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纪松端了一盆热水坐在廊下泡脚,纪宁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这几天泥巴和刻刀玩多了,纪宁已经相当娴熟,揪一个泥团团,三下五除二就捏成了一个小猪的模样,略显粗糙,再拿小刻刀修一修形状,打磨光滑表面,再磨好表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就在她手底下成型了。
她做活的时候兰姐儿就蹲在她旁边看着,这会儿一看,立马喊道:“小猪!”
纪家没有养猪,但村里是有人养了的,兰姐儿平时会被丰哥儿带着满村乱窜,看见过不少家禽。
王氏笑着说:“咱们兰姐儿都能认得出小猪了?”
她仔细看了看纪宁手里的小猪,夸道:“还是因为宁姐儿捏得好,活灵活现的。”
纪宁把捏好的小猪放到旁边的箩筐里,装作小孩子的模样,露出苦恼的表情:“就是泥巴的颜色不好看,要是能染颜色就好了。”
王氏稀奇:“泥巴也能和布一样染色?”
纪宁点头:“要不然为什么爷爷挖回来的土颜色都不一样呢?”
纪松顺口道:“染料可不容易得,那东西太贵了。”
他常年在镇上行走,知道镇上有染布坊,不过染布坊的秘方不往外透露,单卖的有颜色的布料也贵,这会儿的老百姓穿的都是暗色的麻布,只有富贵人家才有其余的颜色,纪家唯一有颜色的衣裳,都是青姐儿拿回来的衣裳。
她在镇上当丫鬟,偶尔有主家赐下来的衣裳,有些拿去寄卖了,有些自己穿了,剩下的还会拿回家里来。
纪宁有一件绀色的小褂子就是纪青带回来的。
按照现在纪家的家境是搞不起颜料的,那些穿越女们能染出来的茜红等等的颜色都要用到明矾之类的东西,而这会儿的明矾是用于医药和建筑的,买一点儿都能让纪家破产。
纪宁也不灰心:“咱们先挣点小钱,往后有钱了就能做更精细的玩具了。”
纪松笑呵呵的:“我瞧这玩意儿和磨喝乐很像,往年的磨喝乐七夕的时候卖得最好。”
这个纪宁知道,她没穿越之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刷视频,现代网络发达,信息量巨大,科普视频也一个比一个多,磨喝乐火了那么多年,她也略有耳闻。
不过人家磨喝乐是一对一对卖的,大多数都是绿裤红衣,有些还是什么象牙、龙涎香做的,她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搞点小动物。
不过她也是有优势的——磨喝乐的价格贵,一个几乎要千钱,将近一贯一个,她的动物磨喝乐卖得便宜一些。
一下午,纪宁就坐在院子里搓泥偶,搓好的泥偶都被她重新阴干。
马上要打仗的消息让大家都很焦虑。
纪松打算歇两天补完货再跑一趟,多挣点攒,还得提前囤货。
王氏和薛氏则开始没日没夜地织布。
纪家有两个织机,一年到头几乎不停,尤其是初春的时候,夏税要交的就是布和钱,本来按照他们预计的往年的夏税,时间是足够的,倘若要加征,时间便不够用了。
纪家忙起来了,村里人也差不多,纪松带回来的消息让大伙儿吓了一跳,有些人家心里忧虑,忙起来才能安他们的心,也有不信的,催着其余人去打听消息。
村长也着急,第二天一大早就架着牛车去了镇上。
半下午的时候,村长回来了,脸色很难看,公布了消息——今年夏税果然要加。
村长读过书,又是专门去打听的消息,比纪松打听得更加清楚一些,景祐元年上半年的时候,李元昊就数度发兵进攻过,今年正月里,西夏又遣使过来——到哪了不知道,反正是派人过来了。
纪宁在心里算了半天位置,才想起来宋辽金西夏大概的分布地图——北宋占据了南部和中部,正北是辽,辽旁边是金国,西夏就夹在辽和北宋之间,再往新疆那边是回鹘。
换算成现代的省份的话,北宋和西夏的版图边界线是河南和陕西,和辽的边界则是河北一带,往北就是俗称的燕云十六州,包括天津、北京等等。
西夏离北宋首都最近——堪称比邻而居。
要是真打起来,西店当村这块地方首当其冲。
村长一公布消息,许多人的脸色极度难看。
“加……加多少?”有人颤声问,声音里带着侥幸。
村长闭了闭眼,沉重地叹气:“三成。”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三成?!往年夏税秋睡交完就去了家里小半条命,再加三成,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老天爷啊,家里的存粮本就不多,这……”
恐慌、愤怒、绝望蔓延在人群里,先前还存着侥幸心理的人,此刻也面如死灰,三成的加征,对于本就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户而言,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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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爷爷听完消息回家,蹲在屋檐下,一口接一口地猛抽旱烟,劣质的烟草味道很冲,烟雾也大。
纪松和王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的无力。
薛氏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兰姐儿,她才三岁,已经懵懂看出了家里的沉默和窘迫。
纪宁的心也沉下去,三成的夏税,这个数字远远超过她的预估,纪家五十亩地,往年的夏税中田每亩四文四分,下田每亩三文七分,纪家五十亩地都是中田,算下来是两百多文钱。
听起来好像很少,但,这是最表面的情况。
纪家交的不是这样的税,而是官府通过折变和支移计算以后的税。
所谓的折变,是以物折价交税,支移则是运税的损耗,这些本是要官府承担,但最终都落到了百姓们的头上。
去年官府将税钱折变成了绢帛,市面上的绢布一贯钱一匹,官府规定了折扣价,绢布的折税钱变成了两贯钱一匹。
去年是绢帛,前年折的却是别的更贵的盐价。
再加上支移的价格,去年纪家的夏税交了整整两贯钱。
今年再加三成,又不知道会折价成什么物件,满打满算,这回的夏税也要预留出三贯钱才足够。
这还只是夏税,或许秋税也会多征,打仗也不是一年两年能结束的,据纪宁的历史知识来说,这两年不过是西夏和北宋的小打小闹,过几年才是重点。
纪爷爷浑浊的眼睛扫过院子里懵懂的兰姐儿,又看向沉默的纪松,最后落在纪宁捏好的泥偶上。
指望这些泥巴疙瘩换回三贯钱?他连想都不敢想!
纪松声音干涩:“爹,我明天一早就去镇上,多进点货,往远一点的村子跑。”
王氏也低声道:“我和娘再多织些布,夜里也点灯织,再让宁姐儿也跟着一块。”
可谁都明白,这是杯水车薪。
纪宁站起身:“阿爹,回头您去镇子上,除了进货,也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烧陶的窑口愿意接点小活,或者有没有那种烧坏了的陶片之类的。”
她没有被夏税吓倒,思路清晰:“普通的小泥偶卖不上价钱,又要加税,村里人肯定不愿意再花钱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咱们得想法子挣那些大户人家的钱,把这东西做得精致一些。”
她还有别的思路,但是一时施展不开,得去镇上一趟,最好能获得纪松和纪青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