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霍铃七像刚学说话的婴孩,半晌挤出一个字。
“你还活着,是我救了你。”孟璃观轻声道,清清淡淡的解释,不含丝毫挟恩图报。
他如饮水般将汤药饮了一口然后搁在旁边,看向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霍铃七。
那日太仙论剑之后,霍铃七拖着伤躯走过十五里山路,血顺流而下,染红山腰。
无人管她,就像从没人知晓她。在流言蜚语中湮灭一生,一柄折断的长剑。
对,剑,剑呢?师父给自己的咲命呢?霍铃七慌了,双手四处乱摸,口中直呼:“剑,剑......”
“贱什么?你在骂我?”孟璃观凑近道。
霍铃七正在气头上,随手摸了个物什便掷了过去。
只听到声音便知晓后者稳稳地接住了东西,孟璃观心平气和道:“你的剑,还这儿。”
言罢他伸手将包裹在剑袋中的长剑扔了过去,霍铃七听到身侧咚得一声重物落下,便慌张地摸过去,在摸到咲命熟悉的触感时她今日第一次松了口气。
她紧紧抱着剑,就像落入深渊本能揪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定风坞。”孟璃观一面说着,一面抬眸去看霍铃七的神情。她如今眼睛是瞎了,可是那些本能的反应和谨慎都能从脸上看出来,像只淋湿的猫,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气。
她在防备,并且时时刻刻准备解决自己。
孟璃观可不想死,音色更添了几分柔和:“你受伤了,是我把你拖回来,救了你一命。没想到你看起来身量瘦小,还有几分重量。”
他抬了抬眉梢,补充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不必了,好好养着身子,趁早离开替我省下口粮。”
霍铃七抚摸着身下薄薄的褥子,坚硬的竹席硌着掌心,她判断着孟璃观的方位出声道:“我怎么相信你,谁知道你不是来害我的?”
“我若是来害你何必救下你,还不厌其烦地花了银子寻郎中替你治伤?”孟璃观道。
“伤?”霍铃七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浑身的伤,瘀血堵得到处都是,双眼无光,甚至连抱着剑的双臂都散发着软绵绵的无力感。
似乎上一瞬,她还在太仙之巅打得那个潇湘派的什么刀毫无反手之力,现在却如同一个废人一般缠绵床榻。
她不信!
霍铃七抽剑出鞘,指向孟璃观,“到底是谁?是潇湘派?是使用了什么巫术?”
孟璃观走过来将她的剑尖摆正,能够正好抵着自己胸口。只可惜那剑尖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几瞬便从衣襟滑下。
霍铃七脸上颓丧几乎要压过震惊,她依旧抓着剑,可手臂已经不听使唤垂在了折起的膝窝上。
她缓缓张开干裂的唇瓣,道:“我到底怎么了?”
孟璃观还记得那日在山路上捡到霍铃七,她浑身血迹斑斑却多为内伤,呼吸微弱与死人无异。后面尽管伤势渐好,可筋脉和内力已损,双眼也因为真气倒行逆施的原因而失明。倘若她是个普通人也便罢了,可霍铃七偏生是个根骨奇强,天赋极高的武学人才,因此真气倒行的危害才如附骨之疽不断攀升。
后面想拿起剑,恐怕不容易了。他垂下眼,静静地呷了口热茶。
“你受了重伤,内力尽散。”
“不可能!”霍铃七言之凿凿,她生来天赋极高,十余岁就能独挑几大高手,她这个第一剑天下没有一个人敢否认,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双目失明的地步?
向来只有旁人死,哪有她霍铃七落败受伤的时候?
她艰难咽了口唾沫:“不可能,是谁派你来的,我师兄呢?”
“女侠......”孟璃观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掖好被衾却被霍铃七猝不及防按住手。她冰凉的手袭过来,五指紧裹住他的手。
眼盲的人沉浸在一片黑暗中,会失去安全感,哪怕在身边的是一个陌生甚至有些威胁的人,都会本能地靠近。孟璃观抬起眼,从霍铃七根根分明的眉毛看下去,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不知晓定在何处,一道疤痕从眼下蔓延穿过颧骨,将面颊分隔成柔和与尖锐。
他收回目光:“在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霍铃七皱了皱鼻子,是嗅到一股书墨香气。
她试探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孟璃观回答:“你是谁?是王公贵族还是大家闺秀?”
霍铃七摇摇头,憋了许久还是道:“我是齐云门门主,是天下第一剑。”
孟璃观:“哦。”
“只是哦吗?”霍铃七急了,“你连天下第一剑的名号都不曾听过?”
孟璃观抽身:“恕在下孤陋寡闻。”
霍铃七:“真的不曾听过?”
孟璃观无奈:“那你拿剑砍死我好了。”
“日日粗茶淡饭的,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他将一张写了字的方子折了又折。
霍铃七泄了气,往后一靠,五指将薄被紧紧攥起。
不时她又直身打起坐来,双手如拈花状落在盘起的腿上,口中默念着:“天地无涯,万物齐一;眉聚灵光,肩承气韵;上启天门,下通地户,中聚真经,周行百骸......”
霍铃七语速加快,双眉紧蹙,倏地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血吐不止,她软倒半个身子垂在床边,像片晾在风中的破布。
书生说的没有错,她不仅内力消散,而且浑身的真气混作一团,兔子般上蹿下跳,现在自己连一个毫无武功的常人都不如。
“怎么会这样?”霍铃七低声道。可是没人能给她答案。
“女侠。”孟璃观看不下去,走到她身前蹲下,敲了敲手中的药碗,“喝药吗?”
霍铃七抬起头,乌发散了满脸。
她双眼无神却像牢牢抓住了什么,伸手掀翻药碗,旋即拽住孟璃观的衣领,咬牙问道:“还能不能治好。”
孟璃观看了一眼摔碎的碗,气定神闲抖落衣袖上的药渣:“恕在下不是郎中。”
“那就找个郎中来,”霍铃七冷声道,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一半的怒火咽在喉间,“若是治不好我,我让你死无全尸。”
不过一炷香时间霍铃七已经砸碎了许多东西,孟璃观深叹自己哪里是救了个活死人,明明是请回来一尊大佛。
他捋平褶皱的衣角走至门边,回首过去,霍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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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抱着剑坐在床榻之上,无神的双眼定格,谨慎地缩作一团和被衾揉在一起。
天下第一剑,孟璃观轻笑一声掀起竹帘离开。斑驳的霞影横竖交错落在地上,又沾在他身上,和那股子书香气融在一起。
*
日落昏沉,月上中天。
院中枯藤秋千无风自摇,雀影尚留在其上,扑闪着双翅腾飞。
月光是令人窒息的淹水,适当的喘息就成了雾里探花,水中寻月。
“第一剑,第一剑......”
一阵剧烈的摇晃打断了金丝笼中鹦鹉的鸣叫。
金描真揉了揉眉心,暖光下,刀刃却反射出冷峻的光芒。
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身形瘦长,双颊窄瘦的女人,女人盯着他良久道:“如今武林间无人不晓你打败了第一剑,还杀了她。真是替潇湘派出尽了风头,师父特让我将此物赠予你。”
金描真接过她递来的匣子,打开里面竟是一把蟾鞘金错刀。
“这是.....”
女人解答:“这是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剑挑五峰山时所用的佩刀,若无此刀便无潇湘派。”
“此物如此重要,师父竟然给了我。”金描真心绪不宁,一失神眼前便浮现那日太仙一战霍铃七面色忽变的模样。人人都觉得他自不量力,去第一剑手下寻死,可偏偏死的是霍铃七。他手腕抖了一下,颤声道,“师姐,那日......”
“那日第一剑突生变故,毫无缘由地倒下,并非我所伤。本是我胜之不武,这些荣誉,于我来说,不过是重若千钧的高帽子。”金描真合上装有金错刀的匣子。
阮留玉双眸忽闪,伸手拨弄了一下身侧百合软白的花瓣:“第一剑已经死了,谁会在意她是怎么死的。他们只知道她是死在了你的卧虹刀下,你赢了第一剑,而她只是一魂断潇湘的输家罢了。”
闻言金描真激动起来:“她死了,那咲命剑呢?我寻遍了太仙上下也没能找到咲命,甚至连第一剑的尸身都没找到!”
“没找到又如何?第一剑已经死了,谁知道展无棱将她的尸身收到了哪里去。”阮留玉道,她瘦削的侧脸在半明半昧的月影下薄成淡淡一抹,噙着抹寒笑。
金描真捧着那剑匣,心里莫名地一寒。
第一剑出了事,齐云门上下竟然无动于衷。
他低声默念:“胜得不光彩——那又如何。”
这些话如附骨之疽攀上他的脊梁,直到他震惊心中所想,额上早已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金描真到现在都不明白潇湘派推他出去与第一剑比试的原由究竟是什么,是为了胜,还是仅仅将胜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按在他身上。他越想手中这把金错刀越是微微震动,欲脱手而去。
“行了,”阮留玉按着他的肩膀,凛声道,“既然师父给了金错刀给你,那便是属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且好生待着,别再想七想八的。”
“师姐——”金描真起身目送阮留玉的背影,兀得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剑匣,将其抛在桌案上。他心中隐约有种感觉,只要一天得不到霍铃七确切的死讯,那此物便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刃,无时无刻便要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