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虎堂门口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马车无处可停,只好驶向后院巷子口,姜凌嚣下车从后门穿到前堂。
孙大可和几个伙计联合起来堵着门口,不让百姓涌进来,“诸位看看门口告示,我们早就午后不营业了。”
哪有不让顾客进店的道理,姜凌嚣皱眉:“怎么回事?”
因兵力南下,西北防守又变得薄弱,闹了赤笛悍匪,运输线中断,炭价疯长,就算达官贵人家供炭也不及时,全城陷入饥寒交迫。
掌柜吕富全唉声叹气:“炭贵人命贱,路边冻死骨成车的往乱葬岗拉。这不,都到咱店来蹭暖呢。”
为了拖延刺杀于克明的时间,刚献出十万家底,拆东墙补西墙的玄虎堂也陷入财政危机,哪能供养得起毫无瓜葛的穷苦百姓。
姜凌嚣咬了咬牙:“一点炭,我们还是买得起的,放他们进来。”
吕富全十分为难:“东家不能啊。不是我狠心,这几天时疫闹得凶,这些人里但凡有一个染上的,放进屋里,咱玄虎堂可就成了传染窝点,到时候还不叫官府一把火烧了!”
“太平多少年了,哪儿来的时疫呢?”姜凌嚣不解。
“听说荆楚交界有个太平山,今年秋上失了大火,幸存下来的百姓活不下去,逃往京城要饭。路上有让老鼠咬了的,染病死了,传染了别人,一个传一个,打不住了。”
荆楚交界再也没有第二个太平山,就是自己无心引火又隔岸观火的那座山。他打破了太平,陷入了永无休止的不太平。
疫情的源头,竟是自己。死去的无辜亡灵,像鬼魂,无论姜凌嚣走到哪里,就纠缠到哪里。
他搭在桌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六神无主。
此刻,他很想问一问小虎,世上既然有妖,是不是也有神,公平审判着每一个罪人。而他现在,罪行又该打入地狱第几层。
“东家?”吕富全从未见姜凌嚣如此失态,轻声喊他,“您怎么了?”
姜凌嚣渐渐回神,抬起的眸子里噙满了懊恼悔恨,“吕掌柜,这世上有报应吗?”
吕富全全然不知姜凌嚣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向来谨小慎微:“不好说,好人常不得好报,坏人不见得有惩罚,但一定有因果。”
玄虎堂贴出新告示,保持之前的只上午营业,但下午到晚上不间断提供免费的防治时疫的药汤和热米汤,需要各人自己带碗来打,以免混用了相互传染时疫。
姜凌嚣叮嘱吕富全:“除了玄虎丹,店内其它草药不得涨价。老百姓的救命钱,我们不赚。”
热药热汤,撑不着人,但足以让穷苦百姓苟活过这个冬天。
受了恩惠的百姓捧着破碗,给姜凌嚣下跪,跪了一片,喊他“菩萨”。
姜凌嚣受之有愧,扶起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心有戚戚焉。
他在赎罪。一份份罪行数来,能挽回的还有多少?他忽然想起眼前还有一个,竞天,她碰过毒手帕。
孙大可他哥是倒腾炭的,玄虎堂的炭就是他哥供的。别人搞不定的炭,他囤有几个山洞。
一个时辰后,姜凌嚣拉着一车炭登门阮府,拜见阮太医。
阮太医是姜凌嚣外婆的同门师兄,玄虎堂能重新开业,他老人家也暗中出了不少力。玄虎堂盈利后,他更是得了不少分红。
今日在宫中,阮太医只装作不认识姜凌嚣,免得被人知道了生出许多事端。
“家里正愁拿钱都买不着炭呢,真是雪中送炭。”阮太医看到满车的炭,紧皱的山羊脸笑开了花,张罗下人收好。
一番寒暄后,姜凌嚣进入正题,谎称前几天染了时疫,今日进宫竞天公主帮自己捡过帕子,恐将时疫传染给她。
能在宫中混到老,做人绝对一等一的聪明。不消点破,阮太医就明白了姜凌嚣的来意,他捋着山羊胡笑:“反正我晚上还要进宫守着皇上,顺道看看竞天公主。”
姜凌嚣不确信:“没有公主召见,能擅自前去诊病?”
阮太医捻须微笑:“我自有办法。晚上等我消息。”
傍晚,呼啸的北风将天地吹得昏暗,风中夹杂着粗糙的冰雪粒。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已积了一层冻雪。
从朱帝开始,一个接一个倒下,宫中瘟疫漫延,医药紧张起来。
朱帝、太后那里多到用不完,冷宫里等不到医药的废妃、宫女、太监,已死了好几个,拿草席一裹,拉出宫。
地上留下一条又一条长长的拖痕,蜿蜒在各宫门口。
得志的主子宫门前,都有太监挥着扫把清雪。上善宫前让雪埋了,殿内更是冷冷清清。
窗缝上糊着的纸张被寒风撕碎,灌进没生炉子没点灯的殿内,屋里比外面还冷。
两个穿着显旧的宫女跪在床边抹泪,口鼻围着纱巾。
若善公主染疫,太医来过一次,便再也传不动了,她病得卧床不起,躺着等死。
忽闻殿外有了动静,一宫女起身去看,回来高声雀跃:“竞天公主驾到!”
竞天公主带着宫女秋绘登门,送炭送药,不惧瘟疫,亲自喂妹妹若善服药吃饭。
有了炭,殿里生起火,很快暖和起来。
吃了药,若善能挣扎着坐起来了,病容让她本就苦相的脸更加憔悴,“姐姐,我恐怕难活过冬,省下炭,你留着用吧。”
竞天公主坐在床头,为妹妹擦泪:“你贵为公主,说这些丧气话!”
若善指着自己的宫女,苦眼婆娑:“瞧她们瘦的,穿着单薄破旧,跟着不得志的主子遭罪。我一病,别人以为我要死,抢走了太监,只留下她们两个。我死后,姐姐收进宫,也算她们有福。”
两个宫女跪下哭泣。
竞天公主抚着脸上被朱帝砸的肿痕,哽咽:“世人听到宫中就觉类比天庭,以为荣华富贵平等分享。殊不知,倾轧争夺和民间无异。你我虽顶着公主的好听头衔,不也照样挨打挨骂,看着脸色生活。”
“姐姐还好,有太后撑腰。”
竞天冷哼:“在朝堂前男人的眼里,我们后宫女人不过政治棋子,皇帝不照样想让我和亲拜基藩国吗?”
若善摇摇头:“先帝疼爱姐姐,留给你两座山,出于财不外流,皇帝也不会让你去和亲,他撒气罢了。要和亲,也是将我推出去。这样想来,病了也有好,真要病死了,就不用去和亲。”
竞天握着若善暖和不过来的手,心疼:“去到南方,起码不用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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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冻。”
若善望着竞天:“可我不想南下。”
“你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什么品行,或许不错。反正和亲后,大小也是一国之后,总比现在好得多。”
若善抓紧竞天的手,簌簌落泪:“我不想离开姐姐你啊!我母后死的早,要不是你时常带着我玩,先帝压根记不起还有我这个女儿。每一个公主的婚嫁都是利益勾连,我不止一次想过,就算拿我做棋子,也不要离你太远,这样我活着还有盼头。”
竞天受了震撼,搂住若善,头靠在一起,“你会好起来,我们都不去和亲,偏不做他们的棋子。”
回到竞安宫,灯火辉煌,宫女林立,竞天撩开帘子进了暖殿,挑灯阅卷,实则在书下摆弄一方青色男帕。
宫女在帘外禀报:“公主,阮太医来了。”
竞天公主藏起帕子在书下:“我又没请他。”
宫女小声:“您的月信不调,又超两天了。想是阮太医尽心,不请自来。”
“那就请他进来吧。”
帘子撩起,阮太医进来。诊脉后,断定:“公主肯定断药了。”
“太苦了,吃不下,这次给换个利口点的。”竞天公主低头翻书。
“那我换个方子。”
阮太医铺开诊籍占了满桌子,竞天只好合上书走到一边,将一方天地让给阮太医。
匆匆记录后,阮太医起身:“一个时辰后,由太医院熬药端来。不叨扰公主了,老臣先退。”
枕无忧客栈门口,阮太医瞅瞅四下无人,从袖筒抽出一条青色男帕,并不讲明怎么弄来的。
姜凌嚣也不问,默默接过来,路过走廊里的泥炉,将帕子丢进炉口。
青方帕燃烧起来,罪证消灭。
接下来,暂且顾不上调查陈奉令的金牙,应当先紧锣密鼓刺杀于克明。
阮太医马车刚到家门口,宫中派人前来传召。
进了宫才知道,不是朱帝要见他,而是竞天。
人口繁多的竞安宫,此时只有竞天公主在,一脸的迎战姿态。
阮太医眼中闪过一丝不妙,但老练淡定:“不知公主召臣前来······”
竞天公主打断:“本宫书下的那块男帕呢?”
“老臣不知。”
竞天开门见山:“姜凌嚣支使你偷的那块。”
阮太医语气笃定:“他从未这样支使过老臣。”
“他?听语气,你跟他很熟悉?”
阮太医愣了一下,收敛口风:“公主深居宫中都知道姜凌嚣,可见他与沈家的恩怨故事广为流传,那么老臣知道这号人,不足为奇。”
“看来帕子已经让烧了,或者扔了,销毁了真凭实据,你当然不认。”
阮太医作揖:“人人都说公主博学,今天真长见识了,张嘴就是异想天开,引人入胜,曲折恐怖。”
“本宫再给你讲个更吓人的。”
阮太医老猪不怕开水烫:“公主爱讲,老臣愿闻其详。”
“那你耳背吗?需要讲几遍?”
“臣虽老,但耳聪目明。一遍就行。”
竞天公主一字一句:“转告姜凌嚣,本宫要他做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