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岸上的谢含月大惊失色,周围的丫鬟们也都乱作一团。
“来人啊!落水了!”
“大小姐和大少爷落水了!”
院子里的惊呼声划破了谢府内宅的宁静。
王氏匆匆赶来,看到池水中的一双儿女,吓得险些当场昏厥:“快!快救人啊!”
她捂着胸口,浑身都在颤抖。
然而后宅的仆妇丫鬟涌向池塘边,却不知该如何施救。
“快去前院叫会水的来!”有个老嬷嬷急得大喊。
“不行!”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王氏打断。
堂堂谢家主母急得满头大汗,可那双风韵犹存的美眸,盯着湖中不断挣扎的女儿,想起的却是刚刚决定的那桩婚事。
谢青苒若是被外男家丁从水里捞起来,那么湿身贴体,曲线毕露。
众目睽睽,清白就彻底没了!
届时别说镇国公府,京城里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一个名声有瑕的女子?
“快!去找竹竿!找绳子救大小姐!”
王氏的声音发颤,不忘扫过周围的仆妇,厉声警告:“盯着前院的男丁,一个都不准进来!昭野!哦对,昭野,你先拉你妹妹上来!”
情急之下,王氏突然想起了儿子会水。
但水中的谢昭野自身难保。
他呛了好几口水,心中对谢青苒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听到母亲的喊声,他非但没有伸手去拉谢青苒,反而在混乱的水波中,恶向胆边生,竟暗中用力,将好不容易靠近池边的谢青苒又往深水里推按了一把!
“咳……”谢青苒猝不及防又呛了一口冰冷的池水,刺骨的寒意和兄长的狠毒让她心头的恨意更甚,双眸淬毒般盯上谢昭野。
“怕了吗?谢青苒。”谢昭野靠近她,用只有二人的声音阴森狞笑道:“你死在水里,就没有人威胁月儿的位置了。”
“呸。”
谢青苒将嘴里的池水狠狠吐向他,回以同样的笑容:“真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
她屏住一口气,猛地向下一沉,灵活地绕到谢昭野的身后,趁着谢昭野错愕的瞬间,用尽力气,抓住他的腰带,狠狠将他拉入水中!
“咕噜噜……”谢昭野完全没料到谢青苒会反击,毫无防备之下被按得彻底没顶,惊恐地大口灌水。
谢青苒趁机借力,双腿向池边一蹬,抓住了仆妇慌忙递来的竹竿,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拉上了岸。
初春的寒风一吹,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体,冷得谢青苒打了个寒噤,嘴唇发紫。
有丫鬟眼疾手快地递来披风,盖住了谢青苒的身体。
谢青苒手指冰冷地紧了紧披风,漠然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水中扑腾的谢昭野,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些年在乡下,奉贵妃之命对她严加管教的老嬷嬷,为了磋磨她,什么古怪严厉的规矩都立过。
夏日里逼她在冰冷的河渠里学泅水,冬日里让她在结冰的湖面上练习行走仪态,美其名曰“大家闺秀需得无所不能,遇险而不惊”。
没想到昔日老嬷嬷对她无穷无尽的折磨,却成了今日她被家人差点害死的依仗……
“快叫前院的人来救大少爷!”王氏看着女儿率先上岸,这下彻底慌了神,指挥着仆妇去找人救儿子。
内宅一片鸡飞狗跳。
谢青苒无视身后的混乱和谢含月那掺杂着惊惧与怨毒的眼神,一步一步,踉跄走向偏僻冷清的映荇阁。
回到院子。
她在热水里泡了许久,那股刺骨的寒意才渐渐驱散。
但心里的冷,却层层叠叠,挥之不去。
没关系……再忍忍。
马上,她就和谢家没有关系了。
谢青苒按下心底那点可悲可怜的酸楚,换上干净衣物,靠在榻上缓神,院外传来了谢昭野怒气冲冲的咆哮,和丫鬟的阻拦声。
“谢青苒!你这个毒妇!你给我滚出来!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大少爷,你不能进,大小姐刚更衣躺下。”
“大少爷,大小姐已经歇息了。”
“……”
谢青苒缓缓睁开眼,一抹厌烦稍闪而逝。
这货居然被救过来了?!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只静静听着外面的喧闹,连指头都未动一下。
吱呀——
突然门开了。
王氏身穿华服,一脸忧容和伤心地走进来,悲声诘问:“苒儿,你哥哥说的是真的?你在水里拽他?!你们可是亲兄妹啊!”
谢青苒以为自己能够完全不在乎了,可她还是低估了王氏的偏袒,淡得没有颜色的唇勾起一道讥讽:“你难道没看见他在水里按我吗?”
王氏神色讪讪,强行辩驳道:“你哥哥当时太慌乱了,不是故意的。况且,你会水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你哥哥差点丢了命,你不知道吗?”
“他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
谢青苒躺在榻上,苍白虚弱的脸色更衬得那双凤眸乌黑锐利,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母亲是来给兄长讨公道的?那我就躺在这里,以命偿命。”
“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王氏的手指颤抖,悲愤的语气全是对谢青苒的失望。
谢青苒无动于衷。
“谢青苒!你想死我大可以成全你!”
这时,谢昭野闯了进来。
他无视下人的阻拦,看着谢青苒,五官愤恨到扭曲:“母亲,你还偏心她做什么?她都要害死我了,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母亲,不是姐姐的错,都是我的错。”谢含月也紧随其后,美眸含泪,楚楚动人地依偎到王氏的怀里。
王氏看着乖巧的小女儿,又看了看气愤的大儿子,没忍住闭了闭眼,痛下决心道:“来人,请家法!”
“是!”
门外立即冲进来两个粗使婆妇,三下五除二地按住了谢青苒的手脚。
谢青苒刚在湖水里卸完了力,压根没有力气反抗,被她们连拖带拽地押到院子里的一张长凳上,连外衣都没能披一件,单薄的身子骨被凳子硌得生疼。
另外还有两个粗使婆子举着成年男子手臂粗的刑棍,立于长凳两侧。
“你不要怨我,实在是你太恶毒,竟然残害至亲手足!让我太失望了!”
王氏被谢含月搀扶着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伤心欲绝地看着谢青苒。
谢青苒下巴抵着坚硬的凳面,被迫仰头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谢昭野的脸上一派阴狠毒辣,带着看她被罚的得意。
谢含月则在王氏身边,坚持为谢青苒求情,换来王氏颇为欣慰的目光。
谢青苒的眸底翻涌,唇缝逼出一声冷笑:“母亲要打就打,何许说这些没道理的废话?”
“你……”王氏又气又伤心。
她的养女尚且知道姐妹情深,为犯错的姐姐求饶。
可她的亲女儿……
王氏心头一狠,“给我打!”
行刑的婆子闻声抬起刑棍,在落下的刹那间——
“住手!”刚从皇宫赶回来的谢延康撞见这一幕,惊得大吼一声。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