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冬梅的出嫁仅在平平无奇的乡村生活里泛起一丝涟漪,三两天后,大家便不再笑话郑叔一家的目光短浅,转而继续关心起天气、粮食和工分。
顾华章去公社开会回来,带回了一袋米和一埕油,说是曾老大的小儿子托他捎给曾老大的。
“我记得他是东岳小学的老师,就住在学校里。”顾年年一边说一边给丝瓜削皮。
“其实曾传安随他叔住学校更好,至少不用每天起大早赶去上学,”顾华章坐在凳子上休息,虽然东西不重,但一路提回来还挺考验体力的,“可那调皮鬼不肯,怎么都要跟他爷爷住船上。”
如果按心理年龄,顾年年颇有老人家看小娃娃的心态了,觉得那小孩一点就炸,挺好玩的。
顾华章又说:“对了,上次华超和梁业成跑来偷东西,最后帮忙抓住人的是不是我们卫生院的医生,名字叫陆魏的?”
“对,”顾年年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开会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聊起来才知道的,”顾华章笑呵呵,可见两人聊得挺开心,“上次得多谢他,要不就被梁业成跑了。”
“用不着他帮忙,梁业成也跑不了,我们有这么多人呢。”顾年年抿着嘴,很不乐意地说。
所以说有他没他都一样。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帮了你是事实,”顾华章不知道她的心事,“我还想登门道谢,结果他说请他吃个饭就可以了。”
他真情实感地觉得陆魏的的确确是一个实在的人,为了节约,还特地不到饭店里吃,在家里随便吃点就好。
前一刻的顾念念:我这么大岁数了挺稳的。
下一刻的顾年年:破防。
不,她一点也不想招待他,请他千万别突然空降到家里。
顾华章已经开始越想越觉得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去买些就回来,再叫上予辉,大家一起吃个饭……”
当然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才显得够诚意啊。
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顾华章去上班,顺便提油和米去给曾老大,顾年年也跟着一起去,准备在岸边买些鲜货,用来招待客人。
曾老大的船不在码头,顾华章向周围的船家打听才知道他到别处载货去了,傍晚时分就回来。
于是顾华章又提着油和米,搭其他人的船去东二岛了。
顾年年一个人在码头溜达起来。
海滩上到处是黑色的石头,上面长满了蚝和藤壶,码头便是就地取材,用这种石头垒起来的。
渔船三三两两地停在码头附近,有的船上还有人似乎还有人刚起来,端着口盅漱口。
现在还没到农忙,码头上除了忙碌的渔民,还有不少附近的村民挑着大米和番薯过来交易。
因为疍家人没有土地可以种,想要获得粮食和蔬菜,只能用这种简朴的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获得。
当然,他们更喜欢豆类,比如说黄豆或者绿豆,因为这两种食物携带方便,还可以发豆芽,补充没有蔬菜的不足。
刚上岸的海鲜活蹦乱跳,顾年年买了两斤虾,卖海鲜的大姐还送了她几个鲍鱼,说这种新鲜鲍鱼煮粥最好吃了。
她一路看一路挑,突然发现曾传安正在路边卖花甲,身边还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看上去是一起的。
这家伙又逃学了。
曾传安脚还有没洗干净的泥巴,眼睛骨碌碌地转,在顾年年看着他的时候,他显然也发现了顾年年。
“不好,快跑!”
他一把捞起装花甲的竹筛子就跑,少年们也撒开脚丫,如同一群受到惊吓的鸭子四处窜,很快就不见人影。
顾年年:……
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离码头不远的树林里,少年们重新聚集起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脑袋上有道伤疤的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刚才你一喊,吓得我咧,还以为是校长抓我们来了。”
早知道就不跑了。
曾传安有点窘迫,“没办法,看到她我就忍不住想跑。”
主要给阿公知道他逃学,又得挨揍。
他一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跑了。
“她该不会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吧?”伤疤想到一个可能。
曾传安摇摇头,“她不是老师。”
少年们放下心来,纷纷笑起来,“不是老师的话我们怕她做什么?她管天管地管空气也管不到我们!”
伤疤深沉地说:“曾传安你胆子太小了。”
“你不知道,我阿公打人是真狠,”曾传安怒了,“什么叫我胆子小,你被你爸打得满地滚的时候,忘记了?”
“你胡说!”伤疤顿感曾传安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连忙否认,并挥舞拳头威胁,“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揍你!”
曾传安才不怕他,竹筛子一扔,冲上去跟伤疤扭打起来。
树梢上的鸟儿受到惊吓,扇着翅膀飞到空中。
少年们乱作一团,连忙将他们拉开,这时候两人身上脸上都挂彩了。
曾传安虽然比伤疤年纪小,体格也不如伤疤健壮,但他有股狠劲,反而伤得比较轻。
伤疤盯着曾传安离开的背影,擦了一下鼻血,心里一个主意逐渐成形。
他必须给曾传安一点教训。
让曾传安知道他不好惹。
顾年年买完虾和鱼以后就回家了,放下背篓,简单腌了一下鱼,准备到田埂去摘点调料。
上次采艾草的地方同时长了野葱和野芫荽,但她今天运气不好,这两样东西都没了,不知道是被牛吃了还是被人挖走了。
这是她没想到的。
今天的鱼新鲜,拿来清蒸最好了,蒸好以后葱丝这么一放,热油这么一淋,滋啦作响,放点芫荽做装饰,别提有多香了。
那就只能吃煎鱼了,浪费了这么一条新鲜的鱼。
盛夏即将到来。
很多雨水时节来不及采摘的野菜也老了,不再鲜嫩,顾年年非常惋惜。
看来是时候买点葱种,弄个花盆弄点泥,在天井种点葱才行了。
因为葱和同属调味料的蒜头和姜不一样,比较娇气,采收时要连根一起拔了,否则放不了多久。
如果自家种有,可以随时掐一根去用,方便省事。
“你在找野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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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怯弱弱的声音传来。
顾年年抬头看去,原来说话的人是刘大嫂。
刘大嫂今天穿着一件半袖的黑色上衣,肩上的扁担挂着两个大桶,刚刚浇水回来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搭话,说完之后转眼去看旁边的水翁树,不敢和顾年年对视。
顾年年垂头丧气,“嗯,想找点野葱野芫荽。”
可是找了半天,连一根叶子也没找着。
刘大嫂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腼腆地说:“我刚好在菜地里种着有,你跟我来。”
顾年年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一会儿,两人便出现在刘大嫂的自留地里,而她手里则多了一把绿油油的小葱。
清蒸鱼有救了!
“你的菜种得真好。”她由衷地说。
菜地里种着丝瓜、萝卜还有小葱芫荽,生机勃勃的,比其他人地里的好太多了。
刘大嫂双颊泛红,又拔了芫荽和萝卜苗塞给她,“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
顾年年觉得不能再夸下去了,再夸下去刘大嫂得把菜全都送给她。
随着太阳西斜,绯红色的晚霞照应在河面上,随着清风荡漾,人们三五成群地从田间地头上回家,享受一天中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刻。
陆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水口村。
“陆医生来村里出诊吗?”有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
他笑着说:“来朋友家。”
言下之意,是来做客的。
“怪不得没带药箱呢。”
寒暄完了,他很快找到顾华章家。
巷子口种了一棵很大的假萍婆树,很好找。
顾年年做完晚饭,正站在门口向巷子口张望,忽然看到一个白衣黑裤的青年披着霞光走过来。
他斯文俊秀,看上去知书达理——呵呵,实际上是个疯批。
顾年年想到这里,灵动漂亮的眼睛立刻变得呆滞起来,正想回屋里,却不料他举起手中的雪白信封扬了扬。
估计是顾华章的信。
顾年年只好在门口等他。
他腿长,走路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她面前,“我看到邮局有你的信,就顺路带过来了。”
“我的信?”
她不免好奇地接过信,看到寄件人名字,她才知道原来是王淑珍写的信。
“谢谢你,”她折起信封放进口袋,没有马上拆开来看,“我爸他们还没回来,你先进来坐坐吧。”
当然不进来也没关系。
“好啊。”
马上顾年年就后悔了,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维持成年人之间的虚情假意,导致陆魏进了屋以后“这个菜是怎么做的?”“青菜要焯水以后才炒吗?”
顾年年不堪重负,差点被这些问题压垮,站在离他最远的灶台边上,“陆医生,你平时不做饭吗?”
“我做的不好吃。”陆魏说。
“不会做饭的人很难找对象吧,”顾年年恶意评价,快要开心坏了,然后又加了一句当掩饰,“不过陆医生应该没有这样的烦恼。”
他笑了笑,“你不信我?”