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巨石宛若天边惊雷,轰隆隆朝众人头顶砸来。惊骇中,还是李郦最先反应——
“保护王妃!”
马声长鸣,李郦攥住孟珏缰绳猛地一拉,与此同时长刀迅速出鞘,向枯草丛砍去。
“藏在这里。”李郦将孟珏推进山洞,自己则朝外奔去。巨大的山石好似滚滚战车,行于狭窄崖道的众人则是最好的靶子,哗啦啦如下饺子般被撞下山去。车马混在一处,惨叫声响彻整片崖间。
虽说李郦叫她躲在这里,可孟珏担心车厢中的贺嬷嬷。眼见山石攻势不断,她咬咬牙,一口气冲了出去。
“嬷嬷!墨竹!”孟珏奋力拨开攒动的人群。“箐兰!”
车厢面积大,被击中的概率也高。就算她们已经下车,但这般混乱的情况,一旦发生踩踏,年老体弱的贺嬷嬷也十分危险。
又一波山石落下,孟珏小心贴着山壁,眼睁睁看着三个夏兵滚下山去。
“娘子!”
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孟珏循声望去,正是被方简息护在身后的墨竹等人。孟珏嘴角上扬,拼命朝三人挥了挥手。她刚要挪动,身子却被重力猛地朝前带去。在贺嬷嬷撕心裂肺地叫喊中,一只冰冷的手死死钳住了她。孟珏抬起头,一双满含恶意的眼正死死盯着她。
“下去吧!”那人身型瘦小,手劲却大。孟珏被其一步步拖至崖边,只得死命扯住他的手,勉强稳住身形。
远处方简息看得真切。他左右观望,手掌在旁人肩上一撑,身形凌空便要冲去,只是另一人速度更快。
“孟娘子。”
伴随着李郦轻昵的低语,一只粝掌将孟珏扣入怀中。来不及反应,滚烫猩红的液体自她眼前炸开。那人双手捂颈,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李郦侧身一闪,那人便直挺挺地落了下去。
“没事了。”李郦的声音带着安抚,孟珏下意识抬起头,撞上李郦泛着柔光的眼。他抬起手,轻轻拭去血迹。孟珏猛地打了个寒战,随即缓过神来。
“我……”
孟珏心有余悸。她刚要开口,脚下山石却极为不详地晃动起来。两人躲闪不及,顺势落了下去。李郦眼疾手快,一手迅速抓住崖边的树干,另一手则将孟珏紧紧护在怀里。
“将军!”此番境况,就连孟珏也不免慌张起来。她攀紧李郦,身体尽量避免晃动,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棵枝茎纤细的树。
一滴汗从额头渗出。孟珏低头瞄了眼脚下,一望无际的野林深不见底,就像一只张大的嘴,随时准备将他二人吞噬殆尽。
“别怕。”李郦将孟珏往怀中带了带,替她挡住凛冽的山风。“我会保护你的……”
孟珏无暇分析李郦话中之意。细微清脆的断裂声自头顶传来,那棵树已经承受不住他二人的重量了!
“将军,我们要想办法上去!”
李郦眸光微动。
“好。”
他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凛凛的袖剑。
“啊!”
李郦朝山壁用力一刺,两人身型反而又坠了几分。李郦抬头看了看:
“看来它经不起折腾了……”
孟珏眼中逐渐浮出惊恐。
“怎么会……”
李郦侧头,眼中划过精光,不动声色地缓缓松了手……
“公主!”
就在此时,崖上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孟珏抬起头,只见方简息衣衫微敞,手上抓着一根腰带,正一点点向下放。
“公主抓紧了!”
孟珏眼前一热,顾不得回应便伸手去够。却不想那树突然松动,二人左右晃动,身型又坠了几分。
“公主!快!”方简息愈发急切,他身体已探出大半,整个人挂在崖上,借着手臂的长度,再度将腰带送到孟珏面前。
孟珏一把攥住腰带,不自觉露出笑来。她下意识朝李郦看去,却刚好捕捉到他眼底迅速隐没的杀意。
!
他方才……是要做什么?!
孟珏心头一突,后背霎时爬满冷汗。崖上,方简息等人均已聚在一处,他们齐齐发力,一点点将二人拽了上来。
“娘子!”还未等孟珏落到实处,墨竹便扑了上来抱着她大哭不止。贺嬷嬷一屁股坐在地上,箐兰在旁不停为其顺气。孟珏手上安抚,眼神却紧紧盯着已经起身整备队伍的李郦。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李郦是想对方简息下手……
可是……
为什么?
方简息是要救他啊!
孟珏脑中猛然划过李郦那双绿眸,那双如幽潭般诡秘的瞳孔……
泠冽山风拍打在孟珏脊背,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自指尖攀上心头。
“公主。”方简息弯下腰来侧耳低语道。“公主千万小心李郦,这落石,有蹊跷。”
孟珏猛地看向方简息,可方已经起身,在李郦的目光中退了下去。众人休整片刻,原本轰轰烈烈的接亲仪队此时已只剩半数。随着李郦令下,队伍再度动身。这一次李郦倒没再勉强孟珏同骑,一众人马路不停歇,总算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夏州。
一入驿馆,墨竹便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此番和亲,娘子受过的委屈不计其数,今儿又险些丢了命!她心疼娘子,决计从今以后什么都要给娘子争一争!
房门大敞,三个魁梧士兵正一桶桶从外运着水。墨竹端来一盘干花,伸手试试水温:
“娘子,趁热舒舒身吧。”
孟珏恍若未闻,神情戒备地朝外瞟了一眼。
“南枝还未回来么?”
红豆摇摇头。
“方队头一入城便被李郦支去抬妆,且回呢。娘子不要着急。”
此番“意外”,红豆虽未陪在孟珏身边,可也一直紧盯其身边状况。袭击孟珏的那个人,一直躲在李郦队中!若说李郦连手下兵马都管不好,那是贻笑大方之言。可若李郦是有意将此人置于队中,那他……又为何要冒死搭救孟珏呢?!
红豆思索不透。
她想起将军临走时的嘱托,又看了看眉间燥色渐起的孟珏,到底将话咽了回去。
——
西平府中。
一身型魁伟、毛发浓密的男子正从堂间转悠。
“你说……是西凉侯亲自出手杀了唐六,从乱石中救下了卫女?!”
厮仆两股战战,额头汗水聚在浓密的眉上,他颤着声,嗫嚅道:
“是……”
厮仆话音未落,人影便飞出堂外。他不敢叫痛,连忙爬起跪好。冷风穿过他颤巍的身躯,一人晃荡着从身旁经过,语气轻佻道:
“大王子好大的火气。正好,我带了卫国今年上贡的茶饼。来人,快给大王子沏上一杯,消消火~”
拓跋弘阴沉着脸,他怒发冲冠,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还敢来?!”
他大步上前,一把攥起男人衣领,将他笑津津的脸按在门扉之上。
“李郦这只野狗,胆敢暗算老子!”
拓跋弘朝男人啐了一口,手上越发用力。
“是他献计与我,叫我设伏塞勒崖,以绝后患。如今他却又救下卫女,护送她进了夏州城……”
拓跋弘将头抵在男人脸上,充血的眼球紧盯着他。
“莫不是嫌我王府饲料粗陋,想换个饲主?!”
拓跋弘杀气腾腾,男人却面不改色。他脸上带着与李郦极为相似的笑,语气轻快道:
“大王子息怒。侯爷正是为王子考虑,才突然改变计划,叫卫女入夏。”
他忽然压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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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仰起头将嘴唇贴在拓跋弘耳边轻声道:
“宫中密信,王欲于明日午时处死韦威韦武兄弟,以持家不严治韦符的罪,贬他去耀德城做吕则!”
“什么?!”
拓跋弘大惊,原本鼓噪的心愈发急跳。
二舅韦符在朝职位虽不如大舅韦策,但也在受纳司担任要职,位置十分关键。吕则不过一闲职,手上并无实权。何况那耀德城又是甚好去处?远离兴庆,被王放逐,仕途这就算是废了!
“大王难道要清算韦家?!”
拓跋弘双目暴涨,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颤抖。男人假装不知,从他逐渐脱力的手中捏出衣襟。
“如今应当不会,可日后……可说不准了。”
男人踱步入内,取了两指干茶放于盏内。热泓轻击冷瓷,清润悠长的茶香从盏中氤氲而出。
“此前王子扣袭卫国使节,虽有中书令为您求情,可到底在王上心中留了疙瘩。此次和亲,两国态度王子你也看在眼里。那卫国皇帝甚至还特派一队卫士跟随在卫女身侧——皆是文骛从虎豹营挑选的好手。大王子若执意动手,一个不慎,恐怕会引火上身,得不偿失啊。”
“可是我不能再等了!”
男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拓跋弘却油盐不进。他大吼一声,脸上终于现出急色。
自平夏建立以来,阿耶学习卫国,废除蕃职,仿造卫制设立官政,诸蕃日势渐微,韦党更是元气大伤,不少党羽都遭到了清算。如今卫女入夏,阿耶龙精虎壮,正值壮年。若是叫她有了后嗣,有卫国作恃,日后平夏安能有他容身之地?更何况还有拓跋玉那个野种!
“大王子也不必心焦。韦氏为平夏鞠躬尽瘁,大王心中有数。更何况还有韦后……”
“大王若真记挂韦氏功绩,今日为何要杀韦威韦武?!”
拓跋弘越想越恨。阿姆曾为大王挡过刀!若没有阿姆,当年死在张震锏下的便是拓跋恭,如今平夏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男人垂下眼帘。他嘴唇微启,盏中轻波倒映出一副诡谲面容。
“王上也有顾虑,平夏物产到底不比金卫二国,想要夹缝中生存,自然免不得绥靖求和……”
“滓奴!”拓跋弘唾骂一声。“我拓跋部血里有风!是受天穆罗庇佑的草原之子!王上屡屡求和偷生,岂不丢先祖的脸?!”
拓跋弘青筋暴起,如陷入绝境挣扎求生的野兽。
“不过是些五尺小儿,王上怕,我可不怕!以为送来一女便能降服了我拓跋男儿?!”
“若叫那卫女入住宫中,不出三年,只怕平夏就要归到他卫国的版图里了!”
拓跋弘左右横转,却忽又站住,如狼般狠戾的目光紧紧攫住椅上之人。
“朱荣,此前西凉府中一叙,吾甚喜。此间情状历历在目,不敢忘却……”
“如今吾只想问你……”
“西凉是否一如昨日之诺,以我为尊?”
冷风卷席,烛火烧灼瞳孔,野心在夜中爆出阵阵火花。
朱荣缓缓放下茶盏,恭敬地行了个拓跋部族传统的跪伏礼。
“狼群之所以能衍衍繁生,绵延不绝,靠的便是智慧强壮、护佑族群的头狼。适者生存,强者为尊。西凉府作为草原之子,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拓跋弘周身气势暴涨。他将目光移向案台,一把烈弓安放于此,是他成人那年拓跋恭亲手作与他的……
“吾自认……对平夏忠心、对王上敬重。秉着君臣父子之心安然屈居十余年,期间从未有过僭越之心。”
“如今……是君要于我不义……”
“那便不能怪吾不忠了!”
刀鸣随话音齐齐出鞘,裹挟着熊熊杀意。朱荣眼神迷离,他垂首跪服,脸上露出得逞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