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生于混沌,恍如陷入万古不变的长梦。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的神力从何而来,只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
去创世,去开天辟地。
去创造一个安定有序的世界。
于是混沌初开,洪荒将现。
她消耗大部分神力,用了上万年的时间去填补天地的缺陷。
随着神力的消耗,苍溪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会连睡数日不醒。
好在世间太平,她也没太担心。
再后来,令仪飞升。
苍溪心里松了口气,将一些重要的事交付给她,随后找了个借口离开,化为凡世的溪山,陷入长久的沉睡。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漫长的年岁过去了,她的神力非但没有恢复,还有日渐消弭的趋势。
于是她找到令仪。
按苍溪的意思的是,将剩余神力全部传给令仪,自己继续沉睡。
只要数万年后令仪还在,她就不会出事。
这似乎是当下的最优选择,但令仪还是有点犹豫:“若日后天界易主,你又该如何?”
苍溪面色苍白,眸光却亮:“我亲手开的天,还能让它倒了不成?”
令仪默然良久,终是无声一笑。
仪式定在七日后。
为保证仪式顺利进行,这七日内除了铃簌,从未有人进入过无极天。
期间谢清越来过一次,也被铃簌以身体不适为由拦了回去。
仪式当天,令仪用结界封锁了无极天,甚至反复确认过,绝不会被外界察觉出异常。
结界上有她七成法力,就算众神联手攻破,也得三四个时辰,足够撑到仪式结束了。
准备好一切,令仪和苍溪走入各自的阵位,手腕处连结着细长的红线。
随着咒语念起,无极天边的红霞愈发浓艳,云端的天河逆流而上,结界之中处处透露着古怪。
下一秒,周围的景象迅速扭曲,幽暗的蓝光自法阵散开,活物般旋绕在二人身边。
原本垂在半空的红线瞬间紧绷,变得极为锋利,飞快地将二人手腕划出了血口。
法力沿着红线游走,令仪心口一阵剧痛,攥着裙摆的指尖泛出青白,喉间涌上腥甜。
“嘣”地一声,连结的红线从中切断,令仪趔趄着摔倒在地,经脉处的撕裂感不断袭来,让她忍不住颤抖。
出事了!
冷汗浸湿了衣裙,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咳出,地面沾染上大片血渍。
刹那间天旋地转,两眼漆黑,令仪不知道发生何事,压着嗓子慌忙地喊:“苍溪!”
无人回应。
横冲直撞的法力撕扯着心脉,艳丽的眉眼因痛苦拧成一团,她喘着气,呼吸断断续续的。
耳边风声呼啸,令仪仿佛陷在黑暗之中,连丝光亮都照不进去。
远远地,令仪听见脚步声。
朝着声音的方向,她抬头望去。
无奈眼前发黑,她什么都看不到,无极天有结界在,不可能有旁人进来。
那会是谁,苍溪吗?
她压下心头的恐慌,一点点往前摸索:“苍溪,是你么?”
依旧无人回应。
光亮来得猝不及防,眼睛传来尖锐的刺痛感,她忍不住偏过头,抬袖去挡。
此刻她终于看清,前面发生的事。
浑身是血的苍溪倒在法阵中,一动不动,身上的白裙被鲜血染红,目光所及皆是大片猩红。
而几步之外,有人逆光站立,手中的长剑沾满了血,尚未干透的血珠顺着剑身滴在地上,也滴在令仪心上。
他杀了苍溪!
瞳孔骤缩,令仪声嘶力竭地叫喊:“谢清越——!”
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她想不明白,为何谢清越会出现在这,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不远处的人徐徐转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冰凉而陌生。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令仪气得浑身发颤,她现在只有三成法力,绝对不是谢清越的对手。
余光扫过他执剑的手,蓦地瞧见他腕上的红线,正闪着微弱金光。
那是苍溪的神力!
背后冷汗直冒,令仪强行稳住心神,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谢清越是为了神力而来。
他早就知道,苍溪要将神力传给她,也知道今日会举行仪式。
可他飞升之时,苍溪早已下界多年,不知去向,二人从未碰过面,他是如何得知苍溪在无极天的?
令仪神情微愣。
在她身边,知晓仪式安排的,好像只有铃簌一人。
环顾四周,都没找到铃簌的身影,令仪心里发凉,铃簌为何要背叛她,又是何时与谢清越串通的?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谢清越正在朝她走来。
是了,苍溪只有一半神力,剩下的在她体内。
既然想抢,他又怎甘心只抢一半。
谢清越拎着剑越走越近,宛若炼狱中走出来的夺命修罗。
“你想杀我。”她低声道。
原来相识万年,她从未了解过他们。
无论是谢清越,还是铃簌。
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朱红的法阵在她身下浮现,恰逢几瓣落花被风卷如阵中,瞬间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
灼热的红光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纹路,而后攀过令仪身体,仿佛被千万条红线缠绕,压得她快要窒息。
是杀阵。
开阵即死。
谢清越就站在法阵外,波澜不惊地望向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一如当年飞升之时,她在阵外看着他狼狈地破阵。
“你真的想杀我。”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令仪捂着眼笑得无奈。
心口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她攥着心口的布料,咬着牙强行忍了过去。
平时她最喜欢跟人打架,但今天她竟然不太想打了,很奇怪吧,那一点都不像她。
令仪缓了会儿,抬起手,掌心凭空变出一把折扇。
早年苍溪亲手绘制的图纸,还没来及打就离开了,前些年令仪又翻出图纸,想着替她把这扇子打了,回头给她当个礼物。
可惜她收不到了。
法阵中光芒四起,化作朵朵红莲,如同滚烫的火焰,想将阵中一切都烧为灰烬。
令仪抹了把脸,咬牙起身,目光紧盯红莲的方向,右手死握住折扇。
三成法力又如何,她可是令仪。
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困住她。
脚下骤然掀起一阵狂风,裙摆翻飞,令仪却立在风中岿然不动,耳边几缕碎发遮住视线,她偏了下头,反手劈开半空的红莲。
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数朵红莲不间断地向她袭来,她脚尖点地,转身错开身形,同时六根银针自扇面飞出,精准刺穿几株红莲。
法阵外,谢清越收了剑,唇边勾起极淡的笑意。
这个小动作没逃过令仪的眼睛,她呼吸一滞,握着扇柄的手僵了片刻,气得伤口直疼。
居然还有脸笑!
似是受到挑衅,令仪冷哼一声,手下愈发用尽,眼底浮现戾色。
阵中的温度还在升高,使人无端生出几分烦闷,红莲汇聚成火海向令仪涌来,她抬腕挥扇,便逼得火海后退数里。
地面震了两下,法阵开始松动,令仪转身嗤笑,这杀阵也不过如此。
显然没那么简单。
谢清越才不会如她的意,稳固了法阵,还无声比了个口型。
令仪认出来了。
他说的是:“殿下,小心呐。”
很快,她就明白谢清越的意思。
法阵下方冒出无数只手,黢黑的指甲直挺挺立着,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直犯恶心。
底下的亡魂受到召唤,伸出手拼命地往上够,妄图将令仪扯入深渊。
忍受着烈焰的灼烧,令仪抓过红莲就往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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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火势蔓延,将地下的鬼手烧了个干净。
但没过多久,那些鬼手又冒了出来。
令仪退后几步,转了下扇子。
风声再起,扇过留痕,青黑的断手掉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腐尸味。
挥扇时,令仪忽然想起这法器还未取名,她扯了扯唇,心说取哪个名好呢?
就叫惊风好了。
一扇惊风,退红莲,斩妖魂。
然而安静不过半晌,底下的鬼手再度野蛮疯长,令仪立在半空中,心底思绪万千。
按理说,杀阵中的攻击应该招招致命,但谢清越的阵不同,召出的东西看着恶心,攻击力却不强。
这又是何意?
隔着阵中汹涌的红光,令仪与阵外的人目光相撞。
谢清越不躲不避,直视她的目光。
下一秒,他竟亲手打开法阵。
就在开阵的瞬间,惊风以极快的速度飞出,打破了无极天的结界。
附在结界上的神力迅速回到令仪体内,与苍溪的神力彻底融合。
指尖搭在扇面上,令仪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视线相撞,双方对峙,一时间无人出声,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动手。
就在这时,令仪脑中空白了一瞬,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神识不受控地开始消散。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浮在空中。
后面的细节她记不清了,也忘了谁先动的手,只记得那日她与谢清越打得天昏地暗。
从无极天打到须弥界。
两人都拼着劲将对方往死里打,谁也不让谁。
遥远的天边传来微弱的呼喊声,眼前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回笼。
床边烛焰摇曳,火光明灭,令仪眨着眼,慢慢适应黑暗,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当时。
铃簌在她身边,如往常那样,温柔地为她梳发,轻声告诉她,有人用了十五万年的时间,聚齐了她的魂魄。
梦中的画面如走马灯浮现在脑海,虚虚实实,断断续续。
她记起许多事。
也忘记很多事。
桌边有模糊的身影晃动,令仪歪了点头,冰凉的耳坠贴在脸侧,让她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地喊了声:“铃簌?”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
随之响起的,是熟稔的嗓音和语调:"你就这般信任她。"
谢清越穿着玄色长袍,懒散地斜靠在桌边,整个人隐于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形如鬼魅。
令仪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一时间气血上涌,她防备地撑起身子,话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你怎么在这?”
闻言谢清越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顺着床沿一点点往上,末了停在她的脸上。
“殿下死而复生,我这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不该来打个招呼吗?”他道。
令仪冷笑,装什么好心。
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她感应到了,是惊风扇觉察到熟悉的气息,在寻找她的位置。
体内的神力还未完全恢复,若是这时候和谢清越动手,她肯定占不到优势,说不定还会被他趁机偷袭,因此在惊风扇回来之前,只能避免和他发生冲突。
但转念一想,谢清越此人,最喜欢乘人之危,动手之前根本不会给她反应的时间。
毕竟在她活着的十万年中,有两次都栽在他手上。
第一次,是她只有三成法力的时候,他和铃簌联手,在仪式上布下杀阵,抢夺了苍溪一半的神力。
第二次,是她去南北荒封印邪祟的时候,谢清越借机布下生死阵,不惜以身入阵,也要与她分出生死。
思及此,令仪脸色沉了下去,出言讥讽:“我和你,也算友人?”
谢清越反问:“不算吗?”
他不置可否,唇边勾着笑,眼中却毫无温度,语气也带着几分嘲弄。
“别来无恙啊,令仪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