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7. 甘遂

作者:泠汀冬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决明反应很快。


    没等庞七娘喊人,她便迅速跪倒在地,伏在孟珏身上细细查看。


    心跳极快,腹部隆起,肌迟无力,口中酸苦。


    好像是……


    决明脑中猛然划过药书中的一行字,没等动作,孟珏便被惊动而出的宫人抬了进去。禁军训练有素,眨眼包围了整座庆寿宫。春色被肃杀覆盖,除了脚步踉跄的御医,整座宫宇连只耗子也钻不出去。


    来人是医官院副使。说起来这人也算是楚涣的半个徒弟。楚涣领院使一职时他还是尚药局捣药的奉御,如今楚涣辞官,他也算是飞上枝头,蒸蒸日上了。


    太后毕竟病中,现仍在正殿等着消息。尽管如此,仅钟镜一人的气压已够他喝上一壶了。李副使检查半天,又打开孟珏的眼端详良久,然后才模模糊糊又不甚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回陛下,臣瞧着像是寒气入体?!膳房火种不绝,室温本就颇高,殿下一路趟风过来,难免……”


    “受寒?”钟镜狭眸微眯。“李副使,永和方且试过娘娘的药,眼下那药就摆在娘娘案前。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可得要担个诊断不利,戕害凤体之罪!”


    李副使一听,瘦小枯干的身躯顿时一抖。冷汗津津,不消须臾便浸湿了领襟。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盅,顶着骊娥沉肃的眸子,先是嗅闻,进而舔舐,回甘的药汁顺流而下,眼中逐渐浮出一丝疑惑。


    “回陛下,”李副使道。“这盅药并无异状。”


    骊娥追问:“你可瞧清楚了?”


    听骊娥这样说,李副使反而不自信了。他本来也不是靠医术坐上这个位子的。楚涣性情桀骜孤僻,为人又十分吝啬。持令数十载,除了一卷晦涩难懂的医书,他什么都没留下。


    李副使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天资愚钝。医术平庸,追根溯源还得是楚涣敝帚自珍的错。


    钟镜多精的人,一眼便看出此人不过是在滥竽充数!


    不消再想,钟镜的脚重重蹬在李副使胸前。明明声调未变,李副使却觉天威浩荡,命如危卵。


    “酒囊饭袋!”


    钟镜拂袖而去,指着黄内侍便要再请。箐兰跪在榻边,犹见孟珏面色愈发青白,也不顾得冲不冲撞,磕着头去求钟镜。


    “陛下慈悲,殿下情况危急,哪里还有试错的机会?还是速速请楚大夫进宫问诊罢!”


    钟镜其实早就派人接楚涣入宫,当下正好顺水推舟。骊娥得了消息紧着去回禀太后,决明顺势接过抹帕,又细致端详了孟珏的情状,下定决心道:


    “陛下,婢…或能一试。”


    意料之外的展开,钟镜略略挑眉。


    “你?”


    决明点头。


    “《本草》记载,药材配伍,需较‘七情和合’理论。其中,相恶、相反是为大忌。”


    “婢曾抄录过楚院使留下的卷方。其中甘草甘遂为药理相悖之物,合用会生出毒性。心悸、脱力、腹胀,这些均是中毒之表征。婢以为应即刻为殿下催吐,将毒引出体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决明言之凿凿,双手虽绞紧非常,面上却笃信不疑。


    钟镜颔首。


    “可。”


    有官家发话,决明立刻叫人取来炭灰送与孟珏服下。没过多久,殿中便传来阵阵呕声。钟镜辟去正殿,庭前桃枝蛰惹了一袭春风,繁花缠绵悱恻,沱染了一地嫣红。


    “陛下。”


    娇软纤柔的声音自殿外响起,钟镜抬首望去,只觉来人眼熟,却却又对不上脸。平珍儿见罢,眼中光亮黯淡了几分。她也不气馁,身姿端得妍丽,带着一缕初熟少女的芬芳。


    “陛下万安,妾是工部侍郎家的珍娘子。”


    “哦……”钟镜想起来了,平夏议亲时太后最初择定的人选。


    钟镜面色倏然就冷了下来,平珍儿轻咬唇角,只当不知地继续说道:


    “妾自请入宫为太后侍病……”见钟镜一脸,遂又将话题引到殿中的孟珏,偏此时殿外骚动,楚涣提溜衣袍快步奔来。他从城外行医归来,衣摆拖了半斤泥,整个人邋遢又狼狈。


    平珍儿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见来人竟连礼都不见急慌慌朝殿内冲去心中也是一慎。


    “药性相克,暗合毒性。”


    楚涣闻了闻孟珏吐出的秽物。


    “是谁断的诊?”


    楚涣视线划过在场诸人,李副使张张嘴,没敢搭腔。


    “是奴婢。”决明声音洪亮,葱白的小脸晕着两团绯红。


    楚涣眸中闪过一缕惊讶,转瞬又被欣悦代替。他预备再问,太后就像踩着点般地赶了过来。所经此事的相关人等全部拘在庭外,各个引颈垂盼,那柄即将落下的铡刀。


    事急从权,太后还是先叫楚涣瞧了眼药汤。殿内寂静一片,众人视线纷纷聚在一处。楚涣倒也没叫诸位多等,他鼻翼轻动,先是银针探入,又以汤匙细抿。尽管甘遂的气味十分微弱,但楚涣仍是从中索取到一丝峻烈的辛辣。


    “回娘娘,此汤确多一味甘遂。”


    楚涣此前便已看过药方,自然知道方中所含之物。


    太后的头风已为顽疾。这些年医官院尽力研制,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固本培元的方子。甘遂乃逐水猛药,无论如何医官院都绝无可能让这剂猛药出现在太后的医方中。


    “果真?!”太后默不作声,倒是骊娥先声夺人。箐兰大惊失色,不等多言便俯身跪下。


    “娘娘明鉴,此事绝非殿下所为!”


    庞湘君眼神尖利,眉眼嚣张:“御医亲口诊断,你等贱婢还敢狡辩?这几日娘娘的汤药均是孟珏接手,若不是她,谁还能在药盅里下毒?还是说,你怀疑是庆寿宫的人下的毒?!”


    此话一出,原本对箐兰尚有怜惜的庆寿宫人也变了色。


    是啊,这药经手过案之人除了孟珏主仆便是她们人等,若孟珏身上的嫌疑洗清,那毒害太后的罪责,不就要落到她们头上了吗?


    一时之间,殿中哭天抹泪,冤委之声此起彼伏。


    “先别忙。”当此时刻,到底还是楚涣最沉得住。


    他拭了把孟珏渐稳的呼吸,端起汤盅沉声道:


    “楚院使,依你看,这盅汤里所下的甘遂会不会引起如此严重的毒变?”


    楚涣也在疑惑。


    “回官家,此盅所着甘遂微忽渐微,按理说殿下不该起如此之大的反应。”


    众人心念一凛,骊娥更是将视线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065|1755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了庞湘君的身上。


    “楚院使,今日的药送来之前,殿下在外试了药。”


    无需他人提醒,骊娥已着人用最快的时间送来了试毒的器具。楚涣依次视过,最终将落点放在了残余药汁的小碟。


    “奇怪……”楚涣皱紧眉头。“这只方碟中残存的甘遂药力比盅中还要高上不少!”


    犹如平地惊雷,攻守之势在此刻陡然逆转。在场诸人面露惊诧,纷纷看向庞湘君。


    “…你……”庞湘君此时也没想到,这事查来查去最后竟落到了自己身上。她神情中浮出一丝慌乱,转瞬却又色厉内荏。


    “你这市井庸医!我为什么要下毒害她?”庞湘君如无头苍蝇般在殿中巡视,在看见那抹珠白袂角时瞬间激越。


    “平珍儿!”庞湘君猛地拉过缩在殿角的平珍儿。“当时你就在场,你看见了吧,我可从未往碟中放过任何东西!”


    “再说,纵使碟中的药劲高出盅中几倍,可盅中毕竟还是有药力残留,谁能证明孟珏当真没在药中投毒?”


    “我能证明!”


    意想不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庞七娘手持一只包裹,大踏步走入殿来。


    她将包裹展在楚涣身前,风姿款款地见了个礼。


    “这是民女从膳宫取来的残渣。今日民女随郡主入宫,恰好去膳宫走过一遭。当时殿下正在滤渣,之后便与同殿下呆在一处,妾可证明殿下在那之后绝无下药之举!”


    一直陪在太后身边的庞锦君略略颔首,算是给庞七娘的话作了保。有庞七娘作证,楚涣当即检查她带过的药渣。结果自不用说,残渣中并无甘遂。


    “怎么会……”庞湘君不可置信。冰冷的视线触及至身,庞湘君顺势爬去。


    “不……”往日总是满含温情的狭眸宿着冰冷。庞湘君涕泗横流,一把抱住钟镜小腿。


    “五哥哥…你相信我……湘君绝对没有毒害孟珏……我没有……”


    钟镜眉峰凛厉,一言不发。


    庞湘君又转首去求太后。


    “娘娘!娘娘……姑母明鉴!湘君怎会在您每日服用的汤引中下毒啊!湘君不敢的!湘君没有这个胆子!”


    且在此时,帐中昏迷未醒的孟珏突然一阵颤抖,噗呲一声,口中竟喷出血来!


    箐兰骇之。


    “殿下!殿下!”她声色凄厉。楚涣连忙上前,从袖中快速掏出一只瓷瓶,取出一枚金丹化入檀口。


    “殿下身骨孱弱,虽及时催吐但仍被伤及了心脉。你将护心丹拿好,每四时服与她送下,若能撑过今夜,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箐兰悲鸣一声,嗓音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庞湘君更是惊惧,她瘫坐在地,两臂不断打着颤。


    此事出在庆寿宫,“逞凶”之人又是庞家中人。眼下孟珏生死未卜,即便是如破落布般的人物,可她毕竟后面还有个张家。


    “你一向与永和不睦……”


    “传我懿旨。”太后声音冷肃。“庞家六娘目无宫规,残害皇嗣。即日起圈禁府中,若敢逃出,乱棍打死!”


    “是!”


    庞湘君愣愣听过,寒气如细针密密麻麻扎进身体。她双眼发直,牙齿发出惊悚的咯吱声,随即撅了过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