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三十六
江听眠一直在割绑在身后的绳子,见到苏棉在打陆沉,他眼眶通红,不断地加快手上的动作。
见到苏棉的枪口抵在了陆沉的腺体上,他眼眸睁大,千钧一发之际,他撞开了苏棉。
砰——
枪口偏了,打在了陆沉的肩膀上。
江听眠这一撞用了全身的力气,被毒虫咬了的他意识和力气都在逐渐流失,他手脚软的不像话,直接倒在了陆沉的旁边。
视点变得模糊不清,恍惚中好像对上了一双深邃又温柔的黑眸。
陆沉动了动唇,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可江听眠没有听清。
苏棉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软倒在陆沉身边的江听眠,狠狠的踢了江听眠一脚。
江听眠蜷成了虾米。
苏棉还要再踢,被一双手抓住了脚踝,他一愣,他看到浑身是血的陆沉站了起来。
他对着陆沉打了一枪,陆沉只是皱了皱眉头,抓着他的手却更用力了,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
苏棉这下才开始慌了,高大的Alpha放开他,然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眉目间都是厚重的鲜血,在黑夜中像极了吃人的恶鬼。
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情急之下,苏棉拖住昏迷了的江听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了几步开外的地方。
陆沉能站起来,全都是凭着意志力,才堪堪只摸到了江听眠的衣角,眼前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身形摇晃,血在他脚下聚了一洼,在黑夜中猩红的刺目。
苏棉一直退到了码头边,见陆沉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心底是癫狂的恨意。
陆沉的声音如同粗粝的砾石,“放开他。”
苏棉狠笑,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让你们死一块吧!”
他把东西绑到江听眠手中,然后推到陆沉怀里,转身跳进水中。
陆沉接住江听眠,等看清江听眠手里的东西,瞳仁陡然缩成一个点。
是一枚定时炸弹!
倒计时还有两分钟。
陆沉在军部呆过,一眼就看出了是温度传感炸弹,如果炸弹脱落,温度不对,炸弹立马就会爆炸。
人甚至在把炸弹丢出去的一瞬间,炸弹立马就会把人的手臂炸开花。
他额上滴出冷汗,血与汗交织在一起,滴落在江听眠的发上。
这时候,林肃和才姗姗来迟,看到江听眠手中的炸弹,神色变得凝重。
“你会拆吗?”
陆沉颤声说:“时间来不及。”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替我好好照顾他。”
他头脑变得冷静无比,小心翼翼的把炸弹转移到自己的手中,对林肃和说:“把带子扯开。”
林肃和大抵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利落的照办。
60秒。
陆沉深深的注视着江听眠,“带着眠眠跑,能跑多远有多远。”
“好。”
带子一开,林肃和就抱起江听眠狂奔。
40秒。
陆沉看向手中的炸弹,朝着和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跳入水中,冰冷的水漫过头顶,他始终高举着那个炸弹。
林肃和跑出去没多远,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空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像是下了一场大雨,雨中是浓重的铁锈味。
隐约间地面都好像在震颤。
林肃和停下,往后看了一眼,眼里露出几分惋惜,抱着江听眠毫不回头的往前走。
他把江听眠抱上车,给他做了简单的解毒,半路的时候,江听眠醒了过来,艰难的说:“林哥,陆沉”
林肃和话语里带着安抚的力量,“放心,他没事,被陆家人带走了。”
听到这话,江听眠一直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然后安心的睡去。
林肃和的脸埋在阴影里头,晦暗不明。
江听眠中的毒并不是无解的,虽然有些棘手,但林肃和还是帮江听眠排出了体内的毒素。
林肃和发现江听眠体内的信息素竟然在以倍数增长!
阴差阳错的,毒素促进了江听眠腺体的生长发育,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年,江听眠就能就行分化,生出二次腺体。
否极泰来。
江听眠昏了一天,幽幽转醒过来,林肃和守在他病床边,操纵着光脑在干什么。
“林哥”
江听眠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喉咙多日缺水,哑的不像话。
林肃和去给他倒了温水。
水入喉之后,江听眠好了许多,问:“林哥,陆沉怎么样?”
“他中了几枪,陆家人及时赶到,把他带走了。”
江听眠有些怅然若失,喃喃道:“陆家那么有钱,陆沉会活下来的。”
林肃和别开眼,遮住眼中那些莫名的情绪,低低的应了一声。
没撑多久江听眠就又沉沉睡去了,他体内的信息素在不断飙升,不断地在内耗自己的身体,他分不出太多精力。
林肃和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可至少等到江听眠身体恢复一点。
陆家那边得了消息,在码头那边捞人,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捞到一堆碎骨头。
林肃和指尖在桌面轻敲,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他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抹掉江听眠的记忆。
江听眠会忘了一切,无忧无虑的生活。
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陆老爷子迟早会找来。
果不其然,第三天的时候,陆老爷子出现在了医院,他的脊背有些驼,额角和颊边冒出了许多皱纹,像是苍老了十岁。
江听眠从床上做起来,惊讶之余忍不住问:“陆沉他怎么样了?”
这三天来,他总是会做同一个噩梦,噩梦中是一片浓郁的火海,陆沉站在火中,眉眼像火一样热烈,对着他露出一个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火中走去。
他大声呼叫着陆沉的名字让他回来,想要去拉他,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丧生在火海。
陆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声音沉甸甸的:“他这样,至少救下了你一条命,死的不冤。”
如同一道惊雷在江听眠耳边炸开,他耳边是剧烈的嗡鸣,甚至耳中出现了尖锐的笃声。
陆沉死了??
追妻·三十七
陆老爷子说:“你是他的合法伴侣,按道理来说,该继承他的全部遗产
“陆沉他”
江听眠从来没有这么无礼的打断过别人的话,他喉咙发涩,口里一阵阵苦味,“他骗我的吧?S级Alpha的身体那么强悍,那些子弹又没打到要害”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陆爷爷,你是不是在骗我?”
陆老爷子也跟着露出一个苦笑,“躲过了子弹,又没躲过炸弹,亏那个兔崽子还在军部待过几年,真是白待了。”
江听眠睁大双眼,“什么?”
陆老爷子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注意到江听眠失常的情绪,紧接着说:“陆沉为陆家做了挺多奉献的,你得到的遗产也不会少,还有,你哥哥找到了,他在水溶星养伤,我会把位置发给你,至于陆沉的葬礼”
陆老爷子哽了一下,眉眼间露出疲惫:“我既然已经把他从陆家除名,那我是不可能为他大办葬礼的,他当初给自己买了墓,我会遵循他耳的遗愿把他葬在那儿。”
“尸骨无存,你哪天想要去看他,就去拜一拜吧。”
说完这些,他的肩膀垮了下来,他说了这么多,进入江听眠耳中的只有几句话。
“接下来会有律师和你联系你另觅良缘”
江听眠浑浑噩噩,连陆老爷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林肃和从外面走进来,江听眠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林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沉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陆爷爷说他是炸死的?”
对于那天的事,江听眠隐隐约约有一些印象,他一直以为是做梦,原来竟然都是真的吗?
林肃和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一遍。
一片寂静的沉默,江听眠茫然地睁着眼,他的眼睛十分酸涩,鼻子也在发酸,可眼里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真的死了呀”
他想起那天自己视线模糊时,陆沉温柔的注视着他,对着他说了什么。
是“我爱你”还是“对不起”?
他不知道。
陆沉死了,不是一件好事吗?他不用觉得纠结,也不用再受到陆沉的纠缠,更不用再去理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江听眠大脑变得混乱,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做一个很荒唐的梦。
睡一觉就会醒来了。
林肃和以为江听眠会伤心几天,可第二天他就恢复入常,好像并没有被陆沉的死讯影响到。
他有些诧异,可接下来,他就察觉到了江听眠的不对劲。
太平静了,平静到像是底下潜藏着波涛汹涌的平静,只等待着某个时机,就会泛滥成灾。
很快,江听眠就出了院,他去了自己的小房子,还是在那个偏僻的幼儿园上班。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他照常去幼儿园、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他把房子布置的温馨又温暖,周末的时候自己做一顿饭,日子十分平静。
平静到他几乎都要忘了陆沉这个人。
他和王姐去整理资料的时候,一沓资料滑落下来,他蹲下去捡,看到上边程路的签名,不由得有些怔愣。
这是当时陆沉用的假名,不过他没上两天,就直接离职了,当时 他眼睛出了问题,也很久没来上班。
他把资料重新摞好,一沓一沓分门别类地放进了档案室。
新年已经过去,又下起了连绵不绝的雨,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个大晴天,到了晚上就雨下的沥沥淅淅。
目送小孩们都被家长接走,最后只有江听眠一个人,他关门、落锁,然后等雨停。
只是这雨像是和他作对似的,雨势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倾向。
一个人在雨中撑伞朝他走来,伞面下是林肃和温和的脸。
“眠眠。”
林肃和走到他面前,伞挡住了大部分雨,可林肃和半边肩膀还是湿了。
从背后看去,两人像是十分匹配的情侣。
江听眠用纸巾给林肃和擦水,林肃和倏地抓住他的手腕。
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充满着野心的眼眸,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十分低沉。
“眠眠”
一种预感隐隐在心底蔓延开来,江听眠移开视线,和他的视线错开。
“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想法在林肃和心底盘旋了许久,说出口的时候,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听眠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委婉的拒绝说:“抱歉,林哥,我”
林肃和按住他的肩膀,“先别急着拒绝。”
他声音低沉缓和,如同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我只是想,你该有个人陪你一起,陪你一起做想做的事,陪你玩,陪你闹,下雨的时候你会有人接,感冒的时候你会有人陪,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忘了他。”
江听眠抬眸,漂亮的眼睛十分清澈,然后慢慢的弯了起来,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全都是苦涩。
“林哥,我我暂时还做不到”
林肃和是有风度的,他擦干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眼镜,将那双精明的双眼敛在镜片后。
“我会追求你,直到你接受我。”
“林哥,我,你不用在我身上耗费这么多的时间”
两人相处了一年多,林肃和帮了他许多,也是帮他度过最危难时期的贵人,毋庸置疑,江听眠十分感激他。
可他又了解林肃和,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觉得两人之间没有这个可能。
林肃和眨了眨眼睛,没有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时间会给出证明。
他把江听眠送到他住的小房子,江听眠下车的时候,他说:“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邀请一个Alpha,其中的意味不明而喻。
接收到江听眠有些困窘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语气十分轻松,“毕竟我晚饭还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不介意我上去尝尝你的手艺吧?”?
追妻·三十八
江听眠没有久留。
他的哥哥和他的伴侣是那么恩爱,他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回到他买的那座小房子,看着空空的房屋,他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揉了揉,手上有些湿痕。
他低下头,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地面上,浸湿了一小片。
他不断地去擦,可眼泪就是不停的掉。
小小的呜咽逐渐变为放声大哭,他慢慢滑落到地上,双手抱紧膝盖,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他对陆沉应该只有恨的。
为什么死去后,所有的人、所有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真相”,都在告诉他陆沉有苦衷、陆沉不得已、陆沉爱他?
陆沉不是愧疚、不是想要弥补,而是爱。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哭到不停的抽噎,倒在地上不停的喘气。
可是,陆沉死了呀!
那颗本来是炸死他的炸弹,炸死了陆沉,让他死在了飘雪的、冰冷的水中。
所有的委屈、悲伤、难过、愤懑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像是潮水一般淹没他,江听眠怎么止都止不住。
外面放起了烟花和鞭炮,到处都充满着过年的喜悦,小孩子们的笑闹声隔着窗户传来。
一切都是愉快而热闹的。
除了他。
那天哭过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江听眠照常去幼儿园、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他把房子布置的温馨又温暖,周末的时候自己做一顿饭,日子十分平静。
平静到他几乎都要忘了陆沉这个人。
他和王姐去整理资料的时候,一沓资料滑落下来,他蹲下去捡,看到上边程路的签名,不由得有些怔愣。
这是当时陆沉用的假名,不过他没上两天,就直接离职了,当时 他眼睛出了问题,也很久没来上班。
他把资料重新摞好,一沓一沓分门别类地放进了档案室。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新年已经过去,又下起了连绵不绝的雨,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个大晴天,到了晚上就雨下的沥沥淅淅。
目送小孩们都被家长接走,最后只有江听眠一个人,他关门、落锁,然后等雨停。
只是这雨像是和他作对似的,雨势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倾向。
一个人在雨中撑伞朝他走来,伞面下是林肃和温和的脸。
“眠眠。”
林肃和走到他面前,伞挡住了大部分雨,可林肃和半边肩膀还是湿了。
从背后看去,两人像是十分匹配的情侣。
江听眠用纸巾给林肃和擦水,林肃和倏地抓住他的手腕。
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充满着野心的眼眸,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十分低沉。
“眠眠”
一种预感隐隐在心底蔓延开来,江听眠移开视线,和他的视线错开。
“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想法在林肃和心底盘旋了许久,说出口的时候,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听眠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委婉的拒绝说:“抱歉,林哥,我”
林肃和按住他的肩膀,“先别急着拒绝。”
他声音低沉缓和,如同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我只是想,你该有个人陪你一起,陪你一起做想做的事,陪你玩,陪你闹,下雨的时候你会有人接,感冒的时候你会有人陪,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忘了他。”
江听眠抬眸,漂亮的眼睛十分清澈,然后慢慢的弯了起来,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全都是苦涩。
“林哥,我我暂时还做不到”
林肃和是有风度的,他擦干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眼镜,将那双精明的双眼敛在镜片后。
“我会追求你,直到你接受我。”
“林哥,我,你不用在我身上耗费这么多的时间”
两人相处了一年多,林肃和帮了他许多,也是帮他度过最危难时期的贵人,毋庸置疑,江听眠十分感激他。
可他又了解林肃和,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觉得两人之间没有这个可能。
林肃和眨了眨眼睛,没有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时间会给出证明。
他把江听眠送到他住的小房子,江听眠下车的时候,他说:“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邀请一个Alpha,其中的意味不明而喻。
接收到江听眠有些困窘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语气十分轻松,“毕竟我晚饭还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不介意我上去尝尝你的手艺吧?”
林肃和成功去了江听眠的家。
江听眠的家不大,布置简单温馨,处处都是生活气息。
他给林肃和端了一杯温水,“你坐,我去弄些吃的。”
林肃和左右打量,然后仰倒在沙发上,屋里面有淡淡的奶香,是江听眠身上的味道。
他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发热或者是哪里不对劲?”
江听眠家里只有几盒罐头,简单热一下就好,听到林肃和的话,迟疑了一会,他说:“最近有些头晕,不太想动,而且总是打不起来情绪似的,心情很低落。”
在医生的面前,任何人都要讲实话。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有几次他闻到了楼上Omega身上的味道,但他不确定那是信息素还是香水。
因为他没有任何反应。
“持续多久了?”
“大概两个多月吧。”
林肃和笑笑,“那可能你分化期就在这几天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这段日子去我那儿,你再次分化的时候,我可不想缺席,而且,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能帮你。”
江听眠摸了摸自己的 后颈,显然有些迟疑。
毕竟是刚刚表白过,林肃和给了江听眠空间,“当然,你过一个月再去我那儿也行,一般是三个月的潜伏分化期,左右我来看你也行,这么伟大的时刻,我一定要见证。”
江听眠送林肃和下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临别前,林肃和说:“你考虑一下,如果想要来的话随时联系我,或者有突发情况,一定要联系我,知道吗?”?
追妻·三十九(完)
不得不说,林肃和的推断大抵是正确的。
江听眠万万没想到,他再次分化提前了。
周五回到家,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放在心上,照常在超市买了些罐头和速食食品,就急匆匆地回了家。
半夜的时候,他身上开始发热。
江听眠翻了个身,喉咙干的要命,半睁着睡眼去厨房倒水,可心尖上依旧像是有股邪火在烧一样,喝再多水都无济于事。
他撑着柜台,揉了揉酸胀的额头,但后颈没什么反应,他没往自己分化那方面想,从抽屉里翻出一粒退烧药,就继续闷头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鼻子好像也堵了。
他喝了点营养液应付,又在星网上买了点退烧药。
半夜的时候烧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高温产生错觉,他好像闻到了屋里淡淡的牛奶味儿,他不敢再拖下去,给林肃和拨了个通讯过去。
那边没接。
现在是半夜,林肃和估计还在睡觉,他给林肃和发了条信息。
他现在这状态,第二天不敢去上课,也给校长发了条请假的信息。
做完这些后,江听眠晕晕乎乎的躺回了床上,他脑袋发胀,全身针扎似的痛。
他缩成一团,整个人忽冷忽热的,天光破晓的时候,后颈开始发烫发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江听眠脖子附近细小的经脉根根分明,此时都微微凸了出来。
很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钻着你的骨头和皮肤,不断地顶撞、刺破、然后一点一点的冒出头来。
他全身汗涔涔的,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给林肃和拨的通讯都宛若石沉大海,那边杳无音讯。
当时林肃和和他说过再次分化的厉害,江听眠当时能想象得到,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痛的冷汗涔涔,在床上打滚。
这样的痛意持续了一天,江听眠后来连给林肃和拨通讯的力气都没有,看什么都眼花。
肚子因为饥饿而在发出抗议,酸软的身体却连抬一抬手指都十分困难。
那股痛意开始削减,只是还时不时会有一阵漫长而延缓的疼痛,床单被汗水浸的乱七八糟。
江听眠寻了个没那么脏的地方,蜷缩在一块,困意来袭,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江听眠听到外边有声响,把灯打开,撑着恢复点儿力气的身体站起来。
他的大脑还有些迟钝,一步一缓的扶着墙壁往门口走。
客厅里只有房间里头一些微弱的灯光照亮,他听到了门把手好像在被谁大力转动,心砰砰直跳。
当初林肃和走的时候,为了以防自己有什么突发情况,江听眠给了林肃和一把备用钥匙,外面不可能是他。
江听眠左顾右盼,拿起旁边的扫把紧紧的抓在手里,想了一下,他丢掉扫把,往卧室里面走。
他现在正是虚弱期,和人硬碰硬拼不过,先暂时躲在卧室里头,还有一层保障。
咔哒——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江听眠加快了往卧室走的步伐。
刚刚走到门口时就没什么力气,现在两条腿更是酸软无比,再加上惊慌,他左脚绊到右脚,竟然摔了一跤,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屋里里头是浓郁的牛奶味信息素,进来的人瞳仁紧缩,眉头迅速蹙起,然后第一时间捂住了鼻子。
借着卧室里的光,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江听眠,三步做两步的走过去,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江听眠竭尽全力屏住呼吸,那人探不到他的鼻息,面色一变,也顾不得捂鼻子。
他弯下腰把人抱起来,疾驰着往外冲,而后又顿住脚步,把人带到自己家里。
江听眠惊讶于他的反应,以为这是林肃和,睫毛颤抖着睁开。
刺眼的灯光让他半眯起眼睛,在光影下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股心悸的感觉传来。
江听眠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抱着他的人,他的眼中映照着惨白的灯光,还映照着一张他不能忘记的脸。
他嘴唇哆嗦,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陆,陆沉?”
抱着他的人身体一僵,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滴汗水掉在了江听眠的额上,他像是猛然惊醒一样,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痛意让他眼中很快盈满了泪水,他手掌摸过陆沉结实的臂膀,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你没死你没死”
陆沉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浓郁的Omega信息素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的理智岌岌可危。
手臂传来负荷的警告,痛的有些麻木,他半跪在地上,手没能扶住江听眠的腰。
他喉咙里挤出话语,“眠眠,你怎么了?”
江听眠站了起来,蹲在他面前,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没事,我只是摔了一跤。”
这一切像做梦。
陆沉看了他一眼,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声音沙哑,“二次分化?”
他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卧室,回来给江听眠后颈贴上阻隔贴。
他忍的快要爆炸,抱着人的双臂好像要废了。
“我先回避一下,厨房有吃的,你自己拿。”
江听眠还没回过神,陆沉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眨了眨眼,陌生的地方让他回过神,江听眠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迟钝的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薄荷味。
只是一丁点,就让他腿软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心尖的那股邪火又冒了出来。
江听眠坐立难安,六神无主,整个人恍然是在梦中。
余光瞥见陆沉放在沙发上的大衣,他怔愣了一下,慢慢的伸手把大衣拿了起来。
然后,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薄荷味的,陆沉的信息素味道。
是陆沉。
陆沉没死。
他回来了。
江听眠连心情都没有理好,大脑先一步对信息素做出了反应,再次分化的腺体十分不稳定,骤然碰见熟悉的Alpha信息素,第一反应就是依赖。
良久,江听眠双手揉着做工考究的大衣,缓慢的、一下下的,几乎是整张脸都埋进了陆沉的大衣,贪婪的嗅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
Omega眼角悄然落下泪来,终于得以痛哭一场。?
1. 依赖性
一个刚刚分化就受到Alpha信息素刺激的Omega,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折磨。
江听眠贪婪的嗅着上边Alpha的信息素,内心的那股空虚却越扩越大,那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依赖和贪婪。
他双目迷离,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又恍然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假的吧?陆沉没死,怎么可能呢?
他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打量四周,是不熟悉的房间布局。
手里的大衣皱巴巴的,混着他蹭上去的汗水和眼泪,江听眠后知后觉的羞赧起来。
光脑不停的振动,是林肃和发来的信息。
“等我。”
江听眠坐在沙发上,给林肃和回了一个通讯信息。
“嗯。”
身体依旧很难受,他双手撑着沙发,赤白的脚落在地上,冰冷的地砖让他勉强好受了一些。
他不敢躺在地上,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万一要是感冒了得不偿失。
度过那段虚弱期后,他有了些力气,只是心底的火越烧越旺,烧的他人也跟着发晕。
江听眠忍不住滑下沙发坐在了地上,掌心也紧贴着地面,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他听到了林肃和在喊他,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走,刚刚陆沉进来的时候门没关紧,他一拉就拉开了。
林肃和在对面漆黑的房子里乱窜,江听眠赤着脚走出去,对着他喊了一声。
“林哥,我在这里。”
林肃和转过身,江听眠看到了他眼里未曾褪去的焦急和戾气。
他憔悴极了,一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凌乱的搭在额头,眼下是浓浓的乌青,两颊也凹陷下去,嘴唇紧抿,下巴上满是青茬。
见到江听眠安然无恙,他大步的朝江听眠走过来,一把把他抱进怀中。
他浑身都在颤抖。
怀抱一触即分,林肃和抓住江听眠的手腕,上看看下看看,自然看到了他后颈的信息素阻隔贴。
“有人帮了你?”
江听眠迟疑的点点头,“嗯。”
再次分化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损伤到Omega,这也是林肃和急忙赶来的原因。
林家家主关了他三天,今晚才把他放出来,一看到信息,林肃和就赶来了,期间还违反了星际交通规则。
——他怕江听眠出什么意外。
林肃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眼里带着轻松的笑意:“我很担心你,不过我们还是回去做个检查,改天再来感谢你的邻居。”
江听眠没动,收到林肃和疑惑的目光,他嘴唇嗫喏:“帮我的人,是陆沉。”
林肃和笑容凝在嘴角,眼里出现几分讶异,然后碰了碰江听眠的额头,严肃的说:“眠眠,你没出现幻觉吧?”
江听眠还要再说些什么,他身后传来一声响动,陆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的照耀下十分具有压迫感。
然而他整个人又是沉默而 内敛的。
林肃和睁大双眼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陆沉似乎很疲惫,手里拿着一个阻隔贴,声音沙哑,“眠眠后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只有一个小时的功效,这是新的阻隔贴。”
江听眠乖乖的接过,跑到房间里面去换阻隔贴了。
林肃和注意到了陆沉颤抖的手,“你没死?”
陆沉目光缱绻的追随着江听眠的背影,咳嗽一声说:“苏棉没有游远,我把炸弹丢到了他手里,只是我自己也受到了炸弹的冲击。”
“难怪,”林肃和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好运。”
陆沉目光移到林肃和身上,注意到他颓废的模样,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这几天你为什么没来?”
林肃和理了理衣领,露出一个苦笑。
“我顶撞了林远(林肃和的父亲),他关了我几天。”
就只是几天。
在眠眠最需要他的这几天,他却不在眠眠身边。
在眠眠身边的人,反倒是陆沉。
再次分化的Omega是存在着几分雏鸟情节的,会对第一个接触的Alpha信息素产生依赖性,这也是他的私心。
可眠眠分化后第一个接触的Alpha在阴差阳错之间变成了陆沉。
他目光落在陆沉身上,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吗?
这时候,江听眠换好了阻隔贴从里面走出来,也换了一套衣服。
夜已深,林肃和看了看光脑,说:“去我那儿做个检查吧。”
江听眠点点头,看了一眼陆沉,又收了回来。
他暂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沉。
他暗暗的想,幸好刚刚哭的时候陆沉不在。
陆沉见状,上前一步说:“我也去你那儿做个检查吧,我手有些痛。”
他没有说谎,那次爆炸波及到了他全身,他现在使不得多大的力气,强行抱着江听眠,让他的手有种断掉的错觉。
当然,夜深了,他不放心林肃和和江听眠独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林肃和分给他一个眼神,说:“好。”
三人去了林肃和的研究室,看到周围的仪器,陆沉挑眉,林肃和给江听眠检查的功夫,陆沉就站在桌子旁看着。
他四处打量,目光落到桌面的文件上,看起来是临时整理的,乱七八糟的摞在一起,有些文件纸露了出来。
他注意到了一个文件的页脚,眉头不仅蹙起。
“论Omega腺体移植和再生——实验品:江听眠。”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默不作声的移开了视线,心底却沉了沉。
他本想着默默守着眠眠,只要眠眠幸福就好,只是经过今天这一遭,他心里又冒出了一小点希翼。
他不想放弃眠眠,一想到眠眠将要属于他人,他心就一抽一抽的疼,还有怒火和愤怒。
他早就清楚的,林肃和不是什么好东西,把眠眠托付给林肃和,他真的愿意吗?扪心自问,他真的愿意把眠眠拱手让人吗?
陆沉那双沉寂的黑眸中燃起了无尽的锐意,就像从前那样,锐利、意气风发、带着灼伤人的灼热。
那次爆炸并不是结束,而是他的新生。?
2. 你还恨我吗?
再次分化的Omega十分不稳定,林肃和让江听眠留下来观察几天,陆沉沉默的站在一边,等林肃和给他检查。
见到扫描仪上的结果,林肃和有些诧异,转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陆沉。
“骨裂了不吭声?你比我想象中的能忍。”
江听眠自然听到了林肃和的话,他看向一脸平静的陆沉,忽然想起来他的手臂自从给他递完信息素阻隔贴之后一直都是垂着的。
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垂在身侧,可两人都没有发现。
仅仅只是抱了一下他,就骨裂了吗?
陆沉:“我比较在意眠眠。”
林肃和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了目光,“眠眠现在情况比较稳定,有我在这儿,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陆沉没和他搭腔。
林肃和对江听眠说:“眠眠,你先去休息室坐一会,我需要给陆沉做个小手术。”
江听眠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乖乖的去了休息室。
林肃和让陆沉躺到手术台上,手里拿着麻醉药剂,挑眉问:“需要麻药吗?”
陆沉的声音十分镇定,任谁都听不出他是一个经受着骨裂的人。
“不用。”
林肃和轻笑一声,“可以。”
给陆沉做手术的过程中,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故意跟来,还对眠眠不死心?”
皮肉割开的痛从手臂传来,陆沉只是稍稍皱了皱眉,他闭了闭眼,然后说:“你对眠眠好的并不纯粹。”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陆沉说:“那就公平竞争吧。”
林肃和手顿了一下,尖锐的刀锋刺入陆沉姣好的皮肉,他没吭声。
说实话,如果是以前,林肃和可能还觉得自己有胜算,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隐隐察觉到江听眠心里还有陆沉。
尽管恨过,可也爱过。
而且,江听眠在动摇,陆沉一死,所有的恩怨似乎都在那一刻清算了似的。
他以前觉得江听眠纯粹又好骗,可这几年细细接触下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也许在很早之前,江听眠就知道他的目的不纯粹,只是自己到底算是救了他一条命,江听眠也没有表现出来。
江听眠心里有一杆秤,林肃和对他的救命之恩和利用好像就看看抵消,只是再深交下去,却是没这个可能了。
陆沉死之后,江听眠心里的那些恨在消失,那些爱会回来,更别说现在还有信息素的依赖心和陆沉帮他度过分化期。
也许这场竞争,他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或者说,必输之局。
“你当初怎么活下来的?”
陆沉隔了好一会才回答他的问题:“苏棉。”
他一说林肃和就明白了,拥有37摄氏度的人,水里可不止一个。
“当初你是假死?”
这次是更久的沉默,林肃和见他没有回答,识趣的没有再问。
手术不过两个小时就完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在帮陆沉,当天林家家主就把林肃和召了回去,他纵然一万个不愿意不放心,也还是只能回去。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特别嘱咐江听眠贴好信息素阻隔贴,还给他留了几瓶信息素阻隔剂。
“林哥,陆沉他是什么情况?”
林肃和知道这事瞒不住江听眠,索性实话实说。
“全身经脉断裂重接,如果他不是S级Alpha,恐怕活不到今天,不过也只是捡回了一条命,之后就差不多形同废人了,只能修养,不能恢复。”
当然,这也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活下来,不过林肃和没说。
说完这话,见江听眠神色凝重,林肃和有些后悔说刚刚的话了。
好像又在给陆沉铺路了?
林肃和离开后,诺大的地方只剩下陆沉和江听眠两人。
说实话,江听眠不知道怎么和陆沉相处。
一般来说,做完手术的人都会特别累,但陆沉没有。
他从一进来,目光就始终落在江听眠身上。
江听眠安静的坐在床上,细白的手指停留在书页上,久久都没有动。
“眠眠。”
陆沉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他咳嗽了两声,说:“能帮我递一下水吗?”
江听眠愣了半秒,而后注意到他绑的严严实实的双手,呆呆地点头,“好。”
他起身去倒了水,递给陆沉的时候,陆沉漆黑的眼眸深深的注视着他,和傻子时候的认真不一样,深邃又深情,仿佛蕴含着无限深情。
“我手弯不了,可以喂我一下吗?”
江听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转身去抽了根吸管,把吸管递到他唇边,陆沉喝了口水,江听眠要走的时候,他喊住了他。
“眠眠。”
江听眠神色始终一片平静,静静的注视着陆沉。
陆沉嘴边浮起一抹苦笑,“你,还恨我吗?”
显然没想到陆沉问的是这个问题,江听眠顿了一下,然后说:“谈不上了。”
他补充道:“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也都对你做过了,而且你为了我差点赔上一条命,一命抵一命,我们互不相欠,至于宝宝当时那种情况,就算生下来了,你不认,我也不一定会养活他,可能都是命吧。”
他轻吁出一口气,想起当时没了腺体发高烧还要林肃和照顾的日子,要是生完宝宝又没了腺体,他会不会活着都是一个问题,何况宝宝呢?
陆沉喉结动了动,他显然有无数话想要说,但却不知道那一句先说出口。
江听眠转身要走,陆沉喊住了他。
“眠眠,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和以前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江听眠脚步顿了顿,然后停下来转身看他,对上陆沉苦涩又低落的眼神,神色十分复杂,最后憋出几个字。
“好好养伤,会好的。”
陆沉垂下眼眸,看向绑着石膏的手,“不会好了。”
气氛陡然变得悲伤又伤感,江听眠也不知道说什么,跟着陷入了沉默。
最后陆沉低笑一声,“其实,我本来就想在暗处偷偷注视你的,你的生活,没有我,好像更好,可是,那天一直看到你在家,灯却好几天没开,我担心你,就闯入了你家,现在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你好像对我的出现很困扰,对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