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突然停下了脚步。
举目望去,仍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隐约能看到身侧另外一人的影子。
前方是白纸灯笼的幽幽绿光,黑压压的送葬队伍沉默地立在几丈外的路口。
一切都没发生任何变化,周遭环境压抑而沉闷,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傅问却像感应到了什么,叫了身边人一声。
模糊的应答自身侧传来,再正常不过,然而在听到人开口的那瞬间,傅问周身气息便霎时一凛,抬手一指,冷冽如霜雪的剑气齐刷刷斩向对方。
剑气搅动起沉闷凝滞的浓雾,那些黏腻潮湿被横扫一空,现出了身边人的原型——一张陌生而又阴森可怖的脸,缓缓抬起头来,冲傅问露出了个怨毒又诡异的笑,
然而那东西嘴角刚往两边扬起,正要咧开个笑,锋锐剑气便已经横扫而过,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化作飞灰散去。
傅问自始至终眼都没眨一下,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抬脚往前一迈,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
正牌江如野已经快要疯了,两个鬼一前一后地夹着他,求生本能下爆发出一股巨力,让他猛地甩开另一个“江如野”抓着他的手拔腿就跑。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很快就被掩盖在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中。
那笑声阴魂不散地一直追在他身后,江如野分不清是那个咯咯笑的怪物还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自己”。耳边唢呐声也不知不觉变了,从单纯跑调变得尖利起来,夹杂着刺耳的大笑,被人拿指甲往耳膜上戳一样。
江如野闷头往前跑,周身灵力仍旧被压制着,运转滞涩无比,完全是凭着身法勉强和身后追着的怪物拉开距离。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江如野已经能感觉到身后传来阴风阵阵,咯咯的笑声已经贴着他的后背响起。
冰冷僵硬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头。
江如野咬牙曲肘狠狠往后一撞!
只听一声凄厉怨毒的尖叫,身后的怪物被狠狠击飞,砰的一声砸回了浓雾之中。
于此同时,大腿上钻心的疼痛后知后觉传来,江如野一摸,触到了满手粘腻,是方才被那东西抓破了。身陷雾中,江如野看不到伤口如何,但能感受到边缘皮肉翻卷,只要一动便牵扯着伤处,疼得他浑身冷汗,牙关紧咬。
方才腰后被撞出来的那一块疼痛也跟着裹乱,江如野彻底走不动了,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危机未除,那被他短暂击退的怪物随时都会卷土重来,江如野撑地想要借力起身,但不知道是不是疼痛之下,那股惊吓过度后卸下来的气聚不起来了,完全使不上力。
四肢沉重得要命,大脑昏昏沉沉的,冷意从骨头缝里离一阵阵往外冒。
似乎过了很久,又应该只是一会儿,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身体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因为警觉而振作起来,另一半又实在疲累,连手指头都没有动弹的力气。
对方在他面前蹲下身,问了句什么。江如野没听清,不过隐约感知到了安心的气息。
“……你发烧了。”
这次江如野总算听清楚了。他看不见对方神色,但莫名觉得对方说这话时应该是蹙着眉的,或许是这人语气太冷了,让他也跟着缩了缩身子。
“……你又看不清,怎么知道我发烧了?”江如野慢半拍反问,小声嘟囔道,“我好得很。”
男人笑了一声,江如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下一秒小臂被对方抓住了,和刚才那死人一样的冰冷触感不同,虽然体温较低,但肌肤接触间能感觉到属于活人的温暖和柔软。
握住自己小臂的那只手指骨修长有力,带着不同抗拒的力量直接拉着他的手触上额前。
“自己摸。”对方道。
江如野先是被自己烫得缩了下手,接着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对方话音间压着的不悦。
原来刚才不是好笑,是气笑的。
他生病这人生什么气?
莫名其妙。
江如野正腹诽着,更莫名其妙的事情便发生了。对方竟然直接伸手从他袖口里翻找起东西来,这让江如野立刻抬手挡住了对方的动作:“你做什么?!”
他疾言厉色地警告,对方却根本没被吓到,手腕一翻便挣脱开来,没待看清如何动作,就从他身上翻出了一个青玉药瓶。
傅问让人交给他的那个药瓶。
江如野顿时挣扎起来,昏沉的身体在此时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力量,劈手去夺。
对方身手却出乎他意料的好,转瞬就和他过了几招,动作丝毫不落下风。
交手的间隙唇边一凉,有什么东西抵到了他的嘴角,江如野刚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清幽药香,接着丹药便被人强硬地塞进了口中。
他下意识要吐出来,然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直接抬手捂上了他的嘴,铁箍一般,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
喉结滑动,丹药便被吞入腹中,江如野表情都空白了一瞬,接着两眼一蹬,又羞又恼,出手便毫不留情地向对方攻去。
手腕顺势被人掐住,只听那人问:“还能站起来吗?”
何止站起来,江如野直接想和人大打出手,奈何烧得昏沉的身体又在此刻掉了链子,刚冒出一个“滚”字,深重的倦意便潮水般涌来。
他好像又要晕了。
……
江如野是在一阵微妙的滞空感中醒过来的。
大脑犹自带着未散干净的懵然,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处在什么地方。
脑袋不知道靠着什么,很温暖,给人一种安心感,江如野情不自禁地往里缩了缩。
一旁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有规律地传到耳中。
……等等,心跳声?!
江如野猛地睁大眼,才发现此时他正被人横抱在怀中往前走去。
那双抱着他的手很稳,以至于江如野没有感觉到什么行进中的颠簸,直接昏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他惊得混沌的脑子立马完全清醒过来,一下子想起了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被陌生人冒犯的强烈不悦顿时卷土重来。
几乎是在他刚有所动作的刹那,那人便收紧了手臂,低声道:“别动。”
对方的语气很沉,又刻意压低了音量,似乎还掺杂着未消的不悦,又冷又硬。
江如野自己都余怒未消,哪管得上是什么惹对方不高兴了,冷笑一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话音方落,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四周浓雾深重,并不只有他们两人。憧憧人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正往前行进着。
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所有人同时停了下来,浓雾中齐刷刷投来数道视线,同时定格在江如野身上。
浑身一僵,江如野被看得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无声尖叫起来,立马不敢动了。
犹如实质的诡异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复又错开,停滞的人群再度动了起来,沉默地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江如野这下也跟着闭上了嘴。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对着男人的侧脸。怪异的浓雾将面容遮挡,看不出分毫对方本来的模样,但江如野莫名觉得对方应该有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眉眼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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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得有些不近人情。
或许是给过他相似感觉的人是长这副模样,此后他只要品出一点关联来,便先入为主地会想起那一张脸。
不过此刻,被陌生人一路抱着的感觉始终让他浑身不自在,江如野安静了片刻,便又拍了拍对方胳膊,示意自己要下来。
对方依旧拒绝了他:“你的腿受伤了。”
这么一说,江如野才发现自己大腿上的伤口被人简单包扎过了,清凉舒缓的药膏敷在伤口上,把灼痛中和了不少。
“我自己能走。”江如野道。
他的语气太过坚决,对方似乎拗不过他,停下脚步任他下来。
江如野一只脚刚站到地上,便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被卷土重来的疼痛弄得直接哐当跪下。
他死死抓着对方的手,缓过了那阵眼前发黑,咬牙刚往前走了几步,一声极低的叹气便自身旁传来,接着又被人捞了回去,重新稳稳托在怀里。
“你总是这样吗?”那人问他,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江如野无可奈何,没有再反抗对方的动作,只是仍旧不甘示弱地反问道:“我总是怎样?”
“总是什么都自己硬撑。”那人数落道,“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向别人开口就那么难吗?”
“我能自己解决。”江如野条件反射地竖起了尖刺,“别摆出这幅语气教育我。”
那人短促地冷笑一声。
江如野能感觉到大腿的伤口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渗出血来,对方的视线就从上面一扫而过:“这就是你所谓的自己解决?”
江如野半天没有吭声,然后才低声道:“我习惯自己一个人了,我也不需要人管。”
“……”
“再过半柱香时间,药效起作用,你就可以自己走了。”那人淡声道。
话音冷得能结冰,似乎比他刚醒时更加生气了。
可同样也是这人,从昏过去到再次醒来,都一直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讨厌。”江如野没头没尾蹦出了一句,听起来闷闷的。
傅问的脚步微不可查一顿,下一秒又面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去,平淡地嗯了一声。
他应得干脆利落,江如野倒像被噎住了,好半天没说出下一句话来。
终于,怀中人再次轻微地动了动,傅问感觉对方应该咬了下唇,欲言又止半晌,道:“……谢谢,刚才没有把我直接扔在那。”
傅问不用低头,都能猜到此时对方脸上是何神情。倔强的,板着张脸,虽然不情不愿,但道谢又道得很乖,透着股别扭的温顺。
难得一见。
“事出突然,只能从你身上寻药,多有冒犯。”
猝不及防听到对方开口,江如野别别扭扭板着的脸明显有了松动,偏偏嘴上还只是矜持地嗯了一声。
说话间,他们已经混在队伍中间走出了很远,原本沉默着往同一个方向走的人有了微妙的分流。
药效终于开始起作用,江如野从对方怀中下来,看了看前方模糊的岔路口,问:“我们要走哪一边?”
语气自然,带着本人都没察觉到的依赖,让傅问不由得低头多看了人一眼。
傅问刚准备开口,沉静中轰隆一声炸响,地面突然塌陷,整个空间像被人为撕成了两部分,恰好站在岔路口前方的两人瞬间被分隔开来。
江如野心里重重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抓对方的手。却只来得及够到袖口的一角。
冰凉的布料转瞬从掌心滑过,什么都没有留下,仅剩对方彻底消失前留下的传音,萦绕在耳边未散:“我会来找你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