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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作者:玉质金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双方之间的氛围像凝固的蜜糖,用筷子挑起来也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深深地弯着腰,将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如同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他们的祭品,虔诚地呈现在了小乌面前。


    “请您……救救我们的兄长,一期一振。”


    小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廊下的微风吹拂着她黑色的发丝和耳羽,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明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我……”她张了张口,干涩的喉咙里只能挤出一个无力的音节。


    但真正面对请求时,她还是有些难以应付。


    “求求您了!”五虎退猛地抬起头,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哀求与破碎的希冀。


    她怀里的老虎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齐齐发出低低的、悲戚的呜咽声,用它们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小乌。


    “一期哥他……他快要不行了……如果您不救他,他会……会碎掉的……”


    短刀的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小乌的心上。


    她最看不得小孩子哭了。


    将趴在自己手臂上的老虎举到足以遮住自己脸颊的程度。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么多日的试探,你们不早就已经盯上我了吗。我说的对吗,药研?”


    旁边的药研藤四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直起了身。


    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隔着沾染了污迹的镜片,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平静之下,是早已见底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们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唐突,也十分冒昧。”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没有东西可以作为报酬。如今的粟田口,一无所有。”


    “但是,只要您愿意伸出援手,从今往后,我们所有粟田口短刀的性命,都任您差遣。”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小乌的心狠狠一颤。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几乎是将整个刀派的尊严都踩在脚下祈求她的少年,忽然觉得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到,即使是付丧神,这个已经算是脱离此间的“神”,化为了人形,也逃不过“感情”的束缚。


    或者说他们是心甘情愿的,被束缚。


    小乌从未如此的怀疑时政的意图。这样容貌绝佳,人性饱满的付丧神,又对自己的审神者天然的拥有初始高好感。


    这样纯洁的一张白纸,将他们交给有着更加复杂情感的人类。时政从来没思考过为什么暗堕的概率这么大的原因吗?


    她试着感知自己体内剩余的灵力,虽然还有大半,但之前消耗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如果去救治一个重度暗堕的太刀,自己很可能会被彻底吸干。


    可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五只依偎在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裤腿的小老虎身上。


    算了,小乌咬咬牙,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不是吗,而且如果真的想要破掉自己目前处于危险之中的局,还是要从这里入手。


    “……我不能保证。”


    许久,小乌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您愿意……尝试?”药研的眼中,终于爆发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


    他原以为,自己还需要费尽唇舌,药研的镜片闪了闪,甚至已经准备好才去更加强硬的手段。


    “先带我去看看他。”小乌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过之后,我再决定。”


    “……谢谢您,小乌殿。”


    药研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


    粟田口的部屋,比小乌想象中还要阴暗、压抑。


    长长的廊道上,每一扇纸门都紧闭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闻之欲呕。


    偶尔有几振短刀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用一种混杂着好奇、敬畏与敌意的复杂目光打量着她这个不速之客,然后在药研冰冷的视线扫过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这里,像是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药研将她带到了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屋子前。


    门上贴着符咒,但符咒早已黯淡,几乎失去了效力。


    即便隔着一扇门,小乌也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暗堕气息。


    狂躁、混乱,充满了痛苦的嘶吼与挣扎。


    “一期哥就在里面。”药研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情况很不好,情绪……非常不稳定。请您做好准备。”


    他说着,伸手,缓缓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纸门。


    “吱呀——”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暗气息,夹杂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小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房间里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小小的、被木条封死了一半的窗户,阳光从外面依稀射到屋内。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影,静静地跪坐在房间中央。


    那是一位有着一头漂亮的水蓝色短发的青年。他身穿着皇室御物的华丽军装,金色的流苏黯淡无光,白色的手套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他低着头,柔软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青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双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无数道暗红色的、如同藤蔓般的诡异纹路,从他的脖颈处蔓延开来,爬上他的脸颊,一直延伸到眼角。


    那些纹路仿佛是活的,在他的皮肤下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就是……一期一振。


    曾经的粟田口吉光唯一的太刀,刀派骄傲的兄长,丰臣秀吉珍爱的佩刀。


    如今,却成了一个被黑暗侵蚀、即将堕落为鬼的、可悲的囚徒。


    “一期哥……”五虎退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上前。


    似乎是听到了弟弟的声音,一期一振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下时,小乌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张本该是温润如玉、带着皇家风范的俊秀面容,此刻却扭曲得近乎狰狞。他的双眼,已经完全被狂暴的血红色所覆盖,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只能看到一丝理智还在他眼中挣扎沉浮。


    “……退?”


    他开口了,声音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


    布满血红的双眼缓慢的将视线移到那个身材瘦削挺拔,如同乌鸦之子的少年身上。


    这位殿下长的,很……美丽。


    混沌的脑子里显现出这样一句话,一期一振颇为吃力的转动着眼球继续观察着少年。


    与髭切有六、七分相似的刀剑付丧神。身上穿上了一件华丽的黑色出阵服,腰间密密缠了一圈红色绳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人过于懒散还是出门慌乱,绳子松松垮垮的,愈发显的那截腰肢细而直韧。


    右脚踝处缀着一颗红色铃铛,但从这位少年打开门那刻他也没有听到声响,应该是颗哑铃。


    少年脚下空无一物,赤足踏在地上。


    “是……小乌殿吗?”


    即使被秽气入侵,一期一振通身依旧保持着那份属于贵族式的文雅和内敛的力量感,他努力将身形摆正,跪坐好,面对小乌。


    “一期一振,代我的弟弟们向您道歉。”


    身材修长,面容俊秀的青年闭上双眼,唇轻动。


    “他们并没有坏心,只是为了我而不得已做出这些事情。”


    “感谢您愿意冒着风险前来帮助,如果,如果中途您有任何不适,随时可以停止。”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们究竟有多么在乎自己,正是因为无法舍弃兄长,一再的试探,甚至还有未能实施的强硬手段,无疑都是对这位小乌殿的冒昧。


    “一切,都拜托给您了。”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更多的暗红色纹路从他体内爆出,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俊秀如贵族的青年死死的咬着唇,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溢出的暗堕气息,鲜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下颌又流向脖颈。


    此时此刻的一期一振,艳丽颓靡的像夺人性命的艳鬼。


    “药研哥!快带他走!”乱藤四郎和几位短刀不知何时也冲了进来,他们合力想要将门关上,却被那股狂暴的力量顶得连连后退。


    “没用的!”药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期哥的暗堕……又加重了!”


    小乌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被痛苦与疯狂折磨的付丧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一期一振和髭切的情况完全不同。


    髭切的暗堕,是内敛的、深沉的,像一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死水。而一期一振,则像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


    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都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


    即使如此,他还在用自己最后仅存的一丝意志,抗拒着黑暗的吞噬,不愿伤害自己的弟弟们。


    这份温柔,太过残忍。


    “……让开。”


    小乌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的短刀都安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药研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说,让开。”小乌重复了一遍。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个被黑暗笼罩的房间。


    “不行!太危险了!”乱藤四郎失声喊道。“小乌殿,再等等!”


    小乌没有理会他们。


    “你们之所以带我来,不正是因为一期一振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吗。”


    “没关系的。”


    她走到一期一振面前,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关系的!”


    我可以的!


    “呃——!”


    感受到陌生气息的靠近,一期一振喉咙里发出难捱的声音。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乌,身体紧绷,所有的贵族优雅风范都几欲失去,化为失智的野兽。


    小乌没有退缩。


    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猫儿眼,平静地回望着他。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恐惧。


    她的掌心向上,一团柔和的、纯净的、散发着温暖白光的灵力,在她的手中慢慢汇聚、成形。


    那光芒,如同黑夜中亮起的唯一一盏灯,瞬间驱散了房间里一部分的阴冷。


    一期一振狂躁的动作,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他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那份光芒……好温暖。


    好干净。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还未被烧毁、还未经历这一切时,记忆中……阳光的味道。


    “过来。”


    小乌轻声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好像,在很久以前她就这样为谁做过。


    一期一振没有动。他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态,但眼中的疯狂,似乎消退了一些。


    “交给我们吧。”小乌耳羽动了动偏过头看见药研的手中拿了长长的一捆绳子,“乱、骨喰,和我一起把一期哥……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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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


    让一振正常的太刀冒着被污染秽气的危险,去压制另一振彻底失控的太刀。


    “……我明白了。”骨喰藤四郎只犹豫了一秒,便做出了决断。他回头对弟弟们下令,“你们出去,守住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随后,他拔出了自己的本体短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带着乱,猛地冲了上去。


    “一期哥,得罪了!”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压制开始了。


    骨喰和乱的身法凌厉而精准,他们没有攻击,只是不断地格挡和闪避,利用一期一振狂乱攻击中的空隙,不断地卸去他的力道,最终用尽全身力气,从背后死死地锁住了自己兄长的双臂。


    “就是现在!”药研嘶吼道,普通的绳索根本压制不了一期一振,他只能将自己与一期一振绑在一起来反制他的动作。


    药研被一期一振身上爆出的暗堕气息灼烧得滋滋作响,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惨白。


    小乌没有浪费短刀们创造出的这宝贵的时间。


    她快步上前,将那只汇聚了她所有灵力的手,用力地按在了一期一振的后心。


    随后紧紧的与一期一振贴合在一起,两人的额头相触。小乌对上那张布满狰狞神色的脸,狠了狠心,调动全身的灵力孔。


    丝丝缕缕如同蚕丝般的灵线从她的身上涌出,慢慢的、一圈一圈像蟒蛇绞死猎物缓缓收缩,扎进一期一振的头颅、四肢、脚底、腰间,连带着药研,三个人一起绑在了一起。


    “——!”


    纯净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灵线铺好的路,疯狂地涌入了一期一振那早已被黑暗占据、千疮百孔的身体。


    如同将清水倒入沸腾的油锅,秽气在一期一振的身体里四处逃窜挣扎。


    “啊啊啊啊啊——!”


    一期一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


    小乌将他抱的更紧了些,嘴中轻声安抚。


    “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再忍一下,一期!”


    青年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了一般疯狂扭动,一股股黑色的烟雾从他体内被强行逼出,发出刺耳的尖啸。


    狂暴的力量瞬间反噬而来。


    小乌感觉自己与一期一振接触的地方像是按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上,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就连一向擅长忍耐的药研也痛哼出声。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灵力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被抽走、吞噬、碾碎。


    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


    “小乌殿,撑住!”药研在她身后大吼,他自己也已经到了极限,锁住兄长的手臂青筋暴起,几乎要被那股力量挣断。


    不行……要被吸干了……


    见状,药研一咬牙,将小乌从兄长的怀里硬生生的抢过来塞到自己怀里,随后将自己的手掌跟咬破,贴在她的唇上。


    “灵力不够了,吸我的血!我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些审神者之前注入的灵力!”


    迷迷糊糊中小乌舔吮着从药研手掌处留下来的含着些许灵力的血。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背影,看着一期一振那头漂亮的水蓝色头发被汗水和污血浸湿,心里涌上一股没由来的、固执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给我……安静下来啊!”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低吼出声。几乎是压榨般地,将神魂深处最后一点力量也尽数逼出,化为最耀眼的光,狠狠地砸进了那片黑暗的中心!


    轰——!


    整个房间都被耀眼的白光吞噬。


    门口守着的短刀们也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才渐渐散去。


    本丸深处的一处地下牢室,眼含新月的付丧神若有所思的走到地上,看着那道巨大的白光,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围的月色都成为了他姿貌的陪衬。


    他回到地下牢室,端起茶杯,轻啜几口。新月般的眼扫向地牢深处。


    “看来还是吾轻视了那位殿下的力量。”


    “真好啊。”


    犹如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


    “……呃……哈……”


    有锁链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夹杂着男人闷哼呻吟的声音。


    “再耐心等等吧,压切长谷部”


    “这噩梦般的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


    房间里,一片狼藉。


    一期一振安静地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身上那些可怖的暗红色纹路,已经褪去了大半,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身上的暗堕气息,也基本消了大半。


    药研和骨喰脱力地跪倒在一旁,乱则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三人手臂上满是灼伤的痕迹,但看着自己兄长的眼神,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而小乌,则静静地跪坐在房间中央。


    她低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成功了。”药研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


    小乌没有回答。


    她的身体,轻轻地晃了晃。


    然后,在药研惊骇的目光中,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落入了一个带着冰雪和熏香气息的、冰冷的怀抱。


    耳边,响起一个带着一丝玩味和惊奇的、轻佻的笑声。


    “呀,这可真是……吓到鹤了。”


    “捡到了一只昏倒的小乌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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