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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你是他妹妹

作者:柳鸿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诏狱关押犯人,十余人同挤一间牢房,今夜多出一间宽敞空牢房,关押两人。


    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啜炎织用十五两银子买通狱卒,换间还算干净的牢房。


    比起和许多人犯待在一起,算是上等房。


    监牢内有张木板,沈香晚坐上面,沉默不语。


    她到晚不回家,此时定然乱成一锅粥。


    绣宝阁的当家和她家住一条街。


    那是个好事的,传扬出去,大哥一定正往这处赶。


    今日跌宕起伏宛若过了半生。


    她不免心里难过,忍着泪不往下落。


    啜炎织无所谓,巡视四周,边走边说:“北燕要把犯人关这地方,越狱倒难。”


    狱卒放饭,轮到他们这间,不是糙饭粗食。


    也是啜炎织使钱叫狱卒去外买饭带回,不到半刻钟方回。


    两张胡麻饼,烧鸡、素菜各一盘,空碗两个,木筷两双。


    啜炎织叹气:“只好将就了。”


    便分肉菜到空碗中,端给沈香晚,“饿了半晌,该吃饭了。”


    沈香晚别过头,“我不饿。”


    啜炎织恰似察觉她不对劲儿,放下碗筷,轻声道:“区区坐牢,又不会诛九族,穿件衣服不算事,你等家里交赎金,就能出去了。”


    “那你呢?”沈香晚缓缓抬头,她懂得律令不多,浅浅知道一点。


    穿菏勒服轻则交罚金,重则鞭笞二十,从犯处置更甚。


    啜炎织是菏勒人,处罚比常人严苛。


    “我?我自有法子。”啜炎织坐上木板,两膝曲起,锦靴大喇喇踩着枯黄稻草,“从前闯的祸事比这事不知严重几倍。”


    啜炎织细数这些年犯的错,“十二岁玩火烧了一排帐房,趁长辈睡了剪胡须,抓死蛇放进死对头被褥,去山中杀狼王三天三夜没回家,娘娘以为我死了,差点立衣冠冢……”


    “那你这次闯祸严重到要离家出走?”沈香晚忍不住问,他能够长大也算老天保佑。


    几线月痕从石墙铁窗落进来,给昏暗的牢房添了光亮。


    “你应当知道收继婚。”他眼神讥讽,“这次是逼婚,一群疯子。”


    所谓收继婚,便是子娶庶母、弟娶寡嫂、侄娶叔母。


    沈香晚抬头看他,他一反常态的沉默。


    她低声道:“怎么比我还要差啊。”


    啜炎织呆了半晌,苦笑道:“那我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寂静夜中,外头脚步纷乱,还有人讲话,沈香晚隐约听见熟悉声音。


    起身到牢门,正撞见神色疲倦匆匆赶来的沈香辞。


    狱卒开门,“姑娘可以回去了。”


    她慢慢走出来,望着沈香辞。


    想叫一声大哥,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香辞眼里流露着焦急,“阿晚,你去哪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又怎么进这地方了?”


    该怎么说,也没法说。


    她低下头,嗫嚅道:“大哥,我想回家。”


    她小心翼翼:“大哥,里面还有个人,他救过我,能不能给他交份赎金?”


    见沈香辞点头,她心上有几分欢喜,算是还了一点恩情。


    沈香辞转头去看监牢中人,宛如惊天霹雳,好半天找回声音,“你怎么和他认识?”


    她心头一跳,听大哥语气,好像认得此人。


    她如实答道:“今天结识的。”


    啜炎织扒着牢门,眼睛直勾勾,“你是他妹妹?”


    赎一人要花三十两银子,沈香辞出门带足了银钱,不至返家去取。


    出了衙门,沈香晚坐在马车内,仍有些不真切。


    宴芝不只和大哥认得,还是同僚。这就说通了,难怪懂那些氏族礼节。


    她瞟了眼心情大好,哼着小调的啜炎织,车内宽敞,他靠在窗边,沈香辞坐对面,正襟危坐。


    方才啜炎织奔出牢笼。


    他左一句兄弟长右一句兄弟短,惊喜欲狂,如脱缰野马。


    沈香辞也任由他去,一句斥责话也不说。


    行路有半刻钟,啜炎织才收敛起来,眉飞色舞道:“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怎么就遇见你,你又是他亲妹!”


    天下哪有这样巧事。


    戌牌时分才到家门,沈香晚下来时借着月光,严氏提灯走近,怜爱地抚摩着她头,“受委屈了。”


    目光掠到她身后,迟疑道:“这位是?”


    啜炎织跳出来,规矩地作揖行礼。


    他眉眼舒朗:“在下是沈大哥的同僚,名宴芝,年十八,想必您便是嫂夫人,常听沈大哥说起嫂子,有幸有幸,闻名不如见面,嫂夫人如此年轻貌美,也难怪他时时记挂。”


    沈香晚转头看啜炎织,细细打量,他在家应当最受宠。


    光在长辈面前嘴甜有礼,就赢了其他孩子。


    她嫂子严氏年轻时节是有名美人,人叫她“俏西施”,如今中年虽美貌不复,但也风韵犹在。


    谁不喜欢听好话。


    严氏藏不住笑,“宴芝兄弟过奖了,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咱们回家。”


    沈家甄绣堂开在门前,穿过甄绣堂,过门,到后面家中院里。


    沈香晚出门身上没带钱,午饭又没吃,又下了雨,又进了牢狱。


    严氏千心疼万可怜,说也不知在外遭多少罪,就怕她空肚子回来。


    在膳厅摆饭,灶上热着饭,等她回家。


    沈香辞晓得啜炎织饭量,又出门就近买来牛羊肉,不到片刻回来厨下。


    沈家坐北朝南,共有五间房,爹娘死后,正房大哥住着。


    西厢房是她闺房。


    侄子沈雀儿在渠阳学堂读书,近日不回,他住在东厢房。


    她睃了眼啜炎织,吃饭文雅,这让她有些放心。


    看大哥意思是要留宴芝住下。


    家里倒有个空屋。


    沈香晚吃得有七分饱,放下碗筷,问大哥:“宴芝今晚就住那个屋里?”


    沈香辞皱眉,“今夜太匆忙,那屋子久不住人,等明日收拾出来再让殿,宴芝住。”


    “宴芝”二字,沈香辞叫得甚为别扭。


    啜炎织这时吃好,拿起白帕擦手,“我住哪里都成,在前面铺子里擎一张胡床,将就一晚就是。”


    沈香晚颦眉不语。


    渔郡可没这般待客的,传出去叫人背后当做谈资笑话。


    严氏道:“这不成,宴芝即是相公兄弟,不如今晚就和相公歇在正房,我和小妹住。”


    “我可以和嫂子住。”沈香晚看着啜炎织,“你还是和大哥住吧”


    他手肘支在桌案,眼眸澄澈,“你都开口了,那我就和沈大哥住喽。”


    主意已定,沈香辞在膳厅撤碗筷。


    她随嫂子去正房收拾床铺,今年被褥是新做的薄被。


    沈香晚叠得整齐方正抱在怀里到闺房中。


    沈香辞立于门外,“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沈香晚垂眸,严氏心神会意接过她手里被子,出门去。


    在月色下,沈香晚看着他,“大哥,我必须要去吗?”


    沈香辞长叹一口气,“阿晚,我比你大十二岁,今年三十了,人生在世还有几个三十年,你的婚事迟迟没着落,我是心急了。”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若真不愿意,我不会逼你做。”沈香辞沉思,“你明日不用去张家,我就说你生病在家。”


    张老爷是个人精,就怕他儿子蠢笨,会真信她生病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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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病。


    听闻张老爷把儿子看作手中宝,摘星星要月亮的主儿。


    张老爷做生意是个狠主,当初看沈家落寞,觉着会拖累自家。


    不看一丝情分解了婚约,也计较她家祖上曾是从南朝逃过来的流民。


    自觉辱没门楣。


    她幼年见过张老爷,说话趾高气昂,待人不和气。


    如今他儿子老大没成婚才着急。


    便是嫁过去也会受气,要想长远方法,绝了张家人的心。


    “还是去吧,总躲着也不成。”她顿了顿,“我不想大哥难办。”


    顿了顿,沈香晚又问:“今晚我入牢狱这事,是否传开了?”


    沈香辞摇头,“绣宝阁和咱不对付,今夜事体却没有传扬,是偷来咱家告知,你大可放心。”


    沈香晚嗯一声,拿起床上枕头,自出门去。


    梆子打过二更,西厢房里,严氏早已睡下。


    沈香晚盯着床顶纱幔,翻来覆去睡不下。


    明日该怎么样躲过这桩事,倘若撞上那张少爷。


    沈香晚一阵恶寒,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得,又心如乱麻,披衣起身。


    沈香晚蹑手蹑脚出门去,只怕惊扰严氏。


    一轮满月高悬,月光如银倾洒院中石板。


    院中有一抹颀长高大的身影,他仰头看月,说不出的孤寂寥落。


    他也没睡。


    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枯枝,咔嚓一声。


    啜炎织回头,他愣了一瞬,压低声音:“你没睡?”


    她早换下了菏勒服,穿着粉白襦裙,头发用簪子松散挽上,缓缓点头,目光向上,斟酌开口:“你的头发……”


    平日里见到的菏勒人戴蹋鸱巾,帽子从不摘下。


    家里曾和西戎做过刺绣生意,西戎人剃发丑陋。不过菏勒人竟不是同西戎的剃发。


    异族人并不在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啜炎织发尾长到耳根,前额头发向后拢,露着光洁无暇的额头,两道剑眉斜飞入鬓,更显英气勃勃。


    是乌黑茂密的翦发1。


    “头发?”他用修长干燥的手指插进发丝,嫌恶道:“我们不剃,剃头很丑。”


    有几缕发丝垂到他额前,遮挡住眼睛,啜炎织用手捋一捋。


    “觉着奇怪?”


    “只是第一次见,有些新奇。”


    微风拂过,沈香晚拢着身上衣服,看着他,“睡不惯吗?”


    啜炎织轻笑:“怎么,我要睡不惯,给弄来个毡帐。”


    草原人住毡帐,这几年草原的菏勒人迁入渔郡,会在院里搭毡帐,他们的民族习性不改。


    若是在院里安放一座毡帐,哪里合适呢?沈香晚似乎真在想这件事可不可行。


    “开个玩笑,别当真。”怕吵醒屋里人,他声音放低,“明日你要去的张家,便是要逼婚的人家。”


    沈香晚皱着眉头:“你如何得知,是我大哥告诉你?”


    院中凉棚里有两把藤椅,啜炎织坐上面。


    “没人告诉,是我猜的。”


    他靠着椅背,伸个懒腰,合眼养神,“沈大哥让我明日和你们去张家吃席,你到晚不睡是没想到法子怎么回绝。”


    沈香晚没说话。


    啜炎织看她一眼,“像今天一样,说个谎就成,别人又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大哥很好说话,知道撒谎也会替你圆过去。”


    一个谎字。


    撒个谎话,撒个谎话……


    沈香晚目光落在藤椅上悠闲自在的男子身上,心中一动,浅笑道:“你说得没错,多谢,我要回去了。”


    临走又对藤椅上的人一字一句道:“你明天可一定要去。”


    啜炎织眨眨眼,“放心,此事我肯定不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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