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本官竟然无法反驳。”周桦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老夫要和马千户他们好好商量一下。相对本官的仕途来讲,无非就是苦一苦沈家二房罢了。好好说教,沈庆之也会体谅本官良苦用心的。”
吴良听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起身提醒道,“还望大人尽快商议,以免夜长梦多呀。”
周桦骢笑着点点头,“那就有劳你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开堂审案。”
“一切都是为了公务,为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下官这就去准备。”
吴良拱手离开房间,就连走路都如沐春风,周桦骢走得越高,他将来的地位就越是显贵。
至于沈家二房……一群泥腿子罢了,权当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吴良离开,周桦骢再次看向卷宗:死者:锦毛鼠白胜。
生前因为想收取糖厂的保护费,和沈庆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目击证人为灵山镇里正龚不应,故而断定沈庆之有重大杀人动机。
命案现场残留四菜一汤,仵验尸结果显示,白胜死于毒杀。
酒楼是甄健仁开的,他还是县衙的税吏,他可以证明沈庆之在午时买过酒菜,和命案现场残留吻合。
证据链齐全,沈庆之想翻案难如登天。
很快,钱半城等人也全都看过了卷宗。
他们都不是蠢人,证据链这东西越完美,就代表越假。
可偏偏证人全都是小吏,哪个小吏会搭上一辈子的仕途,去做伪证呢?
但相对周桦骢而言,他太懂里面的道道了,想给沈庆之做无罪辩护轻而易举。
可钱半城却提醒周桦骢,人这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该经历的还是要经历一些。
随即马统等人也纷纷表示赞成,这也算是给沈庆之的一个考验。
如果沈庆之能自行脱罪,那他们便把沈家二房作为正式的盟友;如果沈庆之不能自行脱罪,周桦骢也会给他做无罪辩护,从此以后,沈庆之就是业务上的合作伙伴,他们不需要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盟友。
沈道正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赢了沈家二房一飞冲天,输了也有县尊大人托底,似乎怎么算都不亏。
最终,卷宗被摆在沈庆之的面前。
仔细翻阅卷宗,沈庆之终于理解桃儿了: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仵作、证人、裁判……全都狼狈为奸,但凡周桦骢不在县衙,这案子不用审就可以给沈庆之直接定罪。
更何况,律法本身就有很大的迂回空间,且最终解释权在裁判的手里,不管你说什么,他都有一万种方法填补律法存在的漏洞。
“县尊大人,草民选择自辩。”沈庆之略微沉思看向周桦骢。
“沈贤侄,你可要想清楚,除了本官以外,公堂上所有人都想置你于死地,你确定要自辩?”周桦骢提醒道。
“大人,诸位叔伯。”沈庆之环视众人,表情严肃认真道,“如果小侄连糖厂都保不住,那将来还配和你们合作吗?如果这点小风浪都过不过,你们还会选择我这个盟友吗?小侄不光要洗脱嫌疑,还要让那吴良等人身败名裂,也算是给其余惦记糖厂的人一点警告和震慑。”
“好,说得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有老子当年的风范。”马统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激动地狠狠一拍桌子,“说罢,在开堂审案之前,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马叔叔,小侄要你帮我……”沈庆之压低了和马统详细说了一番,马统立刻招呼护卫让他们按照沈庆之说的去办差。
………………
一个时辰之后,开堂审案。
让吴良奇怪的是,周桦骢并没有坐在官椅上,而是和钱半城等人坐在了旁听席。
“大人,这是……”吴良万分不解。
“此次命案由你们刑房审理。”周桦骢轻轻抿了一口茶,“本官希望你们刑房在审案的时候秉承公平公正的态度,不要因为沈庆之和钱李两家的关系就对他法外开恩。”
吴良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了看钱半城和李千重,他们两人也含笑着点头,似乎在跟他说:我们俩什么身份?才不认识沈家的泥腿子呢。
吴良瞬间恍然大悟,眼睛也随之一亮:县尊大人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一看就是和钱李两家达成了某种协议。至于马家、吴家和陈家,他们应该也获得了利益,故而对这件事都不像开始那么上心了。
唯独沈道正和沈子衿父女二人,仿佛被排挤了一样,站在了公堂之外。
看上去,这群人全都放弃沈家了,连上堂旁听的机会都不留给沈道正了。
“吴良,本官很看好你的。”周桦骢放下茶碗,指了指自己的官椅,“坐在本官的位子上,就当作提前演练了。”
“……”吴良整个人都麻了,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桦骢,感动的眼眶通红,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管他叫爹。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承公平公正的态度审理此案,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沈庆之都必死无疑。
这群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吴良底气十足,蔑视地瞥了一眼沈道正:沈庆之要是能逆风翻盘,老子倒立吃屎。
伴随着皂吏们喊出“威武”二字,吴良也坐在县太爷的宝座上,眼里闪烁一抹得意。
回忆周桦骢审案的样子,狠狠一拍惊堂木,宣布案件正式开始审理。
锦毛鼠白胜的弟弟白印高举状纸,跪在公堂之上,声泪俱下地控诉沈庆之。
因为卷宗是为沈庆之量身定做的,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吴良写的,故而只做了例行询问。
下意识地看了看旁听的众人,发现他们依旧对案件不上心,唯有公堂外的沈道正父女,以及沈家二房的族人急得直跺脚。
如此一来,吴良更是信心满满,一拍惊堂木,高升宣喝:“带人犯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