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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抛秧技术哪家强

作者:懿小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阿福和雷蒙两个孩子听说家里出了彩虹,立马到堂屋外面去看,阿太和江小年也应声而来,可不就是在屋顶上长出了彩虹吗?


    水汽蒸腾,阳光绽现,一道彩虹在屋顶上横空而出。


    一旁的老人还津津有味的点头,品鉴:“江家可能是要发生极好的事情啊,家里都有彩虹了。”


    张宁听江小年说了一通在家里烧火,屋内的水汽,湿气都蒸发出来,冷热相间,再加上那一道阳光正好照在屋顶上,于是才出现了彩虹。


    哪里有什么天降神韵,就是人为的而已。


    可是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隔壁村,却说江小年家里有神祗,说明整个稻香村来年都会有好收成,个个发大财。


    当然,传说还是传说,江小年却一点也不敢懈怠的。


    晨雾刚起,丝丝的小雨吹过梯田,江小年已经和阿婶去田里种水稻了,前几天耕田,放水,如今江小年赤脚探入水田的刹那,一股沁骨的凉意自脚心窜起,惊得脚趾在淤泥里蜷缩如贝。


    江小年早上穿着水鞋,来到这儿,便被阿婶强力脱下来,赤脚走在田埂上,青翠的小草坠着水珠,踩着世世代代的脚印走出来的路,才会走得更稳。


    秧苗根须纠缠着湿润的褐色塘泥,沉甸甸地卧着,只待一声吆喝便要奔赴水田的怀抱。


    阿婶将一捆秧苗递给江小年,湿泥从她粗粝的指缝间簌簌滑落,“噗嗤”跌入水面,漾开一圈圈细密的同心圆。


    “我不会……”江小年眉眼略弯,脸上泛起红润。


    阿婶哈哈大笑:“手心托着,手腕送着,轻轻巧巧地送它们入水。”


    阿太以前经常说,稻香村的人抛秧,腰杆是挺直的,骨子里就是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江小年的目光投向邻田,伯爷已如松柏般立于水央,他双足稳稳叉开,深陷泥中,小臂筋肉微隆,手腕只那么灵巧地一抖——一束秧苗便“唰”地腾空而起,在空中倏然散开,如同被无形的手指解开了束缚的绿丝绦。


    秧苗们乘着风,划出小小的弧线,簌簌落入水中,根根精神抖擞,顷刻间便在水面织出一片新绿。


    几个年轻后生嬉笑着比试:“我现在是小李飞刀,看我咻咻咻……”


    “老子现在就要修理你。”


    一束秧苗失了准头,斜飞出去,“啪嗒”一声,不偏不倚砸在岸边弯腰种田的老二爷身上,泥水四溅,破口大骂。


    岸上鸭子被惊得“嘎嘎”扑棱翅膀,水花乱跳,田埂上顿时爆开一阵快活的哄笑,惊飞了竹梢上打盹的翠鸟。


    日头渐渐爬高,将梯田的千层镜面镀上碎金。


    抛秧原是巧活,江小年每次都笨拙地扬起手臂,力道不是过大就是过小。


    秧束砸在水面,泥浆如泼墨般溅满衣襟裤腿,再看那秧苗,东倒西歪如醉汉酣卧,惹得阿婶和几个后生忍俊不禁。


    小表弟表演技术活:“小年姐,看我的。”


    小表弟虽然只有二十出头,粗糙的大手张开又拢起:“阿姐,瞧好咯——五指要这样,拢住秧根,似握非握,莫太紧,伤了根气;手腕要活络,像拿鼠标一样,这样轻轻一旋——”


    话音未落,他小臂如簧片般轻巧一抖,那秧束便似得了灵性,打着旋儿,稳稳当当地飞出去,根须朝下,“笃”地一声栽入水镜深处,漾开的波纹都透着从容。


    江小年屏息凝神,反复琢磨那瞬间的韵律,竟觉这抛秧的姿态,的确是跟拿鼠标,拿手机是没有什么两样的,不过都是在控制一个事物的发展。


    泥水在指缝间汩汩流动,那一刻,江小年恍惚觉得自己托起的不是秧苗,而是一捧捧青翠的云朵,正温柔地种进大地温热的腹腔。


    江小年和阿婶的两亩田已经完成,正坐在盘根错节的老樟树下歇晌。


    阿太带着阿福、雷蒙送来了午饭,芭蕉叶裹着的糯米饭团还温热,咬一口,米香混着蕉叶的清气直抵肺腑。


    阿太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念叨:“做了十个糯米饭,一路走来,两个孩子一人吃了俩,要是我们的田还远一点,另外这几个都要吃完了。”


    阿福笑嘻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远处山梁上,隐约飘来布谷鸟悠长的吟哦,古朴苍凉,来自大地深处对田野的期盼。


    江小年和阿婶又要继续帮忙隔壁的伯爷,表叔们继续抛秧,相互帮助,已经成为了传统。


    暮色四合,远山被染成深深浅浅的紫黛。新


    抛下的秧苗已在明镜般的水田里排开齐整的诗行,在晚风中微微摇曳。


    几只白鹭优雅地掠过田畴,雪白的翅尖轻轻点过水面,带起一串晶亮的水珠,宛如上天随手为这新绿的秧阵佩上的玲珑璎珞。


    伯爷撩起汗湿的衣襟擦擦额角,望着眼前景象,眼底漾开满足的笑意:“瞧,秧苗都站直喽,它们这是站着睡觉呢。过些日子你再来看——”她指着天边初升的淡白月牙,“它们夜里会悄悄踮起脚尖,去够那月亮的光哩。”


    江小年清楚的明白,庄稼与侍弄它们的农人,骨子里是同一种生灵——沉默,坚韧,在土地的怀抱里,向着光,向上生长。


    霞光熔金,将归途的田埂染成温暖的橘红。


    赤脚踩着被晒得微温的泥埂,软糯的触感自足底传来。


    全天都在抛秧,江小年累得腰酸背痛,嘟囔起来:“明年我要搞个研学活动,把附近的中小学生都召集过来,体验一天抛秧一个人收二十块钱,活有人干了,还能收钱……”


    “万万不可。小祖宗啊,田里的稻谷是有灵性的,你潦草的对待它们,它们会在收成的时候,潦草的对待你。”伯爷惊慌失措,错把玩笑当成实话。


    伯爷坐下抽烟:“我前几天看光明日报,看见一个作家王洒写的一篇文章,他最后说,要成为爱田的人,万不可忘了它恩深义重的情分和农人的本分。稻田的心,就是我们的心!”


    江小年收起了笑容,看着水中的一片片绿畦,稻田的心,就是所有农人的心,他们期盼着粮食的丰收,期盼着丰衣足食。


    江小年则期盼着夜晚回到家,由稻田长出来的那一碗人间烟火。


    今夜,她要去做一件很喜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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