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官睡得迷迷糊糊。
梦中有美味的佳肴、精致的糕点,仿佛吸下鼻子就能闻见味儿。
就在他左手鸡腿右手猪肘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好像在问明大人去哪了。
他猛地惊醒,抬头就对上一张艳极的脸,瓷白的肌肤莹润如玉,略微上翘的眼尾流露出慵懒的娇媚,鼻梁高挺却不尖锐,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唇上抹着淡淡的胭脂,如同初绽的桃花,美得动人心魄。
就算穿着素净的白裙,也压不住她的气质,反而透出一种清冷疏离之感。
小仙官看呆了,喃喃道:“仙女……仙女中的仙女……”
仙女笑了一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问了遍:“你家明大人呢?”
小仙官这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道:“明…明大人,明大人在虚空境,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仙女皱起好看的眉,“那我自己进去找他。”
见她要进去,小仙官立刻跳起身,红着脸挡在她面前:“不行,大人说了,谁来都不见,就算是帝君来了都不行。”
仙女若有所思:“连帝君也不见,真的假的,胆子这么大?”
小仙官义正言辞:“真的,不见!”
“如今十二神司都由帝君掌管,换神官也是随手的事,你们大人不怕得罪他吗?”
“仙女,你是刚升上来的吗?”小仙官奇道,“连我这种小侍官都知道,西六司是令仪殿下的,殿下不在,就由司时和司星大人共同打理,和帝君有何干系?”
面前的仙女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认识令仪殿下?”
小仙官摇头道:“我是近两年才上来的,没见过令仪殿下,不过我家大人经常提起她,神史里也有很多她的记载!诶,要我说啊,令仪殿下简直就是神仙中的神仙!翘楚中的翘楚!”
“是吗?”
仙女撩了裙子坐在地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一起坐:“正巧,我也很崇敬令仪殿下,你再跟我说会。”
听她这么说,小仙官瞬间来了精神,像是找到了知己,盘着腿就往地上坐,一口气说下来不带打结的:“你是不知道令仪殿下有多厉害,传言上古年间灾患四起,令仪殿下就提着一把剑,平八荒、定祸乱,在动荡中独自杀出一条血路,你不知道吧,那时候啊,帝君都没飞升呢!”
“这是你家大人说的?”她问。
“不是,这我在神史上见看到的!”
他骄傲地拍着胸脯,边上的仙女贴心地递上温茶,幽幽道:“那是挺厉害的,不过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太喜欢帝君?”
“这……”
小仙官五官皱在一块,犹豫着要不要说,他眼神瞟了瞟,确认四处没人,才小声道:“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吧…他同令仪殿下之间有些恩怨,殿下讨厌的人,我自然不会喜欢,再说了,这天界大大小小的战事,都是令仪殿下平的,也没见帝君出过力,反正在我心里,帝君是不能同殿下相提并论的!”
“诶,这些话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否则我就死无全尸了。”
仙女不知从哪变出盘糕点,往他那边送了送,安慰道:“那是自然,你且接着往下说。”
见她爱听,小仙官猛灌一口茶,抹了抹嘴继续道:“而且啊,令仪殿下是位有情有义的神仙,不晓得你听说过十五万年前那场浩劫没有,当年是殿下以身为祭,才换得天下太平,帝君虽然也丢了大半条命,但他…但他……!”
仙女轻飘飘地接了句:“他怎么了?”
想到这个就来气,小仙官红着眼,咬牙切齿道:"殿下殉阵那日是六月初七,帝君花了三百年稳住天界,然后从六月初七开始——"
“连放了七天七夜的烟花!”
“………”
仙女表情有些冷,整个手都在使劲,恨不得将端着的碟子都捏碎了:“这也是神史记载的?”
小仙官气得往嘴里塞了三块糕点:“不,这是我家大人亲口跟我说的!”
仙女都快气疯了:“行,他真行。”
小仙官也喷喷不平:“是吧!你也觉得他很不是东西吧!”
“诶,对了,说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司的呢。”小仙官突然歪头看她,眼睛亮亮的,“我叫姜早,你叫什么?”
“无极天,令仪。”
茶盏“啪”地一声摔碎在地,小仙官糕不嚼了,心也不跳了,身上魂都要飞了,他满脸惊恐,颤颤巍巍地问:“哪……哪个令仪?”
瞧这话说的,还能是哪个令仪,仙女对着他莞尔一笑,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自然是那位,上古年间平八荒、定祸乱,在动荡中独自杀出一条血路的令仪殿下。”
姜早两眼发黑,直挺挺地朝地面栽了过去。
捉弄完小仙官,令仪的心情格外舒畅,哼着小曲一脚踹开了九重天的大门。
在时妄司的治理下,九重天的时间已经趋于平缓,不会像以前那么混乱,逢人就卷。
细碎的尘埃汇聚成脚下的路,遥远得望不到尽头,两侧的虚无不断撕扯又复原,带来低沉而空旷的声音。
长路的尽头是虚空境,也是九重天的眼,深不见底的漩涡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边缘处萦绕着深沉的黑雾。
十里之外,有棵生死木,集枯叶、嫩芽、繁花与一体,象征着古今后三个时点。
令仪在树下站了会儿,随意掰了节枯枝扔进漩涡,没过多久,边缘的黑雾中生出了新的枝芽。
是终结,也是新生。
虚空境是个有趣的地方,但她很讨厌这里。
说不出原因,只是每次靠近时,她总会一阵恍惚之感,像是忘记自己是谁,接着就是强烈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撕成碎片。
能够随意穿梭虚空境的,唯有当今的司时神官。
令仪召出惊风,安抚似的拍了拍扇面,轻声道:“去,把神官大人请出来。”
惊风晃了两下,旋即从手中飞出,转眼便消失在漩涡之中。
反正闲来无事,令仪足尖轻点,灵活地翻身上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
这点动静,惊落了生死木满树的花叶,很快便被远处的深色旋涡吞噬,未留下丝毫痕迹。
生死木上开着层层叠叠的白花,花瓣的尖端泛着浅淡的鹅黄,连着枝条垂落在半空,犹如千万条团云流苏。
花叶后人影朦胧,瞧不真切。
明松雪出来时,令仪已不知不觉睡去,折扇安静地回到手中,没发出一点声响。
温润的神官站在树下,仰首望着树上沉睡的姑娘,一头银发如雪,活像雪地里刚挖出来的玉雕,怎么看都是郎情妾意的缠绵景象。
然而神官大人强行脱离虚空境,此刻正憋着一肚子火,冷脸折下一根粗硬的木枝,铆足了劲往她头上砸。
“哎呦!”令仪瞬间惊醒,捂着脑袋痛呼,“你怎么回事,旧友重逢,不都是感动得抱头痛哭么?”
明松雪冷笑:“谁跟你抱头痛哭,赶紧滚下来,别把我的生死木压死。”
“莫慌,死不了。”令仪不紧不慢地起身。
从前的明大人温和沉稳,就算满头青丝变华发,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再看他现在气急败坏的模样,哪有半点之前的端庄?
令仪理着裙子问:“你之前不是跟玄晚一个德行么?整天板个脸不爱说话,怎么现在脾气见长啊。”
又是一声冷笑,明松雪阴恻恻地道:“全是拜你和帝君所赐啊。”
她不解:“此话怎样。”
明松雪清清嗓,将她死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坤元十万年,也就是十五万年前,世间出现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此劫名为众生怨,是由怨恨憎怒等情绪聚集而成,来势汹汹,打得人措手不及。
众生有怨,避无可避,滔天的怨气凝聚在一块,寄生在合适的宿体上,宿体无法承载如此强烈的情绪,便会爆体而亡。
尸体腐烂后,白骨上会开出暗红的血花,只要有一朵血花出现,方圆十里的人都会被怨念裹挟,直至所有人死去。
怨念在天地间迅速蔓延,神仙妖魔无一幸免,顷刻间尸骸堆积如山,满地血肉,空中的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六界危在旦夕时,令仪站了出来。
天地存亡,理应由祖神决定,而非所谓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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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苍溪,终于苍溪。
只能如此。
于是她带着苍溪的一半神力,以身为祭,开启法阵,借祖神之力净化怨念,换世间太平。
令仪死后,天界由帝君坐镇。
劫后三百年,谢清越在天地间回奔波,处理好浩劫遗留下来的问题,又在浮世境中点化了一批神君上天。
事情彻底了结后,谢清越挑了个良辰吉日,连放七日的烟花,从一重天到九重天,从早到晚,一刻不停。
那个良辰吉日,就是令仪的忌日。
彼时的明松雪衣衫凌乱,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死死拽着谢清越的衣领,问他放烟花是什么意思。
谢清越冷淡道:“辟邪啊,看不出来么?”
我去你的辟邪!
明松雪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他:“她死了你很高兴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一定会让她回来。”
“哦。”谢清越不以为然,“那我等着。”
当日令仪殉阵,明松雪用流光晷锁住她最后一魄,小心翼翼地护了三百年,走遍六界只为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
就在流光晷感应到令仪的气息时,谢清越找到他,漫不经心地问:“明大人最近很闲?”
明松雪扯着干裂的唇,语气阴寒:“与帝君无关。”
谢清越笑得意味深长。
次日,帝君在天命台降下神诏令,将西六司交由明松雪全权掌管,连带着令仪的神印一同送到他的手上。
明松雪:“……?”
之后数日,明松雪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伏在案上眯了小半个时辰,等他醒来,发现身边的流光晷不见了。
堂堂帝君,竟敢做出偷窃之事!
简直无耻!
盛怒之下,他杀上须弥界,与谢清越激战七日,才将法器抢了回来。
所幸,流光晷是他的本命神器,谢清越短时间内无法打开,令仪的一魄还在。
明松雪松了口气,带着满身的伤回到九重天,半死不活地养了两个月的伤。
期间他反复忖量,觉得帝君此人,防不胜防,他思来想去,决定将流光晷放入虚空境。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时的明松雪还没能完全适应虚空境,每次进出都晕个半死,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缓不过来。
但为了防帝君,他忍。
谢清越拿不到流光晷,也无所谓,没事就盯着明松雪往死里折腾,不让他有丝毫的空闲。
以至于原本八万年就能完成的事情,被硬生生拖到了十五万年。
“七万年!浪费了我整整七万年!”明松雪捂着心口,气得想吐血,“你知道这十五万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干不完的活,拼不完的魂。
恨不得睡觉都要留只眼睛站岗。
令仪心虚地摸摸鼻子:“啊……那真是辛苦你了。”
明松雪摆摆手,大度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不过,我死成这样都能回来……”令仪盯着远处的黑雾呢喃,“那为何……苍溪不行呢?”
见她又想起苍溪,明松雪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动作有些逾距,他很快收回手:“殿下,她同你不一样,她是神力来自虚无,也就注定她会回归虚无。”
“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不行就是不行,就算将她的神力从你和帝君体内剥出,她也是回不来的。”
他俯身对上那双略微泛红的眼,柔声道:“或许这样会有些残忍,但我还是要问,殿下,你可还记得祖神的模样?”
令仪抿着唇一言不发。
因为她不敢承认。
回忆中的苍溪身影模糊,无论如何都记不起长相。
从虚无中来,又回到虚无去。
所有人都会忘记她。
默了一会儿,令仪别过头,真心实意地道了句:“多谢。”
难得见她有认真的时候,明松雪心里一软,正想再宽慰两句,就听她拖着尾调徐徐道:“哦对了,你司里有个叫姜早的,很合我眼缘,正好我身边缺个侍官,就让他过来好了。”
明松雪:“……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