外面的大堂已经坐满了客人。
服务员忙前忙后,两个帮厨也忙得不停,刷碗大娘的手几乎没有怎么停下来过。
这种热火朝天的经营场面让李奋发再次为这场可能会达成的合作产生了自信心。
他觉得,这场合作一定会让酒厂好起来。
程以时把人送到店铺门外,又将让人准备的一些卤味装在油纸袋里递给李奋发,对他说:“其实李厂长要是不着急回去,完全可以留下来尝一尝店里的涮锅的。”
刚才聊完合作意向,程以时有意请他留下来吃点东西,却被一心只想回去跟厂里分享情况的李奋发拒绝了。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有“怎么救酒厂”,没有吃饭这件事。
“没事,就是不吃,就冲刚才闻到的味儿我就知道这涮锅味道一定不差。”李奋发这话纯粹是实话实说了。
得到他人的肯定,尤其这人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合作商的肯定,程以时自然心里很愉悦。
“那行,天色也不早了,李厂长也早点回去。”
“马上就回!”李奋发笑呵呵的,说话也很讨巧儿,“希望下次把酒送过来的时候,能够在程老板的店里好生吃上一顿!”这话的意思其实就跟直白地说他希望这次合t?作能成没有什么区别了。
程以时笑,对他说:“我也很期待!”
他这才转头出了门,在路灯的微光中,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下。
程以时见人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了休息室,到休息室里才松了一口气,举起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
跟其他人谈合作,什么都还好,就是得一直端着,不太适合她。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还得防止对方猜到她的意图,动作也不能太大。这还不如让她直接去后厨炒几个菜来得爽快。
她又叹口气,抬起右手去按左边的肩膀,结果没等她的手碰上左肩膀,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
那双手体贴地帮她捏起来肩膀,手劲也不大,不会让人觉得痛。
疲倦的肩膀被他这么一捏一按,程以时觉得舒服多了,当即便如脱了力气一般懒散地靠在了来人的怀中。
“跟他说话这么累?”蒋彦辞适当调整了一下姿势,试着让怀里的人靠的更舒服。
程以时在他身上蹭蹭,轻轻点点头,软软地开口:“是个聪明人!”正因是跟聪明人说话,这才累得慌。
“所以跟他谈成了?”他按完肩膀,手顺着往上,开始按她脖子。
脖子这里有一个穴位,据说是能够解除疲劳的穴位,蒋彦辞摸索着找穴位。
程以时则觉得脖子痒痒的,抗拒地往后退了退。只不过还没退一步,人又被捞了回去。再推人也推不开,最后摆烂了,继续趴在这人身上,巴巴地说:“基本上是谈成了,只要那个酒厂投资人撤资别出什么幺蛾子,我的酿酒大业就可以推进一大步了。”说完,她又闷声笑。
蒋彦辞漾出一抹笑,一边去按那个穴位,一边给她分析:“投资人撤资是大事,他过来跟聊合作,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跟投资人之间已经签过合同了。”
他说完这句话,程以时止了笑,趴在人身上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话。这么一琢磨,还真的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要不是跟投资人撤资协议已经签过了,李奋发怎么会那么诚实地跟她交代了酒厂的现状,怎么可能还一口保证酒厂的职工安置不会出岔子,让她放心呢?
这么一想就知道了,他既然敢说这些话敢保证这些内容,那就是证明这些协议一定签过了。
“那看到了的酿酒大业推进工作是一定会发展了!”程以时琢磨出来其中的曲折,心情那就是更好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只差签合同了。她想想她可能会拥有一款属于她配方的酒,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抬眸乐呵呵地看着蒋彦辞说,“你这个分析,程老板很满意,以后还得多说一些这样的话。”
蒋彦辞手一顿,对上她戏谑的眼神,无奈应下。
“是,程老板!”
话落,他突然感觉腹肌一凉,一个柔软无骨的小手贴了上去,并在上面摸来摸去。
他眸色沉了一些,低头看作怪的某人,哑声道:“别动!”
“不行。”程以时现在纯属于“大业已成”之后生出来的空虚感,故意忽略他的话,并且还偷偷地又加了一只手。
蒋彦辞:“……”
程以时对他的情绪变化一点都没有察觉,继续在那个肌肉分明的区域上摸,并且还大胆地给出了她的“摸后感”。
“我感觉你最近锻炼的肌肉比之前更好摸了一些,感觉腹肌更紧实了一些诶。”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有什么惊天大发现一样,两个杏眸也闪着光芒,仿佛要把人吸进眼里。
蒋彦辞大手一伸,捂住她的嘴,压低身子在她耳边喘了两声。
他是绝对不会说。
因为某个人在某些时候对他腹肌的过度“关切”,导致他现在在锻炼时刻意加强了对这个部位的训练。
他只说:“别动!”
话落,“叛逆心”十足的程以时很是不听话的动了一下,动完之后仰头看他。
蒋彦辞感觉他憋得快要爆炸。
突然,孟鸳的声音传了过来,在推门的那一刻,程以时发挥了最大的力气将人推到地上,并且拿出了此生最好的演技立马凑上去问候他:“疼不疼?”
孟鸳一进屋就被眼前这一幕搞得晕晕的,待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程以时就给出了解释。
“妈,刚才地上有水,蒋彦辞一不小心没有注意,就摔倒了。”
说完这个随口胡编的理由之后,程以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过孟鸳根本没有怀疑这个理由,听到蒋彦辞是一不小心没看清楚摔倒之后,连忙把程以时拉过来,上下查看她的身体,并不断问她:“他摔了不要紧,小时你没事吧?”
程以时懦懦道:“……没事。”
蒋彦辞坐在地上,看她在那里演戏,故而冷笑一声。
当天之后的连续几天,蒋彦辞用身体力证了他对这个事情的意见。
程以时心虚。
一连在家里做了几天饭,直到三天后,李奋发送来一瓶酒。
第77章
李奋发带来的酒并不是约定好的酒, 而是一款他们酒厂之前生产的白酒。
之前说过,南城小店酒厂最开始是靠生产啤酒建厂的。后来粮食供应充足,白酒产业发展起来。小店酒厂也生产了几款白酒。
只不过这些白酒, 不是因为口感问题, 就是因为度数问题一直没有打开市场, 销量一直都很一般。
小店酒厂虽说要寻求其他方法让酒厂存活下来,但是也没有放弃它们的白酒生产线,想要再推一推白酒。
李奋发带来的这款白酒是小店酒厂经过配方改良之后的酒。
这款酒也是跟茅台、五粮液那样的酱香型酒。可能是之前那个配方最后酿出来的酒销量不尽人意。这一次配方调整过的酒可谓是“心意满满”。
而且,这款酒的面世其实要不是因为投资商撤资这件事情出了一些意外,小店酒厂领导层原本商定的酒的面世时间应该是半年后。
然而天有不测, 人有旦夕祸福。因缘际会, 这款酒在一周之前开了窖。
这款酱香型的酒度数有五十二度,选料方面要比之前那一版更精细一些, 用得都是当年最好的粮食,原原本本的五谷酿造。
而在制作工艺上, 这款酒更是彰显了小店酒厂的匠心。酒的酿造时间达到一年, 窖藏时间为完整的三年, 并加入了更高年份的原酒用于勾调。
程以时看得出来, 李奋发对于这款酒很有信心。
春生去外面找了几个白酒杯, 李奋发才把酒打开了来。
白酒的颜色微黄, 却又清澈明亮,整体呈现出来一种琥珀一样的颜色。
程以时端起酒盏, 低头抿了一口。入口是醇香甘甜的口感, 清爽的感觉, 不会让人有辣嗓子的体验。
也没有劣质白酒的那种上头感, 让人回味无穷,后味十足。
这是一款不错的白酒, 这是程以时品尝过后对它的看法。
李奋发看了她的表情,心上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些许,心想,或许他今天过来谈的事情可能会成。
在程以时的示意之下,春生也端起酒杯试了一口白酒。
他小时候在乡下农村生活,没有接触过什么高端的白酒,喝的就是一些劣质的散称白酒,印象中只觉得白酒是辣喉咙且不舒服的。等后来进了部/队有机会尝过几次高端的白酒,体验过那种醇厚回甘的白酒,这才更新了对白酒的认识。
那些当/兵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已经好久没有接触过白酒。
所以在试白酒之前,他其实一脑袋都是空空的,他有些不知道等一会尝完之后怎么说他的意见。
只是这种顾虑,在他尝了白酒之后。曾经那些年体验到的“入口甘甜”“清爽醇厚”的白酒记忆仿佛都回了来,让他不自觉地给出了答案。
“不错!”
内敛严肃的春生对这款白酒也如此看好,这不免让程以时觉得有点意思。
在小火炉的所有员工中,只有春生是一个基本上“滴酒不沾”的人,很少看到他喝酒的画面。所以程以时才让他试酒,只是没想到,这人不喝酒原来还是个“老酒鬼”。
程以时轻笑一声,举起酒盏把剩下的酒一口干了,接着放下酒盏,看向李奋发说:“李厂长,有什么诉求?”
李奋发这一趟当然是有目的前来的,所以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也一点不觉得慌张,指着那款他带来的酒对程以时说:“程老板,觉得这款酒的味道可以吗t??”
“入口回甘,口感绵软醇厚,是不可多得的好酒。”程以时当然是实话实说。
酒质量如何当然不用瞎说,这点事情上面根本不必要遮遮掩掩。
只是她还是有些好奇,李奋发这一趟的来意。
“那程老板想要这款白酒的独家经营权吗?”李奋发不动声色抛出来一个巨大的鱼饵,就像是他根本不清楚这款白酒如果拿到市面上去会有多大的收益一样。
他抛出鱼饵,还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鱼饵。不过程以时没那么急着就上钩。
她眼睛稍稍阂上了些,眼睑下垂,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
只过了片刻,她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并径直看向李奋发,说出了一个问题。
“这款酒产量很少。”
程以时说这个问题的时候,话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语气根本就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一种坚定的语气。
也就是说,她料定,这款白酒在小店酒厂里面是有问题的。
李奋发其实没有想到她会猜的这么准,而且还这么快。在来之前,他其实有想过会被程以时猜出来些什么端倪,可是没有想过她仅仅只是通过两个人寥寥无几的对话中就猜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老底被扒了出来,李奋发也没有再掩饰的意思了。
“当年改良这款白酒配方的时候,厂里争议比较多。有人认为不应该在这款不挣钱的白酒上下功夫花时间,也有人觉得酒质量不错,稍稍改一下配方就能再次面世。最后前者言论占据了主流,后者声势变小。”
“再后来,厂里为了安抚改良配方这一批人,就允许他们在两个窖里折腾,其他白酒窖还是酿之前的酒。”说到这里,李奋发不免自嘲一笑,“结果这些人没有想过,仅仅是四年时间,酒厂就要破产倒闭了,而唯一能挽救酒厂的白酒是那一年他们放弃的酒。”
李奋发说到这里,心情也很复杂,眸色沉沉,看着程以时对她说:“所以这款改良配方的白酒只有两窖,成品的白酒不多。供应市面可能是个难题。”
其实他这番话是很老实的,也让程以时稍稍触动了一些。
这款高品质的白酒的确味道不错,如果面世也一定会受到追捧。只可惜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这款酒它处于“缺量”状态,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种“缺量”。是那种后续可能空白三到五年的缺。
它能救小店酒厂一时,却救不了酒厂一世。因为可能在这短短的三到五年之间,小店酒厂就会倒闭。
然而,“缺量”的高品质白酒不能对市场发售,却能支撑一个小饭店的量。
程以时觉得她似乎猜到了李奋发今天的一些来意。
程以时大致算了一笔账,确认了那个数字后,最后才抬眸看向李奋发,径直道:“拿到这款酒的独家经营权的交换是什么?”
李奋发听到问题后,挺直了腰板,对她说:“程老板,有意向投资酒厂吗?”
*
是否投资酒厂的问题,程以时没有当即回答,只说要再思考一下。
但其实就程以时个人的想法来看,她最初在酿酒这部分就想拥有一个独立的酒厂。后来缺人缺地却时间,这件事情也就没了后续。现在小店酒厂抛出了这样的意向,说实话完全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小店酒厂需要的投资额,她当前是能毫无压力地拿出来的。
假如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
程以时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蒋彦辞最后无奈只得把不断翻身的人按在了他胸前,跟她说:“想投就投,不想投就不投,犹豫什么?”
“…它们要的钱还挺多的。”程以时决定实话实说。
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把钱投给了小店酒厂要了它的股份。那短时间内,这个酒厂是一定处于赔钱的状态的。
蒋彦辞本来还闭着眼,这会儿听了她纠结的内容睁开眼睛,垂眸看着他怀里的人,沉声问她:“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存折上的钱不够?”
“那个存折…”程以时脑子跟着他走,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用那笔钱投资?”
“嗯,既然投了就多投点。”蒋彦辞应了一声,抬手摸摸怀里那个乱动的小脑袋。
程以时察觉到他的手,主动又蹭了一蹭,轻咳了两声对他说:“那你不怕我赔钱?”
“赔了就赔了,我每个月还有工资,能养活你。”蒋彦辞说得简简单单。
程以时闻言,继续依偎在他怀里,然后一开口则是不解风情的一句话:“除了我,你还得养活舟舟。”
蒋彦辞睇了她一眼,然后强行地遮住她的眼睛,并对她说:“真到那一步,就把舟舟送回去,让爸养。”
程以时:“……为什么?“
“很简单,爸的工资最高。“蒋彦辞直白地说,没有感情,全是“事实”。
程以时:……
突然有一种负罪感?
第78章
蒋父不知道这边的小儿子以及小儿媳已经“惦记”上了他的高额工资, 但是很显然这个在部/队贡献了几乎一生的人有点想他的媳妇了。
以往一个月才想起来往这边打一次电话的人,在这个半月里已经打了不知道几次了。
虽然没有明摆地说,但是就程以时听到的, 她公公这人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好些回她婆婆回北城的行程了。
只可惜, 蒋王有意, 孟女“无心”。
在今日份的通话中,蒋父再一次表示,如果要回北城,车票尤其是卧铺的车票要提前订,免得临时订可能会订不到后。
不过对于这个事情, 孟鸳前些时候可能还会担忧, 可最近还真不忧虑这个事,没有顾虑其他, 径直对他说:“没事,订车票这些事都是小事, 到时候让老穆帮忙订一张就行, 他儿子现在在南城火车站这边当领导。”
孟鸳的语气很自然, 话里的娴熟程度绝对让人想不到, 她口中提到的那位叫“老穆”的老友, 在三天之前才和她相遇。
这事还跟之前那条蒋彦辞取回来的旗袍有关系。那条旗袍或许是师傅做的时候做得太贴身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 总之需要送回去再修改一下。
送衣服的那天,程以时跟蒋彦辞都忙, 只有不去幼儿园的蒋行舟闲着, 所以就有他陪着孟鸳去改衣服。
结果路上这一老一少被“地痞流氓”盯上, 把两个人堵在裁缝铺的路上要钱。
然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一个带孙子出门的老爷爷横空出现,上去对着他空有外在实则一身虚的“地痞流氓”踹了一脚。
这一踹, 孟鸳才认出来这个踹人的老爷爷是她一个熟人。
蒋父对这个“老穆”显然易见地很关切,难得得没有在五分钟的固定时间挂断电话,而是静静地等着孟鸳说话。
“老穆?”
“没错,就是之前跟我在一个海东文工团的那个跳芭蕾的老穆。”孟鸳说起来这个人,表情还挺耐人寻味的。
程以时听到这里,端着瓜子花生的手都顿了一顿。
不是。
现在这个场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她婆婆给她公公打电话并且聊得还是一个“救命恩人”的熟人…
她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八卦的那一颗心也动了动。
在她脚下面坐着的蒋行舟小朋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不着急地摆弄他的那些积木玩了,拽着程以时的裤子站起来,趴到她耳朵边说:“妈妈偷听奶奶爷爷说话。”
“没有。”程以时把企图找茬的小崽子重新按了下去,让他继续回去玩他的积木,“你赶紧玩积木去,不玩这个积木就送给邻居家的弟弟。”
他们房子对面的人家,这几天刚生下一个小男孩。本来这件事跟他们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碍不住“凑热闹”属性的蒋行舟在那天跟着邻居家的亲戚跑进去看小男孩,又被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当场认出来他的身份。
于是,被通知的程以时和孟鸳只能顶着尴尬,带上了礼金礼物过去探望了一下。
而这次满月礼请客也成为了他们家跟对方交流的一个契机。
没有什么街道同龄好友的蒋行舟勉为其难地交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好朋友。
但是在蒋行舟眼中,好朋友分一些好吃的可t?以,因为他们家多。分一些个玩具就不太行了。
因此在听到程以时要把玩具给邻居家好朋友,蒋行舟小朋友就不愿意了,他急忙道:“弟弟还小,不会玩玩具,不能给他。”
程以时的本意也就是转移开他的注意力,也没真要用这个借口把他的玩具给其他人,当即便附和了他的说法,摸摸他逐渐长了一茬新头毛的脑袋瓜子,对他说:“对,舟舟说得对!”
她本以为之前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谁料她傻白甜儿子是一个没头脑的。
“那妈妈还想听爷爷奶奶说话吗?”自以为保住了玩具的蒋行舟眨着眼睛问。
程以时:“……”
而事实上,孟鸳跟蒋父的对话其实特别简单,并没有复杂的事情。
在孟鸳跟蒋父说了她是怎么跟这位老友重新碰面,感慨了这位原来练习芭蕾的老友在晚年转向学习咏春的事情,并说出了老友的幸福晚年后,蒋父就对这个老穆一点不放在眼里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提起的另一个话题:“旗袍好看吗?”
孟鸳跟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在小儿媳小孙子前红了脸,愤怒地说要挂电话。
蒋父是了解孟鸳的,赶在她真正生气挂电话之前,寻了个“要跟儿媳孙子通话”的理由曲线救国了一下。
孟鸳知道他“用心叵测”,可倒也没真的驳斥他的要求,转头跟那边“愉快”聊天的母子两人说了一下接电话的事情。
正在单方面生气的程以时,以及完全不知道他妈妈生气的蒋行舟在听到蒋父的这个请求后都沉默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程以时到底跟蒋父是熟悉一些,才开始聊得两句还有些生疏,后面再聊下去就显得自然许多了。
于是在被蒋父突然问到“你妈妈做的旗袍是什么样子”之后,她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超级漂亮”。
蒋父在电话线那头轻轻一笑。
程以时则是一头雾水,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轮到蒋行舟接电话,他更是把“傻”“大”“胆”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本没把这个记忆中没有太多印象的大/官爷爷当成什么大人物,从他藏了几颗糖到他养的大鹅昨天下了几个蛋,都恨不得掰碎了跟对面说个清楚。
蒋父或许是也没适应在他们一家“沉默寡言”的基因影响下,后代小辈里竟然还能出现这么一个“小话唠”,晕头转向地听小崽子说了十几分钟废话。
最后要不是他的警卫员过来提醒他,下面还有事情,他可能要一直听下去。
蒋行舟对这位素未谋面,起码是在他定义里中没有见过的爷爷充满了好奇心。尽管程以时对他说,在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跟这位爷爷见过面,但是他总觉得并没有见过。
“爷爷,你的旁边为什么会有一个年轻叔叔的声音?他是我的大伯吗?”小崽子发问。
蒋父咯噔一下,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急忙跟他说旁边说话的另一个人是他的警卫员。
警卫员是什么,蒋行舟不知道。
蒋父自知后面还有事情,又跟他说:“舟舟的大伯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跟你爸爸很像,都不太爱说话。”解释完这个后,又丢下一句等过年了他就能见到大伯大姑的话,这才挂了电话,匆匆离开。
程以时因为觉得儿子絮絮叨叨的有些啰嗦,早就放下了瓜子花生,去厨房鼓捣东西了。
客厅里这一会儿就剩一个孟鸳坐在那里看电视。
程以时不在这里,根本也不知道电话里她那位公公说了什么话。
蒋行舟软软乎乎地跟爷爷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之后,带着他新产生的疑问,冲到他奶奶面前,问:“奶奶,我大伯跟我爸爸一样,都是一个喜欢霸占儿子妈妈的人吗?”
孟鸳:……?这?
—
北城。
蒋言知脚步沉稳地从医务室出来,眼神直视前方,径直往家属院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眼神坚定的男人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满是创伤。
“蒋师。”经过家属院的门卫时,一个负责家属院收发管理的值班士兵叫住了他,并行了一个军礼。
蒋言知停下脚步。
“这边有一个从南城寄过来的大包裹。”士兵说着,弯腰把他们上午收到的那个大包裹拽了出来。
南城。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蒋言知严肃的表情稍微放开了一些,他弯腰一把把那个包裹提起来,对值班的士兵说:“谢谢。”
值班士兵立马摇头,表示不客气。
家属院大门口人来人往,人员也复杂,蒋言知没有再多打扰,提着包裹转身离开。
回到家,他把包裹先放到了客厅,然后转身上楼去洗了澡。
等洗完澡下楼的时候,蒋父也忙完工作回来了。保姆去厨房做饭,顺便带小孩。
蒋父看到那个包裹,随意在沙发上坐下,低头把包裹上的结儿解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上面先是两套制作精巧的男士西装,一套上面的纸条是“爸”,一套上的纸条是“哥”。
蒋父把纸条拿到手里,这么一看,眉头随之松开,感叹道:“要不说还是养闺女得好,小时就是比你弟弟那个闷嘴葫芦要好,这千里迢迢还记得给我定制套西装。”说着,他已经把他那一套西装抖开了。
蒋言知表情不变,沉声道:“小时好,小辞也好。”
蒋父并不想听他端水的言论,气呼呼地把那套给他的西装丢了过去给他,并呵斥道:“你闭嘴!”就懒得看他老大这幅模样。
蒋言知没说话,把砸在身上的西装整理了一下,放到一边。
这两套定制的西装都是南城那边的裁缝一针一线做的,布料挺括,看起来就很有型。
蒋父试了一下,心里满意,干脆就没有脱下来。穿着它继续看包裹里剩下的东西。
发现里面除了这两件西装以外,还有一件女士的真丝衬衫,以及罐头,肉酱、灌肠,菌类若干。
“小时真是想得周到!”蒋父又夸了一句,转头看他老大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无语道,“你出去,别破坏我的心情!”
被赶出家门,蒋言知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赶在医务室关门的时候,去让护士把手臂上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包扎了起来。
护士给他上药,看着他那略显狰狞的伤口都忍不住冷抽一口气,而这人则是连点表情都没变化硬生生地忍过去了。
九点,他趁夜色回了家。蒋父上了年纪,又要管理军/区的事情,没事的话一早就睡了。
所以蒋彦辞打电话过来问包裹的时候,就被刚回家的蒋言知接到了电话。
蒋彦辞在那头擦着滴水的头发,直接问对方:“收到包裹没有?”
蒋言知移开听筒,眸中的疑惑一扫而过,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反问他:“故意打给我的?”
“嗯。”蒋彦辞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对他说了这一次打电话的目的,“妈说想在南城再呆一段时间,你记得跟老头子说。”
蒋言知回想了一下近来因为母亲不在而脾气逐渐易怒的父亲。
“你故意的?”
第79章
蒋彦辞当然是算准了这个时间点给北城通电话, 接电话的人大概率可能是蒋言知。
理由也很简单,以蒋父的岁数熬不到这么晚。而其他人,几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 他就是特地要找他大哥的。因为, 他并不想要杵蒋父的苗头, 并不想用“他妈再次推迟回家行程”的理由惹怒一只易怒的“公老虎”。
“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意思。”蒋彦辞诚恳地承认这一点。
本来下午就要说这件事的,结果一个个地都忘记了说。到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蒋彦辞出面通知。只是蒋彦辞他可不想在深夜惹怒他爹,所以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蒋言知上面。
让接收消息的蒋言知转告他爹这个消息,到时候挨骂的一定不是他。
他想得明明白白。
蒋言知对他弟弟这种明摆的无赖行为有一些无语。
他沉默半天, 最后说:“最近爸因为妈一直不在家, 晚上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暴躁…”
蒋彦辞在蒋言知面前还是有那么一点叛逆和不成熟的, 听到这里,径直强调道:“别, 他一直都很暴躁。”
蒋言知没有办法, 只得闭嘴。
这一晚挂掉电话后, 蒋言知难得的有t?些失眠,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门心思想着明早如何跟他爸说这件事。
想着想着, 也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着的。次日凌晨五点,他准时睁开眼, 起床出去跑步。
冬季的北城风比较大, 跑步也只是让身体勉强出汗。七点钟, 蒋言知准时去食堂掂了老北城豆汁, 焦圈。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蒋父已经洗漱完毕, 换上了军/装。
保姆正要忙活去做早餐,蒋言知及时现身,把他从食堂带回来的豆汁、焦圈拿了出来。
蒋父早些年在各地奔波着打/仗,后来人到中年后,身居高位定居北城。这些年在北城一呆就是二十年,早就养了一个彻底的北城胃,对豆汁这类东西很是喜欢。
军/区食堂做豆汁的炊事兵大师傅父母一早在天桥底下摆摊,大师傅从小耳濡目染更是学得一手好手艺。
豆汁的颜色偏绿一些,闻起来的味道有些酸味儿。
蒋言知对这玩意儿没有想法,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见蒋父溜边小口喝着豆汁,面色还算舒坦的时候,趁机将昨天接到的那个消息跟他说了。
“爸,妈昨天说还要在南城再呆几天,车票等过几天再买。”他说。
蒋父骤然抬头,适才喝豆汁的时候的轻松惬意一扫而尽,他盯着蒋言知看了一会儿,最后冷冷地说:“你,出去!”
蒋言知:“……”
出去就出去。
然而,蒋父心中纵有万般理由要说,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蒋母还会晚归的消息。
不过说要晚归,其实也没有再晚很久。孟鸳只不过是把行程稍微往后推了一推,准备参加于春坊的婚宴。
“离婚带孩的于春坊能攀上气象站高级技术员苗磊”这件事情是整个南城气象站家属院里最近最大的新闻。
整个家属院以往对于春坊可能只有“可怜”“命苦”,可后来于春坊因不满婆家一家人的品性离婚,而且还占到甄家一套房子和儿女抚养权后,人们对她的印象也从之前的“老实”变成了“能忍”“心狠”之类的词语。
而在苗技术员提出要和她结婚之后,这个词语又从“心狠”变成了“狐狸精”之类的词。
这种流言,传着传着,当然可以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也能传到程以时的耳朵里。
看着围在于春坊楼下的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们,程以时略觉无语,出口打断了这些人的聊天。
“在说些什么?”她问。
她这一问,直接把围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吓开了。
这些人回头,看到一身黑呢羊毛大衣搭围巾的程以时,再一看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眸,认出来程以时的家属院成员瞬间觉得有一种说别人坏话被当场抓住的尴尬。
几人之间,面面相对。最后还是由为首的一人跟程以时打了招呼。
“小小时,你回来了?”
“嗯。”程以时当然认得这一位跟她打招呼的人,她指指楼上,对她说,“回来了,今天春坊姐办婚宴,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不能。嫂子们,也是过来帮忙的?”她故意这么说。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恐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
所以程以时这边说完话,那边就有凑热闹的人捂着脸跑了。
而其他几位没有偷跑的,基本上就是家属院里原来那些出名的“厚脸皮”了。
这会儿被程以时阴阳怪气地指责,也没有太觉羞愧,反而觉得她们又能从这里打听一点消息了。
于是就问程以时:“小时,你跟于春坊关系好。她跟苗磊好上这事是在春坊离婚前还是离婚后啊?”
程以时本来就不觉得这些人是好人,但是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赖。
“你们有证据吗?”她眸色已经冷了下来,就连那一张潋滟的脸也冷冰冰的,直勾勾地看着这些在她面前拨弄小心思的人,“岁数加一起都二三百岁的人,没有证据还敢说这些污蔑人的话,你们家里的小辈们知道吗?不怕报应到他们身上?”她冷冷地反问,戳着这些人的心窝子说话。
对面的人听她说话这么狠毒,马上就不乐意了。
“小时,大家都是说着玩,你这么说话有意思吗?”
“有意思,苗技术员照顾家属院子弟,每每碰到气象站空出来岗位,大多数都是挑选家属院的人。”程以时斜着扫这些人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不知道他听说了各位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了。”
那些人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说着,过过嘴瘾,哪里想过还有牵扯家属院子弟的事情,当即就辩驳了。
“苗技术员知道…知道,但是这些话不是我们瞎编的,都是老甄家那闺女说的。”
甄可宝。
程以时在心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原本只是三分的厌烦,在今天之后已经彻底变成了七分的厌倦。
对面的几个人着急忙慌地道歉,忙着推卸责任。
她也懒得跟这些人瞎掰扯,提醒这这人让开之后踩着小羊皮靴上了楼梯。
开门的人是于春坊的女儿甄芳华,十多岁的小姑娘今天扎了个喜气的双丫髻,左右两边各绑了一根红绳,看起来喜气洋洋的,甚是讨喜。
“以时姐,你来了!”甄芳华顶着颇有喜感的发型大大方方地跟她打招呼。
她这一嗓子,直接把里面忙活着的人叫来了。
于春坊穿了一个红色的呢子大衣,下面配了一条黑色的条绒裤,头发大部分被盘了起来,前面剩下的一些碎发被铁丝烫了烫,弄成了卷发的形状。
这个在程以时印象中一贯“低头、忍让”的人第一次把她的刘海梳了上去,自信地抬起了头。
程以时看到第一眼愣了一愣,尤其是对上那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一下子看呆了。
“以时姐看妈妈看呆了!”她的反应,当然是之前有过同样“遭遇”的甄芳华能理解了,她笑嘻嘻地说。
于春坊尽管自信了些,但是对于这种夸奖还是有一些不太适应的,赶忙推辞:“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
而看呆的程以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搂着甄芳华的肩膀,急忙把话接过来,嗔道:“怎么不能这么说,春坊姐,我觉得芳华说得对!”
“…”于春坊无奈。
程以时眼睛越发明亮,对她说:“而且,春坊姐,我不仅觉得你漂亮,而且还觉得你波光流转的眼睛也太迷人了。”
于春坊继续无奈继续笑。
等她笑完之后,不自觉地摸了一下眼睛,神情也更轻松了。
苗磊尊重于春坊的意见,将今天这场婚礼办得比较低调。
从家属院接新人的时候也没用汽车,而是用了自行车在气象站周围绕了一圈又重新带了回去。
然后在新房中简单地过了个仪式,由孟鸳作为证婚主婚人读了一个誓词,就宣布了礼成。紧接着一波人紧赶慢赶往办婚宴的小火炉跑。
小火炉今日做婚宴,不像上次做寿宴,当时毕竟接待人数少一些,只用二楼的几间包间就可以。
于春坊和苗磊的婚礼仪式再简单都可以,但是婚宴邀请的人再精减也减少不了几个。毕竟苗磊高级技术员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气象站里同事领导筛选了再筛选,也得好几十号人了。
所以,程以时明智地让服务员提前三天在外面的小黑板上贴了“今日婚宴不对外营业”的贴告。
可惜,就算小火炉之前有贴过通知,在这一天婚宴的中午,还是有一些从朋友或者是家人那里介绍过来的客人上门了。
这些客人和苗磊请来的客人混在一起,差一点搞出事情。
于是乎,为了保证婚宴供应的正常,春生跟小何只得再三跟人解释,并发放了一张下午消费的赠菜卡,这些客人才陆续地离开。
当然有一些客人一张赠菜卡能打发,有一些客人一张卡的不能轻易打发掉的,尤其是这个客人还听说了小火炉为婚宴制作了特色菜,就更不愿意离开了。
这个客人就是小火炉供货商周安国,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从小火炉里面传出来的香味,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门口迎客的两位新人:“大妹子,大兄弟,咱们今天真不能成为朋友吗?”
第80章
面对他的这句“现场交友”的言论, 苗磊以及于春坊这一对新人作为有一定“社会经验”“工作经历”“管理能力”的人,极大地控制了他们面上的震惊,以一种平和的态度接受了他的交t?友请求。
苗磊作为技术人员, 而且还是气象站的对外交流的高级技术人员, 退后一步, 让出道路,指着里面的空位,对他说:“当然,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位同志…此言有理啊!”周建国笑眯眯地对他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 春生和小何两个人也不能再做出把“新人朋友”挡在店门外的举动, 默不作声地把人带进去。
周建国人刚进去,于春坊手轻轻一抬, 在旁边人的晚上掐了一把。
苗磊猛抽一口气,舌尖抵着牙齿, 承受了这突然一击。
“你这朋友交得挺随意, 你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吗, 就敢随便请人进去。”于春坊用气声在他耳朵边上说, 语气听起来怪担心的。
苗磊一听于春坊这话, 就知道这人是在担心自己, 一下子腰上被拧的那一下也不算什么了,心里头暖乎乎的, 撇嘴一笑, 对她说:“这人一看就是钱包鼓鼓的有钱人, 身宽体胖, 肯定不是一个坏人。”
“不是坏人就敢跟人交朋友?”于春坊斜他一眼。
这句话里的意思也简单,先不说是不是坏人这件事有待于验证。他不分清楚就敢把人往席上带, 也真是胆大。
“也不是。”苗磊知道她的意思,伸出只手赶忙握住她的小手,抬了下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服务员,急切地跟她解释,“我肯定不敢胡乱放人进去,但是你看刚才那人在门口的时候跟那两个服务生说话,也没对那个人有排斥的意思,摆明了这人应该是店里的老客人。”
于春坊闷不做声,继续听他的分析。
“所以根据我的分析,他估计跟咱们交朋友,应该是想着中午婚宴进不去,想着跟咱们交个朋友也就是想着进去蹭一顿饭,应该没别的意思。”他冷静说。
于春坊不知道她应该做何反应,只能说苗磊这个人心思也太缜密了一些。就一个对话就能想到这么多事。
她对这事心知肚明,这个不问自来的“新朋友”不一定是冲着交朋友,肯定是冲着婚宴单上那道新菜来的。
不过,这事她清楚,她却还不想说。
“你就这么自信?”于春坊捏捏他的手,常年做户外气象研究的人手上的茧子很厚,但是捏起来的手感却有一种安全感,挑眉看着他,“你就不怕那人是甄家派人过来闹事的?”
甄家。
苗磊最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想听到这两个字,眸色变了一些,不过气势还在,对她说:“不会,我之前让妇联主任过去警告过他们家了,他们要是还想在气象站家属院呆下去,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是吗?”于春坊见一位客人带着家人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开,淡淡地反问他。
苗磊的话一塞,这个反问让他有那么一点点不自信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刚才那人不会真是甄家那一群人找过来破坏他今日婚宴的人吧?!
他有一点点怀疑了。
因着这一份怀疑和不自信,在接下来于春坊接待客人的全过程中,苗磊始终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动不动就想回头去瞅瞅刚才被他放进去的那个人做了一些什么。
可惜,他看不清。
在他三番两次的走神之后,于春坊实在撑不住面上的表情,三言两句让客人先进去了。然后等客人进去后,她忍不住问:“苗大石,你干什么呢?”
苗大石,苗磊苗高级技术员的原名。
苗磊已经很长时间没被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一时也不知道是应该先表现出来尴尬还是十分尴尬。
他小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是我妈跟你说的?”同时,他心里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妈年纪大了得了健忘症,肯定不记得他这个荒唐的童年小名了。
于春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还是很体贴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登记领结婚证那天,你户口本上写了啊!”她坦然道。
苗磊:“……”
于春坊丝毫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而是重新问起了刚才那个问题,而且这一次的语气还更加严肃了。
“你刚才跟人说话的时候,走神,想什么去了?”她严声问。
苗磊被她这问题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刚才那茬事,转头往店里面瞅了瞅,没发现什么动静,这才对她说:“想刚才那人是不是甄家派来的间谍。”他语气狐疑道。
于春坊听了他的话,过了半天,皱眉道:“苗磊,你这智商还能当高级技术员?”
…
程以时出来找人的时候,刚刚好好看到那位一米八几身高体壮的气象站高级技术员被于春坊劈头盖脸一顿训的画面。
她当即就有一种天道好轮回的情绪。
谁让这位一米八几的高级技术员也曾不留情面地将她写的材料一顿批评呢!!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看谁饶过谁”!
只是,考虑到里面的客人都在等着这两个人开桌了,她到底还是退了一步,没让这个画面再继续下去,低头捂嘴轻咳两声。
咳嗽声将正在吵架或者是单方面吵架的两个人“惊醒”。
于春坊看过来,看到程以时眼里头那促狭的眼神,对着她笑了笑。
苗磊也在看到程以时的时候,及时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板着面孔,跟她打招呼:“小程同志……”
紧接着,这个无表情的打招呼就被于春坊打断。
她侧过头去,不悦地看着他说:“你跟以时说话不要那么严肃,你现在又不是以时领导了,叫什么小程同志。”
“……”苗磊表示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程以时看着苗磊那一副被人教育后委屈巴巴的表情,嘴角一弯,主动化解了他的尴尬,跟他说:“姐夫以后叫我以时就行。”
苗磊马上接受了这个台阶,嘴角微微上扬,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平易近人温和一些,点点头道:“以时!”
而看到他“温和”表情的程以时则有些…不舒服。
这姐夫的笑很吓人!
简单的打过招呼,程以时也没再耽搁两个人的时间,忙把里面客人基本上到齐了等着两个人过去发言开桌的事情说了说。
现在结婚请婚宴,跟以前那时候有一些不同。不像过去说一个“大家吃饭”就能开桌,现在得需要刚刚结婚的新人一人说一串长长的结婚发言。
为此,程以时还让胡波从歌舞厅借了一个话筒。
对于发言这种事情,于春坊和苗磊的表现简直是天差地别。
于春坊本来为人朴实,后来离婚这件事情才让她性格里面多了一些勇气。但是当众发言这件事于她来说,还是有难度。因此就说了两三句话便把话筒移开了。
相比之下,苗磊在发言这件事情上面就显得“如鱼得水”一般自在多了。
南城气象站里没有人的学历比他更高,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技术研究,所以在站长不在的情况下,他基本上就等同于技术人员的最高领导。
平日里就没少给这些人开会,这会说起他的新婚发言,他也能侃侃而谈。
程以时没去楼上的包间坐,就是为了听他这一段。因此在他说话的时候,她听得很是认真。
“其实我一开始觉得,我这一生可能要跟户外研究要跟那个观测仪器过一辈子了。”苗磊有一点自嘲的意思。也的确如此,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群技术人员聚集的地方响起好几道回应。
“但是没有想到于春坊同志会突然出现。她就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了我的生活。”苗磊笑着说,“可能有一些会觉得我们不配,觉得我们学历不配,婚姻不配,她二婚我头婚,但是其实我个人觉得我们特别般配。”
“般配到我觉得于同志煮糊的一碗面,我也觉得吃起来津津有味。般配到于同志穿一个红配绿,我也觉得她十分漂亮。”苗磊说话的时候,深情地看着于春坊,眼神只有她的影子,“所以,我想要和她一起名正言顺地走完后半生,让别人看看不般配的我们究竟会多么般配!”
他的话音落下,堂下已经响起雷鸣一般的掌声,而红衣潋滟的于春坊早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
“妈妈,于姨姨哭了。”在程以时一边,晃荡着小短腿的蒋行舟奶声奶气地说话。
程以时把他的小短腿按下去,不让他乱晃荡,然后对他说:“那是因为你于姨姨太感动了,感动就会流眼泪。”
蒋行舟年纪还太小,有一些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逻辑。但是他不清楚这一套逻辑,却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转头对程以时说:“那妈妈,以后我就不要感动了,我不喜欢t?流眼泪。”
程以时嘴巴张张,想要说一些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为给他嘴巴里塞一个超大的蛋饺,然后说:“你别说话。”
外皮金黄,外软里嫩的蛋饺一下子吸引了蒋行舟小朋友的注意力,他马上就不纠结为什么“一个叔叔吃糊饭也能把姨姨感动哭了”的这件事,埋头吃起来了蛋饺。
当然,婚宴现场的客人不仅只有他注意到了那一大盘金灿灿的蛋饺。
来过小火炉的,或者是清楚小火炉上新速度的人马上就能反应过来,这个蛋饺就是小火炉为这次婚宴上的新品。
而因为给新人上了“五十”元厚礼而得以成功加入到客人中间的周建国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点。
也的确如此,这款名为“黄金元宝”的蛋饺就是小火炉马上要推出的新品。
最初考虑制作到推蛋饺作为这段时间店铺的新品还是因为来自北方的孟鸳随口提了一句“想在火锅里吃饺子”的话。
南城不像北方,这边人好甜口。一些传统节日大多数都是吃一些元宵这类的食物,就连豆腐脑在这边本地人吃也大多数人是选择加糖,而不是加咸卤。
因此若是把传统的“北方水饺”放到小火炉中作为新品推出,必然会面临一个“天然”的推广难题。
最终综合了所有的因素,也考虑到了北方人南方人的差别之后,程以时选择推出这款名为“黄金元宝”的蛋饺,并改良了它的口味。
蛋饺的江湖历史,最初也是因为偏居一隅的客家人想吃饺子,但是却因为南方地区多种水稻没有小麦找不到可以做饺子皮的面粉,而选择了用酿豆腐的皮替代了饺子皮。
后来再经过演变,干的豆腐皮被更软的鸡蛋皮所替代,而有了“黄金蛋饺”的称号。
一份蛋饺想要好吃,一要看馅料,二要看鸡蛋皮。馅料不宜过咸,最好要保证肉的鲜感。鸡蛋皮则不宜过软,最好是软硬适中的程度,有松软度的同时又至于过软而软啪啪的没有口感。
程以时做馅料的时候,特地将肉分成了两类。一类偏甜一些,一类偏咸一点。
调肉馅也比较简单,将新鲜的五花肉,虾肉拿出来剁成肉糜的状态,紧接着在里面加入花椒、五香粉、酱油调味。
程以时做肉馅基本上用不到小剂子确定分量,手一掂就大致清楚了它的克数。熟练地做完肉馅把它放一边备用。
下一步就是制作蛋饺中间最重要的一步了,将原先调制好比例的蛋液来摊蛋饼。
摊蛋饼对于程以时来说也没什么难度,等火转成文火以后,她快速地在铁勺上抹上食用油,在火上稍稍加热之后倒入蛋液,然后快速地转动手腕让蛋液均匀地在铁勺里面铺开。
等蛋液流淌开来,在铁勺里凝固形成饼皮之后,马上用筷子夹起肉馅放在鸡蛋皮的最中间,用筷子轻压蛋皮,使它合拢。如此,一个漂亮的蛋饺便形成了。
程以时做的时候,动作不快,但是却很干净利落。
目的就是为了让后面两个人帮厨看得仔细,而两个帮厨到底也没辜负她的期待,看她做了一盘之后基本上就掌握了。
一开始做的几个蛋皮还有一些破了个洞,后面几个基本上就没什么瑕疵了。
因此,客人们也基本上不会知道这里面的蛋饺还是不同的人做的。
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思考口中的蛋饺到底是谁做的,因为他们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吃完嘴里这一个,去盘里再夹一个。
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这个叫做“黄金元宝”蛋饺也太好吃了吧。
干吃蛋饺,鸡蛋皮松软又带一些香味,里面的内馅虾和猪肉的比例恰到好处,既没有猪肉的腻,又没有虾的腥,整体是一种和谐的口感。
而要是换一种吃法,把鸡蛋饺放在热乎乎的涮锅中煮上那么几分钟。黄金蛋饺则会呈现出一种跟之前单吃完全不一样的口感。涮锅的汤汁浸满了蛋饺,鸡蛋皮被煮得又弹又滑,咬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苗磊和于春坊邀请的客人,大多数都是一些气象站的员工,也有一些是于春坊工作的那个国营饭店的人。
他们有些本来对苗磊和于春坊两个人宴客的地方还有一些不满意,觉得涮锅能吃到什么肉,不是青菜就是萝卜。
结果事实就是他们被哐哐打脸,一个个恨不得再多长出来一个胃。
而除了这个黄金元宝蛋饺大受好评以外,婚宴上提供的白酒也得到了一堆“酒鬼”的夸赞。
这其中就包括了挨着桌敬完了酒又送走了客人此时此刻正要过来结账的苗磊。
他或许是因为高兴,或许是其他原因,自己喝的被人灌的,总之喝了很多。
于春坊不想闻他的酒味儿,扇了扇鼻子,把人推开,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要木芳芳算账。
木芳芳被程以时交代过,今日这位客人的“特殊身份”,算账的时候给她打了一个狠狠的折扣。
“…以时,你别给他省钱。”于春坊转头去看跟甄芳华玩游戏的人。
“对,以时,你别给我省钱,你姐夫有钱!”苗磊晕乎乎地拍了拍自己。
程以时见他这半晕不晕的模样有点想笑,问于春坊:“姐夫,这是喝了多少?“
谁知不等于春坊回答,抓到某个关键词的苗磊突然甩了甩头,大声地说:“酒,这是好酒,再来一壶!”
于春坊无语地把“发疯”的人又推了远了一些,然后才跟她说话:“本来准备的白水,谁知道这个人突然发什么神经,尝了一口桌上的酒之后,说什么也不要喝白水了,非要喝白酒不行。”
“喝酒,喝酒。”苗磊抬起脑袋,步伐有那么一些不稳,摇摇晃晃地对程以时说,“以时,那白酒买给姐夫一点。”
程以时:“……”
难得见一个沉稳冷静的人喝晕了还惦记着买酒,所以她是不是要把收购酒厂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别卖给他。”于春坊其实是知道程以时最近从某个酒厂里头弄到一些高质量白酒的事情的。也知道这些酒产量少,有些稀罕。
程以时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倒是不觉得这酒给苗磊买走一瓶有什么大的问题。
“酒这方面都是小事情。”她说,“等到过两天我去办个小手续,就卖给姐夫两瓶。”
于春坊随口问她:“办什么手续?”
“就买个酒厂的手续。”程以时淡定自若地回她。
于春坊:“……”
这手续还叫小手续?她可能对小手续这件事情有什么误解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