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被顾平西带回了公寓——周围都是单元楼,整个小区也没人认识她,总不能把人丢下不管。顾平西别无选择。
但是这位顾教授是个十足的君子。他把她抱回家,放到客厅那张旧沙发上,又给她从冰箱里倒了小半杯果汁,插上吸管送到她唇边,让她慢慢喝。崔羡鱼浑身都无力,也说不出话,但凡有一丝力气,她都要调戏他一句“要是你平时对我这么温柔就好了”。
一杯果汁见了底,男人始终半蹲在她面前,耐心地托着杯子,让她就着自己的胳膊喝完。
崔羡总算缓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理智逐渐回笼,只是还说不出话来。顾平西问她能不能在沙发上坐稳,她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顾平西便匆忙离开了。
他去洗手间洗了手,刚刚抱过她的那只手。水流声足足响了五分钟。
原来有洁癖。
更性感了,怎么办?
后来她才知道真相并非是洁癖那么简单——他的确也有洁癖,不过他那天洗手的原因,和她那个“珍珠与牙齿”的童年阴影一样,因为孩童时的某些巨大创伤,导致他对女性有些排斥。
简单来说,就是他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小说家父亲一直活得郁郁寡欢,终于某一天把自己吊在了书房的风扇上,留下一张草草的遗言。遗言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这是三个字不是留给他年仅十岁的儿子顾平西的,而是质问离他而去的妻子,字字泣血。而他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哭了三天三夜,眼睛哭瞎了一只,边哭边骂那个坏女人不是个东西,那个坏女人害了他们全家,那个恶毒女人,那个绝情的女人,那个女人,女人、女人、女人……
所以他年近三十岁,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拥抱过异性,没有牵过异性的手,没有和异性上床。父亲吐出的长长的舌头成为了他青春期里长久的梦魇。在梦里他的舌头依旧收不回去,只能含含混混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
于是,同龄人对异性的悸动和好奇在他身上,化为一股死亡味道,是书房里父亲慢慢腐烂的味道,经久不散。
但也是这样一个男人,在她被叶汶一次次伤害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所有的原则和梦魇都消散不见,他勇敢而用力地抱着她,像是在暴雪天给一只光秃秃的幼鸟取暖。
“崔羡鱼。她不要你,没关系。”
他一字一顿地说:“从此以后,我可以当你的母亲。”
他没有母亲,厌恶母亲,却甘愿当她的母亲。
他成熟男性的身体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巢穴,将脆弱的幼鸟衔入其中,悉心哺育。从此以后,无数个夜晚,他们在一张床上睡去。她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手掌捏成圈,抵在他饱满柔软的胸前。而他彻底明白了他对女人的恐惧和厌恶只是因为母职的缺失,如今他自己补上了这个缺口,他成为一个母亲,和一个完整的人。
……
回过神来,崔羡鱼已经来到了603的门前。大门上贴着崭新的年画。
克制住敲门的欲望,崔羡鱼盯着大门看了许久,手腕抬起又放下,如此数次后终于决定转身离开。结果楼下突然响起陌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少女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
“羡鱼姐?”
粟梅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崔羡鱼愣了两秒钟,才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粟梅“啊”了一声,手中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声。崔羡鱼这才发现,她带着一只大大的购物袋,里面是刚买的蔬菜水果。
“之前我租的是二房东的隔断房,彭暨哥说那里不太安全,就让我搬出来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找新房子,明明哥就让我先来这里住。”
崔羡鱼的喉咙里好像吞了一颗嶙峋岩石,哽得她说不出话来。
没收到回应,粟梅有些尴尬,只好继续道:“那羡鱼姐,刚好你来了,要不进去坐一坐?我买了点水果,洗一点给你尝尝。”
“我就是在附近逛街,顺道来看看。”崔羡鱼摇摇头,又瞄了眼粟梅鼓囊囊的袋子,笑了笑:“你买了那么多东西啊,肯定挺沉的,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快进去吧。”
“啊……好。”
崔羡鱼从门前离开,粟梅侧了侧身子,方便她下楼。一闪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粟梅手里的大门钥匙,那把熟悉不已的钥匙。之前挂的是她买的名牌钥匙扣,如今变成了一只粉粉的小毛球。
她别过脸,脚步匆匆。
“羡鱼姐,等一等!”
刚到拐角处,粟梅突然喊住了她。她停下来,抬头,看到那小姑娘站在门前,脸颊通红,局促不安。
“听说你结婚了……真的吗?”
崔羡鱼点点头。
“为什么不是明明哥?”
她笑了:“这个问题,当事人都没问我,你这么好奇干什么?”
粟梅的脸更红了,她好像被架在熊熊的烈火上,逃不掉,走不开。
“我……我不知道。但是羡鱼姐,你已经结婚了,还会喜欢明明哥吗?”
夕阳的余晖透过楼道的窗户照了进来,照亮了小姑娘纤瘦的身板儿,崔羡鱼刚好站在背光处,整个人像是淹没在海里的一颗水草。
“喜欢。”
她说。
粟梅的眼神迅速暗了下去。她没再说什么,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何有些慌乱,钥匙好几次才怼进锁眼里。
那一刻,崔羡鱼突然发现粟梅的爱情在尘埃里开了朵小花。不知什么时候生长出来的,不知会开到几时,但那朵花终究是开了,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小心慎微地绽放着。
即使自己已经结婚了,她仍要小心翼翼地确认,你还喜欢顾平西吗?
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你还要他吗?
而自己给出了她最不愿听到的答案——是的,喜欢。
哪怕已经“结婚”,哪怕会受到世俗冷眼,哪怕他已不愿回头,她依旧坚定不移地爱他。
顾平西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缺失的部分灵魂,她唯一生存欲。如果不是为了顾平西,她早就干脆利索地放弃自己,为叶辛偿命了。
……
那日从教师家属院出来后,崔羡鱼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凌晨那通电话里,顾平西口口声声要与她两清,让她备受打击。但故地重游又唤醒了很多美好回忆,让她重振旗鼓。
于是,断了一天的早晚安又继续发了起来,她孜孜不倦地在微信上骚扰顾平西。顾平西没有理会她,但也依旧没有把她删掉。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到了五月中旬,秦秋池给她发了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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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她能不能帮她个忙,可能得占用她几个周末。
崔羡鱼之前搬家也请她过来搭把手,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秦秋池的心理咨询室很红火,下个月的号在月初都约满了,崔羡鱼不禁为海城人的心理健康状态而担忧。可这次秦秋池找她,并不是因为忙不过来。
秦秋池:【我的心理咨询室会和海城大学合作,共同开发几个学生心理健康培训项目。从这周开始我会在学校搭一个阳光小屋,免费给同学们义诊。】
秦秋池家里都是学术世家,父母也都是名校教授,和海城大学牵线搭桥轻而易举。好友事业更上一层楼,崔羡鱼为她感到高兴:【恭喜秦老板,贺喜秦老板,秦老板想让我干啥,尽管吩咐!】
秦秋池:【不用做什么,你哪个周末有空就过来帮我打打下手。到时候我帮你办一张海城大的临时门禁卡,义诊期间都可以随意进出学校。】
崔羡鱼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有了门禁卡,她就能随意进出大学,想“偶遇”顾教授还不是轻而易举?崔羡鱼立刻回了个非常腻歪的亲亲表情包。
崔羡鱼:【亲亲.jpg】
崔羡鱼:【秦仙女。你是我永远的好姐妹。等我追到了顾平西,必须请你吃大餐。】
秦秋池:【你哪儿来这么多恶心的表情包?】
想了想,又回了句:【你加油,等着吃你俩喜酒。】
崔羡鱼:【主桌安排。】
秦老板行动力极强,三天后证件就办了下来,寄到了崔羡鱼公司。崔羡鱼拿着这张薄薄的卡片,心里很得意,这哪儿是一张简单的工作证?这是她追去真爱的通行证,到时候她和顾平西修成正果了,这张工作证必须得和秦秋池一起坐主座。
虽然有效期只有三个月,那也足够了。三个月可是九十天两千多小时呢!她顿时浑身燃起熊熊斗志,脑海里点兵点将迅速形成崔氏兵法。
首先,得先摸清楚顾平西这学期的工作行程。
她去小红书上,找到海事大学校园墙发布的那条关于顾平西的帖子,在浩如烟海的评论区里找到了一个疑似经管院的学生,私信和人套近乎,成功拿到了顾平西的课程表。
还真巧,他在周五下午七点钟有一门选修课,叫博弈论,在南3教学楼301。她下了班刚好能赶上。
其次,要润物无声,不可打草惊蛇。
顾平西这个人自尊心墙,脾气犟,得慢慢化解他的心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比方说他吃软不吃硬,她态度好点,嘴巴甜点,像以前那样哄哄他。比方他喜欢吃辣的,可以试着邀请他一起去吃川菜火锅;比方来几波回忆杀,让他想起他们之前在一起的好时光……
崔羡鱼想得美滋滋,感觉胜利就在眼前。许嘉敏偷偷摸过来,喊她一起去咖啡角摸鱼,却见她这幅模样,好奇地问:“羡鱼姐,遇到什么好事啦,这么开心?”
女人挽起红唇,眼波流转间满是喜色:“少儿不宜。”
许嘉敏和她混熟了,现在也敢和她开玩笑,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也交过男朋友好不好,”小姑娘胸有成竹:“一看就是跟男人相关。”
崔羡鱼没有否认,明艳动人的脸庞迎着阳光,绽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意。
许嘉敏觉得,她像极了一只漂亮又骄傲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