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那些人生插曲和乐子。
这是一个跨越八年青葱岁月的故事。
他们只是同学,在一个班里,没什么特别。
隔一段时间班里就会换一次座位,跟成绩无关跟身高无关,大概班主任有自己的一套玄学理论。他和她做过同桌,有时候又相隔很远。
同桌的那阵子他踢球摔断了腿,全班分工轮流帮他干活,而姜与是负责放学给他拎书包下楼的那个。
那段时间他总给她打电话,问数学留了什么作业,问《蜀道难》要不要背诵全文,问左手定律问气候类型,问明天有没有随堂测试,问她借她的作文……有时候接电话的是姜与爸妈,他们说你同学声音怎么那么老成,像个老头……
也是那时候姜与开始近视,教室后面看不清黑板,于是他念她记。胖胖的男语文老师为这种友情协作共赢欣慰,前桌的傻子说这叫狼狈为奸。
…………
到了初三,班主任为了给大家一个稳定的环境取消了换座位。他和她不是同桌,但他仍在她的旁边。
情窦初开的年纪,谁喜欢谁也是常被议论的话题,而姜与是话题里容易被提到的名字。
他和他的同桌有一个小本子。哦他的同桌现在是那个狼狈为奸的傻子。傻子跟姜与喜欢同一个电台节目,所以还算聊得来。那两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观察所有人然后在本子上分析局势。他还很热心地隔着过道给姜与分享他们的研究成果。
“现在喜欢你的有四个,还有两个有待确定”。
“这个排除了,但是这个好像也喜欢你。”
“你喜欢谁?”
“所以你到底喜欢谁?”
…………
姜与看着写满纸张的名字和箭头还有两双燃烧八卦火的眼睛,回答是,没有。
她是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卢白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因为好多人也问过卢白这个问题。他们都想知道。
“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
“不知道。没有吧。”
“你不会情窦还没开吧。”卢白比姜与大六个月。
“早开了。幼儿园我就和隔壁床小男生用馒头定情了。”
“有病。”
…………
幸好有卢白在。姜与那时候还是个傻甜。因为她不白。
齿轮在那个四月末被转动。
“他好像喜欢你欸。”
快餐店里姜与正在表演嘴动鸡翅脱骨,对面的卢白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吐了一半的不带一点肉的两根骨头就卡在那,跟死机的姜与一样。
卢白有点慊弃地把骨头从她的油嘴里扯出来,“他整天问你喜欢谁。
“我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他就是不信。
“他那脑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这是什么机密情报吗我瞒他干吗?
“不过那谁也说他喜欢你……
“你傻笑什么……靠你不会喜欢他吧!
“草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
确实,这是卢白最后悔的一件事。后来每次想起姜与那些年的样子,她总怪自己不应该告诉她。
可当时的她们又怎能预料后来。
当时的姜与还很单纯,单纯得以为喜欢是简单纯粹的事,单纯得捧出毫无畏惧的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当时的姜与只觉得卢白的话和那天午后的阳光一起,在心里炸开成漫天飞舞的蝴蝶。
她很开心很开心。她不知道究竟喜欢他什么。她只知道她很开心,是听说其他人喜欢自己时从没有过的开心。她对他的喜欢便源于此。
第一张骨牌被推倒,而后是八年的纠缠。
从那天后,他在姜与那里蒙上了喜欢的滤镜。像每个初次情动的少女,眼神会不自觉落在他身上,对他的名字变得敏感,聊天时也总会提到他,人群里一眼就能锁定他的身影,期待他的来电,收到的短信斟字酌句回复……纵使当时再无畏姜与到底也还是个内向的。她会害羞会忐忑,不敢直白地表达,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再问她喜欢谁的时候,她会反问他,假装不经意。他怎么回答的姜与不记得了。反复推拉最是撩拨心弦。
那些日子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暧昧。
他的桌子总是离她越来越近然后又被值日生推回去。
他们会隔着过道五十公分的距离用短信传送一些只属于两人之间的废话。
他们在一个公交车站等车回家,隔着人群,雨滴落下,她回头看到他也在看她。
他校服上的柔顺剂味道在她左手边,叫人心安。
教室内开着空调,巨大的玻璃窗外阳光炙热天很干净蓝得晃眼。
那些日子一切都很好。青春正好。
他们是重点中的重点,没有太多升学压力,前路是既定的方向,未来都是确定的明朗。他们离社会还好远,一切都还简单,简单到以为爱情就是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她最终还是先开了口。在中考前。在他又一次问出那句“你喜欢的是谁”。
“你。”
看着发送成功的短信,解脱和另一种新滋生的紧张在胸腔膨胀。
“我好像也喜欢你。”
这是他的回答。
15岁的姜与当时是什么心情呢。32岁的姜与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捏着手机头埋进被子里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吧。她一定觉得很美好吧,一切都。
很快中考结束。聚餐那天他在人群里小声对她说“等下一起回去”。很自然的语气,带着一种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没有人发现他们隐匿的互动,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因为没有人认为她会喜欢他。他是个想法特立独行的怪人。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也是个乖张的存在。
最终第一次独处还是没能实现。他被一群男生拉走,他说“等我回来再联系”。他要去海外旅行,她也要去禾川看望奶奶。她以为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她期待再见,期待高中,期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回来了,她还在禾川,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彻底失联。姜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没有察觉到外面的一丝风浪。八月中她踏上了返程航班,她是开心的,归心似箭,耳机单曲循环的却是《一路向北》。
傻子组了局,她赴约,气氛一直和谐,直到傻子突然摔了麦。他是他的同桌,他把他当兄弟,他要给兄弟讨公道。
“你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感情?”
质问。带着愤怒的斥责。显然忘了自己和她也是朋友。
姜与茫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她感觉到了,虽然卢白提到傻子今天有话要问她。可她不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在场的只有卢白和傻子知道她和他的事,其他人没有说话。
卢白坐在姜与旁边手在背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角,面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质问姜与的傻子平静开口,“你喊什么喊。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别在那发疯。”她隐约听过些什么,但不了解,要不是姜与她跟那几个人也只是同班没再多的交情。
然后在傻子声张正义的讨伐中姜与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大概就是,那些说喜欢姜与的人不知怎的凑在一起组成了什么受害者联盟控诉姜与玩弄他们的感情。
“什么傻逼玩意儿。”卢白嘲讽。
这关她什么事?那几个有谁真的跟她表白了亲口跟她说喜欢了?她平等地友善地对待每一个同学是她的错?她到底错哪了?
很可笑对不对。可是15岁的姜与并没有强大的内心把这些当作笑话。她不是没被冤枉过,她讨厌被误会,西游记她都从来不看《三打白骨精》,她替猴子委屈。莫名其妙被泼脏水,这是第一次她切实感受到了谣言的卑劣。15岁的姜与,坐在那个包间里,只有不解屈辱惶恐和失望。
她逃了。落荒而逃。
卢白在洗手间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蹲在那里,蜷成一小团,没有声音地抽噎。可她明明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啊。卢白难受,她知道姜与伤心是因为那个人的不信任,就因为喜欢,她才会被这些无稽传言重伤。那是卢白第一次后悔。
她把姜与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像安抚小孩。身上传来她切实的体温,隐忍许久的姜与终于爆发,无声宣泄,眼泪打湿卢白的衣袖,她从6岁起就没在别人面前哭过,那一刻她只觉得委屈,好委屈。
傻子给姜与郑重地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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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错倒是挺快。”卢白一点没给面子,直接领着姜与离开。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姜与都会梦到那天。莫须有的恶言,友人的背刺。那个包间里,他在质问,他们在旁观,只有卢白在她这边,与他们对峙。只有她。还好,她还有她。
可是啊,犯错的人从不会做噩梦。
大概是傻子跟那个人解释过了,他来找她,去看了场电影,他给她带了手信。他说“我不在意”。
不是“相信你”。而是“不在意”。
是不在意流言还是不在意被玩弄感情还是对她,根本就不在意。
信任破碎是不可修补的,她已经被舍弃过一次,这个道理她懂。可是15岁的姜与心还是软的。那个礼物只送给恋人,她捧着它,还是走向了纠缠。
这种不清不楚不冷不热的关系持续了很久。他们一如既往地传简讯聊天,偶尔在学校碰见却又是陌生人的样子。他给他许了一些承诺,很小的事情,却一次都没有兑现过。
元旦的时候卢白来一中找她,看她笑得牵强,她说:“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姜与只是不懂。她不懂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她不喜欢这样,她决定说清楚。
晚自习前,宿舍楼下,没有人经过。姜与感觉到了他不想被别人撞见,可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是喜欢你的。”
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这次他的回答是,对不起。
她笑了,她说:“嗯,没关系。”
“有关系,你难过的时候就会笑。”
原来他知道的啊。
转身离开背影潇洒,她仍笑着只是眼里泛了红。
主动的人往往变成被动的一方。
姜与在这段感情里卑微过纠结过自我怀疑过。初恋的甜是真的甜,初恋的涩也带着酸。少年怀春,心思敏感又矫情,阴晴不定,一点风吹就天摇地动。可这少年怀春终究只是年少才会怀春。
以后再也不要做先说出口的那个了。16岁的姜与做了决定。
高二下学期返校那天刚进校门一个女生从后面追上她,一脸真诚地问:“姜与你是不是有好多男朋友呀?”
姜与愣了一下。女生也是初中同班,跟那个人也算要好。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她平淡反问,没有了上一次的慌乱。
女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天真无辜,“原来你没有男朋友吗,怎么可能,他们都说你有很多欸。”
他们?
姜与心底冷嗤,没有搭话,在下一个路口左转拉开距离。
刚经历了人生重大变故,姜与状态并不好。她是个习惯把情绪藏在心里自己消化的,卢白又决定参加艺考去了隔壁市准备重新开始读高一。留给她需要去面对去处理的事太多,孤立无援,她其实很累。上楼时看到前面熟悉的身影,她突然就很想跟他说说话。
步伐加快,在他身后轻声喊了他的名字。周围上下的人多大概他没听见,姜与刚伸出手他却忽然回头,猝不及防,她撞见他眼里写满了不耐烦和,厌恶。
“干吗?”
“没事。麻烦让一下。”
这次她的背影是真的潇洒。
17岁的姜与一夕长大。
故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后来姜与见过他跟在一个女生身后,眼神小心翼翼。
原来,不被爱的都会卑微啊。
再后来上了大学,他还是偶尔给她发消息。
他说:“别人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有过。是你。”
他说:“我不想老了没人给我收尸。你不喜欢我了,我觉得我们可以结婚。”
现在想想他对人生和婚姻倒是见解独到。只不过19岁的姜与当时只觉得他可悲。
初次的心动总叫人难以释怀,纵使不喜欢了,可后来几年看到有关他的消息她仍会难受。
至于是什么时候彻底不在乎的。姜与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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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与把小勺放进碟子里往前推了推。
段野看着空掉的盘子,她轻描淡写,好像这八年就只是半颗布丁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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