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时节,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正值薄暮时分,灯球火树全部亮起,照得整座皇城辉煌灿烂,如同瑶池仙境一般,各种花灯扎得巧夺天工令人目不暇接,双龙戏珠灯金光璀璨、芙蕖荷叶灯并蒂连茎、玉兔抱月灯玲珑小巧、绣球灯珠光宝气、宝船灯栩栩如生……乐声飞舞,爆竹齐鸣,一头雄狮忽然窜到近前吓了林瑶一跳,接着就见那对硕大的金眼睛眨巴眨巴,一扭头又跃上了高台,人群中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
林瑶驻足看了一会儿,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搓搓冰冷的双手一边含笑说着“借过”一边艰难地往前挤,早知道这样就提前半个月回来了,哪知道紧赶慢赶正巧凑了个元宵节,好容易出了重围迎面遇上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喜笑颜开地朝她奔了过来。
“这不是咱家二小姐吗?”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打眼一瞧以为是神龛上的菩萨活了呢!”
齐刷刷跑到林瑶身边喜气洋洋道:“给小姐见礼!”
林瑶这才认出来是自家家丁,忙笑道:“是你们啊,不必多礼,我爹娘可在家吗?”
其中一个机灵的家丁连忙道:“老爷带着夫人参加宫宴去了,小姐回家略等片刻就好,酒菜都是现成的。”
林瑶微微点头,缓步往前走去,街道中灯如星河,歌舞欢笑声渐渐模糊起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座恢宏气派的宫观前,大理石雕刻的两只狮子一左一右守在九级台阶下,门匾上用一品灵珠嵌着“星辰宫”三个字。
院墙里一株白梅探出几节枯枝,点点柔软的花苞似开未开,寒风中有股淡淡的清香。
林瑶站在门口,双脚都有些冻麻了,却迟迟没有迈步进去。
心想,他在做什么呢?
他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热闹的,宫宴大概是不会去的,灯会估计也没有看,是在闭关还是在看书?
今年的元宵吃了吗?还是根本忘了这个节日?
大概是忘了吧,门口连灯笼都不挂一只……
想到这里她抽身又往回走,大概走了五六百步,在最近的花灯摊上挑来挑去,买了一盏茶壶大小的绣球琉璃灯,橘色的绒线绣球花朵朵紧促在透明的琉璃球上,花心是颗颗豆大的米珠,灯底下一圈鹅黄的穗子,提着灯又回到了星辰宫大门口,自己登高爬梯将绣球灯挂在了门檐下,又下去往后退几步看看位置正不正。
这么一折腾里面有人听到了,脚步声音传出,不一会儿就见一紫衣人影出来,林瑶心跳一乱,一个“师”字出口蓦然发现不对,连忙改口:“师弟好啊,怎的没有回家过节呢?”
来人正是星辰宫一名弟子,林瑶自然认识。
江旭东见大师姐回来了又惊又喜,连忙跑下台阶躬身施礼,又笑呵呵道:“我家里远,留在星辰宫也好,再说了一个月前刚回去了一次……哇!这灯是师姐挑的吗?真漂亮,我本想一会儿出去给咱星辰宫买盏撑门面的,好巧师姐已经挂上了。”
江旭东见她穿得单薄又道:“我煮了元宵,师姐吃一碗驱驱寒吧。”
师姐弟二人说说笑笑往里面走,林瑶一见北极殿一片黢黑,没有一丝灯光,忙回头问道:“师父呢?”
江旭东连忙答道:“师父去昆仑山了,好像说要建造一个祭台什么的,带走了星辰宫一部分外门弟子和工部官员,大概要半年左右,历练之事让大师姐你全权代办。”
林瑶听罢多时点点头:“我知道了,”又朝江旭东微微一笑,“你呀,快去吃饭吧,师姐在路上吃过了,哦,对了,这里有几样沁莲那边的点心,你和其他师兄弟们都尝尝。”
江旭东忙接过包袱一脸憨笑:“多谢大师姐!”
江旭东走后林瑶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望着凄冷的北极宫不知是何滋味了,一步步往前走,双手按在冰冷的门环上,两扇门自动向两边滑去,雪光映入屋子里,桌案、香炉、各种摆设历历在目,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林瑶走了进去,在多宝阁最边上的一个架子里摸到了火折子,拔出吹着了火苗,借着微光点燃了青铜灯架上所有的蜡烛,倾刻间整间屋子仿佛都温暖了起来。
林瑶清削纤细的身影被烛光映在了西边的寒梅雕花屏风上,步步往里面走去,绕过围屏就是书房,长方条案上笔墨纸砚摆得……乱七八糟的。
林瑶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几步走过去替他收拾整齐,见玉石镇纸下压了一封信,信皮上写着一行字,他写字向来习惯连笔,不知道是懒得写还是为了省事,林瑶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认全了国师体,不过遇到她的名字时,总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上去,只见信封上题着六个字——爱徒林瑶亲启。
既然还没有寄出来,那我还是不看了吧……这么想着也替他放进了抽屉里。
走至案几前皱了皱眉,只见美人耸肩瓶里插着一株干枯的百合,毫无疑问,他是爱养花的,可总是记不起来浇水,导致这些花个个红颜薄命,不是旱死就是涝死。
以前有知道内情的人问她,恨不恨尹星灯?
轻叹声与许久之前的长叹重合。
她怎么会恨他呢?她自小生活在他身边,书法丹青是他手把手教的,剑术是他日复一日亲自指导的,生病了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就算淘气闯祸了他也从未责骂过一声,只是耐心地劝导,慢慢引她走上正途……
她曾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她发自肺腑愿意永远永远做他最乖巧懂事的徒儿,唯师命是从。
可是这一切从他说喜欢她那一刻起就变了,她没办法再和他好好相处下去,她怀念以前那个温和儒雅的师父,怀念那个只拿她当小孩宠爱的师父。
在她心里,师父就是师父啊,是此生都要尊敬爱戴的人,为他去死都心甘情愿,但怎能……
对他说那个字都觉得是亵渎啊!
缓缓踱出书房又往东边走,轻轻挑起三层叮咚作响的水晶帘后显现出寝室,金胆铜雀炉里残留着旃檀余灰,寒水木的床榻就在眼前,帐帘一端垂在地上,另一端被弦月银丝钩挂起。
房间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但东西总是随意摆放着,每次她归回原位,没几天进来又是东一只鸭西一只鹅。
就这尹星灯还给自己找补,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林瑶也没顶嘴,心道你有个什么数啊?有本事下次别喊“瑶儿快来,为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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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又找不见了……”
透过绣着兰竹寒石的素纱帐帘,影影绰绰看到床上摆了几样东西。
这又是忘记收起来了?
林瑶走至床前,将垂下的随风轻晃的床帐揽到弦月钩里,随后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动过……
瑶儿,众生就是这样,有善就有恶,有好就有坏,并非非黑即白,我们要做的就是均衡他们,让双方不断地消耗力量保持平衡,就像这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当白子胜过黑子的那一刻,它也输给了自己,只有在这棋盘上,棋子才是最有价值的。
师父,我不懂,我就是想让白子赢。我不喜欢黑色,白雪消融后的世界好讨厌啊。
瑶儿,世界本就是五颜六色的啊,就像每一个人,生来就与众不同,你不能强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师父师父,这池水好脏啊,为什么不把里面的杂草除干净了?每次你都留下那么一部分。
瑶儿,如果没有这些杂草,鱼儿们吃什么呢?
素手轻轻抚过那只画着兔子、乌龟的小棋盘、触碰过那支还不到三尺长的小鱼竿,柔肠百结,身子往前踉跄一下跪了下去,伏在床榻前无声悲啼,眼泪成双成对往下掉……
原来不止我怀念从前吗?
以前有什么难题我都请教你,你总能给我解答,可如今你就是我最大的难题,让我问谁去啊?
师父,师父,瑶儿想你……真的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许是回忆往事太过忘我,林瑶都没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宫玄烛舔舔嘴唇,看着哭得泪人一般肝肠寸断的小白花:“呃,打扰一下,敢问咱师父是驾崩不是……那个圆寂了吗?”
林瑶连忙抹几把眼泪回过身,娇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师父才没有……”
想起方才之事面颊作烧,她简单整理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宫玄烛一摊手笑得开怀:“不怪我误会啊,都说了你这个打扮轻易别哭,不知道的以为在给谁奔丧呢,害我白高兴一场……”
林瑶追问:“什么?”
“那个,害我这刚酝酿起的悲伤全付诸东流啊!”
林瑶半信半疑:“你有什么事吗?”
宫玄烛摸摸鼻子掩饰尴尬:“来避避风头,刚巧看到你也在。”
林瑶越发懵圈,不知道谁有这本事能逼得宫玄烛东躲西藏。
宫玄烛一脸黑线:“说来说去都怪尹星灯,大正月里自己发癫愚公移山也就算了,非得把我二哥也拉扯上,我娘数半天家里缺口子人,吃嘛嘛不香,看见我就来火,非得让我去昆仑山给宫少卿和咱师父送碗元宵去,怎么说都不听劝呐,还元宵呢,等拿上去都冻成冰坨子了,她可能是想让这两人死哈哈哈哈……”
林瑶听得嘴角轻轻抽搐:“你就这么说了?”
宫玄烛喟然长叹:“只图一时嘴快没分清大小王,于是乎惨遭驱逐,只能来此凄凉落寞之地……欸,后院谁做饭呢?”
林瑶:“可能是江师弟吧。”
宫玄烛点点头,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两眼发光:“有福之人不用忙欸,一起去蹭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